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复活美杜莎
年富话音刚落,便有人匆匆离去。不消片刻功夫,笔墨纸砚准备妥当,在众人簇拥下,年富挥毫写下,“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年富笔下稍顿,场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好”之声。年富撩起袖摆,继续写下,“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白发老者捻须点头,“的确是难得好诗,观其诗文习气,便知著者心境,此次南巡定然能稽查奸伪,实事求是,为浙江士子重开科举应试。”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情节节奏会加快点,尽量多点人情味在里面。
主要是吧,感情纠葛看多了,有些累得慌,所以索性这一次少些。以后也尽量少些纠结的,多些温馨自然。这是努力方向吧。
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第五十一(倒V)
好一番纠缠之后年富才摆脱热情的江南士子,一方墨宝最后花落谁家也就不得而知了。出了游园,年季长叹,“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望向身旁步履从容优雅的年富不禁多了一丝敬佩,“当年曹植七步成诗,今番年兄亦毫不逊色,其急智敏捷,才高八斗,令在下心服口服。”
年富避开年季躬身相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完目光搜索前方人潮,可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年季好奇问道,“你在找那位作画的书生?”年富点头,“你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年季颔首,引领着年富一路兜兜转转,大约一盏茶过去,年富一行摸进了一处偏僻深巷,周围充斥着斑驳脱落的墙根,脚下湿滑泥泞,时有蟾蜍爬过。年富蹙眉,“你确信他往里面去了?”年季笃定,“错不了。”摸索着前行,忽听一处废弃的院落内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咳咳咳——”。
循声走进院落,只见到处是颓垣断壁,杂草丛生。屋内昏暗,屋脊早已腐朽坍塌,充斥鼻腔的腐臭气息令人窒息。就在房屋西北角平铺的麦秸秆上年富看到一位形容枯槁的年轻人因咳嗽而蜷缩成了一团。年禄见年富上前查看,慌忙阻拦,“少爷——”听到人声,形销骨立的青年艰难抬起头,乍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年富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青年颓然倒了下去,干裂发紫的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年公子。咳咳咳——”简短的一句话耗尽青年全身气力,灰白脱了形的脸上流淌下虚弱的汗水。年富急忙蹲□,以手背的温度试了试青年的额头,“你还在发热!”年富扭头冲着身后的年禄道,“快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来——”年禄领命疾奔,却在院门外与拎着药包的作画青年撞了个满怀。
作画青年怔怔的望向年富,神情惊愕,“年大人——”年富淡笑点头,“年某大婚之日,先生匆忙而来,又匆忙离去,没想到今日在这江宁城中相遇,实乃人生幸事。”作画青年汗颜摇头,“后学末流翟永业当不得年大人‘先生’之称呼。”翟永业话音刚落,年季讶然,“你就是那个善绘树木花卉的翟永业?”
翟永业一愣,“在下不知先生所讲的翟永业是不是在下。”年季狐疑着将翟永业上下打量,随即从其手中夺过一张尚未装裱还留有墨迹的宣画,只见那画卷之上花团锦簇分外妖娆,长亭之中一少女抚琴,眉目微阖,甚是传神,年季将画卷还给翟永业,“不会错了,最近市面上翟兄的画作被炒卖的很高,年某有幸见到一副牡丹图,端的是富丽堂皇高贵大气。”
翟永业迷糊的摇头,神情之间一片羞愧,“在下虽也卖过几幅画作,却大多不甚值钱。”年季蹙眉,“以翟兄手中宣画,能卖出多少银两?”翟永业汗颜,“约莫一二两银子。”年季义愤填膺,大骂,“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以翟兄如今愈发成熟的画技,此画当值五十两银子!”翟永业不敢置信,“五——五十两!”
年富不禁有些好奇,“以翟兄文采学识,怎会以卖画谋生?”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士人大多不屑为之。翟永业羞红脸面,竟是垂首无言。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病弱青年气息局促道,“那是因为我——”年富略一沉吟,望向翟永业道,“你们本是旧交?”病弱青年苦笑摇头,“庸德落难前,与翟兄本互不相识。”
年富再问,“你知道他是佟佳氏庸德,当年官拜吏部尚书加太保衔的隆科多大人第三子?”翟永业蹙眉,“刚开始见他晕倒在酒肆里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却——”翟永业欲言又止,年富含笑点头,“后来知道了,道义廉耻令你无法将他置之不理?”翟永业羞愧点头,他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想要放手而感到羞愧难言。草席上的庸德眼眶湿润,“若然不是翟兄仁义之举,恐怕庸德早在三个月前便已身首异处。”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年富见那庸德脸色昏暗灰白,眼眶深陷,瘦弱得脱了行,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一俊美公子。年富关切道,“可知患得是什么病?”
