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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杨元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就会自作聪明,把事情往复杂里去想。”吕惠卿侧过脸,对曾布道,“何况他也不可能如你我一般,深悉韩冈的为人心术,吃亏上当也是免不了的。”
聪明人对自己都是有着绝对的信心。到韩冈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杨绘绝不会去怀疑自己想法的正确性,而只会将韩冈的信心来源往阴谋诡计方面去考虑。既然是这样,韩冈只要多提两句开宝寺铁塔,他就必然会想歪掉。
吕惠卿方才似是站在杨绘一边,其实是在帮韩冈着阴杨绘。韩冈瞥过来的一眼中带着笑意,分明也是透了吕惠卿的用心。
杨绘不合于新党,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对新法攻击的太厉害,所以还能做着翰林学士,否则早就给赶出朝堂去了。不过吕惠卿知道,两年前,天子曾有意让杨绘任御史中丞,不过给人给挡了。外面传说是王安石,但实际上却是文彦博。这是杨绘攻击新党不利的缘故。不知杨绘本人知不知道。
但现在杨绘身上的压力很大。翰林学士再进一步不是执政,就是御史中丞。所以杨绘一直都不肯明确的出来攻击新党。而旧党那一边,作为杨绘的***后台,却不会让他的态度继续暧昧下去。
今天杨绘来找韩冈麻烦,吕惠卿只要联系起他现在的处境,就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敢动狮子,却想来打虱子。小心虱子不是虱子,而是狮子!’吕惠卿冷笑着,心中转着绕口令。





宰执天下 第490章 明道华觜崖(2)
第490章 明道华觜崖(2)
定下赌约,杨绘虽然心急,却也不便立刻前往华觜冈。
宫宴还没有正式结束,至少要等进士们和上天子的御制诗后,才能前去。不过韩冈人就坐在这里,杨绘也不怕他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琼林苑的管勾官这时听了召唤过来,杨绘吩咐着:“去准备一个十斤以上的石锁,还有一个一斤上下秤砣。”
管勾林深河已经四五十岁,官场上摔打了几十年,心眼活络,更会做官。方才就从手下的吏员那里听说了杨绘和韩冈的赌赛,当然不会就傻傻的等着命令。
林深河没出身、没后台、没才学,只是靠了家族中唯一做了州官的伯父的临终遗表,才被荫补了一个没品级的流外小官。熬了几十年,靠磨勘磨到了从九品,却没能攀上一个像样的贵人。虽然他活动的能力是有,但也只不过弄来了一个管勾琼林苑的差事,还是升不上去。而且头上还压了两个宗室出身的琼林苑提举、同提举,平日里事都是他做,却还要受闲气,几年来都是憋闷不已。
但现在终于有了个机会,自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到了。韩冈自不量力,已成了众矢之的,林深河当然不会站到那艘破船上。肯定是要帮着杨学士,为他好生出一口气。只要这一次拍好杨学士的马屁,做了身前的亲近,做了他门下的走马狗,日后说不定还有转官的一天。
林深河垂着手,半弯着腰,声音谦卑无比:“下官前面已经让下面的人去准备了,学士尽管放心。”
杨绘点了点头,道了句好。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又招了招手,示意琼林苑管勾走近一点。
林深河忙凑上前来,压着心头的兴奋,陪着笑脸:“敢问学士有什么吩咐?”
杨绘侧过脸,低声问道:“苑内可有黑狗?”
“黑狗没有,但有公鸡,为数不少。”林深河心领神会的神秘的说着,“公***冠血也能破邪术,下官已让人先行准备去了。
杨绘惊讶的回头着这位知心可意的琼林苑管勾,就见林深河继续低声道:“下官想着,韩进士是孙真人的弟子,保不准会变什么术法,这么做也是有备无患。如果当真是如韩进士所说的自然大道,那一点公鸡血也不会有影响。”他往往左右,更凑近了一点,“下官这里还让人去准备了妇人天葵,到时与公鸡血一起抹上去,包管什么样的邪术都用不了。”
杨绘深深了这位近五十岁的卑官一眼,口气不无赞赏:“办事倒是得力。”
“下官最恨赌***术之人,只为了赌赛公平而已。”林深河说得义正辞严,一脸正气。
杨绘一笑,说到底,能帮翰林学士出力,哪有不屁颠颠的凑上来的,倒也不算什么了。“你叫林深河吧?我记下了!”
