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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篮筐的正中央安着一个燃油炉子,火也生了起来,给气囊中的空气不断加温。虽然不能直接凭着这具油炉将飞船升起来,但可以将飞船的滞空时间延长一倍。
缆绳渐渐的松了。挂在篮筐外的沙袋,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解开,每丢下一个沙袋,飞船就向上蹿上一截。就像被放在了台阶前的青蛙,一阶一阶的蹦着。而注视着飞船的人们,也随之一点点的抬起了头。
巨大的气囊就这么拖着篮筐和篮筐里面的宋军斥候,就这么蹦上了天空。自近三十丈的高处,俯视着离之不远的城池和军寨,将城寨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当兽首飞船在宋军阵列中腾起的时候,罗兀城的城头上很明显的惊起了一阵骚乱。就算党项高层中有那么几人从细作那里,听说过宋人手中有了能飞天的船只,也不可能有机会当面过实物,更别提下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卒。
旧年狄青因为相貌英俊如女子,故而上阵时就在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鬼面,披头散发的冲锋陷阵,让当面的西夏军见之胆寒。当年带着青铜鬼面的猛将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但现在飞在天上的恶兽可比当年的狄青更为可怖。
统率城中兵马的嵬名阿埋望着天上张着血盆巨口的怪兽,手脚冰凉。他当初就知道摊到这个职位不会有好结果,几次想调回兴庆府却都被堵了回来。这两年没少烧香,想不到还有“这是什么怪物?”他尖叫着。
“这是飞船。”嵬名阿埋身边的幕僚提醒道。
“这就是飞船?”嵬名阿埋心定了一些,他自从来到罗兀城后,为了自己的小名,着力打听宋人那边的动静,飞船这个名词还是听说过的。
幕僚用力的点头:“蹈于虚空,乘风而行,这肯定就是飞船!”
“传令下去,让士卒不要惊慌,只是宋人造得军器罢了!”嵬名阿埋立刻下着命令。只是他让下面不要惊慌,可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着。宋人都能飞上天了,那城墙还有什么用,转眼就能飞到自己的头顶上,“对了,要射下来,让人快点将那怪……飞船射下来!”
罗兀城城头上的西夏弓手瞄准了天上的飞船,纷纷射了过去。只是这完全是浪费箭矢的无谋之举,没有什么弓弩能射到比十几层的佛塔还要高出许多的飞船。仰着脖子着都累,箭矢飞到半空就纷纷落了下去。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宋军倚仗守城利器的床子弩,才有可能将天上的飞船给射下来。
趁着罗兀城中的混乱,宋军将一架架霹雳砲推上了阵前。六十余架巨型的投石车在城下寨前摆出的浩浩荡荡的阵势,让城头上的守军寒了胆。种谔的将旗也提了上来,牢牢的***了雪地中。两万宋军将士全都高声欢呼,伴着猝然响起的战鼓,如雷霆、如海啸,引得附近山岭中的积雪崩塌下来。
一个竹筒这时从飞船上丢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地。立刻有人上前去捡了起来,转身送到了种谔的面前。抽出竹筒中的纸条,种谔展开一,就抬头望着罗兀城中,“城里的西贼居然没有动静。”
“还是不敢出来拼命。嵬名家的人是不是给梁氏兄妹吓破胆了?”种朴。
六十架霹雳砲就停在寨子外,而寨中都没有派人出去守卫,就算明知道会有陷阱,也该出来拼个运气,能不能烧掉几架,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肯定会出来的。”种谔没有再多话,找来亲卫吩咐两句,让他跑去传令,就立于大旗下静静地等待着。