庸德双目黯淡,颓然摇头。翟永业面露凄色,语气忌讳,“请过几位大夫,都说是——是痨病。”年禄脸色大骇,“少爷!”年富摇头,“既然翟兄日夜与庸德兄相处,而没有被传染,可见此病并无传染性。”年富扭头望向年禄,“让你找的大夫呢?”年禄皱巴巴着脸埋怨道,“为什么神医都是老头呢!”言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叟扶住斑驳的门框气喘吁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尊老爱老!”
年富朝着老者躬身施礼,“下人无礼,还望老先生莫怪。”老者抬手,“罢了,老朽若是真的生气了,岂不是失了‘爱幼’的美德,与那混小子岂非一般无二。”见老者言行之间十分有趣,年季道,“小犊子,你从哪里找来的老顽童。”年禄恼怒,“我叫年禄,不叫年犊——”这边年禄为自己不雅的小号争辩,那边老者望向年季双眉微蹙,“若想活过四十岁,这酒还是少喝点为妙。”年季一愣,随即笑道,“你这老头不仅腿脚不灵光,就连眼神也不济,需要延医请药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位!”
老者来到庸德跟前,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起身面对年富,“这里阴寒之气太重,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年富道,“不如先去老先生医馆,再做打算。”老者眼皮一翻道,“老朽一个游方郎中,哪来的医馆。”年富一愣,望向年禄。年禄讷讷道,“小的第一次来江宁府,连路都不认识,不知道哪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医术最高明。刚好在路边瞧见他,见他那幡帐上写着‘神医孙思邈之九传弟子,专治疑难杂症’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年季大呼小叫起来,“不会是那幡帐上写着‘神医’,你就以为他是神医吧?!”年禄大声反驳,“当然不是,他出诊一次需要一百两银子,御医都没他开价那么高!”年季附额怪叫,“神啊!”随即再不理会年禄,拎着酒葫芦猫进墙根底下自找安静处独自疗伤。
留下年禄与翟永业在屋内收拾,年富带着老者走出院外。年富沉神问道,“可还有的治?”自认为一直都未表达出任何讯息的老者先是一愣,随即捻须笑道,“还真跟那老头讲的一样,思维敏捷,灵秀绝顶。”年富蹙眉,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他年富无法听懂的话。不理会年富的疑惑,老者惋惜摇头,“太晚了,沉僫难返,纵然大罗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年富眉宇深锁,“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老者点头,从黑乎乎的肩甲口袋中取出一张宣纸递于年富手中,“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或可拖个一年半载。”年富打开药单其上密密麻麻写满药材,年富不懂中药,有些药名甚至闻所未闻。见年富收好药单,老者又从布袋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那玲珑精致造型让年富想到宫中秘药鹤顶红。老者将药瓶交予年富手中,“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里有两粒老朽保命的药丸,你好生保管,必要之时,或可救你一命。”年富收入怀中,待想询问老者受何人所托,而这药丸又能否救那庸德一命时,只见那老者芒鞋执幡,手摇铜铃早已消失在黑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w^)↗
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第五十二(倒V)
不知何时,年季来到年富身旁,“咱们走吧。”年富点头,“嗯。”年禄卸下腐锈斑斑的门板将虚弱的庸德抬进了江宁城中最有名的医馆弘善馆。坐堂老中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讳莫如深的将年富请出堂外,“这位公子您要做好思想准备。”
年富蹙眉,“真的药石无救了吗?”老大夫摇头叹息,“太迟了,胸部恶疾蔓延至心脉,气息早就不稳,若然不是心中还有牵绊,此人活不过半个月!”年富将药方交由老中医,“这药方是一位游方郎中所开,他说或许能拖延一段时日。”老中医打开药单,略微扫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仔细研读。年富也不催促,静立一旁等待老中医将药单看完。
看完药单的老中医长长的吁了口气,“公子这药方真是游方郎中所开?”年富点头,“正是!”老中医目露钦佩,“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公子是遇见贵人了。”年富喜道,“这药单果真有用?”老中医笑道,“药理毒理都能推敲得通,而用量又都恰到好处,能不能对那位公子的病有效,只有等服过药以后才能知晓。”
