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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色兔子
丹珠儿怒道:“殿下是没话说,那不是碍着某人,有话不能说么?殿下心里窝火着呢,又不能明说,只能借着蝉噪发了一通火。当初在大都酷暑,寝宫里的蝉叫破天,我要去找内务司的人来粘蝉,殿下还说听久了也算有趣,不用麻烦了——何曾发过一回火?”
绿檀心知肚明丹珠儿说的才是事实,只是这种话怎么好直统统倒出来。她最知道丹珠儿脾气上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秉性,急得要拿手去堵丹珠儿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丹珠儿一挺脖子躲开绿檀的手,瞪着十七,又道:“不就是因为宋家四郎能给某人治眼疾,殿下才要给他母亲个体面么?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对皇太后,殿下也没这么忍气赔笑过!”
“我怎么忍气赔笑了?”一道淡漠的嗓音平平传来,却将三人都唬了一跳。
只见燕灼华扶着门框站在内室门内,身上穿着午休时换上的淡绿色软纱衣裙,正静静地看着吵闹的丹珠儿。
绿檀心头一跳,方才她看时,殿下明明还睡着——也不知殿下何时醒来,又听到了多少。
燕灼华紧了紧肩头的披帛,看着丹珠儿,淡淡道:“说啊,我怎么忍气赔笑了?”
丹珠儿低头,缩着肩膀不说话了。
“方才不是说得挺欢么?”燕灼华勾起嘴角,眼中却殊无笑意,“怎么我一来,就成了锯嘴葫芦?”
丹珠儿闷闷道:“奴婢是心疼殿下……”
燕灼华被她气乐了,吐着气道:“你倒真还敢说。”
丹珠儿听她话音和缓,挺机灵地歪头瞅来,一对上那发冷的目光,顿时又老实了。
燕灼华看一眼摆在八仙桌上的空竹篮,淡淡道:“不是要你去剪蔷薇么?怎么,如今连你绿檀姐姐的话都不听了?”
丹珠儿忙拎起那竹篮,二话不敢说,一溜烟儿退下了。
燕灼华便看向十七,问道:“茶末带回来了么?”见他点头,便指指绿檀,道:“去问问黑黑戈及。”
绿檀接了茶包,有些心惊,殿下竟是从一开始就是醒着的。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殿下,丹珠儿性子直爽,有时候说话思虑不周,您……”
燕灼华有些倦怠地点点头。
绿檀便不再说话,自行退下。
燕灼华其实一直醒着。上午小姜氏来访,恳求让宋元浪静养,她耐着性子解劝了一番,又拿前朝的南宫玉韬做例子。原本将小姜氏哄好了,谁知一听她要去白鹭书院,那小姜氏又歪缠起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昏话。
燕灼华的确压了两回火气,一来看宋元浪的面子,毕竟还在用他给十七治眼疾;二来前面已经忍了半天,若是翻脸岂不全成无用功?忍是忍下来了,这火气却没散出去。借着蝉噪发作了一通,仍觉得怒火烧心,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也没睡着。
丹珠儿在外面发火,她从一开始就听得清楚,然而她出去大家都尴尬,便索性装作不知,等丹珠儿说完也就算了。
谁知丹珠儿越说越不像样子,连“忍气赔笑”这种话都冒出来了,更不知下面还有什么等着。燕灼华这才起身说了一句。
眼下外室只剩了她和十七两人,在经过方才丹珠儿的发作后,俩人果然如燕灼华设想的那样,面对面的……尴尬了。
那边绿檀去到黑黑戈及独居的园子,将茶包呈上。
