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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妇重生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某茶
朱沅淡淡的看着画绮:“我赏你一坛黄酒,你且同含素去喝酒作耍,我要同你们姑娘骈足夜谈。”
画绮有些犹豫,却不敢去看朱沅的眼神,只觉着大姑娘的双眼看得人胆寒。
含素拉了她走:“主子们说话,岂是你听得的。”
画绮平素在朱泖面前极为逞能的,此刻话都不敢有两句,当真跟着走了。正好拿含素的由头来安抚自个:姐妹两个要说私房话,不让下头婢女听着,也是有的。
却忘了自个是朱泖的丫头,倒由朱沅做了主了。
因这一番画绮并未反抗,动静不大,里头朱泖并未醒来。
朱沅让雀环点着了灯,便教她在外头守着:“但有人问,只说我在同二姑娘说话,不许打扰。”
雀环应了声是,掩了门,立在外头守着。
朱沅持着油灯走到里边屋里,将油灯放到床边矮柜上头。
朱泖素来喜欢粉色,连帐子都是粉色的,此际隔着帐子,瞧见她小小的一团伏在被子里,倒是十分可爱。
朱沅挑开帐子挂在两侧金钩上。就着昏黄的光看着朱泖的脸。
还像幼时那般可爱。
那时候,她们姐妹年岁相近,穿一样的衣裳,扎一样的头发。谁见了不说是对玉女?
她娇娇软软的唤着“姐姐”,“姐姐”的,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朱沅后头。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朱沅也记不起来了。
大约是有一年柳氏得了条串了珊瑚珠的发带,给了朱沅,便被她记恨上了?
朱沅原想着要送给她,还没来得及,便发现她偷偷的绞了发带,并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事事要争,无理也要闹。
朱沅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的用床边的一条腰带将朱泖的手捆至背后。
大约是捆得紧了,朱泖皱了皱眉,扭了扭身子,睫毛扑闪几下,就要睁开眼。
她先是眯着眼看了看朱沅,像是确定这不是梦境,突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就要出声,朱沅已经眼疾手快的将一团丝帕塞到她嘴里。
朱泖剧烈挣扎起来,像条打挺的鱼。
朱沅坐在床侧,将带来的匣子放在膝头,静静的打开,里头是一匣子粗细不同的银针。
她慢条斯理的掂了一根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轻声道:“泖儿,帮帮姐姐呀。”
朱泖寒毛倒竖。
朱沅又看了看她,似打量往何处下针:“姐姐在自习医术,女儿家的,也不好出去给人针灸。但不真上手,始终也是纸上谈兵。咱们姐妹情谊深厚,你便让姐姐试一试针好了。”
朱泖挣扎得更厉害了。
朱沅笑道:“别怕,听说有人一针下去能将人扎死的,你姐姐我,可还不知这死穴在何处呢。
是了,倒有这么首口诀: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 必然见阎王, 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放心,姐姐会避开的。
不过么,你若乱动,指不定这针就扎错了地方,可如何是好?”
针往下一沉,果然就见朱泖僵直了身子,浑身哆嗦,却是不敢动了。朱沅笑了笑,扎了下去。
她用手仗量着,一边喃喃自语:“扇门穴,京门穴,五定穴,伯劳穴,肺使穴,胆中穴,对心穴……”
好的大夫下针时,让人几乎无甚痛觉,朱沅经脉图虽早已熟知,施针要领也记在心中,却实打实是个生手生平第一次下针。
朱泖禁不住又涨又痛,又因心理恐惧,将这痛放大了十倍不止,一时额上汗如雨下,双目赤红,形状十分可怜。
朱沅毫不心疼,将针扎了拔,拔了扎,看着朱泖的痛觉反应来判断自己是否扎得有偏差。
绮画早被含素得了吩咐灌醉,雀环也在外头坐在门槛上倚着门睡着了。
天边隐约露出了鱼肚白,朱泖已经被扎成了只刺猬。
朱沅这才慢慢儿收针:“泖儿,好妹妹,别怕,姐姐这就将针收了……只不过么,这是姐姐最后一次警告你,懂么?”
