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向宝的门客僚属面面相觑,若是在战场上,还能报个失足落马或是中了流矢,但现在还在永宁寨中,如何还能动手?就算想找个借口治韩冈的罪,也得向宝自己能起来再说。何论他还要杀王韶!
“来钤辖对韩冈误会很深啊。”韩冈叹着气,走进向宝的卧房,“不过,不管有什么误会,等钤辖病愈之后,都能有解决之道,就是现在不能再动气了,这对身体恢复并不会好。”
着韩冈进来,向宝益发作怒,口齿不清的吼着:“你们还愣着什么,还不杀了他!”
没人听他的,没有一个人动弹。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听他说话。一个风瘫的将领并不为军中所需要,也不会为幕僚所礼重。如果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他的命令也许会得到实行,即便是让他们去杀一个朝廷命官,说不定都有人亲自敢做。但如今向宝的情况变了,他的健康状况已经让他难以维持过去的权威。
韩冈也只把向宝的怒火当成耳旁风,他拉着向宝最为信任的一个门客道:“钤辖能自行醒来,这是件好事。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养病,应该还能恢复。只是不能再生气了,若下一次再发病,钤辖当真就没救了。”
门客点着头,回头仍不住咒骂的向宝,哀声叹气。韩冈在房中站了一站,便告辞出来。向宝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复原的可能性不算小,只是他肯定再也带不了兵了。
可怜吗……韩冈可是一点也不同情向宝。只向宝一醒过来,就对自己喊打喊杀,就知道他没有半点反省之心。
‘从来都是你跟我过不去,我何曾欠过你!’韩冈心中恨恨的想着。
若不是与王韶商议的釜底抽薪,过两天躺在床上等死的就是他韩冈自己了。向宝纵然不敢耍手段杀一位文官,但找个借口给自己几十军棍,他却是敢做。杖责可轻可重,端心情如何。如果换了自己,向宝自然是往重里下手。十几军棍打下去,任你壮比犍牛,也是要成废人。
两军争战,本就没有仁义道德可言。韩冈与向宝相悖如参商,相恶如敌国。之间的关系没有化解的可能,既然这样,至他于死地,着他成为残废,韩冈确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知道这件事传到秦州,李师中他们的表情又会如何?
韩冈现在心中有些想那时候的秦凤经略的反应,应该比向宝在点将台上的晕倒还要让人痛快。
宰执天下 第151章 收兵止戈留余恨(二)
第5章 收兵止戈留余恨(二)
进退不得。
这四个字,指的是跟随向宝自秦州出征的一众人等的现状……自然也包括韩冈。
进兵当然不可能,王韶都把事办完了,去古渭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但退兵也不可能,没人下这个命令,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向宝早前给军中定的口令并不是‘鸡肋’,也不好就此提前打理行装。
就因为没了主心骨,如今永宁寨人心浮动这件事韩冈则是要除外,他倒是乐得自在一点全军上下,都在等着向宝能说句准话。
但向宝始终保持沉默,仿佛一场中风,让他的思考能力都随风而去。而他的现状已经在当天就急报秦州,但至少还要等到五天后,才能收到李师中的回复。
其实这两天,向宝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手脚都能轻轻的动弹,也不会再对韩冈喊打喊杀。但死仇是肯定结下了,尽管这笔帐主要会算到王韶的头上,可韩冈就在眼前,向宝的带着杀气的一对眼睛,总是盯着韩冈在转。
韩冈现在没事都少去见向宝,若是真的避免不了,都会选择人多的时候,身后也会跟着两人。以便向宝一时怒起,有人能拦着。不过当韩冈说过可以让中风患者从新站起来,虽然向宝本人对此坚决不信,但他的幕僚们都相信了。
除了每天都至少要拜见一次主帅,韩冈的剩余时间则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永宁寨中本就有些生病受伤的士兵这也是任何一座城寨都难以避免的情况韩冈便趁机把疗养院的牌子在永宁寨中竖了起来。带着朱中为首的一队护工,还有伤病员的亲友家属,打理起秦凤路的第二座疗养院,就跟他当初在甘谷城时做的一样。
另外韩冈也遣人去了古渭寨报信。向宝被气得中风,整个秦州政局都要改变。而且王韶是当事人,他的立场十分微妙,必须要通知他及早做出准备。
所以两天后,王厚带着赵隆匆匆从古渭寨赶来,就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一见王厚,韩冈便上前拱手道喜,“恭喜王机宜,恭喜处道兄。”
“恭喜家严,还是当面说得好。恭喜愚兄,愚兄可没什么好喜的。”王厚经历过一次大战,精气神都不同了,说话、性格都在渐渐改变。
“机宜一战得胜,再不会有人说,机宜在秦州是劳而无功,虚耗人力了。”
“这一战可没那么简单。”王厚摇摇头,似是感慨万千,“还是偷袭,又是两倍于贼的兵力,但一战下来,各部死伤都不少。木征支援托硕部的就只有四百兵,但全是精锐。董裕带着他们一个反击,差点就给他翻盘。”
论起兵事,韩冈的经验便显得不够用了。他疑惑的问着:“木征真的有那么强?才四百兵……竟然差点就让托硕部翻盘?”