黑黑戈及一样一样分辨着里面的药材,“唔,大半是茶,五味细芽茶,霜桑叶,决明子,五味子……”他翻检着,“这方子我师父留给我的书里虽然没有记载,但想必是对症的。比如这霜桑叶,热煎过滤,放凉用干纱布浸汁敷眼或者热熏——都是明目清毒的。”
绿檀听他念叨起医经来,笑道:“我也不懂的。你是药王弟子,你说这茶好,那自然是好。我回去说给殿下听,殿下也放心。”
燕灼华的这个侍女温柔又善解人意,黑黑戈及同她打了几次交道,感觉很是不坏,闻言笑着温和道:“嗯,你就这么回吧。这方子虽然不能根治,但好在十七公子眼疾病根已经拔除——用了这茶,复明更快更妥当些。”
绿檀便上前收拾那茶包,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便懂了。”
黑黑戈及看她收拾,感叹了一句,“殿下对身边人可真是好。”
绿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像是赞叹,又像是感慨。
被议论着的燕灼华这会儿却泛起困来。
她和十七面对面无语呆了半响,方才明明倦怠却怎么都寻不来的睡意终于袭来。
也不用想怎么打破僵局了。
燕灼华用手背掩住嘴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转身往内室走去,边走边道:“过来陪我睡一会儿。”犯困的嗓音里有点惺忪的软。
十七应了一声,慢步跟在她身后。
燕灼华躺到靠窗内侧的阴凉处,拍拍外侧,等十七也躺下来,便整个人团过去,双手绕在他脖颈后,双脚则圈在他膝盖弯处。
她嗅着十七身上与清远的茶香混在一起的体味,舒服地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上,喃喃道:“你真好闻。”像是抱着个大枕头。
十七闻言低声笑起来。他放松下来,手臂虚虚拢在燕灼华腰间,并不敢真的压在她身上。然而只这样虚虚拢着,于他已经是完全的满足。
要问问他去宋元浪那里治眼疾,感觉效果怎么样的。
这么想着,燕灼华却困得没力气张嘴,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香甜。
其实只睡了两刻钟,燕灼华醒来时却觉得神清气爽了。
她在十七怀里伸了个懒腰,亲了亲他的耳朵,故意把他的耳垂弄得湿湿的。看着他无奈的模样,燕灼华只是眯着眼笑。
正午的暑气已经散去,燕灼华便上路前往白鹭书院,随行的还有丹珠儿和十七。修鸿哲则率领两队羽林卫保护。
白鹭书院坐落在南安城西,背靠峻极峰,面对双溪河,景致极佳。
燕灼华悄然而来,谁都不曾惊动,一路过了影壁、牌楼,穿过半开的大门,径直来到了前讲堂外。
讲堂里学生们正在上课。
意想不到的是,讲台上站着的,却是极少在书院露面的宋家二老爷子宋长康。他虽然挂着书院山长的名号,但平素是很少来授课的。
这个月第一次来,却正好被燕灼华撞上了。
燕灼华没作声,负手在窗外,同屋子里认真的学生们一样,听宋长康讲课。
宋长康这日却是在给开夏新来的一批学生做思想教育。
只听宋长康语气悠然道:“白鹭书院的老师,讲求的是循序渐进、博约相须、学思并进、知行互发、慎思审择。又遵循从前的传统,不只要传道,还需求仁——所谓率性立命嘛。”
很有点贤人的姿态。
宋长康见底下学生听得入神,正想渐渐收尾,这入院第一课就算教过了;不防一抬头看见窗外站了个人的影子。
他皱起眉头,入院第一日就迟到——这等学生,岂能纵容?然而环顾室内,座位皆满,不曾有空缺。
那外面是谁?
宋长康便道:“你们且温习着新书。”安排了众学生,他就出了门来,一见来人,登时就愣住了。
燕灼华笑道:“本殿不告而来,让山长堂皇了?”
宋长康强笑道:“老臣失礼了。”说着便躬身请安,又道:“如今暑热,家里到书院要穿过半个南安城——殿下怎堪如此劳动?”
燕灼华淡淡道:“从大都到南安,本殿都走过来了。区区半个南安城,又算得什么?”