朱泖连头上都扎满了针,也不敢点头,只是两眼目露祈求。
“真的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和我做对……”说到这里,笑着顿了顿,看着朱泖。
朱泖从未觉得朱沅这般可怕过,眼里冷冷的阴云翻涌,似有双手要从中探出,将人拖入阿鼻地狱。
她是真的胆寒了,顾不得头上的针,惊恐的点了点头。
朱沅满意的嗯了一声。
继续将针收入匣中:“这一次,是瞧在母亲和弟弟的份上,你记好了。”
也是她不想当真对着自己的亲人开了杀戒,她总觉着,一旦打破这个禁忌,她怕自己越发会往泥泞中陷去,终有一日,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伤害到柳氏和沉哥儿。





毒妇重生记 第23章
第二日午后,谦霞县主着一个姓刘的妈妈送来一本医书。
刘妈妈十分客气的对朱沅道:“……原是我家县主在书库挑书时见着的,想着朱姑娘喜欢,特特的命婢子送来了,说是往后见着了,再送来。”
高阳王家有个大书库,藏书繁多,据说比之大内也不差什么。
朱沅笑道:“请代朱沅谢过县主,只是藏书贵重,固不敢受,且待我誊抄一本后再登门送还。”
刘妈妈道:“县主正是嘱咐过,请朱姑娘得闲过府说话。”
柳氏十分高兴,破天荒大气的赏了刘妈妈一个丰厚的荷包将她送走。
不过到底也没被冲昏了头脑,上下打量朱沅:“咱们家也不指望你做大夫,你还是多看些文雅书,好养出些锦秀来。”
朱沅应下,回了东厢房就让含素去请了龙妈妈过来。
这本书名外感杂症论,外沿发黄,显见得是收藏时日不短,但内页却雪白如新,却是这书被藏后从未有人翻阅过的缘故了。
龙妈妈站在朱沅后头不错眼的看着,突然有些激动起来:“竟可这般用药!也不知能不能成!”
朱沅微微颔首:“这味蝉蜕,取其破土生金,蜕壳而鸣之意,用以医治闭声之症,瞧着便是十分精妙的。来日若有机会,定要试验一二。”
龙妈妈见她一下便切中其意,不免心中欣慰,以为兄长医术后继有人了。
两人翻阅到后来,只见著书人在最末一页留名曰:张仲溪。
龙妈妈叹道:“原来是他,那末这些方子便不需有疑了,只消随症而治,定是好的。”
朱沅抬眼看她,龙妈妈会意:“此人医术出神入化,家父与他有一面之缘,虽他在外头名声不显,家父却甘拜下风,也数次与我们说起他诊断之准,用方之妙。天不假年,却是那年淮河上发大水,他所坐的船正被大浪掀翻了。却不料还有医书存世。”
朱沅略一思忖:“想必早年他在高阳王府客居过,是以留下了书籍。”
如此说来,这书便十分珍贵了。
龙妈妈也不让别人,自个磨了墨,伺候朱沅抄书。
先不提朱沅这边抄了一日的书。
只说到了傍晚朱临丛自官署归来,家人围坐用膳。
朱临丛一脸悻然的说起:“那方家,今日特地去请旨,求了太医。”
柳氏啊了一声:“是何人病了?”
朱临丛摇摇头:“说是嫡次子方荣圃,已然昏死过去,只剩了一口气。”
柳氏怔了怔才道:“得幸让泖儿疏远了些。不然嫁过去了是守寡,就是没嫁过去,这风言风语的说起来,还道泖儿命硬刑克呢。”
朱临丛一脸复杂的点了点头。
柳氏一边又啐道:“他们家该不会是存了心要找人冲喜罢?”
这般一想,一切都有了解释,柳氏恨得牙痒痒的:“得罪不起别人家,专挑咱们家这样的!”
朱泖在一边听着,也是一身冷汗,不禁偷偷用眼角打量朱沅,却见她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朱泖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去挟菜。
方家一片愁云惨雾。
方夫人不错眼的盯着请来的太医。
王太医仔细诊过,又扒开了方荣圃的眼睑来看,拎着胡须摇了摇头:“不应该呀。原本只是伤食之症,好生调养便是,何以到此地步?积重难返呀……”
方夫人在一侧心疼,方荣圃粒米不进,强灌入喉也是呕吐出来,只能勉强喝两口水,一日日的瘦成了一张皮。
方荣圃虽被她惯得有些不像样,但在她心中,最疼的仍是这个儿子,连长子方荣恩也要靠边站,此时真由不得她不痛心了。
王太医斟酌一番,写了张方子。
方夫人一看,不由大失所望,这与前头戚云淮引荐的大夫开的药方别无二致,全无用处。
王太医看了看她脸色,叹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罢,下官先替二公子针炙,再切几片参令他含在舌下吊着。”只差没明着说让准备后事了。
方夫人勉强打起精神送走了王太医,有心去找方似道商议,才将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头有些不堪的声音,不由怒火冲天,将门一推推不动,便冷声吩咐:“给我砸门!”
