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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太后的面容她看不大清楚,只听到声音非常严厉。
“哀家费尽心思为你找了那么多美人,你还不满意?”
“母后有心了。儿臣说过,即使她们长得和容儿一模一样,儿臣也不会喜欢。”少年的语气执着而坚定。
太后怒斥:“荒唐!她是你妹妹,你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做出有违伦理道德之事?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妹妹?母后还想骗朕到何时?她根本就不是容乐,容乐早在十年前就被你们杀了!她是秦家后人秦漫,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少女心中一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难道那天他会生气。
太后也吃了一惊,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少年道:“自然是母后说的。”
“胡说,哀家几时说过这种话?”
“一个月前,母后和门主在暗室里说的,朕都听见了。”
“你!你竟然偷听哀家讲话?”太后声音遽然一冷,“你堂堂一国之君……”
“朕不只是一国之君,朕还是您的儿子!”少年猛地打断太后的话,一向清和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音调,再开口时,多了几分悲凉的味道。他说:“母后,在您心里,除了仇恨,其它一切真的全不重要吗?我知道您恨父皇,可父皇已经死了,不只是父皇死了,就连这个皇室里所有皇家血脉几乎都被赶尽杀绝……您,还不能解恨吗?是不是因为我也是他的血脉,所以您才要剥夺我幸福的权利?”
“齐儿!你放肆了!你怎么能这样跟哀家讲话!”太后严词呵斥,“以后别让哀家听到这种胡话。至于那丫头,你就死了心吧。哀家断断不会同意。”
“如果朕一定要坚持呢?”
“那从今儿个起,你也别再吃药了。你娶了她,就准备让她下半辈子守寡吧!”
“母后……”少年瞳孔一缩,似乎难以置信,痛苦的叫了一声。
太后却扭过头去,仿佛不曾听见,又道:“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哀家的旨意,否则,只有死!就算你是哀家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少年悲笑道:“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在您眼中,只怕……我和他们一样,也只是您手中的一颗棋子。而我,比他们更可悲。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需要靠您的药来维持,而是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没有您那么狠心绝情,也做不到您那样六亲不认……所以,我注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皱了皱眉头,语声却不自觉柔和了一分。她说:“你当然是哀家的儿子。只要你听话,哀家会给你一个天下。”
少年悲绝道:“一个孤家寡人的天下,我不要。我只要容儿。”
“不行。她是襄伊的女儿,你不能娶她。当年,若不是襄伊的背叛,我们傅家,就不会被抄家灭族,我也不会遭受那等非人的屈辱!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容许你和她的女儿在一起!”不可忤逆的态度,太后神情有些激动,声音也带了些颤意。
少年皱眉道:“您已经设计灭了秦氏一门,还不够吗?我听说,秦将军曾救过您的性命,对您情深意重,可您连秦将军都没放过,您就不能看在秦将军的份上,放过容儿吗?”
“不能!哀家曾发誓……谁?!”太后语调突转,朝屋顶上望去,目光凌厉渗人。
躲在屋顶的少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被人拎着脖子扔进了佛堂。她这才知道,练了十年的武功,自以为小有所成,却原来,在仇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而那些她以为能帮助她报灭族之仇的贵人竟然就是设计害她父母的仇人!
佛堂大门紧闭,少女趴在地上,被仇恨填满心扉,少年忙去扶她,惊问道:“容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眼光变得陌生,悲伤道:“如果我不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们才是杀我全家的真正凶手!太后?或者我应该叫您傅皇后。”
太后目光一利,语气阴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哀家就不能再留你。来人!”
