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嫡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果木子
徐璟听郎霖说完便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你便在崔家留上几日,待少夫人的病见了几分起色再走。”
郎霖半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徐璟默默舒了口气,心道也算还了一份恩情。
他眉目一舒,也不多呆便起身要走,崔夫人方才已令人摆了饭,忙与崔老爷劝他用过饭再说,郑佑城因心里还想着郑家的事,不由上前两步道:“王爷此行可经过燕州?若是能有一半日的功夫,万请王爷到蔽府上坐坐,上次之事还未与王爷道谢。”
徐璟笑笑,说:“我前阵子已收到了郑老先生的书信,本就正准备往燕州去一趟,今儿不能再留,再过七、八日后大抵能往燕州去。”
“那臣在燕州恭候王爷。”
徐璟一颔首,侧身又看了看,“郑大人和郑姑娘想必还想问问四郎吧?”
郑佑城倒一脸严肃说:“四郎既去了黑骑卫,便是王爷属下,咱们不该多问。”
明玥因见徐璟受了伤,确实在担心郑泽瑞,可此刻郑佑城这么说她也不好问了,便看看徐璟的伤处福了个身,徐璟摆摆手道:“四郎也受了伤,好在并不重,眼下各地贼匪四窜,常有战事,他此次离得远些,便没能与我同来。”
明玥一听郑泽瑞受了伤,不免显出两分担忧神色,但徐璟都已说了话,她只好生生忍住,向徐璟道了声谢。
郎霖眼见徐璟带着小四出了花厅,盯着脚尖看了片刻,到底小跑几步追上前去,有些不放心,“王爷您的伤……”
徐璟蹙眉看她一眼,老四元生明显不喜郎霖,故意侧身用刀鞘挡了她一下,黑着脸蹦出俩字,“我会。”
——他说的是他会给徐璟的胳膊换药。
郎霖微一头,咬着嘴唇站了片刻,徐璟没言语,转身走了。
徐璟离开后,郑佑诚在崔家留了两日,第三天嘱咐明玥留在清河陪着,他自先返回燕州去,免得王氏等人挂心不已。
明玥只好又在崔家与郑明珠大眼对小眼的瞪了几日,好在郎霖一直在旁,郑明珠也不想叫崔家瞧了笑话去,因而二人虽不可能有亲姊妹般的推心置腹,不过几日之内倒也相安。
按照郎霖的方子连服了六、七日的药后,郑明珠的脸色终于稍稍有了改善,咳嗽轻了,身上也松泛些。
郎霖晚间又给郑明珠施了次针,中指刺出来的血珠没有第一日那般粘稠,郎霖眉头稍展,叮嘱道:“夫人且再按此方子服一旬的药,效果便可初见。之后再按照第二张方子所写用药,一个半月后,外症就都可消了。只是若要根治,还需细水长流。”
郑明珠原以为自己得了时疫,恐活不久了,如今竟不是,病情也当真略见起色,心情敞亮不少,唇边也见一丝笑容,郎霖又将巧格儿叫到一旁仔细叮嘱第二张方子的煎服之法,之后想着明日便走了,姊妹两个恐有话要说,便先行回去。
明玥也不绕弯,直接问:“大姐姐有甚么话要我带给祖母么?”
郑明珠瞥她一眼,叫了巧格儿,巧格儿便取了封信来,郑明珠本想让郑佑诚带给王氏的,但那两日她连笔都拿不稳,遂一耽搁,到今儿上午才写,只得让明玥捎回去。
“这信口有蜡封的”,郑明珠警告似的看了明玥一眼。
明玥本叫红兰接了信,闻言又放下了,“大姐姐若不放心自可叫旁人带回去,何必叫我费力不讨好。”
郑明珠指着她气道:“这是你该说的话么!我总归是你的长姐,你怎没丁点儿敬重的心意?是还非要让我病重些不可!”
