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与女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砚
许久,吕乔再看下一张纸。这张纸跟章立明的检察院根本没有关系,那怎么又在章立明手里呢?吕乔心想:估计是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搭车让章立明带进来的。只见上面写道:“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公示”,内容如下:
为强化法律监督,维护公平正义,保障诉讼程序的顺利进行,当你的案件确属冤假错案需要申诉时;当你或你的亲属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需要控告或举报司法工作人员在执法过程中的违纪违法时;当你或你的亲属有其他情况需要向检察机关反映时,请约见检察官,我们将在一周内答复。
吕乔接着看,下面是“在押人员的基本权利”,列出了五条,其中说明在押人员有辩护、上诉、申诉、揭发、检举、控告权;还说明有人格不受侮辱、人身财产不受侵犯权等等。在履行的义务条款中也列出了五条,比如服从管教,遵守监管制度、维护监所秩序等等。
吕乔终于不看那几张纸了,而是看着章立明。“在押人员的权利”给自己壮了胆。她想,这次她不会放过章立明了。
章立明避开了吕乔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望着墙上的挂钟,说:“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签字。我们再接着往下走程序。”
“拿笔来”。吕乔注意到章立明避开自己视线的表情,心里好笑,但不动声色。
另一位检察官赶忙将自己的笔从那个扁扁的缝中往吕乔这边塞,可惜,塞不过来。
吕乔身后站着的一名男警官就将自己的笔递给了吕乔。
吕乔在“逮捕证”上签了字,打开台面上现成的一个印泥盒子,用食指在盒子里按了按,再将那通红的手指贴在了逮捕证自己的签名旁边。然后将笔还给身后的警官,把那张“逮捕证”从扁缝中递给了章立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将沾了印泥的手指擦擦干净。
“还有,那两张你也签字。”同来的检察官对吕乔手上拿着的另外两张纸说。
“有没有搞错?你看好——”,吕乔将擦了手的面巾纸放进裤袋里,把“告知书”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送达犯罪嫌疑人’的,我是犯罪嫌疑人,就是给我的,我在哪里签字呢?”
没等章立明和同来的检察官回过神来,吕乔又将“检察室公示”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看守所检察室发的‘传单’,在押人员人手一份,跟你们有关系吗?”
同来的检察官有些尴尬,在自己的台面上一通翻找。章立明意识到又给吕乔钻了空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帮着同来的检察官也找起来。
“在这里,”章立明拿起一本签收本,边往扁缝里塞边说:“在这上面签字。”可是扁缝只能塞几张薄薄的纸,签收本根本就不可能塞得进来。吕乔心里又一阵好笑,就说:“早作准备呀,签字的地方都会搞错,太不敬业了。”
章立明没有理会吕乔那明显含有讥讽的话,叫同来的检察官拿着签收本出门,绕到门卫处请看守所的警官帮忙送进来。
吕乔在签收本上签上了“已收到告知书”并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再由站在自己身后的警官通过门卫将签收本又送了出去。
总算折腾完了,章立明开始下一个程序:“吕乔,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
“请说。”
“这三个多月你到过哪些地方,做了一些什么事情,请你如实地说一说。”
“是起诉意见书上需要的情节吗?”吕乔故意回避。
“我问的是你这三个多月在外的情况。我是你的办案人,我有必要了解。”
“你只要了解一个情节,那就是:我外逃三个月零十四天,请你们在起诉意见书上注明:建议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加重处罚不就行了吗?”吕乔毫不退步。
“那你这三个多月都干什么了?”