王厚摇头,“即便在河州,像董裕带来的这四百人肯定也只是为数极少的精锐。如这四百有兵有甲且经过训练的精兵,木征最多也就两千上下,但已经足以让他在河湟雄踞一方了。”
“兵贵精不贵多,木征来也是颇有见识……没能见识一下木征家的精锐,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王厚笑道:“等过几个月,就会见到腻烦的地步。”
韩冈点点头:“机宜以蕃部破蕃部。平戎策上的团聚众羌这一条,已经初见成效。只要圣聪未被蒙蔽,机宜于渭源建城,于青渭屯田市易,都是指日可待。”
“团聚众羌主要还是刘昌祚的功劳。”王厚没有贪天功为己功的意思,而且韩冈又是自己人,在他面前也没必要自我吹嘘,“玉昆你早前说得没错,刘昌祚这段日子给向宝欺负狠了,心中怨意确是极深。他虽然不敢调动麾下兵马,但七支蕃部中,有四支是他叫来的。没有刘昌祚的助力,今次说不定要惨败。”
“刘昌祚论能力,在秦凤军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但他偏生官运甚差,总是被上官压制。今次终于给他把握到机会了,他怎么可能放过?”
王厚点着头:“昨天刘昌祚听说向宝中风昏倒,当面虽然没话,但他回去后据说可是笑了许久。”
“刘昌祚被向宝压在头上,向宝坏了事,他不笑才有鬼。”韩冈不奇怪刘昌祚的恣意无忌,任谁被顶头上司坏了晋升的机会,都会如刘昌祚这般恨人恨到骨头里。他很理解刘昌祚的想法,像刘昌祚这样的组织中坚,如果被上司压着不给他的做事,哪个会甘心,换作是自己,早就刀枪一起上了。
“刘昌祚听着向宝中风之事后幸灾乐祸,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生疑。”王厚问着韩冈,“玉昆,向宝中风一事可是确实?”
韩冈清楚这句话才是王厚今天最为关心的一桩事,“小弟亲眼到的,这一点向宝做不得假,而且他也没必要作假,装中风对他有没有好处。”
“竟然是真的。”王厚又是在感慨着:“家严听说了此事之后,就说一句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家严的本意也不是想到向宝最后成了这般模样。”
“向宝心怀不广,所以气急之下得了风疾。此非机宜之过,当不须耿耿于怀。”
“只是向宝是带御器械,虽然仅仅个虚名,但他在天子驾前也的确做过一阵,混个脸熟。如今的天子性格宽厚,现在听到向宝中风不起,天子那边多半少不了会有些芥蒂。”
王厚虽然没提他的父亲,但这段话只会出自王韶之口。王韶见过天子,那是在他的《平戎策》得到赵顼认同后,被越次招入宫中。那只是两年前的事,这么段的时间,赵顼的性格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决定了王韶的评价不会有什么错误。
“难道天子会不到机宜收复蕃部的功劳?”韩冈对赵顼没什么了解,但一个感情用事的天子,对臣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家严也说不准。不过愚兄想来,王相公应该能帮上一手。”王厚为之分析着,韩冈见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知从王韶那边听到了多少,“只是秦州军中,家严的名声可就不是王相公能照顾得了的了。”
说起来,王韶在秦凤军中的名声可能因为这次他横插一杠,再度滑落下去,毕竟是带着蕃人抢功劳,没有几个士兵会喜欢这样的官儿。而且向宝的失败虽然的确可笑,如果仅仅是吐血的话,他就是个丑角,但向宝现在中风昏倒,却能引来不少同情。
“不过士卒军汉们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朝堂。”韩冈如此说道。他在秦凤军中也有些名声,但这并不影响李师中和向宝跟他过不去。现在军汉们因为功劳被抢了,所以敌视王韶,但等到王韶领着他们挣了功劳,分发一些赏赐,他们的法便会颠倒过来。
“玉昆说得是,他们的想法的确无甚关碍。”王厚点着头,“向宝既然卧床不起,这两天等秦州的消息送到,就肯定要退兵了。玉昆,要不要顺便到古渭去。你的疗养院就开在甘谷城和永宁寨中,其他寨堡可是会有怨言的。”
“人才难得,小弟一切亲历亲为,所以做得慢了。不过小弟这边,有个叫朱中做得不错,古渭寨的疗养院可以由他先把架子搭起来。”
韩冈写出《伤病管理暂行条例》,为军医之事定下规矩后,一切就可以照着规条来就行了,并不需要他本人事必亲躬。“小弟现在还得随着向宝回秦州缴令,都得等过上一阵子,再去古渭不迟。”