明玥瞧着她又咳了几声,终究有些不忍,说:“大姐既知道,便少生些气罢,病里头也别计较那么多,不是谁都像我一般好性儿的。”
明玥这话实是有所指,——崔煜的两个妹妹除了他们来的当日和郑佑诚走的那天露了面后,其余时候几乎都没见着人。
其中一个因开春才定了亲事,索性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来也不叫旁人过去;另一个则据说是崴了脚,不能动,虽明玥前儿还碰见她在花园子里蹦达来着。
但明玥觉着这样倒也好,正是要养病呢,需得个清净,然郑明珠顺不过这口气,昨日明玥与郎霖来时便在外间听郑明珠冲崔煜抱怨他两个妹妹,明玥上辈子也没结过婚,不知道嫂子与小姑是否就是一对天敌,但以此时来说,没必要生这个闲气。
不过她尚未成亲,在这个事上劝人大约显得有些没力道,郑明珠便冷哼了一声,斜着她道:“你懂甚?我是长嫂,这是合该的礼数。”
明玥一瞧,心说再劝也是没用了,便即起身道:“大姐姐歇着吧,我先回去了,信我会亲手带到祖母跟前,放心,定是原封不动的。”
郑明珠翻个白眼,由她去了。
明玥一出门,便在廊下碰见了崔煜,崔煜自那日讪脸后倒不轻易搭话了,只总是笑模样儿的,明玥便不客气,剜了他一眼掩唇似笑非笑地福了个身道:“虽是夏天,但窗边廊下还是有些凉的,容易着了溜沿儿风,大姐夫仔细些的好。”
崔煜被说的一噎,原本准备好的话一时愣没说出来,明玥已扬长而去,他不禁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哼笑了一记方进屋去。
第二日上午,明玥与郎霖离了清河赶回燕州。
郎霖一路上似有些紧张,明玥笑道:“郎大夫若是得闲就在府上住几日,祖母定要好好谢你的。”
第二嫡出 第105章
因这阵子路上不大太平,明玥和郎霖两个又都是女子,崔家派了不少随从相送,她们沿着官道一路不停,不到半日便驶到了燕州。
王氏因已听郑佑诚说了期间经过,便温言对郎霖谢了一番,又细问过郑明珠的病情,末了送了一福袋银角子和银瓜子做谢礼。
明玥因这次在清河呆了几日,王氏实有些崔家的事想问,然转念一想觉得明玥也不是个靠谱的,好在郑明珠捎有书信,王氏随随说了几句,也就将明玥打发回去。
郎霖在郑家由邓环娘和明玥招待着用过一顿饭,她好容易能回燕州一趟,也赶着要回去探望,邓环娘不好多留,遂派了人先将她送回去,徐璟若是到了郑家再叫人传报与她。
但隔了一日,郎霖便又被郑家请了去,却非是因着徐璟到了,而是二夫人林氏请了她给郑明薇瞧病。
郑明薇那个身子请大夫是寻常事,郎霖原最早是游氏介绍给邓环娘的,因而给长房里看病多一些,郑明薇她倒也识得,但不如与明玥熟识,今儿林氏请她来郎霖自还稍有些意外。
请过脉,郎霖便道:“三姑娘没甚大碍,不过是要入秋,难免会有些口干之症,这些天长吃些雪梨生津润肺便好。”
林氏“哟”了一声道:“经郎大夫这般一说,咱们也就放心了。我们薇儿的身子一向娇弱些,不敢不仔细。这才请得郎大夫辛苦跑一趟。”
说着,叫人摆了一桌子的瓜果点心,亲热的拉着郎霖坐下拉家常,“听闻郎大夫此次是与毅郡王一同到的清河?”
“啊,是”,郎霖应了一声。
林氏掩着嘴笑起来:“郎大夫年纪轻轻便考入太医院,如今又能跟在毅郡王身边,想来是十分得王爷赏识。”
郎霖摇摇头:“夫人顽笑了。”
林氏亲自夹开几颗嫩核桃,将核桃仁剥了放在郎霖跟前,“上回见王爷还是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呢,一晃便一年多了,王爷这一向可好?”
郎霖本一说徐璟心里就暗自敏感,如今听林氏句句围着徐璟打转儿,不由心下警惕,只道:“王爷福泽深厚,一切都好。”
林氏闻言笑意更深,又说:“王爷统领黑骑卫,今年又总有战事,郎大夫说到底总是个姑娘家,想必辛苦的很,合该给你多配几个丫头才是。”
——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郎霖即便竭力克制着,但仍显得有丝不大自然,说:“都是份内之事,何谈辛苦。况且王爷身边都不曾有丫头服侍,我一个小小大夫,万不敢求这些。”
林氏咯咯咯笑了几声,瞧了瞧郑明薇,郑明薇一咬唇,垂着头浅浅笑了。
“我们明薇性子温厚单纯”,林氏说,“同谁都能合得来,我瞧着郎大夫也是个和气的好性儿,你们该多亲近亲近,往后再见了就如同姊妹似的相处才好。”
郎霖觉着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且不说她与郑明薇没甚么交情,论不上投不投契一说,况这几日徐璟一来她便要跟着离开燕州了,也没多少机会再给郑明薇瞧病,只道林氏这是太客气了,遂说:“三姑娘这般人物,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想要与之亲近的,倒是夫人与姑娘不嫌弃我便好。”
“哪里的话”,林氏拉着她的手打量一番,“郎大夫也是个美人儿。”
从二房里出来,因见明玥院子里的丫鬟正在外面候着,郎霖便又去了趟长房。
明玥实际也没甚么事,只是听闻她来了,便请过来坐坐,顺道让郎霖帮忙看了看邓环娘的脚腕的伤。
看完后郎霖也无事,便到明玥的绣楼说会子话。
她们进院时正赶上青楸带着两个小丫头在用清水煮明玥的陶埙,埙这一乐器吹起来是雅,只是不好保养,好在明玥最喜的几只都是高温陶,清洗时可直接用清水煮,低温陶便更要费事些。
郎霖瞧见了便有点儿意外的看看明玥:“七姑娘会吹埙?”