她身边的婆子知道这家素日就是她做主,横惯了的,当真上前几脚将门踹开。
方夫人冲了进去,果然方似道正手忙脚乱的系着腰带。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白着脸趴在书案上头抽搐,眼泪鼻涕在桌面上头糊成了一团。
那踹门的婆子唬了一跳,又咬了咬牙,咋着胆子上去一把将小厮的裤子提起来遮住红红白白的一团:“作死了你!污了老爷夫人的眼睛!”
方夫人脸色铁青:“拉出去,赏他三十杖!”
这婆子原还想将这小厮推搡出去呢,闻言手上一顿,眼里不由得就有了些惋惜:原也不是他的错,到底送了一条命,要怨,就怨他生得太好了罢。
感觉到方夫人凌厉的目光,这婆子不敢再犹豫,将这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厮拖了出去,并顺手掩上了门。
方似道理了理衣衫,有些不自在:“急哄哄的冲进来做甚?”
方夫人一手指着他:“你这老不羞的,圃儿生死未定,你还有心思作孽?”
方似道皱了皱眉头:“我又不是大夫,原也帮不上忙。”
方夫人气得直哆嗦,眼看就要发作,外头却有门房慌慌张张的来禀报:“夫人,老爷,秦姑娘在外头跪着,哭着求着要见二公子一面,引得外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看热闹!”
方夫人厉声道:“她是那个牌位上的姑娘?!这还用得着来请示?直接乱棍打走!”
门房便有些支支吾吾的,这秦姑娘是二公子的心头肉,要真这么好打发,夫人为何到了今日还打发她不得?不过是打鼠怕伤了玉瓶儿。
他们这些下人拿着棍子去赶,万一命里招带,秦姑娘就在这棍下出了个好歹,夫人倒也不惧,他们这些下人总是要吃官司。且二公子醒不过来还好,一旦醒来了,秦姑娘破点皮儿,他们也得拿命去填。
这些话,门房敢想,却不敢说。
还好方似道接了话头:“她对圃儿一片情深,圃儿料想也愿意让她来瞧,你又何苦为难她?”
方夫人知道他嘴上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觑那秦卿生得好,忍不住怜惜罢了,当下冷脸低声道:“方似道,你这点子花花肠子,打量我不知道,莫惹急了我,揭了你这张老脸!”
方似道悻悻的摸了摸鼻头,不吭声了。
一时又有人来报方荣圃快不成了,吓得方夫人同方似道急忙忙跑了去看,却只是虚惊一场,当下又狠狠的发作了下人一番。只是方荣圃的情形确实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一番动静极大。
恰方荣圃的旧日好友,以戚云淮为首,前来探望。
正值婢女奉了汤药上来,拿了勺子送到方荣圃唇边却不得他张嘴,急得满头冒汗。
戚云淮便将方荣圃扶了起来,坐在他身后撑住他,一手绕到前头捏住他的下巴令其张开嘴,婢女这才就着他的相助灌了些汤药进去。
方夫人一边看着,神色便放松了些。
不想才灌下去几口,方荣圃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药汁湿了戚云淮半边衣袖。
众人一阵人仰马翻。
戚云淮站到一侧,任婢女去给方荣圃擦拭,目光却落到他被带歪的枕下露出的香囊,边角上绣着个“柔”字。
不是秦卿的。方荣圃与秦卿海誓山盟,为何他枕下会有旁人的香囊?
戚云淮将香囊掂起,放至鼻端轻嗅。除了沾染了这段时日的药味以外,也还有种很特别的香味,不同于寻常香料。
方夫人收拾好方荣圃,这才对戚云淮道:“世侄快去换身衣衫,实在是对不住了。”
戚云淮一侧身,不动声色的将香囊放入袖中,微微颔首:“不碍事。”
方夫人看着一番折腾后更显气弱的方荣圃,不禁胸闷,殷舜美见她脸色确实不好,连忙扶了她出去散散,低声安抚。
方夫人叹口气,沉着脸:“可怜我的圃儿,连妻都未曾娶过,来日更无子嗣侍奉香火。”
殷舜美听了她这话音,抬眼仔细看方夫人脸色,心中思忖如何接她这话头,半晌才道:“不然,给表哥娶一门亲,冲冲喜,兴许就好了?”