对于在琼林宴上闹出这一桩赌赛,殿中的每一个进士都是兴致盎然,各自低声讨论着,韩冈和杨绘之间究竟谁赢谁输。基本上都是站在杨绘的一边。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越重的东西越沉,越沉的东西当然落得越快,怎么可能一同落地。不过还是有人觉得韩冈有那么一两份胜算,但其中并不包括慕容武。
慕容武作为张载的弟子,还有韩冈的好友,在众同年的讨论中,当然是第一个要受到咨询的。他完全不能认同韩冈的说法,这也因为他比韩冈早一个月上京,并没有在韩冈去横渠镇时,在旁聆听韩冈对于力学三律的一番解说。
所以当韩冈和杨绘打起赌来的时候,他想阻止,却没能来得及。现在众同年过来相问,他明明心中直在摇头,还偏偏得站在韩冈这一边。回答的时候就免不了很是勉强,让众人都在了眼底。尽管他的回答,全是帮着韩冈,但每一个到他表情的进士,都摇着头。
“已经没得赌了。”邵刚对余中摊开了手,摇头叹道。
余中也叹了口气,好好的琼林宴变成了赌场,身为状元的他,当然不会乐于见。而韩冈所面临的境地,余中都是要敬而远之。他望了一眼,独坐原位、无人敢近的韩冈。这一科名声最响的一人,今天可就要折戟沉沙了。
“可惜了。”余中的低声呢喃,说不出喜悲。
吕惠卿了一圈殿内的情况,转身对曾布道:“来就我俩在赌韩玉昆赢了。”
“那不是正好,可以通杀啊!”曾布笑着,瞥着正与管勾琼林苑的小官窃窃私语的杨绘,眼神中尽是鄙视。
曾布应该殿中最相信韩冈的一人。虽然在新党中,最为反感韩冈行事作风的就是他。但韩冈的才智,曾布却是最能认同。能在第一次上京时,就出了一个撬动天下大局策略的谋士,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犯浑。而且在跟杨绘争辩时,话题都是由韩冈领着,怎么可能会出现自己造陷阱,然后自己跳进去的情况?!
吕惠卿也笑了一笑,他了食欲丝毫没有收到影响的韩冈,却又皱起眉来。虽然他赌着韩冈赢,但吕惠卿的心中,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韩冈敢说十斤重的铁球会比一斤重的铁球落地还要快。
“当真会是两个铁球或是秤砣、石锁的同时落地?还是韩玉昆会变什么术法?”他问着曾布。
曾布摇着头:“不知道,还是眼见为实吧。”
“眼见的可不一定为实。”吕惠卿道,“子渊攫灰而食,子见而疑之。先圣都犯错的事,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做到?”
子渊就是颜回。孔子率弟子周游列国,在陈、蔡之地被困,粮食已尽。颜回出外找到一些米回来,烹煮时房梁上有灰尘落尽锅中,颜回将沾了灰的一点米捞出来吃了,却被孔子见,便被误认为是先师长而偷吃,非礼也。一直到颜回解释清楚后,孔子为此而叹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原以为眼见为实,谁知实际上眼见的未必可信。
曾布则念着孔子紧随在后的一句话,“‘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这一句正合今日之事。韩玉昆说杨绘,就是说他是凭心臆测,到头来也不一定可靠。”
“‘知人固不易矣。’”吕惠卿背着孔子那段话的最后一句,冷笑道:“先圣不知子渊。恐怕王相公也没想到他这个女婿会有这一手吧?”
“但韩玉昆应该都算计好了。”曾布声音突然透着阴冷,“……想一想,今天这个鱼钩如果不是杨元素咬上来,你说韩玉昆是准备钓谁呢?”
