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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嫡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果木子
王氏一噎气,什么叫东西太多?先往老太爷那折腾了一趟,如今又叫人抬着几个大箱子招招摇摇的过来,怕是满院子都晓得她给明珠添了多少嫁妆了!这邓氏倒是会全自己个儿的名儿!
王氏牙痒痒的,——可如今东西在这,个顶个的宝贝,难道还要装装势选上几件其余的叫邓环娘收回去?她才不犯那个傻!
“那你便先带人一一登记了去,仔细些”,王氏吩咐焦嬷嬷。
焦嬷嬷领命和白霜一块带人先往外间去了,林氏和董氏在后面看得啧啧有声。
董氏顽笑道:“大嫂,明霞和明玥年纪差不多,到时我可不要和你一起置办,没的叫明玥把我们明霞都比下去啦。”
邓环娘看看她说:“你可别埋汰我了!她们姐几个都是一样的,日后这排场自然也一样!是不是母亲?我如今给明珠多少陪嫁,到了明玥那也是这些。”
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也都琢磨呢,不由齐齐看向王氏,王氏心里头骂了一声,嘴上却也道:“自然都一个样!”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了这才笑着应声,一时又说了会儿子话,邓环娘就笑眯眯回了自己院子。
明玥正在她屋子里笑嘻嘻的看弟弟吐奶泡泡,见着邓环娘忙福了个身过来问:“娘一大早这是往哪里去了?瞧着这般高兴。”
邓环娘净了手,换了身柔软衣裳,将十哥儿接过来在怀里抱了一抱,说:“我抬着添给你大姐姐的嫁妆给你祖父、祖母过目登记单子去了。”
明玥失笑:“您转这一圈,上上下下怕都晓得您添了多少嫁妆了,回头怕是有人要说您这是故意赚‘贤名’呢。”
邓环娘让奶娘将十哥儿抱下去,喝了口蜂蜜水道:“说便说罢,如今贤名不贤名的我早不在乎了,我若是添少了,还不知要怎生受编排!如今索性添的足足的,看谁还能说出什么来!日后对你和十哥儿,我也能不愧心的朝老太爷和你爹爹求个公平!”
明玥过来抱住了邓环娘的腰,邱养娘道:“夫人不用太担心,七姑娘和十少爷都是正经八百的嫡出,有老太爷和老爷在,日后想也不能太亏。不过今儿夫人这样做也好,给老太爷和老爷表明了态度,往后再说起来腰杆子也挺的直!”
明玥道:“咱们自己个儿心里无愧就好,我便不说,日后却不能让人轻看了弟弟!我也要劝一劝母亲,待他到了六、七岁,即便不舍得也得让他同二哥、四哥一般去范先生那求学才是,倘使圈在这后宅里头,他心就要窄了。”
邓环娘倒还没想那么远,摸摸明玥的头发失笑道:“你倒知道先替他打算起来了,他人都还不认呢!”
明玥的小脸上却一本正经。
邓环娘微叹一口气,朝着邱养娘又说:“我进门十来年了,把明珠那丫头也是从小看到大,虽说两厢一直冷冷淡淡,可如今她一朝要嫁人,我心里却没多少痛快,今儿给她多添些妆,我也算尽心了。前两日我瞧着她跟明玥倒像是和善了些?”
“老爷临走前那些天是和善一点儿,这些日子只关在楼上绣嫁妆呢。”
——这话有点儿郑明珠是做给大老爷看的意思,只邱养娘不太好说。
邓环娘却没在意:“随她去吧,兴许是要嫁人了,她心里头也发怔。”
她们在这说话,中午邓环娘便叫明玥一道用饭,本也让叫了郑明珠,结果小丫鬟回来说大姑娘去了松菊堂,邓环娘心里便笑,也即不管了。
松菊堂里,却是郑明珠和郑泽昭都在。
郑明珠扯着帕子站在王氏身前,说:“祖母,我不要母亲添的那些嫁妆!少便少了,总好过我日后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王氏扯着她的胳膊,道:“傻话!你有什么抬不起头来的?你既称她母亲,她给你添嫁妆便是理所当然的!不给你添妆才是大错!七丫头出嫁的时候她不一样要添?比你只多不少!如今也是成全了她贤惠的名声,就是你祖父、你爹爹也没有不叫她添的道理。”
郑明珠咬着牙不说话。
王氏便又道:“你还小,不知世事,在这府里总是再艰难也还有我护着你,吃穿一应不愁不说,丫头婆子们也不敢怠慢。可等你嫁到崔家便不一样了!那时你便知这后宅虽小,却是难行。崔家也是高门,后院的下人们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的,你嫁妆若是轻了,过去便会叫人瞧不起,有的窝囊气可受呢!听我的话,祖母是过来人,知道这里头的难。”
她说完这话,便有人抬了箱子进来,却不是早上邓环娘送来的几个。
王氏伸手一指说:“这是你们娘亲当年的嫁妆,临走前分了三份都留给了你们姐弟三个,那时候你们还小,祖母就一并帮你们保管了,今儿你这一份有近二十箱,也都给你充到嫁妆里去。”
——王氏嫁到郑家时王家一门尚是显赫,抬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然道小王氏时王家内里已是空了,虽摆了八十八抬嫁妆,实则满打满也就六十抬了。
郑泽昭在下面道:“孙儿那一份不要,也都给明珠做嫁妆。”
郑明珠抹了抹眼泪,道:“不行,昭哥儿你才中了探花,明年是要任官的,到时多处需要打点,手里没有银钱怎么行?”