“是是。”宋长康面色发硬,连连欠身,“是老臣想左了。”
在燕灼华说出什么之前,宋长康忽然抢先道:“殿下难得来一次,不如给老臣个荣光。让老臣带着您游览一番这书院里的景致吧。”
燕灼华挑挑眉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宋长康对她如此热情。她勾勾嘴角,不置可否道:“那便有劳山长了。”
朗朗的读书声中,宋长康引着燕灼华,看过了明伦堂、藏书楼,又去了馔堂、教官宅、崇圣殿,连东西偏房、东西廊房这样的地方都去过了。燕灼华细细看着,只觉这书院的建制,古朴雅致,大方不俗。
虽然已经不是正午,天气却还不算凉快。
逛了这大半晌,宋长康额头上沁出汗水来。
燕灼华走得也有些累了,从魁星楼出来,往旁边一望,喜道:“那边院里两株柏树生得倒好。”
丹珠儿正用帕子给燕灼华揩着鬓角细密的汗珠,闻言忙道:“殿下,不如去那树下歇歇凉——您脚伤才好,可万万不能累着。”说着,悄悄瞪了宋长康一眼。这个老头子,一路拉着殿下,把大半座山都翻了一遍,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精神头这么旺。
宋长康一见之下,脸上血色尽失,他呆立着一时没有说话。
燕灼华却已经转身向那边走去。
十七跟在她身后,却是丝毫看不出疲累,与两个时辰前刚从宋家出来时,一模一样;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燕灼华口中说的“两株柏树”的确生得很好。
两株柏树一前一后,在前的一株,树身斜卧,树冠浓密宽厚,犹如一柄大伞遮掩晴空;在后的一株,倍粗于前者,虽然树皮斑驳,老态龙钟,却生机旺盛,虬枝挺拔。
最妙的是,粗柏树的树干下部有一南北相通的洞,好似门庭过道,树洞中足可容纳五六人。
燕灼华走到那树洞旁,打量了两眼。
绿檀乖觉,便将手帕展开,铺到那树洞边缘。
燕灼华微微一笑,倒退着坐上去;然而那树洞的边缘到底比不上椅子稳妥,总有种一不小心就要跌到树洞里面去的错觉。
她下意识伸臂向前。
十七听着声响,亦是下意识伸出手去。
也不知两人谁先谁后,总之手便握在了一处。
抓住十七的手,燕灼华便坐得稳了,她翘起嘴角来,还有余裕抬头仰望那柏树。
只见两根弯曲如翼的庞然大枝,左右伸张,形若雄鹰展翅,金鸡欲飞。
一阵山风吹起,枝叶摇动,如响环佩,犹闻丝竹之音。
“山长,你这是怎么了?”燕灼华从悠然的景致中回过神来,就见对面站着的宋长康面色惨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般。
宋长康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着水洗了般的脸颊,颤声道:“老臣、老臣……”
燕灼华疑惑地看着他。
随侍在宋长康身后的小书童忽然说话了,他声音清脆道:“回殿下的话,我家老爷怕殿下怪罪哩。”
宋长康浑身一僵,低声怒斥道:“混账,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
燕灼华抬眼看着那小童,见他生得唇红齿白一副聪明相,便笑道:“哦?无妨,让他说。”
宋长康无奈,低声叮嘱道:“殿下面前,谨言慎行。”
那小童挺胸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两株柏树乃是有名的。那矮些的叫‘大将军’,殿下坐着的这株高些粗些的,叫‘二将军’。”
叫将军的柏树,有点意思。
燕灼华笑起来,“这两株柏树有个诨名,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家老爷又何至于怕成这样?”
小书童转转眼珠,脆生生道:“这将军的名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起的。起名的人,乃是前朝的章贤太子。”说完,便小心盯着燕灼华。他做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心底却还是担心燕灼华翻脸的。
燕灼华“唔”了一声,淡声道:“原来如此。”
宋长康曾做过前朝的国子监祭酒,本就该分外注意,与前朝相关划清干系的;谁知现如今又在书院里留着前朝太子赐名的古树。
这真是有点说不清了。
那小童看着燕灼华那张不透露情绪的脸,又道:“殿下知道章贤太子是哪一位么?便是先帝做主,给重修了寺庙的那位。那寺庙就在巴州,殿下若是从大都来的,路上兴许也见过的。”
话里的意思是,先帝都给重修了寺庙,我家老爷留两株古树,也不算什么违禁的事儿。
燕灼华不言不语,只是打量着那小童,微微笑起来。她当然记得章贤太子的寺庙,就是在那里的太子岩上,她一刀洞穿了宋元澈的大腿。
那小书童又道:“况且这柏树的确生得好——要不,怎么能让殿下愿意坐到树洞里去呢?”他转转眼珠,笑道:“都说这‘二将军’只怕活了有几千年了,只怕是祥瑞呢。”
燕灼华“嗤”得笑了一声,“罢罢罢,连祥瑞之说都出来了,你倒是护主心切。”便挥挥手,看着宋长康道:“山长看本殿生得如何?”