吕惠卿闻言一怔,但深思起来,脸色也变了。以韩冈步步算计的性格,既然在天子面前***张载,必然有所依仗。只他今天说话作态,就知道必然早有准备。杨绘只是运气不佳,想在韩冈身上表现,却反过来被韩冈利用上了。但杨绘只是个送上门来的意外,以韩冈的为人,必然在之前就找好了牺牲品。
“真是要多谢谢杨元素了。”吕惠卿幽幽说着。
“嗯。”曾布说得更为直白,“杨元素的确是帮你挡了灾。至于王元泽,韩冈这个妹夫是不会跟他过不去的。”
三巡酒后,众进士为天子的御制诗写了和诗。四百多篇七律,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而韩冈的一首也还能凑活。但以杨绘的眼光,肯定是不上,如果没赌赛的事,他当是要摆出文坛前辈的姿态,好好落一下韩冈的面子,这样也算跟北面的两位有个交代。不过现在,就不需要为此多费唇舌。
杨绘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一马当先,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华觜冈走过去,韩冈紧随其后。已经等着这个节目等了许久的几百号人,也都一涌而出,一起跟着往琼林苑东南角的高丘而去。
华觜冈高约十多丈,是琼林苑中挖了金明池后,用土石垒起来的几座高坡中的一座。在华觜冈陡峭的北侧悬崖下,有着一汪清池。湖面不大,比左近的金明池要小上许多。但正好就在华觜冈上,那座高楼延伸出来的外廊的正下方。站在外廊上,韩冈手扶栏杆向下望去。波光粼粼的池水,离着他估计有着五十米的距离。
上得高台的并不多,大部分进士都在池边等着。二楼、底楼也用着一群人。而能站上三楼外廊的,基本上都是参加宴会的朝官,还有今科的状元和榜眼——官场上等级森严,任何时候都体现得很明白。
除了几名小吏,楼台上唯一的一名卑官,就是琼林苑管勾林深河。他为这场赌赛准备好了实验物品:“……石锁倒没有。这一块,是抵门石,约莫有三十斤重。而这块秤砣,则是正好一斤,乃是厨中所用。”
“玉昆,可以吗?”杨绘问着韩冈,眯起的双眼、翘起的嘴角,上面写满了得意。
韩冈了放在地上的两件试验品,用脚推了一下,感受了一下重量,觉得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踢两件东西的时候,琼林苑管勾会有一下提心吊胆的神色掠过。
不过这些都是末节了。在林深河的指派下,两名小吏一个抱起抵门石,一个拿起秤砣。楼上楼下一下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的手上。但就在这时,一声高喝远远的传来。
“且等一等!”
一匹奔马,从琼林苑大门处直奔华觜冈而来,骑手服色,竟然是个宦官。到了楼台下,那内侍下马,沿着楼梯跑上来。气喘吁吁。韩冈过去,竟然是童贯。
童贯喘了两口气,对着惊讶不已的官员们高声道:“御驾转眼就到,还请稍停片刻。”
闻言便是一片喧哗,竟然天子要来!




宰执天下 第491章 明道华觜崖(3)
第49章 明道华觜崖
“这下闹得大了。”曾布领旨之后,不禁叹起。他知道,琼林苑上的发生的事,肯定会传进天子的耳目中。但绝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皇帝的反应也是让人出乎意料。
“不仅仅天子要来,你对面。”吕惠卿板着脸指着北方,“消息好像已经传出去了。”
华觜冈北面,隔着小湖,就是从新郑门出来的通衢大道。本来这片小湖就是阻隔,所以外面并没有围墙遮拦。从道路上,就可以到琼林苑的内部。现在在对面的湖岸上,不知挤了多少百姓,粗粗一,竟然数以千计。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曾布惊问着。
“因为琼林宴啊!”
东京百万军民都在关注的琼林宴,一篇好诗出来,都能惊动全城,何况这一次的赌赛?转眼就被传出去了,现在几千上万的人都在湖对面,等着华觜崖上丢石头。
“不论结果如何,输的人这辈子都要成笑柄了。”曾布眼神深沉,盯着韩冈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下,略薄的双唇紧抿着,显得坚毅无比。韩冈大概也是明白,他这是以自己的一生为赌注。
‘……就他能不能赌赢了。’曾布想着。
在等着天子的时候,楼下、湖边的进士们早就开赌了。
众进士中自然是以押杨绘的为多,只有寥寥数人押着韩冈这个冷门。前十名中,有几个自重的没参赌,但参赌的都是押着杨绘,唯有第八名的留光宇与众不同。
留光宇的友人劝着他:“元章,你慕容武,他是韩冈同窗兼知交,你他脸色,有半分胜券在握的样子吗?同时张横渠的学生,韩冈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留光宇却是坚持己见,“小弟倒是觉得韩玉昆说的有理,这冷门押着也不错。”
心中却是冷笑,这里都是些蠢人,还人脸色做什么?有这个时间,自己拿着轻一点、重一点的东西试一试就知道了。
属于官中的筷子和碗不便乱丢,有宴上失仪之忧——就像韩冈和杨绘争辩,自始至终也都是笑眯眯的,谁也没有争得脸红脖子粗。更别说捶桌子砸碗,以增气势。
但留光宇用着腰带带钩和铜钱试过了,试了几次,都是同时落地。
关于这一点,他可没有与人分享的意思,说不得自己一人独赢,这脸面就涨起来了。到时候,那些赌杨绘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练亨甫,今科的第六名。他瞥了洋洋自得的留光宇一眼,也是在冷笑,‘这胖子,难道以为就他一人做了验证?’