方夫人脸色稍缓,望着她:“美儿心中可有人选?”
殷舜美有些迟疑的道:“倒不如全了表哥对秦卿的一片心……”她是知道姨母看不上秦卿的,只是表哥如今的状况,也不好再计较了。
方夫人断然道:“她便是到我方家来做个洗脚婢都不能够,休要再提!”
殷舜美心中一惊,估摸着着方夫人还是想娶个官家嫡女给表哥做亲,她毕竟经事少些,一时间觉得这念头当真大胆。但她父亲升迁,还要靠方家拉拨,她也不能不顺着方夫人行事了。又想到若自己不是已订了亲,只怕自己正是冲喜的现成人选 ,一时不由连呼万幸。
于是将心放到肚里,想了一圈,往日里何庭芳几个自是来巴结着她,所为何事,她也心知肚明,只是她们所求,定不是为了给表哥冲喜了。相处久了,总有两分香火情。她一时之间,倒难从她们当中点出个名来。突然心中一动,慢吞吞的道:“常往咱们家来的几位姑娘,依侄女儿看,都比不上秦卿的容色,怕是表哥不喜。倒是有一个人……”
方夫人皱着眉:“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殷舜美道:“倒是朱泖的姐姐,名字叫朱沅的,容貌十分艳丽,比之秦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夫人听她一提,立即想了起来:“是她……真是个样貌出众的,其余各项也都合适,倒是极难得的了。”
殷舜美道:“就不知她情不情愿了,今日请这太医,再是瞒不过人的。”
方夫人冷笑一声:“要她情愿作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消她父亲点头便是。他一个七品小官,还有什么谈不拢的价码?”
殷舜美连连点头,扶着方夫人向前走去。




毒妇重生记 第24章
方夫人面上阴沉一片,心中却有了些眉目,只在思量如何让朱家“服软”。
冷不丁斜里走出个人来,朝着方夫人一揖:“方伯母。”
方夫人和殷舜美因着方才所议之事不便声张,不免被他唬了一跳。
方夫人定睛看时,却是戚云淮自厢房沿着小径走来。想来是方才婢女将他引到此处更换湿衫。
果然见他后头除了随侍小厮外,还就跟着个有些畏缩的方家婢女,看她神色,只怕方才自己和美儿议论之事已被听了去!
有些事,做得,却拿不到明面上来说得!
方夫人面沉似水,吓得那婢女战战兢兢。
戚云淮全无撞破的尴尬,从容道:“于人后窃听,原不应当。晚辈也是无心之失,敢请方伯母原谅则个。”
方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世侄不必自责。”
戚云淮直视于她,目光淡淡的:“晚辈方才听了一言半语,伯母似要聘妻给方贤弟冲喜?若是如此,晚辈实不敢苟同,只望是领会有误。”
方夫人连那一丝笑容也收了起来,倨傲的微抬了下巴:“你与圃儿称兄道弟,难道不望着他好么?”
“晚辈自是指望荣圃安康,身体有恙便请医延治,回天乏力,家人自管悉心照料,留个念想。只是冲喜一事,实属无稽之谈,一个不慎,岂不是害了朱家姑娘?”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阴,斑驳的落在他身上,照得他莹莹的有如一尊美玉,淡然而笃定的直述,强大而令人忍不住要听从。
殷舜美禁不住脸颊一红,心里也直以为自己错了,不敢直视于他,微微垂下了头。
就连方夫人也似被一面玉镜照出了满身污浊,只她自恃长辈,被一个小辈训斥,不免恼羞成怒,到底还是顾忌戚云淮身份,只冷着脸道:“我方家如何行事,还不需你来指教。戚公子若无他事,还请自便!”连“世侄”也不唤了。
戚云淮见劝说无用,并不动怒。
往日里他便觉方荣圃行事有些不妥当,果然问题还是出在根子上。
方夫人不再睬他,抬眼盯了那婢女一眼,转身欲走。
那婢女情知主母脾性,不由得双腿软软的似立不住。
戚云淮却不紧不慢的喊住了方夫人:“方伯母,晚辈还有一事请伯母成全。”
方夫人绷着脸皮道:“还有何事?”