明玥不大好意思的一笑:“原是幼时学琴偷懒,觉得这埙更简单些,后竟学下来,也是无聊时消磨消磨时光罢了。”
郎霖却若有所思,“七姑娘可能吹奏一曲?”
“只要郎大夫不嫌污了耳朵就好。”明玥笑着叫红兰去另取了一只埙,“郎大夫要听甚么曲子?”
郎霖极淡的笑了一下,“我于埙曲上不甚懂,七姑娘定吧。”
明玥想了想,便吹了一曲幽兰。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明玥如今已然大了,这几年下来气息控制和指法自愈发纯熟,便是郎霖不不精于此音也觉沉醉,一曲即了,她默了默,不禁又蹙眉说了句:“原是七姑娘会吹埙。”
“郎大夫?”明玥瞧她神情恍惚,不由喊了她一声。
郎霖抬头瞧她,似刚认得一般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红兰在一旁有些不喜,便道:“如今会吹埙的姑娘虽在少数,但我们姑娘的技艺便是同哪家精通的公子比也是丝毫不逊的,郎大夫何以如此神色?”
明玥微瞥了她一眼,红兰立时没声了。
郎霖倒像是没听见,只盯着几个微有些脱色的陶埙发呆。
“那几个都是开始练时用过的”,明玥笑笑,“郎大夫若是喜欢,我送你只新的吧。”
“不了”,郎霖一侧身,神色已恢复如初,摇头说:“我不精通音律,便是给了我也不过是在那摆着,白瞎了一只好埙。且好东西也不一定非要拿在自个儿手里,其实就这么瞧着也不赖。”
明玥见她说的诚恳,不似客气,也便作罢。
徐璟本说的大约七、八日后能到燕州,郑老太爷数着日子,然过了十来天也没见他登门,只听闻关中又起了一路反贼,想来徐璟是顾不上,一时又有些气馁上火,嘴边起了一溜儿小水泡。
时至八月初,郎霖因一直没得到信儿,也打算先去京里的郡王府上,这日恰来了郑家辞行,却听丫头来与邓环娘和明玥报说:“毅郡王到了,老太太叫夫人和七姑娘快些去见礼呢。”
邓环娘一听笑道:“这可正赶巧,郎大夫如今不必独自往京中去了,否则这一路上贼人四窜,可真叫人不放心了。”说罢,忙让人伺候她和明玥换了衣裳,她的脚刚好,便乘了敞轿带着明玥和郎霖赶紧往待客的拢翠斋去。
她们进院子的时候三夫人也刚到,众人一并进去,林氏带着郑明薇却已比她们早到了半会,正在下首陪着说话。
众人行过礼,明玥一瞧郑泽瑞竟也跟着回来了,想起徐璟之前说他受了伤,忙上下看两眼,万幸,胳膊腿儿都健在。
徐璟在座上道:“想来先生也有所耳闻,近期匪患猖獗,四郎过年时恐是不能回府了。”
老太爷捻捻胡须,“合该的,王爷体谅,如今特允他跟着回来一趟已是顾念体情,老夫心里明白。”
徐璟便朗笑了一声,老太爷又道:“四郎性子鲁莽,王爷得多多教导才好。”
徐璟摆摆手:“四郎是骁勇,实不瞒诸位,四郎上次受伤是遇上了正欲趁乱犯边的突厥兵,他带人以少胜多,全歼了敌兵,这才受了些伤。”
王氏一听便在旁边抽了口气,她是方知道郑泽瑞受伤,老太爷恐她再说出个甚不受听的话,遂立即蹙眉瞟了她一眼,王氏耐着性子将话忍了,一味狠狠瞪了几下郑佑诚,怪他不与自己分说。
徐璟也浑不在意她们这些眼里官司,只往下扫了一眼端起茶盏微微勾唇笑了。
郎霖在下面半声不吭的,不时悄悄觑他一眼,正瞧见徐璟这不甚明显的笑意,不由随着他的目光一转,却见明玥眨着眼睛超郑泽瑞竖了个大拇指,郑泽瑞挺直了腰板儿在吊眉毛。
郎霖心下忽悠一酸,攥着手默默转开了眼。
老太爷大抵是心情很好,与徐璟说了好半晌的话,林氏在一旁好几次想插嘴也插不上,只好先去偏厅瞧晚饭备的如何。
郑明薇见林氏不在身边,不由更是紧张,自到了这拢翠斋除了见礼时她满脸通红的看了徐璟一眼,其余都没好意思抬头,连大老爷郑佑诚提及大昭寺之事时她也只听了个恍惚。