嵬名阿埋是知道霹雳砲威力的,他曾经见识过国中偷学而来的霹雳砲,毁掉了一堵城墙有多么轻松,而宋人的霹雳砲比那些仿制品要高大了一倍有余,威力只会更加恐怖。困守城中只能坐石弹一点点的将城墙寨墙给拆个干净,绝不会有好结果。如果拼一拼,就能毁去这些霹雳砲,嵬名阿埋肯定会立刻下令去赌一下运气。可是这厚达一尺多的积雪,让他打消了所有出战的念头,在雪地中跑不快的铁鹞子,只会成为神臂弓的靶子。





宰执天下 第660章 鼙鼓声喧贯中国(7)
第660章 鼙鼓声喧贯中国(7)
嵬名阿埋是知道霹雳砲威力的,他曾经见识过国中偷学而来的霹雳砲,毁掉了一堵城墙有多么轻松,而宋人的霹雳砲比那些仿制品要高大了一倍有余,威力只会更加恐怖。困守城中只能坐石弹一点点的将城墙寨墙给拆个干净,绝不会有好结果。如果拼一拼,就能毁去这些霹雳砲,嵬名阿埋肯定会立刻下令去赌一下运气。可是这厚达一尺多的积雪,让他打消了所有出战的念头,在雪地中跑不快的铁鹞子,只会成为神臂弓的靶子。
“尽管砸好了,雪这么厚,砸塌了城墙也别想攻上来。”嵬名阿埋喃喃自语。在种谔搬出了飞船和投石车后,在他的眼中,厚厚的积雪比起城墙更安全。他已经下令守军撤下城头,只把旗号留下。这道城墙,坏就让他坏好了。
匆匆下城的士兵们有点乱,嵬名阿埋转头过去呵斥了两声,回过头来吩咐道:“让芭良也将人撤离寨墙边,只要人不被石弹砸到,寨墙坏了也能再修起来。”
一名信使带着主帅的命令从城头垂了下去,跑去了不远处的营寨传令。
嵬名阿埋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方才到飞船后的惊慌,已经在他发现宋人的兽首飞船在山谷中的北风里向南大幅的偏着,得靠绳索系在地面上之后,便半点也不剩了。
不过是个巢车而已!不足为虑。
嵬名阿埋扶着墙头,望着银装素裹的远近山川。无定河一带千丘万壑,沿着河谷向前走一里,两边都能经过十几条沟,这样的地形要想防着偷袭很难,而偷袭就很简单了。
别以为他没有后手,嵬名阿埋捏着墙头的积雪发着狠。
自从被调到罗兀城后,他就知道自己最后很有可能被当做弃子来处理。为了保命,他可是什么招数都想过了。嵬名阿埋的才智虽不算高,但架不住他为了要保住小命而拼命。
嵬名阿埋的幕僚惯会察言观色,着阿埋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讨着好笑说着:“宋人进抵城下已有时日,一开始的防备肯定也松懈下来了,昨夜更是送了一份大礼过去。只要今天宋人不能攻下此城,到了夜里可是有着好了。”
“河谷狭窄,在谷地扎营,也就别想着防火了。”嵬名阿埋冷冷的说了一句。
“举烟!通知外面的孩儿!”他接着又是一声怒吼。
这时候,就让宋人多得意一下吧,腾起的狼烟多半会被他们当成告急的信号。回头再用力的盯了天上的飞船一眼,嵬名阿埋转身就下了城去。
罗兀城中的敌军从城头上撤了下去,城外寨中的西贼也让出了寨墙内的一段,这一变化立刻就从飞船上传到了种谔的手中。
种谔毫不在意的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去。西贼会怎么做,这根本就无关紧要。
“放狼烟了!”种朴的叫声隐隐带着兴奋。
几道黑色浓烟此时自城中腾升而起,高高的散入云霄。
“还没正式攻城呢……嵬名阿埋已经要向北面求救了。”种朴快活的大笑着:“这里的雪都一尺厚了,赏逋岭、马户川和立赏坪少说也有三尺,哪里能来得及赶来救援?”
“就算来了也能早早的发现。”种建中将兴奋收于心底,冷静的说着。
“霹雳砲准备好了没有?”种谔不理自家的子侄在说些什么,在前面问着部将。
部将单膝跪倒,抱拳高声:“只等太尉令下。”
“开始吧。”种谔语气淡然。
平静的语调,立刻就引发了一场疾风暴雨。
六十余架霹雳砲几乎都是对着军寨而去。居中的霹雳砲当先发射,载满重物的前臂向下一落,后臂长长的稍杆便猛然一样,嗖的一声响,就将近五十斤重的石弹远远的抛掷了出去。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石弹的落处离着寨墙尚有一段距离。
控制这架霹雳砲的砲组,随即就在前臂处加装了配重的石块,第二次发射,石弹则正正的撞上了寨墙,卡擦一声脆响,木质的寨墙顿时就可撞开了一处豁口。