“是。”慈悉宫总管带着阴冷的杀意,朝少女走去。
“住手!”少年大骇,沉喝一声,迅速无比地拽着少女的手,将她护到身后,对太后哀求道:“别伤害她!母后,放过容儿。儿臣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做您的儿子也好,做您手中的棋子也罢,儿臣没有怨言。”
太后眉头动了一下,却断然道:“不行。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已不能再为我所用,留她不得。你让开。”
少年不动,与太后直直对视,皆不让步。片刻后,少年突然出手,朝慈悉宫总管胸口猛地拍出一掌,同时又拉着少女的手将她朝门口方向甩了过去。
“容儿,走。”他坚定的说。
少女摔在大殿门口,爬起来怔了一怔。
少年急切的催促:“快走,不要回头。走了以后……永远也别再回来了。”他坚定中隐含着悲痛的声音令她心里一阵阵发紧,但她没有犹豫,真的转身就走。因为已经知道,现在的她,根本不是太后的对手。可当她快速掠到门口将门打开的时候,却听见后方传来咔的一声细响,伴随着极力隐忍却仍然溢出喉咙的痛苦呻吟。
少女控制不住的回了头,一回头,她的脚步就被钉在了地上,任她如何努力也踏不出去。
因为,身后,少年的脖子被紧紧捏在太后的手中。而他往日清隽的冰灰色眼眸之中,此刻流泻而出的死灰一片的绝望和伤痛,仿佛太后的那只手掐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捏碎了他的心。
少女无法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那样的母亲!
“你敢踏出这大殿一步,哀家立刻杀了他。”太后冷冷望着门口的少女,掐住少年喉管的手是那么的绝然。
望着少年已涨红发紫、更因窒息的痛楚而扭曲的面孔,少女颓然放手,身子无力往后一靠,刚打开一条缝隙的门重又关上。她不敢置信道:“他是你的儿子!你竟然下得了手!”
太后却面不改色,冷酷无情道:“他是哀家的儿子,但他为了你,背叛了哀家。如此不孝之子,留他何用?你死,或者他死,你选择。”
少女看到慈悉宫总管掏出一颗黑糊糊的药丸,无奈的笑了。从她回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没了选择。
少年痛苦地闭上眼睛,绝望道:“叫你不要回头,你为何不听?”
少女将头扭向一边,两行泪沿着清丽的面颊滚滚落下,她连忙抬手拭去,微微赌气道:“我也不想回头……让仇人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也是复仇的一种方法。”只可惜,她不是太后,做不到那么绝情。深吸一口气,她没犹豫,拿过慈悉宫总管手中的药丸吞下。
太后这才松了手。
少女倒下,被飞奔而来地少年接在怀里,紧紧抱住。少年擦拭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色血液,绝望的喊着她的名字。
“容儿,容儿,容儿……”
少女艰难地睁着眼睛,想再对他笑一笑,却无力。而少年望着她渐渐涣散的眼神,忽然安静下来。回头盯着太后的眼睛,竟没有恨,也没有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空洞洞的一片。他说:“母后,请您行行好,也杀了我吧。”
太后在他这样绝望的乞求下,面色终于变了变,斥道:“哀家以为你多有志气,原来你的志气,就只为一个女人!”
少年道:“母后说的是。求母后成全。”
太后眉头紧紧皱起来,那无情且狠绝的神色有一丝细微的波动,她立刻转过头去,背对着少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救她,也不是不行。”
少年暗灰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但他没做声。
太后又道:“她可以活着,但必须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包括你。”
少年双手一颤,无意识地将怀中的身躯抱紧,他低头,从她即将合上的双眼之中看到了她对生存的渴望,就那瞬间,他连犹豫都不曾,就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太后这才满意道:“那以后,你们一切都得听从哀家的安排。她必须嫁到临天国,成为宗政无忧的牵绊。”
“不可能。”少年立刻反驳:“女人是宗政无忧的禁忌,他不会喜欢容儿。”
太后却道:“他会!宗政无忧也许讨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但不会讨厌她。这不仅因为她玲珑通透、姿色过人,还有一个你们都不会知道的原因,只要我们从旁推动,那兄弟二人,都逃不出这张情网。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绝代双骄的故事……”
梦,到此戛然而止。
漫夭在迷迷糊糊中,仿佛走过了那少女十七年岁月,她随着梦里的少女体验着喜怒哀乐,那被她认定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此完整的展现在她面前。少女对于灭门仇恨寻找仇人的执着,对于少年容齐的爱恋和不舍,对于爱情破碎后的心碎和悲伤,以及那些日夜的挣扎……清晰而深刻得彷如她亲身经历。原来,她以前梦到的被掐住脖子的人,其实不是她,而是容齐。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迷茫了。
这些记忆都是以前的容乐,不,其实那个女子也不是真正的容乐,而是被偷偷送进冷宫以容乐公主的名义活下去的秦家后人秦漫。不知为什么,她醒来之后,心里还是觉得好疼,疼到不由她自己控制。
奇怪,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明明没有死,她的灵魂又是怎么附身到这具身体上?那个被启云帝深爱着的女子,又去了哪里?
