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重生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某茶
皇帝冷着脸,听她焦急的说了一路,出了凤仪殿,要上步撵,这时侧脸看了看戚夫人半湿的衣襟,迟疑了一下才道:“去清元宫换身衣衫。”
戚夫人的脸一下红透了,停住了喋喋不休的嘴,低声应了声:“是”。
辅国公府的戚老太太沉着脸,拿手杖一下一下的戳着地砖。
丫鬟们半声也不敢出,立在一边当人偶。
过得片刻戚国公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还没开口叫娘呢,戚老太太就拿起手杖照着戚国公身上招呼:“你个不争气的!”
戚国公苦笑着躲避:“娘……!”
戚老太太一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又抽了戚国公一杖:“你又让你媳妇入宫了?!”
戚国公扛着打走到她腿边跪下,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拦无可拦。”
戚老太太将拐杖一顿,也没了办法:这话又不能挑破,强行阻拦总有些牵强。坐下来,想来想去气不过,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孽障!当初贪她貌美,死活要娶她进门。她除了那张脸,还有那一样能说得出口?偏偏请了这么个贱|人来毁我戚家百年清誉!”
戚老太太说得几句,就要抽戚国公一杖。
戚国公垂着头受着。
戚老太太最末叹了口气:“你还没什么,不过娶错了媳妇。可怜我的宝贝孙子,投错了胎!一世都要顶着这么个娘被人说嘴!”
戚国公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嘴唇蠕动,又将话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下来,戚老太太也是接受现实了,然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着戚国公当年贪这一幅皮相招惹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沈蕴棠这样容貌过于美貌的,总不是安生过日子的。再说了,沈蕴棠说是嫡女,其实身世含糊。老一辈的,当年也多少收到些消息。要真是嫡女,怎么落地就送往了沈氏祖宅,直到及笄说亲才给接回来?
可惜当年沈蕴棠方一露面,便引得燕京众少年郞春|心大乱,一群热血方刚的权贵少年打破了头皮大献殷勤,堵得沈家仆下出门采买都得翻自家围墙。
最后是当时的戚国公世子拔得头筹。
戚老太太在一旁看得清楚,三令五申的也阻止不了儿子犯傻。老戚国公呢,又觉得沈蕴棠有个皇后姐姐,这门亲事也有可取之处。两票对一票,戚老太太败下阵来。
人一旦看清楚了一个后果,但却无人肯听从告诫,最后这个明白人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一步步的走向“如已所料”,这种滋味是又气又恨的,是以戚老太太总要时不时抽戚国公一顿来排解心中郁气。
就是大夫也说了,老太太将这脾气发出来,也好过憋出病来。
戚国公责怪自己从前不孝,如今是要将这孝心补足的,端的是任打任骂。
这头沈娘娘发作好一阵才收了场。
周太医把了脉,施过针。收起了诊箱。
叹了口气,对朱沅道:“娘娘近年其实已有好转,不常发作。近来频频受激,又有些反复了,还是静养为上啊。”
朱沅能管得了沈娘娘受不受激?周太医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因着上回沈娘娘一连发作两回,周太医也不敢走,守在一边等着沈娘娘转醒。
朱沅守在一侧,发现沈娘娘眼角有些湿润,过得一阵,果然凝成了一滴泪。她在梦中亦有些轻微的抽泣。
这种哭泣,实在让人看了为之心酸。朱沅心中生起些不忍,拿了帕子,替沈娘娘按了按眼角。
谁知沈娘娘就此睁开了眼睛,朱沅面上的那一点怜悯正落在沈娘娘眼内。
沈娘娘也没说话,只伸了只手让朱沅扶着坐起。
周太医连忙敬了药丸上来。沈娘娘一声不吭的服了下去,然后就痴痴的望着窗棂。
朱沅低声道:“娘娘,今儿雪下得大,就这么一会子已经积了一层,偏殿前那两树红梅开得极好,衬着雪最好赏梅,娘娘不如出去走一圈?”