只用两发就确定了配重。得到的数据,立刻传给了每一个砲组。第一轮齐射,就有三分之一准确的飞进了党项人的军寨中或是砸在寨墙上。第二轮、第三轮,命中率都在三成以上。靠着配重和标准化的石弹来确定射程的霹雳砲,稳定而高效。
须臾之间,就如同风暴一般的弹雨攻击,带给的寨中守军的就是全然绝望,西夏人在此地不是没有守具,可要想跟宋人比起来未免差距太大了一点。藏于城中的霹雳砲,与城下的霹雳砲对比起来,却如刚通过了蒙学的小学生,与已经通过了贡举,正要入京参加进士考的贡生做比较。
面对南方的围墙已然尽灭。飞过来的石弹钻进寨中后,就在其中横冲直撞起来,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原本为了避让石弹而腾出的空地,现在又扩大了许多。
“该雪橇车出动了。”
一辆辆载着宋军步卒的雪橇车就从营中鱼贯而出。原本是运粮的车辆,现在则成了运送士兵穿越雪地的工具。
种谔带来的军队中,除了几百匹挽马之外,骑兵用的战马也就五百多匹,原本是作为斥候和游骑来使用,现在下了雪,全都派不上用场。论起吃用,两万人马的宋军,比起驻扎在罗兀城内城外的西贼,耗用的粮食还要少上许多——对面可是至少有三四千匹马,而一匹战马,消耗的草料粮食,差不多能有常人的五到十倍。
不过毕竟是两万人,要想维持着补给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幸好这时候有了雪橇车。
利用雪橇车在山区运粮,比起手推车或是马骡来运输要轻松得很多。一百辆雪橇车沿着冰封雪盖的无定河就这么一路上来了,也不用像过去那般劳师动众,发动数万民夫,很是轻松的就维持住了两万大军的粮秣补给。种谔敢以一路之力发动此番大战,也有不用征发百姓的缘故。
所以种谔要等到冬天,等到下雪之后再行动。
着载着宋军的雪橇车向着寨墙冲去,被下属急匆匆的催上了城头的罗兀城主将手脚冰冷,脑中一阵晕眩。
比起飞船、霹雳砲、神臂弓、斩马刀和板甲,在宋人的军械中,雪橇车的名气一点也不大。嵬名阿埋哪里能想到,宋人还有这样的一个招数,竟然会有着在雪上轻松运送兵员的车辆。
车上所载的宋军步卒粗粗一数估计有四五百人之多,差不多一个指挥,如果让他们在寨外下车结阵,想歼灭他们,绝不是一时三刻能做到的。而这段时间里,宋人的雪橇车还能运上几个指挥冲过来。一旦让两三千名宋军步卒,开始结阵冲击已经没有了围墙的寨子,寨中守军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
连忙点起自家的侄儿,“谕密,速领军出城堵截!”
嵬名谕密听命,立刻领了一千铁鹞子出城。
“来不及了。”
在嵬名谕密尚在城门内侧整顿兵马的时候,种谔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积雪阻碍了党项骑兵的冲锋,如同在白纸上爬行的蚁蚕,一点点的挪动着。而宋军的战车同样是碾着积雪,却硬是要比党项骑兵还要快上一成。似微小的速度差别,却使得宋军能够提前一步排下阵势,用劲弩将射得人仰马翻。
再雄峻的战马,背上连人带甲小两百斤的累赘,而且还是在雪地里跋涉,必然是举步维艰。而拉着雪橇车的挽马,则只是要拖动身后的车厢而已。尽管雪橇车在眼下,还不如平日里两条腿奔跑的速度,但来去如风的铁鹞子,更是只能落在后面吃灰。
一支支弩箭从下车结阵的宋军手上的神臂弓中离弦而出,组成的箭雨泼洒向避让转向的敌军。军寨中的守军打算展开反击,帮助出战的嵬名谕密,但霹雳砲的攻势一直没有停歇,而且还换成了能够飞溅伤人的泥弹和碎石弹,片刻之间,就在军寨中造成了数倍于之前的伤亡。
“射得好!”种朴右手握拳,一声大叫。
“西贼肯定要退了。”种建中说着。
也正如种建中所言,随着雪橇车第二次载人出寨,罗兀城头的撤军号角仓促的响了起来,嵬名谕密带出去的铁鹞子开始后撤,而营寨中的守军也从北门匆匆逃了出去,绕了个圈子转回罗兀城中。他们离开前还在营中放了一把火,只是没能烧起来。
远远望着官军冲入西贼留下来的军寨,在欢呼万胜中,种朴摇摇头:“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西贼还真是废了,与几十年前根本没法儿比啊!”