郑泽昭道:“那便只留一半,另一半给你。”
郑明珠依旧道不行,王氏见她们姐弟互为对方,倒是欣慰,命人又抬了两个箱子来,将丫鬟们都遣出去,拉着明珠轻轻道:“这是祖母单另给你添的,回头都记到你娘亲留给你的嫁妆里,明面上祖母再给你添四大件,这两箱实有四箱的货,你心里记着,朝谁都别说。”
郑明珠一头扑进王氏怀里哭了起来,郑泽昭在下面也垂了头。
祖孙两个哭了一气,王氏先将郑泽昭打发回去,又叫焦嬷嬷领了个比明珠大一两岁的丫头进来,郑明珠眼前一亮,见那丫头身段风流,容颜艳丽,心下大抵有了谱,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丫头倒也大方,过来磕了头:“奴婢潘儿见过老太太,见过大姑娘。”
王氏板着脸点了点头,便叫人将潘儿带了出去,转而对郑明珠道:
“这丫头原本我是想差去昭哥儿院子的,如今却先给你做陪嫁的通房丫头,你一会子把她领回去,叫她熟悉熟悉你院子里的规矩。这丫头是家生子,之前在庄子上,她老子娘和一个弟弟都在庄子里当差,她自己个儿的身契也都在我这,你不用担心别的。”
郑明珠心里头发酸,“祖母……”
王氏叹一口气,觉着似还有好些话要交代,可一时又触起了她自己这些年的痛楚,毕竟隔着辈分,好些房里的话没法说。
郑明珠陪着她坐了好一阵,直到王氏抵不住困意午睡了她才离开,走时带上了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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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中午在邓环娘屋子里歪了一会儿,才起来就有丫头来报:“夫人、姑娘,舅太太和表少爷来了。”
邓环娘一乐,忙叫人请进来,游氏一进屋便即笑道:“我那小外甥呢,快叫我瞧瞧。”
邓环娘便喊奶娘,结果孩子刚吃完奶却是睡了,游氏只好轻手轻脚的跑去里间稀罕了两眼,出来的时候说话都没敢出声。
明玥便笑道:“舅母这可是有了小外甥就忘了外甥闺女啦。”
游氏将她搂紧怀里,笑眯眯地说:“哪有!咱们娘俩才最亲厚,往后还只有更亲厚的呢!”
明玥一默,不做声了。
邓文祯站在游氏身后,手里抱了两个方匣,闻言便冲垂眸明玥轻轻一笑,那笑容温柔,却似隐着无限的歉意在里头。
邓环娘道:“祯哥儿坐呀,你手里抱着的什么?”
游氏抬抬下巴:“你府上的大娘子不是要成亲了么,我与你大哥挑了一对小玩意给她添上。”
邓环娘便握了握她手:“你和哥哥有心。”
游氏一笑,叫邓文祯拿过来,说:“你先瞧瞧。”
邓环娘打开一看,朱红匣子里的是一对半月形折枝花纹的玉梳背,玉质润泽,衬着朱红的匣子很是好看;另一只匣子里却是一串珠子,只既不是玉也非玛瑙,倒像是动物的骨头。
邓环娘道:“送这一对玉梳便已够重的了,这又是什么?”