“说实话,家严虽然与向宝几乎势不两立,但毕竟离得极远。玉昆你天天在向宝面前晃来晃去,也不怕他心情不好?”
“向宝不是傻子,他现在也不疯。他还想着恢复发病前的健康。不可能得罪一个对医术有所了解,传说中是药王孙思邈私淑弟子的人物,”
王厚惊道:“难道玉昆你知道中风该怎么治?”
韩冈摇摇头,笑道:“我对此也不甚了了,但向宝以为小弟知道。”
王厚注意到韩冈用了‘不甚了了’这个词。韩冈说话一向谨慎,很少说谎,而且遣词用句都是依着标准而来。他既然用上了不甚了了这四个字,那他对中风还有有点了解,所以能让向宝误会。
“既然玉昆你早有准备,愚兄就能安心了。”
三天后,就是韩冈预计的时间,秦凤经略司的公文追到了永宁寨中,在命令中,李师中下令向宝带出来的队伍,及早回返秦州。一场剿灭蕃部的大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落下帷幕,只有王韶和刘昌祚两人得意,而其他参与进来的官员,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灰溜溜的回去了。
韩冈自在的骑马走在队伍中,本是跟随他的朱中等人已经与王厚一起去了古渭寨,而本来带在身边的药材等物资,也托王厚转交给了王韶。
就在秦州城中,向宝的几个亲族这时聚在一处,向着李师中哭诉:“王韶鼠辈,妒贤嫉能,窃据高位。今次向钤辖受其所欺,以至于遭受卒中之厄,还望李经略为钤辖主持一个公道啊。”
李师中点着头,心中却是在想,王韶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竟然能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气成了中风,这下向宝空出动的位置,不出意料,张守约肯定将会顶替上。如此一来,支持王韶的军方将领,便已经是钤辖一级了。
真的是运气!李师中这般想着。
宰执天下 第152章 素意兰心得君怜(一)
第52章 素意兰心得君怜(一)
跟随着大队,韩冈回到秦州。
当向宝被王韶气得中风的消息在秦州城中传开,往常都对李王之争高谈阔论的秦州官场一时都为之失语。
王韶的手段实在是够狠,抢在向宝前面把托硕部给消灭,让他在几千人面前把脸丢尽。若不是在点将台上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急转直下,向宝也不至于被气得中了风。
而且一开始,向宝领军出征的计划,王韶本人也是同意的。但有谁能想到,军议过后,他便直奔古渭寨,抢在向宝之前把功劳攥在自己手中的同时,还顺势将向宝害得万劫不复。这样的心计手段,让人心中不免有些畏惧。一时之间,王韶在秦州官场上的名声,可就往着奸猾狡诈方向去了。
对于此,韩冈则一点也不为王韶担心。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于王韶,人们是畏惧,而不是鄙视,是敬而远之,而不是嫌弃。王韶的手段让人有了畏惧之心,但也可以让他们变得安静一点。李师中现在再想设计王韶,要费得手脚可就不是那么简单。
聚七部之力,一举拔掉了木征安排在青渭地区的一颗钉子。王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做到了最好。
当然,他这个最好仅仅是指团聚众羌,共破托硕部这一件事。至于他违反了多少官场规则,得罪了多少官员,这都是王韶现在所无力去考虑的。
王韶的这一带着一丝疯狂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李师中其实隐隐约约的有着认识。作为王韶的老对手,别人没出王韶今次行事的异样,只以为他是一鸣惊人,但李师中却是出了王韶,表现了一个与过去两年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
这个风格,并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个老老实实跟着向宝一起西行的韩冈。韩冈行事,向来是单刀直入,从无一丝退避,军器库、裴峡谷,还是伏羌城,莫不是如此。今次王韶夺向宝之功,也是没有犹豫半分,直接去古渭寨调集蕃部,让向宝的进取成了笑话。
李师中有理由怀疑王韶的做法是得自韩冈的建议,不然他的行事风格不会如此剧烈变化。习惯成自然,要改变行事习惯总是会有外力的因素。
‘这灌园小儿着实惹人厌。’李师中想着。在东门迎接向宝的时候,他的眼神便不时地扫过韩冈。