戚云淮指了一指旁边簌簌发抖的婢女:“这丫头十分机灵,很合晚辈心意,还请伯母割爱,卖予晚辈。”
方夫人心中大怒,这戚云淮只差没指着她鼻子道她残虐了,只是看他负手而立,淡然而有成算的样子,方夫人就没这个胆气同他翻脸,咬了牙道:“美儿,让钱婆子取了绿儿的身契来!”
戚云淮颔首:“多谢伯母。”
方夫人冷笑:“当不得你谢,只如今也算如了你的意,有些话不需叮嘱,你也当晓得慎言。”这是要戚云淮莫将今日事情透露出去。
戚云淮淡淡一笑,并不应承。
方夫人气得甩袖而去。
叫绿儿的婢女这才一下失力,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爬到戚云淮脚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绿儿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公子大恩……”一边说,一边后怕得抽噎。
她生得只算是清秀,也得幸少了姿色,才能保个囫囵。
戚云淮的贴身小厮,叫南园的,不免有些不屑:要向他家公子效忠的海了去了,那轮到这么个蠢笨的丫环?
倒是戚云淮放缓了声音:“不必如此,倒是我连累了你。你老子娘可在府中?”
绿儿连忙摇头:“婢子是外头买来的,并不是家生子。”
戚云淮点了点头:“如此,南园便等着收了身契,再领了绿儿回府,给她安排个活计便是。”
南园应了一声,看向绿儿的目光还是有些不情愿。
戚云淮折身而去,正与从屋里出来的冯涌、沈毅等人遇个正着,便一同告辞而去。
几人走出方府,便见秦卿仍旧跪在门前,门房们并不敢对她下重手,她硬顶着驱赶,固执的跪在原地。虽然毫发无伤,终究有些狼狈了。
只是她生得好,像朵红艳炽热的杜鹃花,发丝凌乱下,一张脸庞仍然鲜亮。
冯涌原本有些拿秦卿玩笑,瞧不上她身份轻贱,此时也禁不住叹了一声:“方荣圃半死不活的,若是旁人,也早早的另寻高枝了,此时倒显出她的两分心性来。”
戚云淮默默的看了她一阵。方荣圃早先同秦卿闹得不堪,后头被方家将事压了下去,如今她这一跪,势必又要引人议论。方夫人如今乱了心神顾不上她,来日方荣圃一旦去了,方夫人必有秋后算账的时候。只是这事,她认了死理,谁也劝她不得了。当下戚云淮别开眼,不再看她。
及至戚云淮归了家,稍后南园也领了绿儿回来,教她重新梳洗了来向戚云淮回话。
绿儿惴惴不安,戚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自有一番气象,方家与之不可并论,随意一个婢女都是行止有度的,衬得她活脱脱像只猴儿。
戚云淮坐在案后,手中持一卷书,扫了一眼绿儿,又不经意的将目光落到书上:“你家人可在燕京?不然将你身契发还,令你归家也可。”
绿儿忙道:“不在了,承康八年时,婢子家乡遭了水灾,爹娘熬不住……”说着她红了眼圈:“兄嫂将婢子卖了,婢子就算回去,也只落得他们再卖一次。”
戚云淮的指尖在书页上微顿了顿:“你原姓什么?”
“姓白。”
“那我给你改个名儿,叫白楼。”
“谢公子赐名。”
戚云淮将目光落到她脸上:“你可知道方夫人今日说的朱沅是那一家的姑娘?”
白楼想了想:“婢子知道,朱沅姑娘虽不常来方府,倒是她妹妹朱泖常到方家来。她们是司农寺主薄朱大人家的姑娘。”几番问答,白楼逐渐放松了下来。
戚云淮往后靠在椅背上:“明日你让南园领着你寻到朱家。你自上门去,只说我妹妹戚云珠有话要递给朱沅姑娘,待见了朱沅姑娘的面,你便同她说‘早觅亲事’她要再问,你便说你家姑娘听说方家次子要寻人冲喜。”
白楼一怔,旋即红了脸颊,眼神亮晶晶的,有些激动的道:“公子真是个好人!”
戚云淮并不见得色:“不过略微提醒一二,不见得有用。”
白楼却是十分认真的道:“朱姑娘早早知道,定有些用处。”
戚云淮不过一笑,心中知道一则朱沅信不信还未可知,二则她信了,有心无力也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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