游氏不甚在意的道:“那倒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是文祯和素素的一个心意,春闱进京时文祯说受了二郎不少照顾,因而自备了一串兽骨珠一并送来,据说是能辟邪的,也算是做表哥的心意。”
邓环娘想着邓文祯一向周全,便吩咐人道:“去将大姑娘请来。”
没多会儿,郑明珠便施施然进了屋子,见完礼,游氏也没有太多要客套的,便笑道:“知道大姑娘婚期已经定下了,舅母也很替你高兴,和你舅舅一并给你挑了一对小玩意,大姑娘别嫌弃。”
两个丫鬟将匣子捧到郑明珠跟前,郑明珠看了一眼,福身道:“舅舅、舅母的疼爱明珠心里领受了,只是这礼太贵重,明珠不敢收。”
游氏笑道:“这么大喜的事,这礼还算轻了呢,大姑娘别客气。”
邓文祯咳嗽两声,声音有些发哑:“大表妹便收下吧,是家父家母的一片心意,愿大表妹往后连枝相依,并蒂荣华。”
游氏捏着帕子笑:“你瞧这孩子,这还没到日子呢,就跟自己亲妹妹要出门子似的,连贺词都说上了。”
明玥站在游氏一侧,垂下眼瞥见邓文祯背在身后的左手衣袖微微发抖,那涩哑的声音,明玥一瞬间甚至觉得是邓文祯在哽咽,只是他眼睑微微盖下,无法透过长长的睫毛窥见眼中神色。
郑明珠却并没多看一眼邓文祯,只看向了邓环娘,邓环娘颔首道:“收下吧,你舅母特地添给你的。”
郑明珠咬着嘴唇一福,谢过了游氏和邓文祯的礼,回去便叫丫鬟收了起来,埋在一对金银里。





第二嫡出 第59章
随着郑明珠嫁妆一桩桩备好,天气也渐渐由热转凉,转眼已是秋逝冬来了。
二夫人林氏隔两天便要来长房转一圈,每每瞧着那一抬抬绑着大红绸的崭新嫁妆,心里便郁郁一回。
晚上二老爷郑佑礼回来林氏便满含酸意的道:“我瞧着明珠的嫁妆有足足一百二十八抬了!也不知到了咱们明薇是怎么个境况了。母亲那我这心里没底,到时老爷可要在父亲跟前多尽尽心。”
二老爷皱了一下眉道:“你作甚非要拿明薇和明珠比?”
林氏撇嘴:“怎么就不能比?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来!再说老爷和大哥、老三他们不也一样是将六成的俸禄交到公中?咱们既没少交了银子,凭什么不能一样?”
“明珠的嫁妆里她亲娘留给她的和如今大嫂给她添的,加起来就有几十抬,单算公中出的并不到一百抬。”
“就知道老爷要说这个”,林氏委屈道:“我是个落魄的,连累的女儿也风光不了,要不老爷将我休了算了,也娶一个邓家那般富贵的,明薇好,我也认了。”
“这叫什么话!”郑佑礼道:“这嫁妆和男方家的聘礼也是相衬的,聘礼有一大半是要充进公中。崔家不是一般门第,那聘礼的丰厚你也是瞧见了的,明珠的嫁妆自然不能少了。等到明薇定亲时,虽不能一定保证给她做足一百二十八抬,但咱们二房里也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会体体面面。”
林氏得了他这个话眼中方氲出笑来,二老爷却突然想起了事情,坐直了身子问道:“这阵子裴家的夫人可与你来信儿没有?”
说到这事林氏一脸不满,那裴夫人走时还与她亲亲热热的,回了洛阳后却再没了消息了,林氏婉转的让人送过一回东西去,裴夫人也十分周到的叫人送了回礼,除此之外却再无他话,让林氏很憋着一口气,这会子就不乐意地道:“我瞧着裴家也就那样,这阵子也没顾得上理会。”
二老爷却是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方才本就是想要跟你说此事,结果被你一打岔子,差差忘了。我与你说,明薇的亲事咱们再给她慢慢选,这裴家是不行了!”
林氏奇道:“怎的啦?”
二老爷看了她两眼,低声耳语:“裴家……可能要出事!”
“啊?”林氏立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几个月前这不还好好的?
二老爷皱着眉嘱咐:“我才听人说了,还不知准不准,你别同旁人提。”
林氏犹自瞠目,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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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出事了。
这消息隔了两日便被三夫人董氏讲故事似的讲给了所有人。
其时正是晚上请安的时候,松菊堂里坐了一屋子人,三夫人神神秘秘的冲王氏道:“娘您听说了么?洛阳的裴家出事了!”
王氏正瞧奶娘怀里的十哥儿,闻言便随口问:“裴家怎么了,几个月前这不是还来燕州了?”
三夫人道:“就是打燕州回去洛阳之后的事,娘您还记得裴夫人那时候说裴老爷要进京么?”