这个身材高大的灌园子,他为王韶出谋划策也许是为了自保,但他的自保不是寻常人的趋利避害。普通人见路上跳出一头豺狼虎豹都是绕着走,而韩冈却是会不辞辛劳的直接把山里兽窝一股脑儿给掏了,扒了皮下来给自己做罩衣。
行事从无半点顾忌,无视一切成法。韩冈这样的性子,让李师中都觉得十分的棘手。
他俯下身子,瞧着躺在车上的都钤辖。原本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现在却是动弹一下手脚都觉得吃力。脸色蜡黄,双颊也陷了下去,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李师中的心突的一阵发寒,心道自己跟王韶为敌是不是做错了。王韶本人倒没什么,但韩冈这厮实在是一身晦气,跟他过不去的无不是家破人亡,现在向宝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秦凤经略行事虽然一向不避忌,对鬼神之事也只是泛泛而听。可他韩冈,想起韩冈的经历,却不得不变得迷信起鬼神之说来,总觉得韩冈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李师中心中有些混乱,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城门口,突然间变得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李师中惊觉。很快便反应过来的他,低声劝慰了向宝几句,便转身回衙。
韩冈冷眼着李师中转身而去。隔得远远的那身紫袍渐渐被人群所遮挡。秦州地位最高的官员,现在对自己怕也是无可奈何,要不然也不会了自家几眼后,就把目光闪躲了开去。
他很清楚秦凤经略对自己有杀心,要不然也不会硬是把他派发给向宝,想着让向宝废了自己。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知李师中短时间内,还有没有机会对自己动手?还有没有胆量对自己动手?
弄到你死我活的情况,韩冈知道李师中是不怕的,但要是事情激化成你死我也死,两败俱伤的情况呢?若是运气更差一点,李师中难道不会担心,最后事情变成向宝这种情况?
兔死狐悲,是因为狐狸会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而李师中会不会担心自家落到向宝一般的境地?秦州城中,与王韶为敌的官员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担心?
任何争斗都是要成本和收获的。一旦与王韶相争,付出的成本让人难以承受,而得到的收获又太过渺茫,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又怎么会做?
原则问题有人会坚持到底,但大部分人还是趋利避害的居多。到向宝的模样,谁还会再为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以及一点可能的功劳而跟王韶过不去?
所以事情也就这样了。
韩冈一声冷笑,事情也就是这样了。
在衙门里缴了令,韩冈今次的任务也就告一段落。就是出外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只了一场好戏,倒像是旅游。当然,这种在路上提心吊胆的旅行,韩冈不想来第二次,但向宝在最得意的时候被打落地狱,这样的痛快场面却是几次都无妨。
勾当公事厅里四个同僚都到齐了,这还是第一次。即便是韩冈刚刚上任的最初的那几天,官厅中也都是有人休沐,有人请假,而人数始终凑不齐全。韩冈进去打了个招呼,就转了出来。那半个月,他一人忙得团团转,现在暂时还不想坐在官厅中,而他的几个同僚,也没脸让韩冈再留下来做事。
出了衙门,韩冈径直回家。今天这一程是从陇城县过来,走了也有半日,时已过午,韩冈肚中也饿了。
听着肚子咕咕在叫,韩冈想起来当日他娘要找的厨娘,现在应该选定了才是。
只是见到家中新添的那名厨娘,韩冈却一下愣住了。他真是没想到,牙婆找来的厨娘他竟然认识……说认识有点太过想当然,只是在路边有过一面之雅,顺便帮了点小忙,但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却见她亭亭走到韩冈面前,敛衽为礼,道了声万福:“严素心拜见官人。”
“这位严小娘子,长得一副好相貌,做得一手好菜,女红也是一般的出色,三哥儿,她绣得这个鞋样有多精致。”
介绍严素心来的牙婆韩冈没见着,但韩阿李却仿佛变成了媒婆的模样,在韩冈面前尽夸着严素心的好。
韩冈笑了笑,问道:“严小娘子,令嫒可否痊愈?”