年富朝着老中医拱手道,“那就劳烦先生看病抓药吧。”老者蹙眉摇头,“药理虽然都通,奈何这上面有几味药世所罕见,非我等这样的医馆所能拥有。”年富急忙问道,“到哪里能抓到这几味药?”老者叹息,“恐怕只有那些显赫豪门之府或是大内御药房中或可珍藏。”年富点头,“先生需要哪几味药,不妨写于纸上。”老中医细眼打量年富,见眼前年轻人气息凝敛,气质雍容,言谈举止更是温文尔雅。身上衣衫虽然净朴,却每每在细节之处极尽奢华,腰间系挂一方玉质温润和田玉便足可窥探此年轻人定然出身高贵,且贵不可言。
唤来年禄,年富将老中医开的药单交予年禄手中,叮嘱道,“把这个交给隐七,让他尽快将药送到江宁府鸿善馆。”年禄接过药单,面露难色,“少爷您是知道的,那隐七只负责传递您与德馨公子之间的信笺,顺带着照顾您的安全,其他的他是一定不会做的!”年富解下腰间满月佩玉,“把这个拿给隐七,就说是德馨公子的命令。”年禄左右查看手中玉佩,的确是极品的和田玉,可是拿这个对付隐七,真的管用?年禄狐疑着走出鸿善医馆。
倚在门外喝酒的年季一直都很好奇“德馨”是何许人,直觉告诉他,定然是与年富一般无二的存在。然而聪明睿智如年季,他是绝不会蠢到想要弄明白这位“德馨”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是谁都有逆鳞,年富也一样。就在此时翟永业面带愁色,从里间走了出来,“庸德兄请年大人里面说话。”年富点头,屋内烛光昏暗,倚靠在床榻之上庸德面若死灰,不复当年的风流俊逸。望见年富走了进来,庸德想起身,努力了几回最终任命般颓然倒了下去,“翟兄不肯说实话,我想年兄不会骗我,我——还能活多久?”
年富在桌旁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竹签,将烧焦的蜡烛芯拨去,昏暗的烛火不再跳动,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于是年富淡然,“不是翟兄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庸德深陷的眼眶里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在我一个将死之人跟前,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年富摇头,“若论病情,你的确时日无多。可是方才的游方郎中给了一贴药,可以换你一年半载或者更多的时间!”
庸德灰暗的眼眸深处刚刚跳跃的希望之火随即淫灭,“纵然能再多活十年,又有何意义。”或许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再无血脉亲人可以思念,德馨灰败的脸上现出淡淡的死志。颤抖着从贴身的亵衣内掏出一方绢帕,艰难的递于年富跟前,“庸德此生无怨亦无恨,只求年兄将这个交还给他。”年富打开绢帕,一对用相思豆穿成的手链赫然映入眼帘,那颜色红得有些刺眼。
庸德的目光透过病榻,缓缓望向窗外。束缚在窗口的一方夜空中,星辉灿烂,柳叶微拂,时有鸟鸣虫吟,一派静逸安然。庸德虚弱的笑了,“记得他刚进府上的时候,常常独自一人躲在墙角里仰望夜空。那时候的他真的很美,美得让第一次遇见他的我,误以为是位灵秀的女孩子。”庸德黯淡的脸上泛起一丝光泽,他似乎沉浸到那个儿时的梦境里,“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我的额娘是庶母,不得阿玛宠爱,她的院子一向很少有人来探望。而那里却成了我与他儿时最喜欢呆的地方。那里有株相思树,每逢花落籽熟时采下无数相思豆,或结成手链,或串成佛珠,无银两玩耍时便偷偷拿着去前街上典当,到最后能保留下来的就只剩这对手链了。”
庸德痴痴望向年富手中血红色相思豆,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相处,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朦胧的好感,然而身体在长大,同样的生理特征与世俗礼仪的约束让他们止步于此。不知不觉他们年满十六岁,在尚未有勇气做出选择时,他们面对的将是功名利禄与娶妻生子的另一番人生境遇。
故事听完了,年富长长的叹了口气,方缓缓道,“假如我是你,早在十六岁成人礼之前便带着母亲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庸德怔然抬起头望向年富:眼前的男人同样有着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和嘴角那温文儒雅的笑意,然而庸德明白,他和他却是真的不同,因为他足够强大,也足够勇敢。年富温和的眼神逼近病榻之上的庸德,“如果我选择留下来,那么我必须成为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没人能挡住我的去路,岳兴阿不能,那个叫‘四儿’的侍妾也不能,甚至是隆科多!”
