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还不快跟上!”亲兵轻踢了姆百热克一脚,催促道。
姆百热克慌慌张张的抄起箭囊,连忙追在王舜臣的身后,心中却如同有一块巨石被推开,终于安了心下来。
营地中的战斗,此时越发的炽烈起来。虽然攻击城门失败了,但攻入营内的黑汗士兵人数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几乎所有的守军都被分割包围。他们缺乏组织,只能任人鱼肉。
至于汉军,不论是杀入营地内的汉军,还是城头上的汉军,又或是守在寨门前的那一批,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寨墙上,希望能够堵上黑汗人进入营地的通道。正与他们一寸寸的奋力争夺着。
可作为全军主帅的王舜臣,却在此事放弃了对汉军的指挥,反而带着几十名亲卫穿行在营中。
不过他看似随意的走着,但总是能够踏在关键的位置上。
走到营地一角,前方数百名守军被压缩到角落中,围着他们的黑汗人军人数甚至没有超过他们,可能还更少一点,但由吐蕃与回鹘两家参杂的守军,却完全没有组织起来防御甚至反击的动作,而是在黑汗人的攻击下挤得越来越近……
看到这一幕,王舜臣只是一箭射过去,接着又是一箭,然后三箭、四箭,转眼间便将黑汗军中的几名军官全数射杀当场。失去了指挥官,这一支黑汗军顿时陷入了混乱,而王舜臣的亲兵更是分出了一半,冲入了混乱的敌军之中,大肆砍杀起来。
终于盼来了援军的出现,那些守军的士气陡然上升,勇气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心中,让他们纷纷逆冲而上,挥刀将方才几乎把他们逼入绝境的黑汗军,砍成了一块块碎片。
解决了一方敌军,王舜臣又是转身便走,而那群士兵看见了主帅行动,聪明的都纷纷跟了上去。
王舜臣就这样救了一处又一处,转眼间就汇聚了人数近千的大队人马。不用他出言指挥,只要他箭矢所向,他身边的勇士就会群起而攻,将那人给砍成肉酱。
‘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王舜臣回头看了看追随着他的吐蕃人与回鹘人。之前因为担心士气而不敢使用它们,现在却可以尽情的使唤了。
他带过来的援军正攻向寨墙,截住黑汗人后方的支援。但寨中不靖,便没有机会稳定营地内部,更不用说反击敌军。
王舜臣只要看见敌军,便会拉动弓弦。在姆百热克的眼中,他手上的动作快得能拉出虚影。
不过这样的箭术,也最为消耗箭矢。跨在王舜臣腰间的箭囊,转瞬就稀疏了下来。
丢下的空掉的箭囊,王舜臣回头看了姆百热克一眼,领会心意的回鹘贵胄,立刻双手递上了一份新箭囊。
一队黑汗人杀了过来。他们刚刚整顿了队形,足有两百多人,在混乱的营地中,显得人多势众。
他们并不知道王舜臣真正带领的只有亲卫,其他都是惊魂甫定的杂兵。看到这边人马众多,黑汗军立刻心中便有了胆怯之意。正挣扎于走还是留,王舜臣的神射让他们不用再为难了。
当一名、两名的军官被射倒在地,还有人叫嚣着要给他们报仇雪恨,但随着弓箭的消耗,投降的士兵便越来越多。
最后甚至不用王舜臣射倒首领,只用弓稍一指,他麾下的守军便会将他面前敌人一举扫空。
被王舜臣解围救出的守军越来越多,这些人有了王舜臣撑腰,又见援军正在奋战,更是没有半点畏惧,直接冲上去你一刀我一刀的交换起来。
营垒的大门这时候仍在是激战中。
黑汗人进入营垒后的两大攻击目标,一个就是城门,另一个便是营寨之门。对城门的攻击彻底失败,而争夺营寨大门的行动,则陷入了泥潭之中。
战事胶着,王舜臣的到来却让天平大大的倒向了大宋一方。
被王舜臣紧紧盯着,上千名回鹘士兵奋勇杀敌,内外夹击的后果,便是这一部黑汗军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生天来。
营地内的厮杀在飞速的减少,原本震耳欲聋的嘶嚎怒喝,短短时间中几乎再无听闻。
只用了一刻钟便将被分割的西营守军重新组织了起来,并顺利的夺回了营寨,就连寨墙上的争夺,也随着城内外战斗的平静,而变得稀少起来。
黑汗士兵逃走了一部分,又被杀了一部分,剩下的俘虏,多达上千人。
敌人尚未肃清,也没人有心思在这时候处置俘虏。不过聚集起来的将校们,还是恭喜并感谢王舜臣的奋战,让他们得以逃脱黑汗人的弯刀。
“没什么。”
