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闺夜半有人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神马星
“两文钱能买的就是这种米,您买的时候是看见的,也比对过,现在怎么又嫌弃起来了呢?”店主道。
“胡说,”中年男子脸色涨红,“这中等米明明掺了下等米,你这是欺客?”
“什么欺客?您随便去打听,我这店开了有八年了,从来都是有口皆碑。昨天商行的人还来检查过,我这里的定价没有问题,今年的中等米就是这样的!”
“这米都有霉味的,还不是下等米?”中年男子据理力争。
“今年是什么光景你还不了解?大寒大旱,处处减收。而且人家相师都说了,这灾荒还有三年,你现在能买到米就算不错了,待过明年你再试试?人家商家也不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囤货?我们这家已经够良心的了,收米成本高,掺些次米少些利润照卖,你看看街头谢家米庄,人家是直接拿下等米当中等米在卖……”
“今年收成不好吗?”薛莹问赵庄头。
赵庄头点点头:“其实今年也还好,虽然减产了,但也还能过下去。不过你也听见了,人家相师说这大灾还有三年,今年才刚刚开头呢,唉,接下来的两年可有的熬了。”
“相师说的?哪个相师?”
“看天象的相师,十有八九都这么说。”赵庄头耐心回答,“而且官家出的官历也是这么记载的。”
“可是,就算有大灾,这么早就告知众人,不是正好让那些商家囤货居奇,倒买倒卖吗?到时候物价飞涨,大灾还没来,恐怕这天下就乱了。”
“商家有官府和商行两头管着,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人现在就过不下。囤货可以,但按规定但凡有货就不许不出货;价格也可以涨,但不能超了限度。而且,官家公布灾情预告也是让民众提早做准备:现在就勒紧裤带过日子,总好过两年之后什么都没得卖来得强。”
“可是,谁又能完全确定这三年一定是灾年呢?万一,预告错了怎么办?”
“错了?这种事倒是很少见的。”赵庄头对于这个问题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写官历的是全国最厉害的相师,怎么会出错呢?”
“哦。”不愧是架空时代,天气预报居然比拥有超级计算机的未来世界还准确,太不科学了!
“那我们的米囤够了吗?我们不会饿肚子吧?”巧丫问。
三郎笑了:“放心,酒泉别庄的地是最好的,今年别处减产,我们可没受到影响。再说了,要是米不够吃了,就少酿些酒呗。”
巧丫和三郎又叽叽喳喳聊上了,薛莹却想起了去年冬天的大雪。巧丫当时也说过,那么大的雪是非常罕见的。
三年大灾,如果应对妥当,农业种植区或许真能靠着勤奋节俭和以往存余勉强度过,但是她是了解过大固的周边环境的。
大固繁华,但四周边境之外也有不少强敌,尤其是北方的游牧部落,万一人家趁着大固因灾疲虚时攻城略地,大固又是否能撑得过去呢?
她还不至于深爱这个并不熟悉的“国”,只是如果起了战事,恐怕身为大固的一员,她的生活很难不受影响。
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还能继续吗?
