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南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但强弹之末至少还能击碎一个蛋蛋!
宗望发出一声男人最后的吼叫,当场昏死过去。
正是因为三军主帅的宗望倒下,生死不明,这支上千人马的精锐金兵,才真正的崩盘。
前文说过,金军的军法严酷。金军律规定,失陷主将,其下亲随侍卫一律斩首,并籍没其家。打仗时,如果谋克战死,下面的蒲辇及数百士兵如果不能战而胜之,全斩;蒲辇战死,下面的十夫长、伍长及五十名士兵如果不能挽回败绩,全斩。余下依次类推……
就那么一会功夫,死伤在狄烈手上的忒母、猛安、谋克、蒲辇就有好几个,现在干脆连主将都趴窝了。你说得杀多少下属的金兵赔葬?
如果现在真的发现敌人,这几千金兵会发疯一样扑上前,拚了命也要将敌人咬碎撕裂。可是眼前没有敌人,他们是在与空气做战,有命没处拚去。那种憋屈与抓狂,足以令这支精兵崩坏。杀不了敌人,毫无疑问,等待易水南岸这三千金兵的最终下场,将是极为残酷的。
在知道自己的性命旦不保夕的情况下,这些金兵切底发狂了。或指天咒地地唾骂不休,或纵马狂奔挥刀乱劈空气,或发疯似地将箭壶里所有的箭支全射出去,最后两臂瘫软,趴在马背上像死狗……种种乱象,不一而足。
赛里一手捂住不断渗血的耳朵,一手提起韦贤妃,爬起之后,与众金将目瞪口呆地着眼前的混乱失控的场面。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必须赦免他们,否则我大金这支最精锐的强兵就算完了。”
狙击南宋 第七十八章 两个猛人与一个大能
可是要赦免这数千金兵,却需由主帅宗望的亲自下令。而眼下宗望这付模样,还能下得了什么命令?
设也马脸色发白,紧紧抱着生死不明的宗望,悲声道:“管不了了,要尽快先将副元帅送过易水,否则只怕……”
赛里躲躲闪闪地蹲下,胆战心惊地四下乱瞄,生怕哪里又飞过来一束夺命杀机。老实说,像赛里这种杀人多得比他吃的肉片还难以数清的积年悍将,本已视生死若等闲。但就像完颜阿古一样,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以勇士自居的金军将领,就越不愿窝窝囊囊、莫名期妙地像狗一样死去。
所以,有那么一瞬那,赛里是真的是害怕了。但很快,他又为自己的胆怯而愤怒,腾地一下站起来,戟指着虚空大吼:“混蛋!不管你是人是鬼,有种的出来与我盖天大王较量!我不要一个兵,就我一个人,甚至不要兵器,单打独斗!敢不敢!你这只该死的老鼠、阴洞里的爬虫,出来啊!”
设也马慌忙用力将赛里扯下来,同时向身边的几名谋克下令:“你们,全部上去将那些战士与阿里喜收拢,然后向河边撤离。要快!否则,这些家伙就要疯了。”
一名谋克迟疑道:“可是,天色如此昏暗,一时只怕很难收拢。而且,浮囊只怕载不过橹盾马匹……”
设也马差点要骂人了:“要那些马匹兵器干什么?我们抢的还不够多吗?扔掉!全部扔掉!然后,吹号聚兵!”