王舜臣的口气,这仿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他本来可以直接指挥最亲信的汉军,领着他们整治城中。但谁也不敢保证,黑汗人会不会将古拉姆那样的精锐,混在这几处攻击点上,又或是藏在人群内。
为了避免仆从军大量阵亡,王舜臣就吩咐了汉军去攻击城墙,而他本人则亲自带着人赶去营救回鹘人和吐蕃人。只有王舜臣才有着让众军俯首听命的权力,也只有他能在将人救下来后,让他们一起去解救更多的人。
这个选择,让王舜臣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营寨中的秩序,也让他可以策划接下来的反击。
宰执天下 第46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七)
【第二更。】
好不容易才攻占的寨墙上,又出现了马秦军的身影。
喀什葛里立马雪上,望着他寄予厚望的战士们溃退、逃散。刚刚打下的通路,又将要被封锁起来。
他脸色阴沉,双唇犹然紧紧抿着,弯弯的鹰钩鼻子更凸显他的强硬。
只差一步啊……应该就只差一步!
喀什葛里的心中恨恨不已。
“先把人撤下来吧。”他身后的副将小声的提议道。
喀什葛里好像被针刺了一下,立刻怒瞪了回去:“已经失败了,你是想这么说吧?!”
副将看着怒火熊熊的双眼,被吓到了,一时不敢接口。
喀什葛里的怒吼声更大:“马秦军已经赶过来援救回鹘人,所以赢不了了。你是想这么说吗?!”
“……现在前面都乱了套,要退下来整顿一下。”副将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糊涂!”喀什葛里怒喝着,“前线乱了,更应该派兵去支援,不是把人给拉回来。”
暴怒的喀什葛里,有着平常不见的狠厉。副将畏缩了,低头不再言语。
平时用兵最为稳重,偏偏到了这时候却变得如公牛一般的倔强。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城池,就可以算是失败了。马秦人已经调整了防守,哪里还会有机会。副将无声的叹息着,喀什葛里他现在就像赌徒。随着投入的越来越多,输掉的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舍不得离开赌桌。
喀什葛里却不觉得自己是在挽回溃败的局面。
就算敌营中的战局再不利,能超过之前被单方面用强弓硬弩射击的憋屈?面对面的厮杀,同时消耗着双方的兵力,这就让兵力稀少的一方,没有继续作战下去的实力。
他手上能动用的兵力还有万余人,堵在末蛮城北侧和东侧的骑兵也有四千多。一旦投入进去,战局就会立刻回到应有的道路上去。
他正前方的敌营正乱着,还没有回复秩序,现在派上足够的兵马,完全可以压制住宋军的反击,一举攻下末蛮城。
现在的一点挫折,不过是通向胜利之前的一个小小插曲。
首先被投入进攻是喀什葛里身边的一千伊克塔战士,配合他们,还有跟随在后的轻骑兵,都是直冲寨门,然后沿着寨墙下,去夺回入城的通道。
除了之外,喀什葛里还派人去调动了其他方向上的轻骑兵。让他们加紧压制所面对的营垒,以防其中守军脱身出来。
……………………
“还不死心!”
寨外传来的进军号角,这些天来早已耳熟。
方才在南营一番大战,之后王舜臣穿过了城中,赶在西营彻底崩溃前,挽救了整个战局。他现在也正是心气高昂的时候,看见敌军仍有反击的打算,王舜臣的心情更为愉快。
好战的人,总是乐意看到执迷不悟的敌军。不论黑汗军主帅到底打算怎么进行反击,但只要他们还愿意攻过来,王舜臣当然很高兴拿着弓箭去射他们。
用了最快的速度肃清了营地,西营的寨门被王舜臣下令敞开。
蹄声隆隆,从城门内一队上下银光的具装甲骑缓缓驶出,行走在营中,速度渐渐提声,冲出寨门时,已经提到极速。
汉家有骑兵,更有甲骑具装,只是一直没有使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能力逊色。尤其是在黑汗军正下马仰攻寨墙,又没有阵型自保的情况下,两百重骑兵从寨中一涌而出,沿着略做倾斜的寨前大道猛冲而下。迎面的黑汗人难挡其锋,不是被挑翻马下,便是纷纷闪避。
跟在具装甲骑之后,是恢复组织的回鹘与吐蕃军,痛打落水狗充分展现了他们的实力。黑汗人方才组织起的攻势,仅仅掀起了一点浪花,便一溃千里。
王舜臣的表现背离了黑汗主帅的期待,恰到好处的派出了具装甲骑,便击溃了刚刚组织起来的攻势。一千伊克塔士兵,前有寨墙,后有冲杀出来的敌军,进退两难之际,被寨墙上的神臂弓,一队队的清扫了一遍。
参加反击的精锐在城下瞬间溃散,直接打垮了喀什葛里的精神,摇摇晃晃,便从马上滚翻了下来!