浅闺夜半有人来 第六十一章 哑娘(一)
吃完午饭,他们又趁着人少不拥挤将整个集市从头到尾又逛了一遍,买了不少小东西,一直到下午才意犹未尽地上车离开。
路过渡口的时候巧丫撩开窗帘好奇地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赵庄头大概也知道她的心思,特地把马车的行走速度放慢好让她能看个够。薛莹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巧丫“呀”了一声:“小姐,那个人好可怜啊。”
她睁开眼,从窗口看出去,只见沿河街道的一个偏僻的巷口处,好几个流里流气、穿着短打粗布衣的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正推推搡搡地调戏着。
那小姑娘看身形也不过十三四岁,身穿灰褐色衣服,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抹了很多灰尘,被那些人粗鲁地拉扯着,躲避不开,张着嘴巴像是在哀求,但发出的只是低沉的“咿咿呀呀”声音——原来竟是个哑女。
薛莹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的一般,整张脸都麻木了,只有心跳蓦然激烈起来,脑海中想起一副几乎已经被忘却的画面。
空无一人的街头,满地的垃圾被风吹起,洋洋洒洒。街道的正中间,躺着一具赤.裸的少女躯壳,浑身伤痕,体无完肤,扭曲、冰冷、肮脏……
巧丫回头,被她煞白煞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怎么了?”拉起她的手,却发现冷得像冰一样。
而薛莹却忽然神经质地甩开她,撩开刚刚被巧丫放下的窗帘,死死盯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那个被围攻的小姑娘已经退无可退,忽然惨叫了一声,“咚”地跪下朝那些人用力磕头,那种乞求,如此卑微,如此绝望……
“哑娘……”薛莹喃喃叫出了一个名字。
“赵庄头!”巧丫已经被她的神情吓坏了,连忙喊人。
赵庄头撩开车帘,乍看见薛莹的脸时也是一愣。
薛莹依然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眼泪却如雨般落下,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浑身战栗抽搐,竭力地想要呐喊,发出的却只是喃喃之音:“救她,救救她……”
“小姐?”赵庄头叫了一声。
薛莹蓦地回神,眸光是从未有过的犀利和坚定:“赵庄头,救她!”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赵庄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是!”转身对三郎道:“你带着小姐她们速速离开,到家里等我。”
“好。”三郎十分机巧地驾驶马车拐入另外一道巷子,躲开众人视线的瞬间,赵庄头已经从这辆马车上消失了。
“小姐。”巧丫紧紧握着薛莹的手,“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薛莹依然在抖,浑身都是寒意,失神而僵硬地摇摇头。
“刚才那个姑娘你认识吗?”巧丫问。
薛莹继续摇头。
“好了好了,没事了。”巧丫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发现她的身体冰冷得可怕,忙拥她入怀,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安慰着,“放心吧,赵庄头一定会救回那个姑娘的,她会没事的。”
薛莹没有回答,双眸空洞,记忆完全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回忆起那些曾经想要忘记的画面。
她猛地闭上眼睛,抱紧巧丫。
那不是哑娘,哑娘已经死了。她救不了哑娘,她只是哑娘的悲剧的一个旁观者,冷酷、自私、残忍地看着哑娘被折磨、被摧残,最后凋零。
哑娘死了,却也成为了她永远的梦魇。
回到酒泉别庄时天色已近黄昏,三郎将马车驾入自家院子,飞快地去找来合安婶。
合安婶来的时候薛莹已经好转了许多,虽然神色依然萎靡,脸色也很苍白,但最起码已经停止了那种病态的战栗,只剩下情绪激烈波动过后的疲惫感。
“小姐,你怎么样了?”合安婶问。
“我没事。”薛莹有气无力地回答,“赵庄头回来了没?”
“还没有。小姐,我带你去喝点热汤吧?”
薛莹点点头。
合安婶看她依然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干脆抱着她进了屋子,很快弄来一碗热米汤,喂薛莹喝下。
喝了汤,薛莹总算有了点精神,只是一直看着外面,显然还在等赵庄头回来。
巧丫站在一旁,一脸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让小姐看见那种事的,把小姐吓成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合安婶严肃着一张脸问。
巧丫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不安地问:“师父,小姐是不是吓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下?”
合安婶摇摇头,看向薛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
薛莹转头看她,只是眼神涣散,看样子注意力并没有转移过来。
“今天教养姑姑到了,银票她收了,不过她有话让我转告您。”
薛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涣散的眼神收紧:“说什么?”
“她来酒泉别庄是奉了三老爷的命,但是来之前,三夫人曾经召见过她,也给了她一笔银子。三夫人说,三小姐在这别庄生活已是不易,又为她的健康祈福苦修,算得孝心一片。姑姑来了之后,教养之责不可懈怠,但也不要太苛刻了,成了绑住三小姐手脚的绳子。”
薛莹将这番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有些捉摸不透这三夫人的意思。不过那姑姑既然已经收了银子,想来问题也不大,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姑姑呢?”