一时林氏来请说晚饭已备好了,请众人现行用饭。
正是快到中秋,府里才进了新鲜的螃蟹上来,温了黄酒,酒香飘进厅里,众人也都饿了。
老太爷今儿兴致好,竟也劝起酒来,说了不少陈年往事,徐璟也觉有多年没有与他畅谈,不由多喝了几杯。
因此行除了郑泽瑞外他没带旁人,便应了与瑞哥儿同在郑家歇息一晚。
饭后老太爷还未尽兴,便将徐璟又请去了书房,郑泽瑞也跟着去了,结果没坐多大会子,郑佑诚便叫他去给王氏和邓环娘请安,郑泽瑞只得先去松菊堂,想着速去速回。
郎霖因见徐璟晚饭时吃了不少酒,顾忌他的身子,特去厨下煮了醒酒汤送过来,快到院门前,却见另有人也提着食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l
第二嫡出 第106章
“亲事?”揽月楼的书房里,徐璟端着盏新添的热茶,被郑家老太爷给说楞了。
郑老太爷背着手哈哈笑了两声,“正是正是,按说这姻亲一事应有媒妁之言,不过今儿既赶到这了,老夫便自己做主也罢,王爷对三丫头的心意我这做祖父的也略有知晓,这孩子养在深闺,心性单纯,既承蒙王爷看重,自是她的福气。王爷也不必着羞,男婚女嫁本是伦常,王爷大她几岁,这婚事……先定下来也可,皇上定也是乐见的。”
说到这老太爷停了停,绕过黄金樟的茶海,与郑佑诚一前一后站定,两人都肃正了神色,垂着大袖朝徐璟深深一礼,老太爷郑重道:“以此,也可表我郑家对王爷之心!”
徐璟眉间攸地一拧,印有玉兰初绽的五彩白瓷小盏中洒了些滚热的茶汤出来,他站在原地没动,缓缓将小盏中剩余的碧绿茶汤一口喝尽了,方捏着杯子问了一句:“郑三姑娘?”
老太爷直起身,笃定的点了点头。
徐璟皱着鼻子,过了半晌,蓦地笑了起来,摆着手道:“这中间可是生了甚么误会?贵府的三姑娘……恕我实在不知先生这话从何而来啊。”
老太爷和郑佑诚的脸色齐齐一变,不过他们到底还是练就了几分脸皮,神色虽不好看,仍是压制着,今儿既已将事情提了,老太爷便索性摊开了道:
“王爷这话是说笑了,去年正月里,三丫头在大昭寺因着王爷受伤一事府里上下都晓得,更不论去年冬王爷对诚儿一事以及近来在清河对大丫头之事的帮忙,老夫与王爷虽是旧识,但自问也担不起王爷多次的恩情,瑞哥儿刨除在外,王爷心中想来总有几分心意。”
徐璟听了他这番话,一时心下很有些发虚,虽说三姑娘完全是无稽之谈,然若换一人……他下意识捏紧了茶盏,下一瞬,玉兰花的五彩白瓷莹透小盏在他手里应声而碎。
郑佑诚唬了一跳,不由屏住呼吸看着徐璟,徐璟脸上并不见怒气,郑佑诚一时摸不清他是否真动了怒。
相比之下,老太爷平静的多,他没出声,只是沉沉看着徐璟。
“大昭寺的事”,徐璟若无其事的吮了下被碎瓷扎出血珠的食指,淡淡的血腥味却叫他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微叹了一声,目光平静的续道:“当日牵累三姑娘受伤,我自也是颇感歉意,遂特请空了大师赠了药,应是无碍的。当然,若是三姑娘觉得不够,我也可再从京里请了名医来与她相看。至于为何三姑娘会突然出现,当日她吓坏了,旁人未敢多问,大抵是迷了路,老太爷回头细问便知,若还存疑,可请了三姑娘来当面说清。”
“——而其余两件事实也不难说,去年冬,郑大人一事本就冤枉,况且我身为雍州总管,若不能查明事情真相,自也会受牵涉,况且我敬重郑老先生,原该尽力,实与三姑娘没半分干系。”
老太爷眯着眼睛挑挑眉,明显是不尽信。
徐璟也不在意,只微一撩袍子转身坐在椅子上,“至于清河崔家少夫人一事”,徐璟静静看着郑佑诚,声音放的极轻,“郑大人确定……她当真该姓郑么?”