主帅一倒,仅存一个挽回战局的机会便不复存在。黑汗军再无战意,当宋军的旌旗所指,当面的黑汗军便纷纷溃逃。
当喀什葛里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趴在马背上。
回头看左右,跟随他出战的近卫竟然人人带伤。
这是一场惨败。出战的将士,伤亡在三分之一以上。尤其是攻进了营地的那一批由古拉姆、伊克塔为主的战士,几乎都没有能够回来。
喀什葛里已经可以想见他回到国中,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不过奔逃回营的路上,他心中还计划着整顿兵马,看看有没有机会反败为胜。
可宋军根本没有给他整顿兵马的机会。
王舜臣挥兵出击,一直追到黑汗军的主营,以火箭乱射营中。帐篷被烧却了一大片,而更为严重的是三个分开很远的囤粮点,被烧掉了其中的一个。
呆滞的看着一团炭黑的仓囤,喀什葛里明白,没有什么最后的机会了,胜利已经离他而去。就是此番大败伤亡三分之一,使得烧去了三分之一的粮草并不会造成提前断粮,但军心更为混乱,使得再无可能组织起能够与马秦人对阵的大军。
喀什葛里领着黑汗军,在主营处只稍作停留,随即便匆匆撤走。
次日宋军出击,便发现敌人已经踏雪离去。
宋军新捷,士气正盛,准备亦是充足,除了缴获的诸多雪橇车外,为了应对雪后的环境,王舜臣同样将大车改造成了雪橇车。只是卸下了轮子,装上了木条。大车在制造时,本就预留了改造的余地,在工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积雪虽浅,行路依旧艰难。借助雪橇,速度绝不输于骑马行军。追上先行逃走的敌人,最多也只要两三天的时间。
在王舜臣看来,正是一鼓作气,将逃敌歼灭在雪原之上的时候。
可不止一人规劝王舜臣,称穷寇勿追,又称之前黑汗军曾经有一支偏师向东攻去,当他们回返,就会被抄截后路。
不过审问俘虏,却知道黑汗主帅根本就没有派遣兵马去攻打摆音和龟兹。东去的一部兵马,并没有走远。正常的将领,哪会做出在强敌面前,随意分兵的道理?分兵东向,只是为了截断宋军的往来通信,同时也是为了预先埋伏将会逃出末蛮的宋军。
只可惜一场惨败,让黑汗统帅之前的布置,都成了自不量力的笑话。
将那群还在等待命令的黑汗人抛诸脑后,王舜臣留下一个指挥的汉军,配合七八百吐蕃人谨守末蛮城。随即便领军倾巢而出,乘着雪橇车,在茫茫原野上追击逃敌。
黑汗军被王舜臣领军紧追不舍,几次断尾求生,几次回头反击,又有设伏、分兵,却屡屡被宋军看穿、击破!
他们丢盔弃甲,丢弃了除了几件防身兵器以外所有沉重的装备,却依然逃不脱宋军的追击。
千里归路,百不存一。
当十日之后,王舜臣驻足疏勒城下的时候,他的战旗旗杆上,高高挑起的正是黑汗主帅喀什葛里的首级!
提前得到喀什葛里派回的信使通报,又有跑得最快的逃兵为证,疏勒守将提前征集了城中壮丁,发下了武器,在城内枕戈待旦。
孤军远来,又逢冬日,黑汗军之前在末蛮城下的劣势,已经转到了宋军的一方。隆冬行军,冻伤员为数众多。
但唯一有区别的,是末蛮城外早已坚壁清野,甚至连离城稍近的房屋、树林都清除掉了,而疏勒城周边却完全没有。
疏勒城富甲西域,其城周围百余里,大小乡村、城镇数以百计,人口二十万。进入此地,如何还会为驻地和粮饷担心?