下落的高度只有一人高,轻重也差不了太远的情况下,就算同时落下,也不能证明什么,何况练亨甫几次试过之后,还是觉得有一点微妙的区别。
这种情况,观人是最不会有问题的。韩冈的说法本于张载的理论,但慕容武却半点不知,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让人能相信韩冈?
“等着丢脸吧……”练亨甫不知是对谁在说。
天子的车驾很快就到了,几百名班直、内侍随行。只听着一片山呼万岁之声,从新郑门传了过来。
曾布、吕惠卿、杨绘还有韩冈等上百名琼林宴中人,都一股脑的去了琼林苑大门处相迎。
赵顼的车驾一直驶到华觜冈下。
等韩冈等人受诏到了楼台的最高层,赵顼从外廊处回过头来:
“朕只是想上一这赌赛的结果如何,不必耽搁时间了,先试了再说。”
韩冈和杨绘在琼林苑上闹出的这一通,赵顼听了之后先是有些恼怒。琼林宴上的赌赛,从来都是赌酒、赌诗、射覆、投壶,现在竟然比起了丢石头。
但听了来龙去脉之后,他立时就明白,今日一事虽是杨绘先行挑起,但却中韩冈下怀,他是借势要将张载推入经义局中。
但赵顼怎么想,都觉得一斤的铁球怎么会跟十斤的同时落地,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他将砚台和笔一丢,好像是差不多同时落地。
从道理上想不通,从实验上却是能证明,究竟结果如何,赵顼起了几分兴趣,干脆就来琼林苑走上一遭。
赵顼的命令干脆无比。在天子的注视下,两名小吏战战兢兢的一个捧起石头,一个拿起秤砣,然后将秤砣放在堵门石上。
“这是为何?”赵顼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两个分开来一起放手吗?
“这是为了防止放手的时机前后有差别,最后影响到结果。”韩冈向天子解释着,“就算是一个人来丢,时机上还是会有些微差别。只有现在这般,才能免除。”
“这样不会有何影响?”
“不会。”韩冈摇头,“秤砣并没有和堵门石绑起来,是分来开的。如果秤砣比堵门石落下要慢,当然在后面会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入水——就像一马一人前后靠在一起站着,可一旦跑起来,距离就会渐渐拉开。如果一样快,更不会有问题,可以到石头和秤砣始终贴在一起。除非是一斤重的秤砣,坠速比三十斤的堵门石要快,在后面推着石块,这样才会有影响。”
赵顼摇摇头,这当然不可能。
这就是韩冈对实验的设计,要不然出问题的可能性就太大了。五十米左右的高度,差不多四秒。上面松手的时间有了零点几秒的延误,到落水时就是七八米的差距。那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打脸,韩冈如何会去做?!
而且这个方法另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将秤砣受到的风阻给挡住了,受力小的秤砣会一直黏在石块上,不会出半点意外。
韩冈如此提议实验的步骤,解释了两句后,连杨绘都没法再反对。
若是反过来,秤砣在下,堵门石在上,杨绘肯定要反对到底。但现在秤砣放在堵门石之上,既没有绑着,也没有粘着,杨绘若是反对,反而会让他显得心虚,也难以说出个道理来。
总不能当着天子和这么多同僚,以及新科进士面前,说什么孙思邈嫡传的法术。那他可就要成为朝中的笑柄了。何况也不用怕什么,方才上楼来的时候,林深河可是对他低声说了句一切放心。
所有人都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托着石头和秤砣的小吏身上。只见他将手颤颤巍巍的探出栏杆,双手一放,石头和秤砣嗖的就直落而下。
赵顼立刻伏在栏杆上向下望去。
咚的一声响,就见着水花掀起了老高。
先是下面一片喧哗,嘈嘈的听不清楚。然后留在下面的童贯跑了上来,对着天子和众官道:“同时!同时!的确是同时落下来!”