沈娘娘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她。
周太医也道:“走动走动也好。”
沈娘娘就点了点头,糖儿赶紧上来替沈娘娘加上衣服。一左一右的和朱沅扶着沈娘娘往外走去。
刚走出暖阁就感觉到一股冷意,再走出殿门,北风夹着雪花迎面一吹,沈娘娘不由打了个寒颤,清醒了少许。
三人沿着小径,走到红梅树下。沈娘娘仰头看着树头一朵红艳的小梅花很快的被雪花裹住。禁不住笑了笑,对朱沅道:“……也是这么个下雪天。我在绣阁中抚琴,突然就有人将雪团子扔进了窗内。我有些恼怒的去看,就见着了他在楼下。他说一首哀伤的曲子,偏被我弹得欢欢快快的,非得看看是什么人琴技如此糟糕……”
朱沅心猜,这个他,想必是皇帝了。
沈娘娘叹了口气:“如今我倒是能弹得悲悲切切的了,却没有人听。”
没有人回她的话,沈娘娘原也不需要人搭话,只是诉说一二罢了。
“我母亲说我这样的性子,不合入宫。我却说,不管他有多少嫔妃,只有我才真走到了他心里。其余人我都当成看不着,定能大度。谁知道呢,既然有路可走,走进去的就肯定不止我一人了。”她是无法控制理智,但不代表她一无所知。当时皇帝搡了她两把,她清醒过来后,也记得。腰上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疼,但他却没有再回头再看她一眼。
有时候,痛苦在于你始终抱有期望。真的没有一点期望了,也许就没有那般痛苦了。
毒妇重生记 第58章
朱沅冷眼旁观着,沈娘娘是有些冷了心了。
皇帝以往的行为虽然有些令人寒心,但他另一面却一直优容着沈娘娘,甚至于废后,也可用“沈娘娘确实身患有疾,不堪为后”来解释。这样的态度,不免让沈娘娘的心欲死难死。
反倒是搡了沈娘娘两把,沈娘娘这样一个不但重情,且爱钻牛角尖的人,这样的一个细节,她心里便不可能轻轻放过了。
也因为沈娘娘近来连番发作,其他宫室也不好再装聋作哑,纷纷的派了人来慰问,并送了许多药材过来。
就连珸琅公主也派人传了话,过了晌午便要来探望沈娘娘。
说起来也是奇怪,太子倒是三番两次的前来凤仪殿,这珸琅长公主同是沈娘娘所出,朱沅这般久了,还是头一次听说她要来。
就是沈娘娘听到她的名字,也并不如何热络。
过了晌午沈娘娘小歇一阵起来,珸琅公主已是到了。
沈娘娘传了话,让人进来。
朱沅就见被宫女嬷嬷簇拥着的一名弱质少女缓缓的走了进来。
她同太子一般都是面色苍白,似有些不足之症。
偏偏她满身的绫罗,头上华丽的插了三对步摇,一时倒像是被绫罗珠翠给掩盖住,下一刻便要负不起这华丽了。
珸琅公主先给沈娘娘行了个礼,沈娘娘招手让她坐到炕上来。
朱沅注意到珸琅公主向炕沿走去前先侧头看了看随身的大嬷嬷,这才走到炕边,小心的撩起衣摆坐下,抚平了膝上的衣料,坐得腰背挺直。
姿态优雅是不必说了,就是看着都觉得累。
珸琅公主轻声道:“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沈娘娘答曰:“好了,老毛病了,也就犯病那一刻不安生,平素都没什么。”
两人这一问一答,竟然就没了话说。
沈娘娘过了一阵,发现珸琅公主身边的宫人换了两个,竟然又故态萌发,拿出相书来给这两名宫人看相。
珸琅公主习以为常的端坐着,听沈娘娘没话找话的点评了两句。
沈娘娘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干巴巴的道:“近来歇得可好?眼下都有青影了……”
珸琅公主往一侧瞟了一眼,飞快的回答:“歇得很好。”
相对无言,坐了一刻,一边的大嬷嬷便福身道:“启禀娘娘,公主稍后还有先生讲课……”
母女俩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的样子,沈娘娘忙道:“那便去罢,莫让先生等着了。”
珸琅公主也起了身:“儿臣先行告退,下次再来看娘娘。”
一番有礼的道别,珸琅公主又被人簇拥着离去了。
沈娘娘望着她的背影,很有些惆怅的样子。过得一阵,居然问朱沅:“你可想念你母亲?”
朱沅自然是想得厉害!饶是她平素再怎么稳重,这会子也心思外露了。
沈娘娘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道:“想,就回去瞧瞧罢。女官不比宫人不能出宫,一月两月的,也能告假家去一回。”这倒是,宫里的娘娘想出宫都不容易,反倒是女官,每月都有假的。只是这假允不允,还要上头发话,寻常人也不敢问到主子面前罢了。
朱沅原也没想过这般快能回家一趟的,她一早寻思着要在沈娘娘面前得了脸,再不经意的引起这一茬话,那里晓得机会就这样送到她面前呢?