庸德怔怔的望着年富那双温柔双眸深处的冰寒,原来他们不是不同,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庸德颓然苦笑,“如果你是我,也许真的会不同。”年富站起身,将一对手链中的其中一串置于庸德床前,微笑道,“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说完年富转身走向门外。在年富的身影即将堙没在黑暗深处时,庸德艰难的抬起头问道,“你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吗?”年富脚下一顿,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道,“有!那是曾经,我希望以后自己都不会再后悔。”年富离开后,庸德独自一人躺在病榻上想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年富坐在鸿善医馆后院中独自品茗,宿醉刚醒的年季摇着晕乎乎的脑袋疑惑道,“怎么还在这里?”为年富端来茶点的年禄眼珠子一翻,“不在这里,还能上哪去?”年季捻起一块糕点塞入嘴巴中,大声咀嚼,逗得年禄面红耳赤,却是敢怒不敢言。年富悠闲道,“秦淮名妓幽芙姑娘身体微恙,行船之期更改至明日清晨。”年季蹙眉,“凭什么?”年富不觉好笑,“就凭她是秦淮名妓。”年季低咒,“一帮衣冠禽兽!”眼睛瞄向年富腰间,不知何时那块价值不菲的和田玉又重新回到年富腰间,闪耀着神秘幽冷的光芒。突然后院西北角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年季道,“你不担心他会自寻短见?”年富摇头,“他不会。”年季笑道,“你确信?”年富道,“尝过后悔滋味的人,这一辈子都不想让自己尝到第二次。”
年季以酒水漱口,算是勉强同意年富的说辞。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翟永业端着已然空了的药碗从庸德的房间里出来,望见年富在院中喝茶,略显拘谨的朝着年富躬身施礼,“学生翟永业见过年大人。”年富笑道,“你我年纪相仿,而且以翟兄文采风度,年某可当不得翟兄‘先生’之称。”许是都是年轻人的缘故,而且对彼此的印象颇佳,翟永业也就不再施弟子礼仪,言谈举止间淡定不少,“我本还在担心皇上金印御封的观风整俗使会是朝中哪位大人,若是那山西酷吏田文镜,恐怕重开科举一事将未必能成。如今见是年兄,当真是我浙江学子之幸事。”
年富淡笑摇头,“一旦浙江乡会试重开,为了赶上今年秋闱大比,浙江乡试必定提前举行。翟兄还是要早作准备为好。”见翟永业面色迟疑,年富道,“以翟兄之高才,秋闱及第想来亦不是难事。”翟永业蹙眉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坚毅,“今年还是算了,等明年吧。”此言一出,就连浑然不关心除年富以外事情的年季也不禁抬起头来,见那翟永业脸上亦有惋惜之情,却并不后悔,只听翟永业苦笑道,“正如年兄所讲,在下也害怕将来后悔!”年富淡笑点头,“翟兄高义,令人敬佩。”
翟永业面带羞色,端着药碗离去。直到翟永业的身影消失在煎药房里,年季才摸着下巴道,“这人要么真傻,要么就是比你还伪君子的伪君子!”年富摇头,“我却以为他属于第三种。”年季眼睛一眯,黑暗得照不进一丝光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恶趣味,“难道他们患难见真情,产生了不离不弃的禁忌激情!”
年禄嫌恶的瞪着年季,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人身上也留着跟年富大致相同的血液。年富推开年季凑近的邪恶的脸,站起身道,“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年季目光愣愣,口中喃喃“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竟然还有好人?!”年禄紧随年富的脚步,口中却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年季气得跳脚,“不要以为长了点见识,本公子就会高看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出院,心情大好。
女人对自己要好点。。。。。。。
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第五十三(倒V)
鸿善医馆大堂内人满为患,病患依次排开长龙静静等候,坐堂大夫是江宁城中数一数二医德与医术病重的神医,人称梁神医。见年富从里间走了出来,梁神医朝年富微微颔首,继续埋首诊脉。年富望向身后琳琅满目的药柜上贴满犹如漫天星海的药物名称,四五位青年学徒穿梭其间,拿药,抓药,行动举止有条不紊。却在此时,听得医馆外人潮喧哗,被打搅的梁神医蹙眉抬头。一位药徒匆匆来报,“师傅,有一位妇人在医馆外晕倒了。”
梁神医站起身,急忙道,“快将人抬进来!”片刻功夫一位衣衫凌乱的妇人被抬进鸿善医馆,随即将人平置于临时病榻之上,梁神医开始娴熟的诊断病人病情。从年富的角度看,妇人衣衫素朴,头戴银簪,脚蹬绣鞋,虽不富足,却也不是那种朝不保夕请不起郎中的人。再瞧那妇人双眉微蹙,脸色青白,额头沾血,鬓角凌乱,定是与他人发生冲突所致。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位妇人是谁啊?”一位挤近跟前干瘦男子仔细辨认,“我瞧着怎么像城郊澧水乡的顾大嫂子?”经这干瘦男子一提醒,周围有认识这位“顾大嫂子”的纷纷点头,“瞧着像!”“不是像,根本就是!”“这顾大嫂子为人勤快心善,会有谁跟一个妇道人家过去,将人打成这样?”