“已经送院子里去了,就住在甄妈妈隔壁。”
“好。”薛莹没有意见。
合安婶见她魂魄归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就直接在这儿吃晚饭吧?”
薛莹想起来院子里顺子婶和甄妈妈他们还在等自己回去呢,只是集市上发生的事情她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那个新来的姑姑。于是便对巧丫说:“你上去跟顺子婶和甄妈妈说一声,我今天就在赵庄头家吃晚饭了,让她们不要等我。还有,跟那个新来的姑姑道声歉,就说我明天再为她接风洗尘。”
“是。”
巧丫走了之后,合安婶问:“小姐今天是遇见故人了吗?”
薛莹摇头:“不是,只是那个小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前世,离感孝寺不远处的农家里,那个自出生就不能说话,从而备受歧视和侮.辱的哑娘。
浅闺夜半有人来 第六十一章 哑娘(二)
穆幸福是“被尼姑养大的孩子”,所以被人当做异类看待,交不到朋友,她也曾经为此而伤心,自怨自怜,直到她看见了哑娘的存在。
哑娘跟穆幸福差不多的年纪,从一出生就不会说话,在八岁的时候随妈妈改嫁过来,就住在离感孝寺不远的一间破屋子里。继父是个粗人,爱喝酒爱赌博爱打人。哑娘家是穆幸福上学的必经之路,在经过那里时穆幸福注意到哑娘羡慕的目光——哑娘不会说话,又是女孩,她的继父根本不可能想到送她上学。
哑娘的羡慕让穆幸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幸运。
而经常地,路过那里时穆幸福会听见哑娘的继父咒骂殴打她的声音,哑娘无力绝望的哀嚎让她不忍卒听,经常捂着耳朵小跑躲开,有一段时间甚至开始拒绝上学,就是怕再听到那样的声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也就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夏天看见哑娘在太阳底下蹒跚而行,嘴唇干裂、皮肤黝黑。
冬天看见哑娘光着脚,穿着到处是破洞的衣服在河边洗衣服。
早上上学时看见哑娘背着大捆的柴火从山上下来。
傍晚看见哑娘在街边捡别人丢弃的烂菜叶或剩菜,饥渴难耐地往嘴巴里塞那些发臭的食物。
经常看见哑娘身上带着伤,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
她对这一切渐渐麻木,但是对哑娘继父的咆哮始终害怕,只要碰到她继父虐打哑娘的场景就会迅速走开,躲在感孝寺的某个角落里,捂着耳朵好久不敢出来。
如果说穆幸福的不幸只是不被人欢迎,经常被指指点点,那么哑娘的不幸就更加沉重。生理上的缺陷、不光彩的母亲、残暴的继父,让她成了小孩们的“玩具”之一。镇上的小孩经常成群结队地追着她辱骂嘲笑丢石子,有时候还会抢走她辛辛苦苦捡回来的剩菜,调皮地撒得满大街都是。
哑娘是不可能抗争的,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在那些小孩走了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将地上的残渣捡起来——那些残渣是用来喂猪的,但穆幸福知道有时候哑娘也用它们来充饥。
穆幸福上初中的第一天,背着被褥去报到——初中可以寄宿,只有到周末的时候她才会回感孝寺。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她看见哑娘从某个角落冲了出来,神色仓皇,张大嘴巴竭力呐喊着,但发出的依然是难以辨认的沙哑。
哑娘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穆幸福认得那些人是镇子上的流氓,帮赌场看场子的,经常会在大街上殴打那些付不起赌资的人,有时候还会结队冲进某个人的家,搜查现金,打砸家具,闹得人仰马翻的。
那些人抓住哑娘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上是不堪入耳的咒骂,穆幸福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呆在那里。
其实不只是穆幸福一个人,那时候周围围着一圈的人,但是都保持着诡异的静默,看着那些人对哑娘施暴。
哑娘一边闪躲一边对那些人作揖求饶,但是并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她惨叫一声挣脱出来,对着围观的人群噗通跪下,重重磕头,脑门磕在地上的声音让穆幸福一阵阵发晕。
哑娘在求救,但是所有人都依然静默着。
那些流氓很快抓住了哑娘,哑娘最初还挣扎了几下,但是又被狠狠揍了一顿后,终于无力地垂下了双手,眼神也从凄迷和仓皇转为暗淡绝望。