当下笑着谢恩:“臣女谢娘娘恩典!”
沈娘娘兴致来了,让人拿了册子来,亲自挑选些物件,赏给朱沅带回家去。
“……这匹缎子喜庆,正好大年下的做一身衣衫,显得精神!这块皮子给你母亲镶个边不错……宫里头年年给我制些荣养丸,全是养颜补气的,你母亲估摸着年纪也到了,日常服用正合适……”竟是零零总总给点了一大堆。
朱沅隐约觉着沈娘娘倒是藉此成全自己的心思,无论如何,这份恩典她是要受的:“臣女替家母谢过娘娘恩典。”
沈娘娘高兴的挥了挥手:“在家中住一宿,不急着回。我这横竖无事。”
朱沅于是在这边将赏赐上册,第二天拿了批条包袱款款的出宫回家去了。
朱临从前一日被人通知朱沅要回家,一大早的亲自坐了马车来等候。
一见朱沅出现,便笑着迎了她,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开口第一句便是:“这才没多长时候,怎的就急着回家?好生将心思放在宫中,也思量着挪一挪位置。”当时朱沅在凤仪殿落定,也是央人回家报过信的,朱临丛一听这信,四处打听一番,也晓得凤仪殿不是个好去处,这想头一直存在心上,甫一见面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凤仪殿再如何不是个好地方,那也不是朱沅这个七品小官之女想挪窝就挪窝的,真要这样不安份,不必旁人,自己就是在寻死了。
朱沅对朱临丛是没半点期望的,因此倒也不失望,只是平静的道:“女儿自会见机行事。”
朱临丛就当她应下了,十分高兴。
等到了家,柳氏笑吟吟的安排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朱沅爱吃的,用完饭又寸步不离的拉着朱沅说话:“……你这一去都快仨月了,娘想得夜里都睡不着,打小你就没一天离过娘身边的。”
柳氏已是从丧女的沉重打击中走了出来,她始终还是有几分韧性,身后还有个幼子,由不得她不坚强。但说半点影响也没有了,那也不可能,颜色瞧着憔悴多了。
她不许朱沅动半点手,亲自剥了朱沅爱吃的咸花生仁送到朱沅手中。
朱沅感受到她那份温暖,心都要化了,一样一样的将沈娘娘给的赏赐摊给柳氏看。
柳氏平素也是极为爱财的,此刻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朱沅,像看不够似的,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赏赐,倒没能分她多少心神。
朱沅拿了荣养丸塞到柳氏手中:“娘,这都是宫里头用好药材制的,有些品相好的,外头可不好买。您每日服一丸,没有坏处。”
柳氏一一点头应了,拉着朱沅说了半宿的话。
等到第二日,朱沅才有空和龙妈妈等人说话,含素几个见了她也很激动,朱沅细细的向她们问过最近家中情形,得知柳氏近来确实没受什么委屈,又悄声吩咐含素给凤歌递信,私下里办些事儿。
正吩咐着,就听外头门房来报:“大姑娘,外头有个妇人,说是要见朱女官。”
朱沅心中奇怪,猜不出来人身份,想着见一见也无妨,便道:“请进来罢。”
说着就走向隔壁屋子,准备见客。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生得一张圆圆脸,瞧着极为敦厚。并无几件首饰,但身上的衣衫质地做工都不差,只是式样花色都显得有些老旧过时。
来人落落大方的任朱沅打量。过得一阵才道:“我是黄家第五房的三姑娘,黄嘉苗。”
朱沅心下更迷惑了,看她的年纪和发式,都是作妇人打扮。这介绍自己,不是该从夫家介绍?为何还从了自己娘家的排行?
黄氏从她半晌并未回话的情形里得知她对于自家的事情是一点也不了解了,也是,这朱家听说入京不久,有些情形不大清楚,那也是有的。
黄氏大方的解惑:“我是在娘家守的望门寡。”
朱沅目光一动,并未插话,等她自言来意。
黄氏道:“我有个姑母,嫁入了长安候沈家。”
朱沅一下就理清了其中关窍,这黄氏,恐怕就是沈娘娘的表姐妹。
朱沅还在沈娘娘手底下吃饭呢,当下站起身来:“不知道贵客到来,有失礼数。”
黄氏苦笑一声:“我这样不祥的人,算什么贵客?”