王氏“嗯”了一声,三夫人便欠着身子说:“听闻那裴老爷是个十分耿直的性子,原说头年里上意就想将他调离洛阳,后不知怎的却没下旨意。此次进京裴老爷路过大司马陈吉的府邸,见朱门熠熠,门庭若市,他非但没进去拜访,回头还在殿上大肆抱怨了一通对陈吉的不满。陈吉哪能容得了他?‘恰好’便有人参了裴老爷一本,裴老爷如今已被皇上赐了自尽!”
“哟!”女眷们跟着倒抽了口气,王氏也是意外,看着三夫人一旁的三老爷问:“这是你打京里听来的消息?”
三老爷在下面点头,唏嘘道:“是,那裴大人如今已是没了!”
王氏也不禁吁了口气,叹道:“真是世事无常。”
三夫人敛着下巴:“可不是么,听说这还不算,陈吉还在裴老爷临死前命人用锥子扎他的舌头!直到将舌头刺烂,又命人将他的舌头割下来,日日放在府中给他的门客们展览呢!”
她自己说完也不由打了个冷战,旁边的几个姑娘更是一脸不忍的拢紧了衣裳。
王氏道:“哎,倒可怜了裴家那孩子。”
“可不”,三夫人“啧”了一声跟王氏续道:“几个月前来,咱们瞧着多好的一个哥儿!又是才考了功名的,这一下……怕是都废了,且听说三年的孝期就只让守两年呢!您说,这不是存心折辱人么。”
王氏叫奶娘将孩子抱了回去,沉吟道:“这若是之前没沾亲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既来认过门,虽说这亲都出了多少服了,但少不了也要过问一声。”继而对二老爷和三老爷道:“明儿去问问你们父亲,看是让谁跟着许家的人去一趟,事已至此,请裴夫人节哀吧。”
二老爷和三老爷忙起身应了,郑泽昭便他们后面起身道:“祖母,孙儿想跟去看看裴家公子。”
王氏横他一眼,自然不愿叫他搀和,令道:“等明日问过你祖父再说。”
郑泽昭只得先坐下,三夫人看了看便对着二夫人道:“上一回裴家母子来,我瞧着二嫂和裴夫人甚是投缘,还想着咱们明薇也是大姑娘了,裴家公子又一表的人才,没准儿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林氏这时候对裴家正是避及,闻言忙道:“哪能!明薇还小,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事。那不是因着裴夫人称母亲一声‘表姑母’,远来是客,咱们总不能怠慢了,是以显得亲热些。”
三夫人拉长着音“哦”了一声。
明玥听得心里头不落忍,她虽对裴云铮这个“表哥”并不感亲切,但乍闻此事,还是心生同情,不由看了看对面的郑明薇。
郑明薇小脸略苍白,但精神却好,脸上除了些微的同情之外却并没有其他的伤心或难过的神色,明玥想难道郑明薇自己也并不喜这门没达成的亲事?
满屋子人嗟叹了一阵,也便散了,毕竟不是甚正经亲戚,叫二老爷去了一趟洛阳也便罢了,除了郑泽昭沉默了几日,明玥做了一夜噩梦外,并没对郑家激起什么浪花。
很快到了年底。
郑佑诚也从雍州回来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忙着过年,只不见四郎郑泽瑞的影儿,直到年三十也到底是没回来。
王氏又气又担心,发了好几日的脾气,因又想着过完年郑明珠也要出嫁,三个孩子往后一起围在她身边笑闹的日子怕再难有了,不禁又觉心伤,她心气不顺,各房的自然也都不敢太闹腾,因而这个新年过得有些闷。
大老爷郑佑诚知道王氏舍不得郑明珠,且是一不舍起来便要在他跟前念叨小王氏从前如何如何,末了再将他训斥上几句,有了两回,他便不太敢在松菊堂呆了,躲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这日正一边咂茶一边躲清静,小厮倒进来报:“老爷,大小姐正等在门口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码到3000字,呜呜呜,不到3000没有小红花……但胃疼严重影响了速度和思路,只能先发这些…………




第二嫡出 第60章
郑明珠拢着一身银灰大氅,一进书房便跪在了地上。
大老爷郑佑诚坐在书案后叹了口气:“明珠,起来说话。”
郑明珠膝下并没有垫蒲团,依旧挺直腰肢的跪在寒凉的石地上,言辞中带了些平日里少有的恳切:“爹爹,女儿不日便要出门子了,往后能在爹爹跟前尽孝的日子也少,今儿女儿有几句心里头的话,万望爹爹听上一听。”
郑佑诚瞧着她肖似小王氏的侧脸,心里也感慨,一个恍惚这女儿就长大了,他不由也温和了眉眼:“你说吧,为父听着呐。”
郑明珠先给郑佑礼磕了个头,道:“明珠先行谢过爹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娘亲早逝,爹爹多有辛苦。”
郑佑诚心里微微一酸,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姐弟在心里还是有些怨怼为父,当年你祖母叫我续娶你母亲的庶妹为继室,我却一意孤行娶了邓氏进门,瑞哥儿那会子还太小不记事,你和昭哥儿却是有些懂了,还曾听了你祖母的话来父亲跟前儿哭过。”
郑明珠微微扭头:“爹爹都还记得……”
郑佑诚笑了一下:“自然记得,你当时哭的都抽气了。”
“可还是没能阻得了爹爹……”,郑明珠声音淡了下来,继而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艰涩的道:“女儿知晓等下这话会冒犯了爹爹,可是今日不问清楚女儿于心不安。”
郑佑诚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便听郑明珠问道:“女儿想知道,爹爹是否在我娘还未病故之前便与邓……便与如今的母亲相识?”