宋长康听着小书童与燕灼华的对话,正在暗暗恼怒,想着回去就把这人退回给四郎。忽然听到长公主殿下问话,宋长康微微一愣,忙道:“殿下、殿下龙凤之姿……”
燕灼华打断道:“你看我可是凶神恶煞之人?”
宋长康忙道:“老臣怎敢……”
“那你又何须害怕?”燕灼华淡淡道:“难道本殿会为了两株树便要人性命么?”
宋长康讪讪然。
燕灼华一路观来,见这白鹭书院山峦环拱,既有溪水长流又有松柏参天,环境颇为幽雅。大都的皇家书院,与此地一比,过于荣华,难免就显得失了本心,到底落了下乘。
她一手攀着十七手臂,翘脚坐在树洞边缘,看似闲暇休息,其实脑中一刻不停。
前朝末年迁都南安,虽看似狼狈,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南安濒临汴水,交通方便,商旅辐辏,自古以来,一直为江淮屏障,一方都会。单以书院而言,从前书院多设于山林,但这白鹭书院立于繁华闹市,却是人才辈出。
燕灼华此来之前,也查阅过白鹭书院的相关书籍,知道其前身乃是章贤太子老师杨毅所办的私学,经其学生后人的努力,发展壮大,文人、士子不远千里而至南安求学者络绎不绝。
前朝书载:远近学者皆归之。
便是从先帝又兴科举,至今以后的二十余年间,白鹭书院的学生亦“相继登科,而魁甲英雄,仪羽台阁,盖翩翩焉,未见其止”。
燕灼华微垂着睫毛,南安、南安,乃是父皇生前的心腹大患。
父皇曾经说过,一个朝代亡了,总有旧人忘不掉、放不下,时刻想着要卷土重来、恢复所谓的正统。
士卒先投降了,百姓也归顺了,最后举着前朝旗帜的,往往会是看似荏弱的文人。
南安,是前朝文人的聚集处;而白鹭书院,就是他们的圣地。
可叹前世她不曾来南安看一眼。
如今见了这处处留着前朝痕迹的白鹭书院,再看眼前这任着白鹭书院山长之职的宋家二老爷子——宋元澈的祖父。
那么宋元澈蓄意谋逆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出人意料了呢。





重生长公主 第49章 刺杀
宋长康听了燕灼华的调侃,脸色先是讪讪的,继而越发苍白起来。他已是年近花甲的人,原本因为清瘦,看起来倒也并不老迈;这会儿却透出几分老态龙钟的模样。
燕灼华打量着他,奇道:“你可是身上不好?”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晕倒一般。
宋长康强笑道:“老臣体虚,比不了殿下龙马精神。”
那小书童插嘴道:“我家老爷走了这么久,累得慌哩。”
燕灼华便道:“你且去歇着吧。这里我带的人足堪用的了——你便只作不知我来了,如常行事即可。”
宋长康正在犹豫间,那小书童已经喜滋滋谢了恩,伸手搀住他的胳膊,举步要退下。
燕灼华看在眼里,见主仆二人便要走出魁星楼所在的院子,忽然开口道:“且慢。”
那小书童机灵,先于宋长康转过身来,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打转,脆生生道:“殿下还有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贱名绿雪。”
燕灼华愣了愣,没想到看起来如此皮赖的小子,用了这么清雅的名字。
丹珠儿拍掌笑道:“你叫绿雪?倒跟绿檀姐姐重了。”
绿檀抿嘴一笑。
绿雪抓抓后脑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么?奴才可不敢跟殿下身边的人比,都有个绿字。绿檀姐姐就绿的好看,奴才这绿可不太妙。”
这话一出口,登时逗得大家都乐了。
燕灼华笑得几乎倒入树洞中,好险攀住十七手臂,将脸埋在他胳膊弯里,笑得浑身发颤。
连绿檀这样轻言慢语的人,都给他逗得噗嗤一乐。
丹珠儿大感投脾气,故意又问,“你倒说说,你的绿怎么就不太妙啦?”
绿雪这下却不再耍无赖了,他嘿嘿笑着,道:“奴才其实也不懂——是奴才哥哥说奴才这绿不太妙。”
燕灼华从十七胳膊弯里稍稍抬头,露出一双笑出眼泪的眸子,笑问道:“你哥哥又叫什么?”