穆幸福没敢看那些人是怎么带走哑娘了,早在哑娘磕头的时候她已经捂住了耳朵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处在另外一个地方,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是穆幸福最后一次看见哑娘。
一个星期后她放假回来,街上和那个破房子里都已经没有了哑娘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直到一个多月后,她才无意中听说,哑娘死了。
在被那些人带走后的第三天早上,有人在大街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浑身****,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不带伤口的地方,四肢的关节都被折断了,就像一具被玩腻了的泥娃娃,随意丢弃在那里。
从那天开始,穆幸福开始每晚做噩梦。作为冷眼旁观着的一员,穆幸福厌弃自己。她经常回想起哑娘绝望地朝众人磕头求救的一幕,如果当时她能稍微勇敢一点站出来,哪怕只是为哑娘说一句毫无用处的公道话,也好过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在那些长长的日子里,她会偷偷将食物带给饥肠辘辘的哑娘,她的衣服和鞋子也可以分给那个可怜的孩子,甚至她还可以教哑娘认一两个字,哪怕只是哑娘的名字……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对哑娘敬而远之,避尤为恐不及,对哑娘遭遇到的所有不公不幸,塞了耳朵,闭上双眼,不听不问。
关于哑娘的梦魇让她夜夜难安,日益消瘦,最后大病了一场。
主持问清了原因,去哑娘家求来哑娘的一件旧衣服,在感孝寺外为她建了一座简陋的衣冠冢,带着寺里的师父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念了往生咒。
主持说,哑娘已经往生极乐,再也不用受世间的一切苦了。
主持的宽慰好不容易才让穆幸福放下心里的包袱,病好了,梦魇走了,只是,对哑娘的愧疚始终深深埋在心底,就像一根拔不掉的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头,让穆幸福刺痛不已。
也正是哑娘的死让穆幸福隐隐领悟到:软弱的慈悲,其实跟残忍无异。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摆在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掉,但是薛莹一口都没动。不管巧丫怎么劝,她就是吃不下。
那个在渡口码头被人围堵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人?赵庄头能顺利救她回来吗?
如果赵庄头没能把她带回来……
薛莹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如果再错,恐怕再多的往生咒也无法让她从梦魇中释怀了。
“小姐,天冷了,披件衣服。”巧丫拿来披肩给她披上。
薛莹原本没有反应,但门外似乎传来什么动静,巧丫耳朵精,听见之后刚刚转过头,薛莹已经冲了出去。
浅闺夜半有人来 第六十二章 孙姑姑
一件黑色的斗篷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夜色的掩护下被赵庄头送进了内院。
大郎二郎三郎已经被合安婶派出去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过来,就连四郎五郎六郎都被派去看门,屋子里除了薛莹和巧丫,没有别的小孩了。
到了屋子里关上门,盖在头上斗篷放下来,露出一张依然仓皇不定的小脸。
“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合安婶将那小姑娘扶到一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塞进她冰凉僵硬的手里。
小姑娘的脸上依然糊着一层脏兮兮的泥灰,此时正瞪着充满警惕和惊恐的目光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浑身战栗不止。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静默之中。
巧丫看了看发着呆的薛莹,小声叫道:“小姐?”
不是她让把人救回来的吗?怎么救回来了又没话说了?
薛莹却没有直接问那个小姑娘,而是问另外一个人:“赵庄头,情况怎么样?”
“看样子码头上那些人只是她无意中碰上的,在她后面,还有一拨人在找她。”赵庄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都是高手。”
高手?