苍凉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低沉而悠远,在夜色中绵绵荡荡,远远传开。
几近狂化状态的数千金兵,在号角声中,终于渐渐平复。在勿勿赶来的数名谋克招集下,集合成几个部分,慢慢向易水南岸退去。而远在十余里外的五百金兵哨骑,也在这号角的招唤下,迅速撤,有条不紊地汇聚成十人队、五十人队、百人队……撤往易水。
撤退的金兵哨骑,一路上不断与南逃的宋俘遭遇。金军军律甚严,既然吹响了紧急聚兵号,就不敢有片刻耽搁。所以,尽管很想大肆屠戮一番,但这些金军哨骑仍然是按捺住了杀机。只是高擎火把,闷声而行。不过,纵是如此,还是有一部分在黑暗中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的宋俘,从密林乱草中仓皇奔出,一头冲撞到这些金骑面前。对于这些地狱无门却硬闯进来的逃奴,金兵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挥刀或纵马撞飞出去。
狄烈望着山下那与天空繁星相辉映的点点星火,还有不断移动汇聚而来的五条火龙,慢慢放开手中的狙击步枪,将身上的草皮伪装去掉,缓缓站起身来——他知道,这场易水阻击之战,结束了。
赛里的大嚷大叫,狄烈在瞄准镜里也到了,虽然听不到对方在咆哮什么,那意思也能估计得出来,但狄烈没有再开枪。连续两枪的失手,使他意识到复装弹的明显缺陷。心下决定,以后还是尽可能打一千米以内的目标,最好控制在八百米。至于那个咆哮的金将,再补一枪也不敢说不会失手。
身为一名狙击手,狄烈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已经失手两次了,而且第三次也没有必中的把握,那最好还是别试了,以免影响以后狙杀时的心理状态。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赛里的身份,否则,必定直接压上原装弹,把这盖天大王的天灵盖给掀喽。
撤退到易水河畔的金兵,一个个像鸭子似地跳下水,有吹气囊,有匍匐在马背上的,甚至有部分会水性的金兵,将兵器衣甲丢弃,直接就扑入河水中。反正易水河面左右不过百丈宽,只要水性还可以,总能游得过去。当然,在暗夜ji流之下,被冲到下游而葬身鱼腹的也不少。
如此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将阿兴与何元庆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置信。愣了半天之后,阿兴一把揪住阿吉,急切道:“能否给我们引见你说的那个狄大哥?”
阿吉乐呵呵道:“当然没问题……”
何元庆迫不及待道:“那现在就去找他吧。”
阿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找,几千金狗都找不到他,俺们怎么找?这里挺安全的,咱们就在这待着,把你俩身上的伤处理一下。等金狗全跑光了,狄大哥自然也就会现身了。”
阿兴随意瞥了一眼身上各种创伤,毫不在意道:“处理一下伤势可以,但我们可不想在这坐等到天明,不管怎么说都要找一找。”
阿吉无奈道:“那好吧,不过俺先说好,俺可没把握就一定能找到……”
金军的大崩盘,自然也落入了大多数满山遍野乱蹿的宋俘眼里。这些宋俘也慢慢停下逃亡的脚步,呆呆地着眼前的乱象。虽然他们并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但有一点每一个人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他们的性命似乎保住了。
朱皇后与朱慎妃以及十余名适才被金将们狎戏的皇室贵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原本只有朱皇后与朱慎妃二女趁乱而逃,但随着金军的崩坏,一个个金军重将倒下,一时间再也无人去理会这些女人。因此,她们很自然地跟随朱皇后朝深山里逃去。
可惜的是,邢妃却是被金人带走了。原因很简单,她是随侍宗望的。当宗望退走之时,几名金兵也将她做为重点对象挟持而去。这一点就类似于刚才朱皇后与朱慎妃的情况。只不过,朱皇后是狄烈的重点照顾对象。所以,挟持她们的金兵,包括一名猛安都被狙死了。而邢妃……狄烈哪认得她是谁,自然不会把精力放在这方面。结果,邢妃与韦贤妃这对婆媳,最终难逃金人之手,一同蒙尘北国。
朱皇后等十余名皇室贵女,哪里试过这般夜里黑灯瞎火地走山路?结果还没跑到山脚,就有好几人被崴了脚,哀声连天。这时朱慎妃忍不住道:“皇后,金人已经退往河边,我们总算安全了。何必还要往山里走?如此昏暗的山道,若是再走下去,只怕会有更多不测……”
朱皇后此时的形象已然全毁,一袭绣金滚边大红襦裙已被棘刺划得褴褛不堪,洁白的额头隐隐见汗,几缕秀发粘在额前,钗横钿斜,秀发蓬乱,那里还有半分皇后雍容之态。此时她却抬眼直视那黑魆魆山峰的某一处,坚定的道:“我们还没有真正安全,只有找到那个人,才算是真正的脱险……”