不用王舜臣驱动汉军,仇怨极深的回鹘人已经用他们的行动向王舜臣代表的大宋,表示了忠心。
区区两日间,远远超过必要程度的补给,便堆满了刚刚被宋军圈作军营的两座村庄。王舜臣甚至有余暇,设伏歼灭了得到消息后、匆匆追逐南下的黑汗偏师。
围着炭火极旺的火盆,吃着撒上香料的烤肉,王舜臣所要做的,就只剩下疏勒城。
疏勒城守得毫无破绽,百年前于阗与西州回鹘联军攻打疏勒,亦是无功而返。城高壕深,纵然城中多为民兵,却也不是可以轻取。
可王舜臣毫无顾忌,直接驱民攻城。疏勒城外,一时间如同阿鼻地狱一般。
三日三夜哀嚎不绝,平民死伤数以万计,第四日,由鲜血和沙土垒积起来的坡道通向了城头,回鹘人在神臂弓的掩护下直冲而上,坚固的疏勒城终被攻破。
纵马入疏勒,城民皆屠之。
一场雪后,王舜臣踏上疏勒城头。远近内外,山峦河川,皆茫茫一片,尽作素色。
倚着女墙,他长声笑,“真是干干净净!”
宰执天下 第46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八)
【第一更。】
又是一年冬至。
真正说起冬至日,还有两天才到。不过开封城中,早已经就热闹起来了。
除了年节之外,开封军民一年之中,最为重视的节日便是冬至日这一天。
此乃是阴极阳生之日,故而都要‘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
至于天下放灯的上元节,则可以归入年节的范畴。莫说店铺大多要过了上元节后才会陆续开门,就是天子经筵,都是要到二月后才会重开。
前几天开始,宗泽就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大了起来,他新近借住的宝元寺虽不在大街,但却是两条大街之间的近道,从早上吵到晚上。
知道这是京城的风俗,宗泽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吵一点而已,不会干扰到他读书的心境。
不过前几天即是再热闹,上午时分,也不至于在门口处叮叮当当的敲着什么。
宗泽这一回终于被吵得无法安心读书,起身出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门,只见两名穿着黑服的衙役,还有两名本坊君巡铺的铺兵,正围在寺门前。
主持和尚陪着他们说话,首座、监寺在旁看着,只有一名沙弥辛苦着,一手锤子,一手钉子,叮叮当当的把一块木牌钉在门框上。
那沙弥不是熟练工,几次将钉子给敲弯了,然后就不得不在门前的石板台阶上,再敲直回来。宗泽在后面听到的声音,倒是这个原因居多。
木牌不大,上面的字也就是宝元寺街一号这么简单。
不过按照宗泽所知,日后有人寄信过来,只要在宝元寺街一号加上开封府新城城西厢敦化坊这个前缀,设在本坊军巡铺中的邮递所,就能直接将信递送到门前。
韩冈的提议,这两个月来已经传遍了京城内外。天子和太上皇后应允了,两府也都批准了,这一项本来应该惹起争论的提案,轻而易举就颁下了诏书。
宗泽很看好邮政。像他这样远离乡里的士子,总想多寄几封信回去,可惜一年也没几次机会遇上能送信到家的人。若邮政线路通到了家乡,父母兄弟的近况也就能够及时了解到了。
而且这件事,看着规模宏大,却一点也不难。
大宋立国百多年,原本就有了十分完备的驿传体系。现在韩冈创立民邮,就是借助之前遍及天下各州郡的驿传,是借鸡生蛋。在宗泽看来,朝野内外对此都有迫切的需要,随着邮递的发展,递送量日后肯定会超过官府。
而邮政开门的第一件事,不是成立下达到乡中的邮所,而是诏令天下各地州城县城,将街名巷名正规化、固定化。不能随便一条街巷,搬过来一名宰相,就叫相公街,搬过来一名学士,就叫学士巷,必须几十年上百年不得更动。
开封府便首当其冲。内城外城八厢一百二十坊,城外九厢十五坊,数百近千条大小街巷,每一家的门户都要钉上门牌号。让邮政驿传可以直接将信件送到家门口。
只是宗泽没想到,朝廷行动得会这么快,才几天功夫就到了他这里。
终于钉好了门牌,衙役和铺兵都走了,主持和尚摇着头,“真是麻烦。”
“怎么叫麻烦?”宗泽道,“以后印了经书,师傅你也不用一家家跑腿了,直接从邮递所那里将经书寄出去,这多方便?”