郑佑诚皱了下眉:“你问这作甚?”
郑明珠微抬着头,略显倔强的瞅着他:“求父亲解惑。”
郑佑诚审度的看了她两眼,稍一沉吟答道:“见过,但算不上相识。”
郑明珠攥紧了衣袖:“那我娘亲的死……?”
“混账!”反应过来郑明珠的意思后,郑佑诚猛地厉喝了一声,他叉着腰在地上大步踱了几个来回,愤怒而又心伤的指着郑明珠:“你!你真是……!我问你,是不是你与昭哥儿都是这般揣度为父的?怪道这些年来你们与继母不亲近也就罢了,与为父也是不甚亲厚,却原来……哎!”
郑明珠泪花滚了满脸,,哽咽道:
“幼时不曾这么想,也不敢这么想。那时只觉父亲是不要我们几个了,才叫我们跟在祖母身边,祖母疼着我们护着我们,从来东西都不敢叫直接进嘴!倘使磕了碰了更是一院子的奴婢要遭殃,可这些,父亲何曾关怀过?
——更何况我娘病故仅一年父亲便迎了如今的母亲进门,爹爹,你晓得当日五岁多的我们是有多惶恐么?祖母日日告诫,下人们嚼舌根的风言风语,说继母非出身世家,却姿容绝艳,燕州城里比得上的也没几个,更不要嫁过来是又是财富满车……爹爹,我与昭哥儿不往偏了想也难啊!”
郑佑诚闭了闭眼,一时竟也哽住了。
他有些典型北方父亲的性格,孩子小时候尚是抱一抱疼一疼,越大了便越严厉,男孩儿尚好一些,女儿反不知该如何疼了,又因着有许多事是不方便问的,总是不如有娘亲在身边的好。
他当时也是怕明珠太小,在邓氏这受了委屈不敢说,这才同意她养在松菊堂。想着跟祖母总是亲近,有什么话也好说,他后见吃穿用度上王氏一应都是最好的,又亲自教明珠读书识字,他放了不少心倒也确实少过问,哪知明珠敏感至厮?
郑佑诚心头大震,不禁生出些后悔,颔首道:“是为父的疏忽了,可怜了你们姐弟三个。只是你母亲的确是生瑞哥儿时落了病根儿,爹爹也很是痛心,换了几个大夫,终是不治;至于娶了邓氏,爹爹……自有自己的道理,此事,我也只能如此说。”
他顿了一顿,带着点愧疚问:“你若不信,为父也没有办法,你自可找了当日的大夫来问。但为父在这里可清清楚楚告诉一句,你母亲的病故没有任何问题,明珠,你可信爹爹?”
郑明珠拭了下泪,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头道:
“女儿心里虽则曾有存疑,但这些年来也不是没长眼睛,我素日里与母亲和七妹妹在爹爹瞧着是不亲厚,实则是我自己晓得自己个的性子孤冷,素不怎么与人合群,总怕母亲与七妹妹嫌了我。
经了这么些年,我瞧着母亲与妹妹都是大度的,心里头自然也有了谱。只是明珠敬重父亲,愈敬重愈不能有一丝影儿,必得父亲亲口答了才算,如今父亲既说,明珠自然就信。”
郑佑诚心下一阵温暖和疼惜,道:“好孩子,如今你要嫁人了,为父方猛觉留你在身边的时候太少。这阵儿我瞧着你对明玥和母亲都十分和善,原是这个理儿,以你的性子,倒是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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