“是官军已经远胜过往。”种建中笑道。拥有神兵利器,手握绝对的优势,这一战实在是太轻松了,在过去怎么也不敢想的。
刚刚从后面上来的游师雄为人稳重,提醒道:“西贼惯使奸计,还是要小心为上。”
“的确是没到得意的时候,这些话等你们打到兴庆府再说吧。”种谔虎着脸教训了子侄两句,一指位于正前方的城池,“今日先破城,给我将罗兀城攻下来。不管嵬名阿埋还有什么谋划,打下罗兀城就什么都没了。”
熙宁八年十月廿七,宋军收复罗兀城,并斩首三千余级,城中守将嵬名阿埋余众窜入山中。
但于此同时,三万西夏军出现在河东路的西北角、同时与西夏和辽国西京道交界的丰州。猝不及防之下,仅有不到两千守军的丰州州城,只坚持了两日便宣告陷落。麟府军救援不及,反而在半道遭遇埋伏,主将折克行苦战得脱,只能率军回镇本州、坚守待援。
自此大宋君臣方才明了,西夏无论是对秦凤路的进攻,还是在罗兀城的坚守,都只是幌子,党项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将辽国给牵扯进来。
就在丰州陷落的消息抵达东京的同一天,相距万里的南方,一支满载着大军的船队驶离了交趾永安州的港口,进入了茫茫南海,船头的方向……是北方。




宰执天下 第661章 进退难知走金锣(1)
第66章 进退难知走金锣
重夺罗兀城的兴奋不过数日,紧接着就是当头一棒向着赵顼的脑门上挥来。
丰州失陷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没人想到西夏敢这么赌上一把。
丰州陷落,得到了充分补给的党项人军势大振,同在黄河西岸的麟府二州如今都有陷落的危险。而且还要提防着契丹,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
这是谁的责任?
几乎也是惯例了,当这个噩耗传入京中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不是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而是追究责任。
欲要追究守臣失土之罪,但知州高遵路已经战死疆场,连同下面的将校三十七人,还有近两千守军,一同殉国。与高遵裕一样,高遵路也是太后的亲叔叔,既然他已经以身殉国,再加罪也未免太不合人情了。
板子当然首先是要落在府州知州折克柔身上,不管怎么说,他也有失察敌情的罪名。只是也不能深责,朝廷还要靠他收复丰州。
麟府丰三州是折家的地盘,其中居于核心地位的府州,开国百年来全是折家人担任知州。想想韩琦,他三判相州就被说成是朝廷莫大的恩典,而折家盘踞云中之地上百年,却已经被习以为常——在许多宋人的眼中,府州折家那是当地的土官,而不是朝廷派遣的流官。
禁军、义勇和弓箭手加起来接近两万人的麟府军,说极端点就是折家的私军,折家家主对他们的的影响力不在朝廷之下。这在大宋国中,也算是独一份。说到将门中的种家姚家,那都是根基浅薄,跟盘踞麟府一带上百年的折家没法儿比的。
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麟府军换装的序列总是排在最后。神臂弓都没有配足,配发床子弩的记录还是在庆历二年,嵬名元昊领军攻打河东的时候,更别说板甲、斩马刀、飞船这些军器监出产的新玩具,连个样品都没有发过去一件。
为了夺回丰州,这些军器要紧急调拨,河东的兵马也得做好支援的准备。但此时崇政殿中,依然不是在讨论此事。
“此乃陛下误信人言之故!”吴充当初就反对对西夏开战,现在得了罗兀,却丢了丰州,更是让他抓到了把柄。对赵顼一点也不客气,“自熙宁五年息兵以来,陕西、河东三年不见战事,秉常亦自恭顺。陛下误信种谔狂言,兴兵侵夏。须知犬入穷巷,其必反噬。先有秦凤遭袭,西贼破数寨而归,继而又有丰州被攻占。得一孤城,却失一州之地,当可谓之得不偿失。臣请陛下召回大军,调回种谔,以论其罪。”
这一次的战事,天子不顾他这位枢密使的反对,而强行让鄜延路出兵,这枢密使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文彦博当年就能将夺下绥德的种谔丢到随州四年,他吴充也不会输人。若以为到了这时候,他还会恋栈权位,不敢直言,就未免太小瞧他吴充了。
赵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吴充戳到了他心里的伤口上,但他还不能发作,否则有损声名。外面的士人从来都不会留口德,即便是皇帝也一样。
“丰州之事与种谔无关!”
赵顼出言袒护种谔,将吴充的指责堵了回去。他还要灭亡西夏,种谔这样善战的将领,肯定不能少。
吴充心下冷笑,也不言语了。想息事宁人哪有这般容易?御史台的言官们现在应当都在写弹章了,自从侬智高之乱后,国朝再也没有失陷过一座州城。这可是几十年来的第一遭,总得有人出来负责。
“西贼力弱,若尽起河东之军,丰州指日可复。而种谔携胜势溯无定河北上,兵胁银夏。西贼必首尾难顾。”冯京几句话平复了赵顼的坏情绪,只是赵顼刚刚点了一下头,冯京就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万一西贼将丰州献与契丹,如之奈何?”