“那大和尚可就没酥油吃了。”
不是几个老和尚说话,是背后有人插嘴。
宗泽回头,却见是多日不见的李常甯,大喜道,“安邦兄!”说着忙上前行礼,“真是好久不见了,今日来找小弟,可是有什么吩咐?”
“顺路过来的,想起汝霖你搬到了这边,就过来走走。正好听见汝霖你的话。”李常甯瞥了几位老和尚,“要真是只寄信上门,香火钱怎么拿?”
宗泽也不管房东的脸面,笑着道,“安邦兄说的是,的确是如此。”
知道这些士人一张嘴总是少不了讽刺人,尤其是僧道,有好话的不多。几个老和尚见怪不怪,打了个招呼都回了庙里。
他们日常都要跟信众联络感情,时常要登门拜访,聊聊天,说说事,拿着开解一下,有事还要帮帮忙。印了经文、谒语,也要亲自送上门。否则京城那么多寺庙,凭什么到宝元寺来上香?更有的在庙里供了长明灯,更是要每月上门拿钱的。
大多数寺庙都如此。有的信众还就认准了一个和尚,就算日后这个和尚改了挂单的地方,都会跟着过去。想要拥有和笼络这样的信众,又怎是区区一封信就能做到的?
和尚进去了,李常甯便抬头看着门牌,“宝元寺街一号,这牌子倒是明了得很。”
“日后安邦兄写信给小弟可就方便了。”
李常甯摇头,“就在城里面还有什么方便、麻烦的?”
“办诗会、开宴席,就不用派人一家家跑了。”
在京城。又不是大户人家,哪里来的熟门熟路的仆人送信请人。有时候自己也忙,要请稍远处的亲朋好友,就要耽误一天时间。信件往来就简单了。如果局限开封城内外的邮件递送,当天寄出的信能在一两天内送到,那五文、十文的邮送费,有的是人愿意出。
李常甯抬着杠:“那是富贵人家的办法,我等穷措大,不是一张帖子转着圈送,去就写个名字在上面?这样可不好寄。”
“但两大报社盼着好久了。”宗泽说道。
“就是订报的事吧?刘正夫他们已经凑了钱,各订了一份一年期的。说是要明了时事。从明年开始,两份快报就能天天送上门,不用遣人出去买了。”
“韩宣徽的功劳。参与进去,都能有些好处。”
“多亏了已经有了”
宗泽请了李常甯进了自己借助的屋子,让书童端了茶,再问道,“安邦兄方才说是顺路过来,可是要办事?”
李常甯是他国子监中的前辈,学问也很好,只是运气不佳,这一科并没有考中贡生,只能等三年后。宗泽要应考,考取了贡生的资格后,为了读书方便,便换了一个地方居住,与李常甯等朋友的联系就少了许多。
“愚兄是从图书馆那边过来的。”李常甯的语气中并不见生疏,“国子监有一批书要送到图书馆中,愚兄忝为监中学录,被派了这个差事,一路上押送货物。出了门,就想到汝霖你搬到了这边,顺便来看看。”
“安邦兄辛苦了。图书馆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前面韩宣徽刚走。可是散了朝救过来了。”李常甯看了看宗泽,“汝霖你搬过来,是不是先得到了消息。”
宗泽摇摇头,“上个月朝廷才定下来的,小弟可没那个本事提前知道。运气而已。”
“运气……”李常甯低声念着,突的感慨起来,“汝霖你的确有气运在身啊,愚兄就是水星不利,才久久未中。”
宗泽默不作声。李常甯的话有些刺人,但能听出来不是故意讽刺,他当真是运气不好。能在国子监中作学录,辅佐管理为数两千多的国子监生,没有点才学压不住那么多人。
李常甯没有在自叹自伤的情绪中沉湎太久,很快就抽出神来,不好意思的冲宗泽笑了笑,“愚兄一时感慨,失言了,汝霖切勿见怪。”
宗泽诚恳的道,“运气不济,仍有才学可补。下一科,安邦兄定能一飞冲天。”
“那就谢汝霖吉言了。”
又说了几句,议论了一下经书上的几个问题,看看到了饭点,宗泽便邀请李常甯去外面的小酒店吃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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