结果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向杨绘。
不得不说,杨绘有着国之重臣的表现,都已经输了,但脸色只是略白而已。
而韩冈也知道,这个实验真要较真起来,却还有些说道,总有人嘴硬着。
只听杨绘道:“此必是韩冈以术法蒙蔽圣聪,不然为何方才一定要将秤砣放在石块上?还请陛下下旨,将两物分开来重新再试一次。”
韩冈冷笑,他就知道有人输不起。转头对两名小吏道:“请两位将手摊开。”
杨绘和林深河脸色大变,但在天子面前,他们也只能着两名小吏摊开手,上面还沾着血迹。
赵顼瞳孔一缩,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林深河脸色苍白,两个琼林苑提举也过来厉声追问,“这是什么!?”
“不知是黑狗血还是公鸡血?都抹了血,还有什么术法?!”韩冈哈哈笑了,他不理杨绘,转身对赵顼道:“其实这个实验,臣从来没有做过,也根本不需要做,只需从道理上想一下就够了!”
“此话怎讲?!”赵顼惊讶的问道,一众官员也是骚然。
既然如此,何必多费手段?!
杨绘绝然不信,但韩冈胸有成竹,微笑中充满了自信。
既然前面说是这是理,自然有通过逻辑方法进行证明的手段。初中物理中的内容,韩冈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现在杨绘反应过来,要换一种实验方法,韩冈是绝不可能答应。不管用什么实验,都会有误差。理想化的实验,也只会出在理想中。真的将堵门石和秤砣分开来丢下去,各种因素造成的误差肯定少不了,几乎不可能同时落地。
必须用理论来给杨绘最后一击!
“有一辆快车,一天能从东京驶到洛阳。还有一辆慢车,要三天才能从东京走到洛阳。”韩冈双眼一扫,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试问如果将快车和慢车用绳子绑在一起的话,情况如何?!”
“当然是快车拉着慢车走!”赵顼立刻道。
“陛下圣明!”韩冈赞了一句,道:“不管怎么说,肯定都是比快车要慢,比慢车要快!”
赵顼点头:“自是这个道理!”
天子点头首肯,杨绘想了一阵,也是点头。周围人众都没有反对声,这个道理哪还有错的?
韩冈笑了:“同样的道理。依照杨学士的说法,越重的下落速度越快,越轻的则越慢。那么,如果将轻物重物绑起来,就是将堵门石和秤砣用绳子绑起来丢下去,那落速就应该是比堵门石要慢,比秤砣要快。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冈问着杨绘,吕惠卿则在一边轻轻一击掌,恍然自语:“原来如此。”
而杨绘则迟迟不敢答,他知道韩冈的话中必有陷阱,但他左想右想却想不出陷阱在哪里。等不及的赵顼帮他回答了:“正是如此……但这又如何?”
韩冈一下提高了声调,厉声质问:“所以臣只是想问一下。既然杨学士说重物要比轻物落得快,那么堵门石和秤砣绑起来后有三十一斤重,为什么会比三十斤的堵门石还要慢……应该是快呀!”
寂静无声。
的确,应该是快啊……着杨绘的脸色惨白了下去,韩冈冷笑不已。
先以实据为验,再以推理证之。试问,谁能驳得了?!




宰执天下 第492章 明道华觜崖(4)
第492章 明道华觜崖(4)
伽利略设计出来的逻辑链,简单的只有三个环节,但却牢固得如同钢铁打造的一般。
没有人能提出异议,即便是杨绘,一时间也组织不起反驳的词句——想要胡搅蛮缠,弄混了水,也得先把前前后后想得通透。
而赵顼没有给他时间,想了一阵,觉得真是这番推论当真挑不出错来,“果然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对韩冈笑道,“这格物之说,果然有些意思。”
天子出言,不但确认了韩冈的胜利,更将格物摆上了台面。
韩冈低头谢过天子的赞许。可虽然胜了,他倒也没有得意洋洋起来。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并不代表自己的高度。对于那等在无尽的迷雾中,只靠着自己的双手而开辟出一条光辉道路的伟人,韩冈只有抬起头,高山仰止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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