朱慎妃好奇道:“皇后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朱皇后先是摇摇头,然后却又点点头:“本宫有一种感觉,或许在那里……”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真是可怕,因为朱皇后目光所及之处,距离狄烈之前潜伏的那个地方,误差不超过一百米。不光是这样,女人的预感同样很灵——就是那种好的不灵,坏的灵……
前方突然出现一团亮光及隐隐的马蹄声,透过长长的蒿草,可以窥见是一行五骑。他们一身金兵打扮,手持火把,手中的弯刀斧刃映照着吞吐不定的火焰,闪耀着令人落胆的寒光。
这群女人中有几人禁不住发出细微的惊呼,声音不大,但足以引人注意。那五骑金兵却似是急于赶路,充耳不闻地勿勿而过。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良久,朱慎妃才长吐一口气,招呼诸女站直身子,抚着胸脯道:“谢天谢地,他们没发现我们……”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说没有发现你们。”
诸女骇然回首——不知何时,那五骑金兵竟去而复返!他们熄灭了手中的火把,但刀斧依然在手。幽暗之中,恍若五个从地底冒出的黑暗骑士。
为首金兵挥刀一指:“模样你们是宋人逃俘了,想要往哪里逃?”奇怪的是这金兵说的竟然是宋语。
除了朱皇后还能强自镇定之外,自朱慎妃以下,皇室诸女无不吓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无人发觉此异样。
这时另一名金兵对那为首金兵低语道:“大人,这些人……”
“这些女子气度不凡,或许有头儿要找的人。”为道金兵断然道,“拿下……”
话音未落,异变倏起,从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人,分别将两名金兵扑下马来。骑在马上的三名金兵一下乱了,连连勒马倒退,虽有刀斧弓箭在手,但地上敌我双方滚做一团,竟无从下手。
突然嘭嘭两声,两名金兵被打飞出去,那两名袭击者一跃而起。刀刃的寒光斜照在他们的脸上,竟然是阿兴与何元庆二人。
草丛中蹲伏着的阿吉与刘大也长身而起,阿吉拍手道:“两位大哥好厉害,快快把这些抢女人的金狗杀了。”
这时阿兴与何元庆已手持夺来的刀斧,将那三名金兵尽数击落下马,正待挥刃剁下这几名金兵的首级。却听得其中一名金兵怒骂道:“谁他娘的是金狗?老子是堂堂宋人。”
阿兴一怔,刀势一缓,问道:“你们是……宋人?是签军吗?”
何元庆却是不耐烦道:“宋人却又如何,为虎作伥,更是该杀。”
挥斧斩下——但何元庆这一斧没能落实下去,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六、七条汉子,怒吼着冲过来,手持清一色的手刀,一阵狂风暴雨般地劈砍,生生将阿兴与何元庆逼退。
尤其是为首一名身躯高大威猛的汉子,腰际挂着一串血淋淋的人耳,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此人独自截下阿兴,宛若疯虎一般连续十几刀劈砍在阿兴手中弯刀的同一位置,有如重锤击打铁砧般的金属暴响,令人耳膜ji荡,在场所有人不禁捂住耳朵。火星四溅中,铮地一声脆响,两把长刀一并折断。
兵器折断半点不影响这两个人形暴龙的打斗,噼哩啪啦暴响声中,阿兴浑身上下本已包扎好的创口,全部绷裂开来,鲜血不断渗出,眨眼间便成为了一个血人。
另一边,何元庆独斗六人。他身上的伤也不比阿兴好多少,但那六个人加起来也不及为首猛汉,所以,反倒是何元庆压着对方打。但他心里也很着急,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阿兴。虽说阿兴现在还能跟对手斗个旗鼓相当,但再多的血也架不住这样流啊,而且之前他们还撕杀过一场,体能尚未完全恢复。
正如何元庆所担心的那样,阿兴目前的体能及伤势,使得他的攻击越来越弱,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对手倾斜……
这时,距离阿吉、刘大身后不远处的茂密草丛中,悄然探出一支寒光闪闪的箭镞。咻地一声,直射向那为首的猛汉的后背——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流火从对面林子里射出,精准无比地将箭矢生生撞飞。
在昏暗的环境下,这一道流火是如此的耀目,以至于在场上打斗人群,动作不禁为之一缓。
这时,林子里一条猎豹般的身影迅捷无伦地冲出,一下穿插到阿兴与那猛汉之间,挥臂格档住猛汉的一记抡锤,抬腿将正欲还击的阿兴踢飞出去。随后,来人大吼一声:“都住手!大伙都是打金狗的好汉,何苦自相残杀!”