绿雪道:“奴才哥哥贱名火青。咱们哥儿俩,一个青,一个绿,差不多的颜色儿。怎么单就奴才的不太妙呢?”说着攒起眉毛,露出点货真价实的疑惑来。
燕灼华笑着推十七胳膊,抬眼看他,道:“这小书童真是能说会道,我好久没笑得这么畅快过了。”却见十七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对周遭的热闹无动于衷,反倒挺着脖子冲着远处高高的魁星楼。
众侍从还在笑,丹珠儿也还在逗那绿雪。
燕灼华看着十七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笑声就卡住了,她又轻轻推了推十七胳膊,低声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十七下意识地反手将燕灼华推来的柔荑握在掌心,低下头来,却没说话。
“什么呀……”燕灼华嘀咕着,想要将手抽回来。
她的手才一动,十七便握得用力了些。
燕灼华动作一顿,抬眼瞪向十七。
十七却已经松开手来——他那用力握的一下,也是无意识的,在那瞬间不想让她的手离开,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燕灼华抽回手来,犹豫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方才那样将手指搭在了十七胳膊上。
宋长康侧身对着燕灼华等人,在只有绿雪能看的角度,怒目圆睁示意他离开。
绿雪笑道:“奴才这就伺候我家老爷去歇着。”
燕灼华看了一眼宋长康摇摇欲坠的身影,摆摆手道:“去吧。”
绿雪扶着宋长康,疾步往魁星楼走去。
直到走出燕灼华等人的视线,宋长康才低声怒斥道:“无知小儿,方才那样的场合,也是你能心口雌黄的?今日一着不慎,便是我宋家满门抄斩之日——你好大的胆子。”
绿雪松开宋长康的胳膊,垂首道:“天干物燥,老爷子您肝火太盛了。”
宋长康气了个倒仰,“好好好,你这样的人物,我是用不起的。等殿下离开书院,我就打发你回四郎跟前儿去。”
“不用老爷子打发,奴才原本也是要回四公子身边伺候的。”绿雪眉眼不抬,看似恭敬,他上前推开魁星楼的门,等宋长康当先走进去,便在后面仔细得将门合拢。
宋长康料不到这小厮竟敢顶嘴,一时气得连先前所怕也忘了。
绿雪从眉毛底下瞅着宋长康,带了几分嘲讽道:“老爷子只怪奴才信口雌黄,却不想想,若不是奴才‘信口雌黄’打了岔,就凭您那满头大汗面色发白的模样,如何能让殿下不起疑心?”
宋长康听了这话,耸然一惊,顾不上与这小厮理论,扶着楼梯把手往魁星楼高层爬去。
这一日于宋长康而言,可谓祸不单行。
从前些时日被彭虎找上门来,宋长康就有种不详的感觉。十年前那桩秘事,他一时糊涂应承下来,就好比在宋家埋了一个可怕的炸弹。
这事儿大哥也知道,这十年来长房与二房渐渐疏远了,大哥也致休在家不问俗务。为的什么,宋长康心里清楚。
万一东窗事发,长房想要避在祸根之外。
然而大哥也是糊涂,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
谋朝篡位这样的事情,岂是你挂官致休就能躲得过去的?
十年前彭虎找到他的时候,恰逢先帝驾崩,新帝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虽有皇太后垂帘坐镇,朝廷里到底还是一片风雨飘摇之态。
他感念前朝章贤太子知遇之恩,又觉得当时有机可趁,便应承下来。
谁知道十年一过,这燕国的天下却是越来越稳固了。
更想不到自己儿子做了本朝的丞相,那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便是前朝未亡,只怕宋家也难以荣耀至此。
好在十年间,彭虎再也没来找过他。
宋长康本以为从前的事就慢慢过去了,谁知道彭虎却又出现了。
更要在他寿宴上伏击长公主殿下。
宋长康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中途退出,又哪里能够?
竟是被变相“绑架”了。
而“绑匪”好巧不巧,就在长公主殿下起兴来白鹭书院的同一天,也来了此处。
宋长康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进了前讲堂,只好吩咐绿雪去招待,硬着头皮先将课上完。
谁知道课上到一半,就遇到突然驾临的长公主殿下。
宋长康当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不清楚彭虎此来为何,他怎么敢放长公主殿下自在观赏?所以强撑着,一路陪着逛了大半座山。
直到入了魁星楼,这才看到彭虎坐在三层。
那彭虎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坐在三层藏书阁的里面,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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