“沿街乞讨。”
“你!”章立明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手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拍了一下。
“别发火嘛,章检察官。你想想,我外逃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就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差不多。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不是都要落在你的手上吗?就算我外逃后又违法犯罪,接着起诉啊,可以当做余罪来判嘛。”
“不肯说是吗?”章立明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对吕乔表示温和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你让我说什么呢?我说我讨饭你又不相信。叫我怎么办呢?”吕乔做好了以静制动的准备。
“那你手机上那么多的短信息,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我人缘好。”
僵持。没有结果的僵持。
章立明心里清楚,吕乔根本不会再配合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外逃是事实,过程可忽略。章立明不是不明白,吕乔也不是不懂。
见章立明坐在对面,脸色很不好看,吕乔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吕乔心想,还是控制一点,不能让章立明太为难。这样想着,她就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自己又收不住了。那话说出来就像做总结似地:“章检察官,其实你这次来看我,”吕乔又玩起了词语游戏,把“提审”说成了是章立明来看她:“目的已经达到,你已经告知我以下内容:一是取保候审结束,重新逮捕了我;二是已经形成了“起诉意见书”即将移送法院;三是通知我委托辩护人;四是你作为公诉人,我作为被告人,诉讼程序即将开始。”
吕乔也很得意自己总结的不错,笑了笑,接着说:“很清晰,很明了,工作做了这么多,可以回去了。”
章立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该自己说的,都让吕乔说了。
章立明示意同来的检察官整理好台面上的材料和卷宗,准备走人。
“两位稍等一下。”吕乔又发出了声音:
“我知道,在我取保候审期间,你们的起诉意见上追逃。章检察官作为办案人,也许遭了不少非议吧。我知道,检察院是要求办案质量的,起诉了嫌疑人,结果嫌疑人跑了,肯定各种说法不少。所以,借此机会我向您道歉。”
“不需要。”章立明总算冒出三个字,觉得还能对付吕乔。既显示了作为检察官的严肃性,也说明了自己的大度。说完,就想站起来准备走。
“您先坐,再听听我的陈述好吗?”吕乔还是一脸的笑容。
吕乔的态度这么好,章立明还是第一次感受。他想。既然吕乔都道歉了,那就听听吕乔陈述什么吧,甚至章立明把刚才吕乔对他的奚落都忘了。
“你说说吧。”章立明把已经拿在手上的公文包又放在了台面上。
吕乔说:“在你们办理我的案子的时候,我不但交出了50万元,还有一辆上海公司为了招商引资工作为我配的一辆车,外加一台1万多元的笔记本电脑。我的问题是:50万元作为赃款,贵检察院可以得到财政返还比例是多少?可以用于办案检察官个人奖金是多少?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上海公司为我配的那辆小轿车,据说章检察官在使用,还据说章检察官每天开着车往返于自己在县城的老家和在市区的单位。”
章立明刚刚放松的脸这一下又绷紧了。
吕乔望着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当然,我的案子还在贵检察院,接下来你们的角色就是公诉人。既然案子还在办,当然车子还在用,我理解。那么我被判刑后呢?车子是否会归还上海公司?或者也作为赃物没收?再或者低价转卖给个人?”吕乔眼睛盯着章立明:“章检察官,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沉默。
此时的章立明在想什么,只有吕乔心里明白。
“第三个问题,笔记本电脑不值多少钱,……”章立明终于不沉默了,他打断了吕乔的话:“你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是你可以考虑的问题,我只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们办的都是阳光案件,你大可放心。”
吕乔笑了,很开心地说:“既然章检察官说不是我考虑的问题,那么为什么又要我放心呢?那好,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吕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章立明真的头痛,每次与吕乔交锋,他都找不到自己是检察官的感觉。但他不得不承认,吕乔的思维太犀利了,锋芒也太露了,枪打出头鸟,难怪上海公司要举报她。
想着,章立明和同来的检察官走出了提审室。办理了提审签字后,就朝看守所大门外的停车场走去。章立明用遥控开启了一辆挂上海车牌的小轿车,和同来的警官一起上了车。
这辆车确实是沈非专门配给吕乔的。
走出提审室,吕乔的心里别提有多敞亮。整个提审过程都站在吕乔身后的男警官对吕乔上下打量了一番,冒出了一句话,说:“你真的好厉害啊!”
吕乔说:“报告警官,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吕乔不会再对警官说“报告”两字的时候感到费力了。
男警官没有接吕乔的话。他可是看了一台好戏,也许在他的阅历中,这台戏也是绝无仅有的。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他才不会那么傻,往吕乔的枪口上撞,尽管这个女嫌疑人是自己的监管对象。所以,男警官口气温和地指了指三监区:“你自己过去,叫你们警官给你开号门。”
“谢谢关照!”