薛莹这才看向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在听完赵庄头的话之后却忽然像是冷静了下来,停止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颤抖,只是依然沉默,带着警惕看着他们。
“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个小姑娘躲那些人也有一段时间了。”赵庄头微微皱眉,“能做到这一点,需要的手段可不少。”
众人再次沉默,齐齐看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过了好一会,才缓缓伸出手比划了两下。虽然看不懂,但薛莹还是猜到了她的意思:“你们是谁?”
“我们并不认识你,”薛莹道,“救你,只是机缘巧合。”
这个说话明显站不住脚,所以那小姑娘依然带着不信任看着他们。
“你叫什么?”薛莹问。
小姑娘没有回答。
合安婶开口了:“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先让她歇一晚吧?有什么,明天再问。”
薛莹看向那小姑娘,对方仍然瞪着眼不肯放松,但眼里满满都是红血丝,显然已经疲惫到极点。也是,躲着后面一群专业追兵,今天还在码头上差点被人掳走,受了那么多罪,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她点点头:“那就劳烦两位照顾一下她了。”
“小姐言重了。”赵庄头夫妇齐声回道。
薛莹走过去,巧丫紧张地想要拉住她,被合安婶用眼神制止了。
看着对方的眼睛,薛莹认真保证:“我们不会伤害你。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再来找你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上山的时候是合安婶打着灯笼一路送回去的。
尽管薛莹表示自己并没有胃口,但顺子婶还是给她准备了燕窝粥——晚饭一点都没动,再不吃东西怎么行?
“新来的姑姑怎么样了?”薛莹问。
“已经安置好了,今天天色也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顺子婶柔声道,“小姐看样子也累了,洗漱之后早点休息吧。”
“嗯。”薛莹没有反对,因为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疲惫到头昏脑涨、两眼昏花了。
正说着,门外却传来一道声音:“听说小姐回来了,不知道是否方便让我拜见一下?”
守在门外的冬寻应道:“孙姑姑请稍等,我问一下小姐。”
薛莹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好吧,看来今天是务必要见一见这个新来的教养姑姑了。
巧丫有些不悦:“都这么晚了,就不能让小姐好好休息吗?”
“是我不对,今天姑姑新来乍到,我这个‘主人’若是见都不见一面,未免失礼。”薛莹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冬寻,“你让她进来吧。”
“那我先出去了。”顺子婶道。按理说她只负责厨房事务,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薛莹身边是不妥当的。
薛莹点头:“您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巧丫和冬寻就行。”
“是。”
冬寻出去将孙姑姑请进来,巧丫虽然心怀不满,但还是乖巧地奉上一杯热茶。
孙姑姑不愧是教养姑姑,进来之后无论行礼言辞都挑剔不出任何错处来,而且薛莹也没那个精神挑剔,待孙姑姑拜见完,直接道:“孙姑姑既然来了,以后就安心待着,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满足的我定会尽力。还有,您是父亲派来的教养姑姑,那就算半个老师,该给您的尊敬我会给。只是既然你已经收了银票,也希望您能遵循我们的约定,毕竟,买卖就是买卖,对于出尔反尔的人我也不会客气。”
巧丫瞪大眼睛,悄悄问冬寻:“什么银票?”
冬寻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孙姑姑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薛莹竟然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是,买卖的规矩我懂,我既然敢收小姐的银票,那就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那就好。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以后早晚拜见之类的就免了。至于课程时间安排,待明日见过琉璃夫子协商过后再定吧。今天天色不早了,您旅途劳累,回去早些歇息吧。”
“那三夫人的话?”
“合安婶已经转告给我了。”薛莹敲了敲额头,眼前开始有些灰点,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她继续道,“说实话,我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也听出她是好意。不管怎么说,希望以后我们能相处愉快吧。”
“多谢三小姐体谅。”孙姑姑起身屈膝,“那孙琰就先行告退了。”抬起头正要出门,看见薛莹的神色时顿住,带着关切问道:“三小姐不舒服?”
“我还好,多谢姑姑关心。”薛莹本想挥挥手,但突然袭来的黑暗却让她一下子倾倒下去。
“小姐!”巧丫连忙抱住她,却因为慌乱没站稳,跟着一块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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