头又开始痛起来,脑子里一团乱。
漫夭忽然想,她到底是谁?秦漫?容乐?还是漫夭……她已经分不清楚。
如果这梦都是真的,那容齐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容乐,而启云国太后竟是傅鸢!那北朝太后又是谁?傅鸢只有一个孩子,假如她的儿子是容齐,那傅筹呢?还有,傅鸢口中的兄弟二人,除了无忧,还有谁?
漫夭突然心底一震,有什么从脑海中迅速划过,她连忙再闭上眼睛,生怕错过什么,费力地搜寻着那些讯息。
傅鸳、太后、容齐、容乐、秦家、仇恨、云贵妃、绝代双骄……
绝对双骄!
漫夭猛然睁眼,那个人,是傅筹!傅鸳以前和云贵妃关系要好,一定是闲来无事时云贵妃给她讲过那些故事。傅鸳布局二十几年,为的竟是他们兄弟相残,而这二十几年来她所做的一切,比起移花宫主,更残酷十倍不止。
漫夭蹭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虚弱之极的身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
不行,她要出去,且必须出去。
冲到铁栏边,漫夭试图劈开粗而坚实的铁链,但任她劈到双手溅满了鲜血,那铁链仍完好如初。
焦急且懊恼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心扉,正沮丧之时,脚下地面忽然一阵颤动,有细微的声响传了过来。她一愣,立刻趴下,准备倾听下面的动静,这时,地牢一角的地面陡然被掀开,土灰飞扬四散。
她连忙起身后退,瞪大眼睛看着,从地底下走出来的两人。
“皇兄!”见到是启云帝,她一阵欣喜,忙迎了过去,眼中再无戒备,问道:“你来救我的?”
启云帝一眼看到她满是鲜血的手,紧紧皱起眉头,撩起衣摆,从里衫撕了块柔软的布料小心翼翼将她的手包好,才叹了口气道:“容儿,委屈你了。”
漫夭摇头,面对她心疼而又灼热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收回自己的手。她想起那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对容乐生死不弃的深情,心中感动。可她不是容乐,她承受不起他那样浓烈的感情。
“我们快走吧。”她淡淡说了句。
底下又走出两人来,他们还拖着一个女子,而那女子看上去不仅面容与她极为,连头发也是白的。
漫夭顿时明白了,有个替身在这里,万一有人进来也不会发觉。
“还是皇兄想得周到。只是,这女子……”
“她是母后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不用替她难过。走吧。”启云帝说着带她走下地道。
那地道显然是新挖的,空间极窄,高度也不够,启云帝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行。





白发皇妃 第100章 血色惊魂(2)
道路凹凸不平,不易行走。他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摔着。漫夭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有些害怕他对她这样好,让她无端的多了些罪恶感。她不禁想,他那么爱容乐,要怎样才舍得伤害她?又是怎么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男子的怀抱?不仅不能阻止,还得推波助澜。那种挣扎在爱情和理智之间的痛苦和煎熬,恐怕她这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皇兄。”她忽然停下,唤了一声。
启云帝回头,问道:“容儿怎么了?”
漫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些话,现在说似乎不是时机。她忙又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随口问道:“这地道什么时候挖的?”