朱沅笑着请她坐了上座,让含素重新奉上了好茶。
“不知您今日到此,是有什么吩咐?”
黄氏道:“之前费了一番功夫,打听到朱女官是在凤仪殿当差,便一直央人盯着,昨儿得了消息,晓得朱女官家来了,这才特特的赶了来,实是有事相求。”
朱沅不知她所求为何,没有当即答应。
黄氏说着露出了些惆怅之色:“朱女官安心,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儿。我们黄家自打五年前被贬斥,便再也无法入宫给娘娘请安。朱女官如今是娘娘的近身之人,今日便是想央女官给娘娘捎几句话。”
朱沅心下一转,恰到好处的露出些奇怪之色来。
黄氏论起来,是长安候沈家沈老夫人的侄女,沈老夫人正是沈娘娘的亲娘,有什么话不能托沈老夫人去递话?偏偏舍近求远,求到她朱沅头上来了?
黄氏眼圈一红:“烦请女官向娘娘递话,就说老夫人她,她,她受着苦呢。”
这话语中的悲痛,真是藏都藏不住。
朱沅自信不会看错,这黄氏应该并无做假,当下应承:“您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黄氏得了这句话,眼泪都落下来了,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朱沅的手。
两手一触,朱沅立即感觉到黄氏的手十分粗糙。
眼角一瞥,又见她袖口的衣边都有些磨损了。
黄氏平素倒是个十分灵醒的人,此刻是激动得没有注意到朱沅的目光。
当下出了朱家的门,一路归家去了。
黄家虽然被剥了爵位,但宅子倒还在,近年来已是被零零落落的卖了好些,一大家子越住越逼仄了。
黄氏刚进家门,迎面就遇上她嫂子刘氏。
刘氏打量她一眼:“小姑打扮得这般光鲜,是去那了?”
黄氏笑着答道:“去寻了个人。”
等黄氏走出不到十米,刘氏就嘀咕道:“这般不安于室,还守什么守?不如寻人嫁了,也好过在家占地方。”
黄氏一时气得直发抖。
黄家大爷从屋里出来,一把拉过刘氏:“你嘴里不干不净的作甚?”
刘氏冷笑:“你的好妹妹,咱们一家子这么多年来容着她,如今遭了难,体面的头面首饰和衣衫都当了卖了,就她还藏着私呢。”
黄氏听了一耳朵,咬着牙只当没听着,往前走了。
一时走到凉亭边,就见父亲坐在石墩上喝酒。
黄氏连忙过去拍了拍黄老爷身上的雪花:“爹,可不能这么着,酒烧得你热,冰天雪地的又冷,这一冷一热的还不得病了啊?”
黄老爷醉醺醺的瞥了她一眼:“你去那了?老实在家呆着不成?让你嫂子说嘴!”
黄氏咬了咬唇,悄声道:“我去央人给娘娘递话去了。”
黄老爷将酒壶往地上一下砸得粉碎:“你求她个屁!她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皇后成了废后,成日里要死要活的发癔病,自己亲娘受了难,几年都不见她问一声,你求她个屁!”
黄氏露出一丝倔意:“那是娘娘不知道……”
黄老爷大声打断了她:“你有这银子去打探求人,倒不如给你嫂子,也能堵她个三天两天的!”