吕乔仍然跟来时一样,步履轻盈地往回走。
吕乔知道,在她身后看着她回号子的那位男警官肯定在摇头,肯定在感叹一个嫌疑人敢这样面对检察官的提审。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位男警官,不出所料,果然在摇头!
吕乔忍住笑,心想,这下可出名了。
号子的大铁门是开着的,老远就听到警官在训话。吕乔心想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呢。边想着,就来到了铁门边。
“报告警官,我回来了。”
“嗯,回来的正好。现在我宣布,胡丽因参与斗殴,导致梅小兰受伤,胡丽与其他一起殴打梅小兰的人从现在开始面壁静坐,反省思过。监舍内务卫生由吕乔负责。”
吕乔有点蒙,楞楞地看着那些靠墙根儿站得整整齐齐的人们。
“吕乔听到了没有?”警官问。
“是!”
吕乔暗暗奚落自己:来了两天就当“官”了。
在警官即将离开号子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吕乔,这些人的书面检查,你一个一个给我把关,谁都不许耍赖!”
“是!”
吕乔进入角色实在是太快了。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一块玉,把它砸断,再碾碎,跟尘土是一样的。
枭雄与女囚 第十九章 咫尺天涯
“哥哥,什么时候才到家啊?”晓鹭坐在姥姥和晓鹏的中间,边吃着苹果边问晓鹏。
“快到了,马上就到家了。”晓鹏沉闷地回答晓鹭。
“马上可以看到妈妈喽。”晓鹭摇头晃脑,她并不介意哥哥那黯然的神情:“我要妈妈给我蒸肉饼汤吃”。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做一个好大好大的肉饼汤,给姥姥吃,给伯伯吃,给张叔叔吃,给二强叔叔、小强叔叔吃,就是不给哥哥吃。哈哈哈……”
车上的人们听见孩子童趣般的笑言,都沉默不语。
见外孙女既天真,又无忧无虑,老太太轻轻叹口气,又很怕给晓鹭看见,就悄悄地又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一路上,晓鹭总问姥姥眼睛怎么啦?老太太说:眼睛里有沙子。
晓鹭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总是不快乐,也不知道姥姥为什么总是会有沙子揉进眼睛里,反反复复地流眼泪。见有这么多伯伯叔叔和自己在一起,她很开心。
孩子不懂,自己的妈妈为了她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处境下想尽了接她回家的办法;她不懂,车上的这些伯伯叔叔们为了她经历了怎样的躲避和追逐;她不懂,那远在上海的沈非为了她简直是伤透了筋骨,饿透了体肤。还有她永远都不懂的是沈家老人的焦虑和期盼。
孩子开心,母亲平安就是吕乔的愿望。郑东升、张君毅他们终于为吕乔做到了。
“还有一百多公里路程。”二强边开车边看了看分岔口的标识,将车子开上了左边的一条高速。
“二强,你在紧急停车带停下来,我来开。”张君毅对二强说。
“很快就到了,我不累。”
“还是靠边停下来吧。”郑东升也对二强说:“我来开。”
“那不行,大哥。你身体不好,这车上会开车的太多了,你看,还有小强呢。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开。”张君毅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郑东升也笑了。一路上,他感觉这位张先生确实很不错,心又细,真是帮了自己很多忙。
“张先生,辛苦你了。这一趟耽误你公司的事情了,很不好意思的。你看,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不用这么说,大哥。谁让我赶上了呢,谁让我和你们都是朋友呢。”
“张先生,你公司的事情不要紧吧?你看这一路把你给累的。”老太太也帮着郑东升说。
“伯母,我公司才成立不久,项目都还在论证阶段,不会太忙的。再说了,把您和小丫头接回来才是最大的事情呢。”说着,就伸手朝晓鹭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痒,叔叔我好痒。”晓鹭一边笑,一边躲,还一边往哥哥的胳肢窝里藏。
“当心摔跤!”晓鹏用手搂着妹妹说。
“哎,二强,停下来,停下来,听话!”张君毅看二强没有停车换他的意思,就拿眼睛望着郑东升。
“停下来吧,二强,换换手,休息一会儿。”郑东升明白张君毅就是要自己表态。
“我不累。”二强还在坚持。
“高速路上一般2个小时就要换驾驶员了,这是规定。你已经开了将近300公里了,无论如何也要休息一下。二哥,快,靠边停。”小强也督促他二哥停车:“你给大哥打个电话嘛,看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律师。”说着,小强转过头望着张君毅:“张总,还是我开好吗?“
“那不行,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姥姥和晓鹏、晓鹭。”张君毅对小强说。然后又说:“二强,停下来,停下来!”