启云帝道:“我们回宫以后,有一个月了吧。”
漫夭惊讶,随后笑道:“你神机妙算吗?知道今天能用得上。”
启云帝望着她浅浅笑意的脸,神情一阵恍惚,带着怀念,抬手,似是想触摸她唇边那一抹久违的笑意,将其握在手中,刻进心里。他眼神哀伤,仿佛即将诀别爱人的表情,令漫夭心间如遭芒刺划过,细微的疼绵绵散开。她皱眉,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心,难道一个冗长的梦,竟让她拥有了容乐的感觉不成?被他的手触摸着,她身子有些僵硬,忙偏头躲开。
启云帝的手就顿在了那里,眼光黯然就同他们身后那火光照不见的黑色通道,半丝光亮也无。
他垂手,朝另一方向转过脸去,抬头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拼命抑制着什么,叹道:“因为我了解母后,也了解你。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都不再说话。地道的尽头,是启云帝寝宫内的密室。
一出地道,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这味道她闻着有些熟悉。而这里也不同于地道的阴冷,似有热气在蒸腾。
“公主姐姐。”等在密室里的萧可迎了上来,萧可已沐浴更衣,整理了头发,恢复了白白净净的俏丽模样,只是比过去瘦了许多。漫夭拉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听启云帝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萧可和小旬子异口同声的回答,但语气却大相径庭,萧可欢欢喜喜,小旬子却神色悲伤,欲言又止。
漫夭奇怪问道:“准备什么?”
启云帝温柔道:“为你解毒。”他指着前面一扇木质屏风,那屏风背后的地方不大,空气中升腾着缭缭雾气,他说:“去吧。”
漫夭疑惑地走过去,那屏风后面放着一个用来沐浴的木桶,桶内盛满了药材和热水。他这是让她泡药浴吗?被称之为无解的“天命”之毒,这样就能解了?
萧可跟过来,欲帮她宽衣,她低声问道:“可儿,我这毒,真的能解?要怎么解?”她直觉这次解毒没那么简单。
萧可目光闪躲,道:“先泡药浴,皇上会用内力护住姐姐心脉,我再替姐姐施针,让药性渗透你的经脉和血液……哎呀,姐姐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脱了衣裳进去吧。再晚了,这水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这里面有些稀有珍贵的药材,是我找了好几年都找不着的。”
漫夭还想问什么,萧可又道:“我听说皇上和北皇就要打进皇宫里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姐姐不想早一点出去见皇上吗?皇上呀,一定想姐姐想到快发疯了!”
“你这丫头!”见萧可打趣,漫夭沉重的心微微轻松了些许。点了下萧可的额头,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无忧,她心里所有的疑问都被压了下去,甚至也没想,皇城将破,启云帝为何不在外面主持大局而是在这里?也不知道傅鸢把无忧和傅筹都引过来准备做什么?她忽然觉得,无忧和傅筹是孪生兄弟这个事实,对傅筹来说实在残忍。不敢想象,如果傅筹知道折磨他这么多年的仇恨全都是假的,那他该如何承受?他为傅鸢所受的十三次穿骨之痛、他从小便深种心底的复仇的信念、那许多日子里在仇恨和爱情中苦苦的挣扎,这一切的一切……叫他情何以堪?
她叹息着脱下衣裳,将自己泡入药汤。积聚了多日的疲乏在泡进药汤中全部释放出来,她昏昏欲睡。
启云帝这才走进来,催眠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容儿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感觉到启云帝的手贴在她后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而她在那带有药性的热雾之中,就那么睡着了。
这一觉,没有容乐,没有容齐,没有任何人,她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她不知道她睡着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她曾经十分在意的男子的生命此刻正在逐渐消逝。如果她都能知道,她宁愿放弃自己。只可惜,事隔三年之后,她依旧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命运,就按照它既定的轨道,一路走下去。
醒来的时候,疲惫尽去,漫夭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极为舒畅。而此时的密室,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还坐在木桶里,水温热的包裹着她的身子。
周围很安静,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药味,而那药味里还参杂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叫人莫名不安。
“可儿。”漫夭凝眉叫了一声。
萧可垂着头坐在木桶边的地上,手托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迷茫,还有一点羡慕和向往。听到漫夭的声音,连忙起身道:“公主姐姐你醒啦?”
漫夭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还好,时间不长。她抬目,张望着漆黑的四周,又问道:“灯怎么灭了?”