赵顼脸色更为苍白,若丰州当真落入契丹手中,就如羊入虎口,哪还有夺回来的机会。一时心乱如麻,好半天方才问道:“蔡确现在到了哪里?”
冯京回道:“蔡确只走六日,此时应当还没有到雄州。”
“发金牌急脚,命其兼程而行!”
“陛下!万万不可!”几名宰辅闻言心中大急,齐声阻拦,这事哪里能做得?一时间,两边都忘了党派之分。
王安石连忙道:“越是危殆之时,越是得戒急戒躁。若是被北朝觑透了虚实,必生觊觎之心。北人之欲壑,岂是区区五十万银绢能填?届时必生事端。”
“陛下只需遣人将此事告知蔡确便可。”韩绛也道:“他只是通报攻取罗兀的国信使,丰州之事与其无关。即便辽人索求金银土地,自会遣使来,也轮不到他说话。”
辽国肯定不会想见灭掉西夏,一旦西夏求到辽主面前,甚至按照冯京所说,将丰州送给辽国。辽国君臣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会将丰州送还,也肯定要连皮带骨的狠狠斩上一刀。
“就依韩卿之言。”赵顼点着头。接着又惶惶然的问道,“但眼下河东、陕西两地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如今正值冬日,北方必是大雪封路,交通往来不便。丰州陷落的消息,一时也传不到辽主的耳中,当尽速遣兵夺回丰州。而鄜延路也当继续被上,攻打银夏。不论银夏得与不得,当能令丰州贼军不敢一意坚守。”吕惠卿声音停了一下,“要在辽国出手干涉此事之前!”
这就是有底气和没底气的差别。
只要辽国不插手进来,崇政殿中的君臣并不担心西夏,张玉在甘谷城,种谔在罗兀城,一攻一防两次大捷,都说明了宋军的战力已经远胜西夏。可一对上辽国,谁也不敢说必胜,甚至连作战的信心都没有,连同赵顼也一样。
只能选择躲避。
赵顼静静的闭上眼睛,心头沉甸甸的。都已经八年了,他登基已有八年,可登基时所发的宏愿,依然是镜中水月。究竟什么时候能让他不用再顾忌北虏,出兵北收燕云?
“朝廷肯定要顾忌北虏的反应。”
“西贼攻打丰州就是为了将辽人拖进这场战事中来,现在肯定已经遣人去通知辽国……不过辽人会趁机勒索,当不会出兵掺和。”
桌上摊开一幅潦草的地图,宋、辽、夏三国尽绘在图上。张载站在桌前,韩冈、苏昞、范育、吕大临这几位得意弟子都在桌边,着地图议论时局。
张载门下弟子,少有只会说着仁义道德的腐儒,他们的目标都是真正贯通六艺的儒者。为万世开太平并不是指穷兵黩武,但也少不了涉及兵事。即便是吕大临、苏昞这样专注于经义、礼法的儒者,也对诸多兵书倒背如流。
“玉昆说得没错。”苏昞低头着地图上丰州的所在,虽然很是模糊,但至少大体的位置没有错,“西夏女主外戚当道,国力日渐衰弱。甘谷城下野战参拜,继而又被种子正轻取罗兀城,以西夏现在的困境,也只能求救于契丹。”
“罗兀城是不是西贼故意没有加以防备?”范育问着。
“罗兀城的陷落,其实当也是在党项人的意料之外。”韩冈想了一想,说道,“若是一开始就明知罗兀难守,就算想装个样子,也不会放上几千铁鹞子。那可都是精锐,单是俘获的战马就有整整一千三百匹,是鄜延路如今战马总数的一成半!”
“说得有理。种子正的确是个将才。”苏昞抬头冲韩冈笑了笑,“也有玉昆的功劳在。”
“丰州旧属契丹。太祖开宝二年,其守将千牛卫将军王甲举城来归。不过当时的丰州,其实是在屈野川东。归于中国后,便与折家一样,由王甲的子孙世代传承。只是到了庆历元年,被元昊领军夺占,时任知州的王甲曾孙王馀庆战死,之后就再也没有夺回来。现在的丰州,是嘉佑七年,于府州萝泊川掌地复建为州,也就是将旧属府州的古长城以北的地方都划了过去。”
张载对丰州的掌故侃侃而谈。在韩冈的记忆里,当年求学时,张载也在教学中表现了他对陕西、河东的山川地理和历史变迁了如指掌。现在依然能娓娓道来,可见他旧年在这方面到底下了多少功夫。旧年献兵策于范仲淹,也是有所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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