郑佑诚脑子一懵,咽了口唾沫道:“王爷此话何意?下官听不大明白。”
徐璟也没说话,便又看向老太爷,老太爷却知他能问出这句话,怕是已有了确实依据,遂收起了装傻的那一套,仰着下巴一捋大袖:“王爷是要押我等进京,等皇上回来灭我郑家满门么?若是如此,便请动手吧。”
郑佑陈心口砰跳,提着一口气未敢言语。
屋里静了一阵儿,徐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先生不必激我,我若有此心,也不会轻易离开清河,咱们此时更不能坐在此处说话,这一点,先生想必早是明白的。”
郑老太爷面色稍缓:“王爷一向是坦荡君子。既如此,王爷更该明我郑氏之心!我们不过是想求得一位明主啊!眼下皇上在外亲征,王爷……”
“先生!”徐璟扬声打断了他,“先生若说此言,这燕州,我是再来不得了。”
郑老太爷皱紧眉头僵持着,郑佑诚觑他一眼,脑子里还不断在想徐璟是如何知晓的?他既断定,那是否还有旁人知晓?眼下徐璟问起来他又该如何说?
然徐璟对此事却没多问半句,只起身道:“先生早些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王爷可是嫌三丫头身份不够?” 老太爷仍抱了一丝希望。
徐璟笑笑:“若是,先生又当如何?另许一嫡女与我么?”
老太爷没成想他当真这般反问,噎了一下,徐璟却已然又正色道:“先生与我并非是今日才识得。应是深知我这扶不起的性子,自与这个无关,是我徐璟无心罢了。
眼下先生见我尚是活生生站在这里,一两年后兴许已是一堆白骨。我念着先生从前的教导,今日出了此门我便当甚么也未听过,还请府上诸位往后再莫生这要命的念头,皇兄……却与我不同。”
这话已含了告诫意味,徐璟句句说的清晰无比,末了他又微一抱拳,“谢郑家为伍氏保下了最后的一脉骨血,地下英灵有知,总算是个安慰。”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王爷,唉”,郑佑诚要拦,老太爷已摆摆手,“你拦得住么?”
“可是若等皇上回了京……”郑佑诚心里颇是担心,老太爷摇头:“放心吧,他不会说的。世家之意他又非是今日才知晓,要说早便说了。况且无凭无据,他只红口白牙的在皇上面前一说,反更招猜忌。”
“那明珠之事?儿子是怕徐璟既知道了,旁人恐也会再寻到蛛丝马迹。”
“多亏当年他们老早放出消息说是个女孩儿,瞧着徐璟这态度,大抵是会暗暗护着的,况且有崔家,倒不必担心。反是二郎,且先看看,若不行今年冬便叫他托病暂不去京里了。”
“是”,郑佑诚答道,见自己父亲仍是一脸郁色,不由说:“父亲也莫急,四郎不仍在黑骑卫么,事情兴许还有转机。”
“你瞧着四郎是那么个性子么!”老太爷一拍桌子,刚强压着的火这会子都上来了,“今儿算是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老太爷原是想让许家老爷子出面保这个眉,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哪知错到这个份儿上!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徐璟今儿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去请许老太爷,否则被当面这么一拒,那可真是要丢人丢遍燕州城了。
“去将二老爷给我请过来!”老太爷没好气地朝外面吼了一声。
小厮吓的一哆嗦,忙撒腿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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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璟出来时郑泽瑞还没回来,小厮便带着他先往郑泽瑞的院子去,他头有些疼,脸色便沉沉的,小厮瞧着有些发怵,半路上抓了两个小丫头交代几声,自己溜了。
这两个丫头里正有一个是郑泽瑞院子的,便欢欢喜喜地带着徐璟去了。
天色刚刚擦黑,他们走过一段鹅卵石路便到了郑泽瑞的院子跟前。
院门半掩着,小丫鬟忙过去整个推开,先往里瞧了瞧,弯着眼睛笑说:“四少爷还未回来呢,王爷请先进屋坐坐,奴婢这就去报一声。”
小丫头也就是个八、九岁的模样,说话却灵透,徐璟略一颔首,她便摁着两个小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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