二强只好把车停在了高速路边的紧急停车带上。
郑东升是第一次见到晓鹭。而且是近距离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刚上小学的小姑娘。是的,这孩子很多地方像极了吕乔,那笑容,那说话的神态,尤其是那根挺直的鼻梁,纯净的大眼睛,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吕乔啊!但是,这孩子什么地方秉承了沈非的特点呢?郑东升看不出来,挺纳闷的。
都说,女孩子一般像父亲的地方多一些,也许郑东升对沈非接触并不多,所以看不出来。见晓鹭在和晓鹏打闹,郑东升担心儿子的腿,怕他招架不住淘气的晓鹭,就朝着晓鹭说:
“晓鹭,来,到伯伯这里来。”郑东升向孩子伸过手去,又把晓鹭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路上,郑东升是第几次将孩子搂在怀里,他没计算过,不过,他计算过只要搂着这个孩子,他的心就很静,很静,静得像一泓池水,没有一丝波澜。见晓鹭有时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甚至会将自己的胡子茬轻轻地碰触孩子粉嫩的小脸。这种温柔,应该不是郑东升这类粗犷型男人的秉性。是的,郑东升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这种只有在亲情之间的默契感受。
晓鹭也喜欢郑东升。她会用自己的小胳膊环绕在郑东升的脖颈处,她会用自己的小手抚摸郑东升眼角那刀刻般的皱纹,她会将小脑袋紧紧贴在郑东升的胸口,听那“怦怦”的心跳声。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晓鹭听到哥哥喊这位伯伯“爸爸”才带给她的亲近感觉。
老太太心里想着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把郑东升和晓鹭之间的亲密看进了心内。她似乎觉得,那很多年只有在自己心里的琢磨、猜测,恍惚间就像有了答案。但是,老太太不愿意再往深处想,因为现在不是时候。她的心里只有自己正在受苦的女儿,已经装不下任何人和任何事了。
电话铃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是刘大强打来的电话。
“你们到了哪里?”刘大强问二强。
“大概还有八十公里左右吧。一个小时后可以进城了。”二强说。
“直接回乔哥的家,先把老人和小孩安顿好,我再跟你们商量乔哥的事。”
“乔哥怎么样?”二强望望坐在车里的孩子和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行。”
“和律师见面了吗?怎么说?”二强急不可耐。
“回来再说。对了,注意安全啊。我会算好你们进城的时间提前在乔哥家门口接你们。”
“哥,工地上那么多事,你别来了。我们安顿好姥姥和晓鹏兄妹就跟你联系不好吗?”
“少罗嗦,回头见。”刘大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已经进入n市的郊区了。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张先生,我来开吧。”二强对张君毅说。
“快到了。”
“你没有我路熟。再说了,让你一个董事长亲自开车,我真的不好意思啊!