萧可道:“哦,刚才风大,吹灭了。”
“风?这密封的屋子,哪里来的风?可儿,你撒谎骗我?”漫夭黛眉微蹙,轻声斥责,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如被笼上了一层浓厚的乌云。
萧可愣了一愣,支吾道:“我……不,不是……公主姐姐,我说错了,是蜡烛燃尽了。”
“那就再点一支,如果这屋里没有,就去外面找一支过来。”眉心紧拧,她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萧可低着头,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摆,“我不知道哪里有。公主姐姐,你快穿好衣服,我们出去再说吧。听说皇上已经来了,就在大殿外头。”
提到无忧,她确实很想立刻去见他,可心中疑团也不能不解。
“皇兄呢?”
“启云帝……哦,太后派人来把他接走了。”
漫夭双眉一皱,声音陡然沉了,“你应该说他去大殿了。对他来说,敌人都打进了皇宫,他作为一个皇帝,应该自己出现在大殿,而不是被太后派人接走,这样才更有说服力。可儿,你不适合说谎,还不快跟我说实话!”她语气严厉起来,惊得萧可一怔。
萧可沉默了半响,叹气道:“我点上灯,公主姐姐自己看吧。”说着起身,摸索着走到十步远的桌子旁。
橙黄的火光在这黑暗的密室里亮了起来,最先照着的是桌子一角已然凝固的烛泪,那鲜红的颜色,像极了当日男子眼角的血色痕迹。
漫夭贴在木桶边上,凝目四顾,将木桶以外的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并无特别。地面干净,房间整洁,木桶旁的凳子上一套白色的衣裳,胜雪的颜色,纤尘不染。她皱着眉,见没什么异常,心中更是感到奇怪,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可儿不会说谎骗她。她疑惑的垂下眼,目光一触及木桶中的药汤,浑身一震,噌得一下站起来,光着身子就跳出了木桶。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着手,指着那木桶里不知何时变成血一般颜色的药汤,惊得话也说不流畅。
“为什么……水会变成了这种颜色?”
萧可垂头不语,漫夭想起她以前喝的药里都有启云帝的血,忽然明白了什么。
身子遽然失力,一个站立不稳,忙用手去撑那木桶,却不料,她急乱之下竟使了力,手刚触及木桶边缘,那木桶像是被千斤重斧劈了一般的爆裂开来,桶内的血水哗的一下奔涌而出,冲刷着她纤细的小腿,漫过灰色的地砖,在她心里拂起层层颤栗。
她僵硬的站在那里,心中一片混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何时有了这般强劲的内力?难道……
她倏地转身,盯住萧可的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那颤抖的声音怎么也控制不住。
“可儿,他……他把内力……都传给我了,是不是?”
萧可点头。
漫夭跌坐在地上,像他那样身子虚弱全靠内力支撑才能活着的人,如果把内力都传给了别人,那意味着什么?眼泪遽然浮出眼眶,她木然的望着脚底下被血水浸泡着的地面,声音沙哑道:“他把他的血……也都给了我,是不是?”
不知道需要多少血,才能将一整盆泛着褐色的药汤染成这般刺眼的红色?
萧可不忍看她的表情,垂下眼睫,再次点头。漫夭不用看她,也知道答案。心头大痛,泪水滚滚而落,没入唇齿,苦涩的就如同那些难以下咽的药汁。
她又开口,声音哽咽无力,“他还把他的命……也给了我,是不是?”
地上的水不再温热,而地面的寒气,更是直透人心。
无可抑制的悲痛从心底里涌了出来,她有些承受不住,脑子里一阵眩晕,忽然有无数画面遽然在脑海中闪现,像是要劈开她的头到她眼前来。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来袭,灭顶般的将她淹没。记忆中的一切,就仿佛挂满倒刺的时光碎片,将她扎了个体无完肤。
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呼吸都好像要停止了。
不再是她偶然梦见的片段,不再是那个与之无关的少女和少年,那是一个女子活了十七年的完完整整的记忆。那个记忆里,有一个叫做秦漫的女子,在七岁时历经了家族的覆灭,父母的冤死,在无可奈何的命运安排下走进了仇人的棋局,成为一个可悲的棋子,在爱情和仇恨之中苦苦挣扎。当撞破仇人的阴谋之局,险些丧命,最终以失忆为代价,在心爱男子的成全下,用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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