正议论着,梁神医一番查看下来,吩咐药徒取些伤药又开了副祛淤静气养神的药物,“这位大嫂身强体健,之所以昏厥乃气火攻心加之被人以钝物敲击头部所致,稍作休息便会苏醒。”将抓好的药交予梁神医,青年学徒凑近昏厥妇人跟前确诊,“气息平稳,心脉强劲,确无性命之忧。只是——”青年学徒站起身,朝着梁神医躬身行礼,“只是师傅,这已经是第三位因为外伤就医的澧水乡人了。”梁神医摇头叹息,“朝廷都不管的事,我等平头百姓又从何管起。”正说着,病榻之上的妇人幽幽转醒,乍见环境陌生,妇人有片刻的惊惶,在看到梁神医那张清癯的脸时,妇人突然哭了,强忍着眩晕跪到在地,“多谢梁神医大义施救——”
梁神医将妇人从地上扶起,“回去之后这药小火熬上半个时辰,趁热服下,不消三日眩晕症状自消。”妇人望向梁神医手中药包,凄苦摇头,“小妇人无钱支付药费。”梁神医笑道,“不收你药钱,拿回去吧。”妇人感激落泪,许是想到家中遭遇,一时间竟是嚎啕大哭。青年学徒见状急忙将屋内熬药的一位相貌清丽的女子请了出来,“大嫂,气急伤身,纵然神医能妙手回春,大嫂如此激动恐于身体痊愈不利啊。”女子将妇人拉向一旁病榻上坐下,一番苦口婆心安抚之后,妇人终于平静了下来,缓缓道出因由,“小妇人夫家姓顾,家有盐碱贫田三十四亩,日子虽过得清苦,可一双儿女聪明伶俐,丈夫勤劳肯干,公婆通情达理。若能一生如此,小妇人足矣。”
所谓好景不长,妇人目眶盈泪,继续说道,“就在年前府衙重新丈量田产,说是从今往后废除人头税,一律摊丁入亩。新政实施第一年,小妇人一家着实过了一个殷实的新年。然而年后府衙差官去妇人家中额外征收七十贯钱,说是小妇人家开荒所得的那三十多亩盐碱贫田乃肥沃良田,加之雀鼠之耗,整整七十贯钱!小妇人的丈夫拿不出那么多钱,一再筹措拖延之后,就在今日早上小妇人的丈夫被那些差官抓去了衙门,说是若不能在三日之内将所欠田亩税一并上缴,便要将小妇人的丈夫充军发配!”妇人说着再度哽咽,一旁清丽女子微微蹙眉。周围围观人潮大多摇头叹息,一脸的愤懑难言。
清丽女子从袖中掏出大约三四两的碎银交予妇人手中,宽慰道,“这些你拿去吧,或可解燃眉之急。”清丽女子话音刚落,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住银两。声音颤抖,却难掩感激之情,“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着就要朝地上重重磕去,被身旁清丽女子急忙拦住,将其扶起,“赶紧拿着银两去衙门赎人,晚了就不止七十贯钱了。”妇人怀揣着银两,跌跌撞撞离去,随后围观病患各自回归原位等待梁神医问症。
年富饶有兴趣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亭亭站立的清丽女子,女子微微道了个万福,“先生酷爱好茶,正巧小女子处有一撮上等红袍,先生不妨后院品茗。”年富欣然而往,茶的确是上等的好茶,入口柔滑略带甘甜。刚品完茶,那位青年药徒端着一匣芳菊斋的精致点心朝这边走来,将点心搁于茶几上,青年略显不自然的笑道,“你们慢慢用,我还有事先下去了。”
微笑着目送青年药徒离去,清丽女子突然问道,“先生可知官至七品知县一年几枓禄米多少薪俸,而官至极品又是几枓禄米多少薪俸?”年富一愣,沉吟良久,最后尴尬摇头,虽年羹尧贵极人臣,奈何年富从不知他一年的薪俸是多少两银子。清丽女子笑道,“七品知县一年三十枓禄米,四十五两银子;官至极品一百八十枓禄米,一百八十两银子。”年禄讶然,“这么少!”清丽女子看了眼“插嘴”的年禄,接着说道,“想来先生身后的家仆一年到头的收入也比那极品官儿的薪俸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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