自从前两天进了韩家门,严素心一直都在想着韩冈见到自己时会说什么。但她还是没想到韩冈会问到这件事。先呆了一下,知道韩冈的误会,忙回道::“招儿非小女子之女,只是她娘亲过世,举目无亲,所以跟在小女子身边。素心多谢当日官人解囊相助,救了招儿的性命。”
“所以说这事巧得很,当真是缘分。”韩阿李笑得很开怀,她很满意严素心,她本意找得也不是厨娘。而且自家儿子当日还帮过她,在严素心进门时她就已经说过了。早早的就结了善缘,难道还有比这更理想的人选?
韩冈心如明镜一般,自家娘亲转着什么念头,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会不知?不过他严素心的感觉也很好,而且谈吐文雅,举止从容,倒有些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多半是在书香门第里做过事。韩冈猜测着。世间大户让仆人读书的不多,但《绿色xiao说》,素手磨墨却是每个士子的梦想,婢女读写诗书却是很常见。
“不知严小娘子早前在哪家做事?”
“是在陈举家。”严素心毫不隐瞒。
韩冈心神猛然一凛:“是那个陈举?”
严素心低下头:“小女子不敢欺瞒官人。”
‘陈举啊……’韩冈对严素心的身份有些顾忌。虽然他严素心,不像是会为陈举报仇雪恨的模样。但自己让陈举家破人亡,举族尽灭,对陈家出来的人,自然会有些心结。
但韩冈又着韩阿李,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难道自己有什么误会不成?
严素心这时在韩冈面前跪倒:“家严本是成纪主簿,曾欲举发陈举不法之事,却为陈举所害,连家慈亦是被陈举凌迫而死。”
说起家仇,严素心泪水不住的从眼中流出,划过白皙的脸颊,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只听着她哭诉着:“小女子在陈家苟且偷生,本意是想着为父母报仇雪恨,让陈家举族覆亡。但这些年来,始终没有等到机会。本以为这辈子无法再如愿,不意有官人出手,让小女子的血海深仇终于得雪。官人大恩大德,小女子粉身难报,愿从此做牛做马,服侍官人。”
“三哥儿,素心她说的都是真的。前两日周家小哥和王五过来,也是这么这么说的。”
韩冈点了点头,自陈举倒台后,成纪县衙有了不少空缺,韩冈趁机在其中安插了不少人手,比如周宁周凤、王五王九,有他们在,严素心有没有撒谎,的确是一查便知。
只是韩冈没想到,韩阿李能想到利用他们,自己的这位老娘,还当真不简单。
宰执天下 第153章 素意兰心得君怜(二)
第5章 素意兰心得君怜(二)
既然严素心的身份家世已被查清,韩冈也就可以放心下来,不必担心半夜醒过来时,面前出现一个拿着尖刀的黑色剪影。
只是他这时倒是佩服起陈举的胆量,能把一个仇家的女儿放在家里,不过严素心当时年纪应该还不大,又是女孩子家,估计陈举才有这个胆量。换作是男丁,大概就会给装进麻袋扔藉水里去了。
“三哥,你现在还没吃吧?”韩阿李终于想起儿子大概还饿着肚子,“素心做得一手好菜,也会做汤,也会烹茶,你都可让她试试。”
韩冈点点头:“随便弄些就可以了,快点就成。”
严素心正等着韩冈的发落,听到韩冈让她去准备饭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上,却已经笑了起来,“素心明白了,官人请少待。”
少女转身去了厨房,韩阿李便急着问儿子:“三哥儿,你素心如何?”
严素心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是难得一见的出色。韩冈也不是七老八十、古井不波的年纪,当然免不了要动心。不过在听说了严素心的身份后,他便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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