“小瞧我了是不是?欺负我是‘外乡人’是不是?”张君毅边开车,边笑着说:“告诉你二强,我可是这座城市的大客车司机呢。”
“谁信呢?东升大哥你信吗,你信他当过客车司机吗?”二强问郑东升。
“我信。”郑东升笑着答,亲了亲在他怀里坐着的晓鹭。
“我不信。”小强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爱信不信。”张君毅笑笑:“都不要吵了,让我专心开车。”
车子进城了。还好,赶在下午下班的那段高峰堵塞之前。
过了跨江大桥,又拐了几个弯,就看见了吕乔家的那栋楼。
刘大强已经到了,等在院门口。
二强和小强先下了车,然后将晓鹭抱了下来。郑东升在车上照应着老太太和晓鹏,见他们都稳稳地下了车,才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他感觉一阵头晕,知道是这两天没有吃药的原因。
张君毅见郑东升脸色不好,就走过去扶着郑东升:“大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
“没什么。”郑东升努了努嘴,示意张君毅小点声。他担心被晓鹏听见。
“伯母,您还认识我吗?”刘大强走到老太太身边,握着老人的手说。
“认识呀,认识。那年不是你们帮忙,乔乔差点出事呢。”老太太看见刘大强挺激动,眼泪又流下来了:“上去坐会儿吧,大家为了我和孩子太辛苦了,喝口水,好不好?”
“伯母,二强和小强送你们上楼,我已经叫了外卖,一会儿就会送来。”刘大强扶着老太太走到了单元门口:“老二、强子,你们两个在这里照应,等外卖的人送了饭菜来,安顿好了,你们就去紫云轩506。”
“哎,先把行李送上去呀,再来接姥姥。”刘大强还在叮嘱两个弟弟。
“知道了。”
“晓鹏啊,你陪着姥姥,照顾好妹妹。晚上我和他们有事情商量,就不上去了。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晓鹏点点头。他确实累了。没有了一条腿,又坐了那么久的车,整个人都在往一边倒,拄着双拐都感觉支撑不住身体。“大强叔叔,辛苦您了。谢谢张叔叔。”晓鹏看见站在院门口的爸爸,知道爸爸不会再来到这个家,心里不禁有些难过:“爸爸,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见晓鹏这句话,又见郑东升到家门又不进,张君毅不免有些奇怪。这里难道不是郑东升的家?
这时,已经进了单元门的老太太又走了出来,朝着郑东升喊:“东升啊,你不上来坐坐?”
“妈,我回去了,您多保重。”郑东升强打起精神朝着老太太和晓鹏挥挥手,那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身子就摇晃起来。张君毅赶忙用手撑住了郑东升的腰部,避免他由于重心不稳而摔倒。
“伯伯再见!大家再见!”晓鹭最欢快,向大家做了一个飞吻,就匆匆地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妈妈,我回来啦!妈妈——!”
大家的眼眶都湿润了。
郑东升见他们都上了楼,就用手指着院门口左边的围墙对张君毅说:“张先生,请您搭把手,我在那墙边上靠一靠。”张君毅看郑东升头上冒着虚汗,另一只手瑟瑟发颤,就赶忙说:“好,你靠着我,我扶你过去。”突然,郑东升已经不能走了,整个身体都斜压在张君毅的身上,偏巧张君毅的角度不对,搞不好会与郑东升一起倒在地上,“刘经理,快来帮忙!”张君毅顾不得许多,大声地喊着刘大强。
正打算上车的刘大强,听见张君毅的喊声,猛回头,就见郑东升整个人都要倒下了,他吓了一跳,冲了过来,双手托住了即将倒地的郑东升。
“快,扶他上我的车!”刘大强对张君毅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连抱带拖,好不容易把郑东升弄进了车内。
“咱们快走,去医院!”刘大强跳上驾驶位,那车就像疯了似的朝前猛窜,一路上刘大强都按开了应急灯,哪管红灯绿灯十字路口,心里就一个字:快!
等二强和小强安顿好晓鹏一家人后,正准备去紫云轩酒楼,就接到了刘大强的电话。两个人紧赶慢赶赶到医院急诊室时,郑东升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插上了呼吸机。
命悬一线哪!郑东升终于被击倒了。四个人站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份沉重和担心都挂在脸上。
“谁是家属?”医生问着这四条大汉。四个人突然傻了。是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是郑东升的亲属啊!
“快点,别磨蹭了,谁是家属啊?”
“我是。”刘大强说。
“我是。”张君毅说。
两个人同时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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