黄氏便不说话了。侧着脸望着纷飞的大雪,一动不动,直到身上慢慢的也铺上了一层白。
毒妇重生记 第59章
孩童一日有一日的成长,三个月不见,沉哥儿看着懂事了不少。
但孩童也是极易忘事的,沉哥儿如今对着朱沅,还没有对着自己的乳娘熟稔亲热,不过到底是亲人,朱沅逗了他一阵,他立即又欢欢喜喜的叫“姐姐”了。
朱沅将个沈娘娘赏的玛瑙九连环送给他。
沉哥儿会不会解还两说,光看这红艳艳的颜色就喜欢,拿在手上摇来晃去的,将柳氏看得心惊:“可别摔了,还是收起来罢,娘给你去买个铜制的。” 柳氏一听据说还是太子幼时玩过的,就恨不能将之供起来了。
朱沅笑着看了一阵,不由有点遗憾不能和他们多聚一会子,因着黄氏的突然到来,她也是必须早入宫,将话传到沈娘娘面前了。
因此都没在家用午膳,就重新入宫了。
沈娘娘原本一人闷着看书呢,听到朱沅在外头求见,不由有些惊讶的将书倒扣在炕上,出声让朱沅进来:“你怎的也不在家多留一阵?宫门落匙前回来就成了。”
朱沅慢慢的走到沈娘娘身侧,轻声道:“是黄三姑,托臣女给娘娘递个口信。”
沈娘娘似乎迷惑了一阵。
她入宫多年,这些表亲往上数,七、八年没见也是有的。往年入宫给她请安的,那也是黄家有头有脸的夫人,黄三姑这样一个寡居之人,自是没这个脸面。
因此沈娘娘只晓得朱沅说的是她外祖家人,具体这个黄三姑是谁,她也是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是了,我母亲同我说过……”这是沈娘娘的表妹,当时未婚夫没了,夫家要迎了黄三姑家去守着,黄家人心疼黄三姑,怕她在夫家委屈了,也存了些来日让她改嫁的心思,一意要将她留在娘家,当时很是扯过一阵皮,还是沈老夫人插了手,事情才算了了。
沈娘娘哦了一声,没当回事。不说表亲,就是堂亲,她也多得不得了,当年能在她面前挂上号的,实在不多。黄三姑的父亲,也就是沈娘娘的亲舅舅,那是个不着调的,沈娘娘记得沈老夫人没少为他发愁,前些年就听说犯了事,捋了爵,沈娘娘当时已然是废后,就算还是皇后,也不会为这个去向皇帝求情后宫不干政。再说了,黄家是没了爵位差事,但并没抄家,积年的家业都还在,做一窝子富贵闲人,只怕还安生些。
这回这般曲折求到她面前来,怕也不是好事了,真有什么正经事,依沈老夫人对娘家的关照,一准给办妥妥的。真的是非她这个废后办不了的,沈老夫人就是对沈娘娘失望不愿见她,打发个人进来传句话还是可以的。
如今七拐八弯的找上了朱沅,听着就是所求逾越了本份。
沈娘娘眉眼不动,端了茶盏用茶:“她说的什么事儿?”
朱沅道:“她只说‘老夫人受着苦呢’”。
沈娘娘脸色变得煞白,手指头一下就觉着不是自己的了,眼看着杯子直直的落在了地上摔成几块,茶水迅速的在地毯上浸染出一幅怪异的图像,看着就像是张狰狞的面孔。
当即她就想下炕,起了一下身,只觉得没力,又跌坐了回去:“不可能……不可能……我得回去看看。”
糖儿在一旁听了,面色古怪,过了片刻才道:“娘娘,皇上发了话,这阵儿……”她没敢说全了,沈娘娘却听明白了,皇上才发了话,禁她的足呢。以前她也觉得没什么,横竖她就喜欢窝着不出去,这会子就慌了神,就近一把抓住了朱沅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糖儿忙道:“婢子先替娘娘往候府走一趟。”
沈娘娘六神无主:“好,好,你领了牌子,立即去!”
糖儿也是连忙应下,匆匆忙忙的转身走了。
沈娘娘抓住朱沅的手不撒:“你说我母亲会受什么苦?不至于罢?她还是堂堂的候夫人,我底下几个兄弟为了爵位,只有奉承她的份,能受什么苦?”
朱沅安慰道:“娘娘莫急,就算真有什么委屈,那也是一时的。只要老夫人身子好,娘娘站出来替老夫人撑着腰,谁给老夫人受了委屈,那都能给找补回来。”
沈娘娘听了,稍稍安定了两分,旋即又是一脸自责:“我真是不孝……以前我母亲还总入宫来看我,劝着我想开,莫为那小贱|人气苦了自己,只管好生教养太子和珸琅,熬到头,那也有的是好日子。是我不好,什么也听不进,她来一回就难受一回……后头撂下话来,再也不管我了……”
沈娘娘几个弟媳,都还无诰命在身,不能自个递牌子入宫,再说也不是一母所出,沈娘娘也从没主动召见过。隔房几个婶娘,偶尔入宫,见到沈娘娘,也只有说好的。沈娘娘竟是一直也没觉着什么不对。
沈娘娘落下泪来:“我又是没脸,又是怄气的,她不来,我除了年节赏赐,也就不曾多问她一句话,算起来,也有四、五个年头了……”
说到这里,朱沅和沈娘娘同时一怔:黄家,就是五年前被捋的爵位,难道就因为没了娘家可靠,沈家上下真就敢慢待了沈老夫人了?
沈娘娘这会子也不自责了,只觉得一股凉意从骨子里弥漫上来,冷得直打颤。
朱沅委婉的道:“娘娘,臣女说句僭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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