一听到这个声音,阿吉第一个跳起来:“狄大哥,是狄大哥!”
那六七名汉子也停了手,一齐向来人行礼:“见过殿下。”
黑暗中,火把一支支亮起,照在那五名被揍得头破血流的“金兵”脸上——却是在后方警戒,以迷惑金兵哨骑的阿术与四名梁山兄弟。而那六七名汉子,则是执行完炸桥任务后,胜利返回的张荣、贾虎一行。
而这一枪击飞冷箭,并迅速控制局面的来人,当然就是狄烈了。
此时的狄烈,却苦笑摇头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人打成了一团。乱了!真的是全乱了!
狄烈拍了拍一头扑在怀中的阿吉的小脑袋,向张荣、贾虎、阿术等人点点头,然后冷冽的目光剃刀般扫向前方的草丛,沉声道:“放冷箭的朋友,请出来亮个相吧!”
狙击南宋 第七十九章 宗望之死
杨再兴,一个后世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名字,他的勇武与悲壮,几乎无人不知。只是,他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是河南相州人,而是江南西路(今江西)吉水县人,因吉水为庐陵所辖,所以杨再兴自称庐陵人。这也是杨再兴不称“俺”而称“我。”而何元庆则称其为“阿兴”(江南一带称呼人常带个‘阿’字)的缘由。不过,杨再兴的祖籍,却实实在在是河南相州。
何元庆,史料上名声不显,但在《说岳》里面,却是鼎鼎大名的“八大锤”之一。当然,真实历史上的何元庆,并不一定使锤。事实上,马战,最好还是使枪矛一类的长兵,一寸长一寸强可不是说笑的。金兵虽然常用弯刀、短斧、钉锤等短兵器,其实那是备用兵器,是追杀溃兵时常用的,结果金兵用着用着,就用顺了。想也是知道,追杀逃兵时,用枪怎么也不如刀斧好使。只要将短兵往马脖颈下一放,借着马力,轻轻松松,就可以收割溃敌首级。
当然,目前也只有金军有这样追杀的资格;宋军……还得先回师娘的怀里练练。
何元庆是洪州(今南昌)人,与杨再兴算同乡。两人身手相当,意气相投,又一并为巨寇曹成、曹亮兄弟的手下猛将,称得上是一对黄金搭档。
曹家兄弟混黑道久了,也想洗白。正好知开德府宗泽以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的名义,向天下发出勤王召令。于是曹家兄弟带杨再兴、何元庆等猛将,加上几百山贼,乐颠颠地跑到开德府。宗泽倒也不含糊,给了曹家兄弟一个小官。可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钱、粮、兵甲、人员,一概没有。开德府有稠的,你们就吃稠的;有稀的,你们就喝稀的,反正饿不死你们。
曹家兄弟是什么人?那是大秤分金,大碗喝酒的山大王啊!跟你跑来这里喝汤水?
结果在粥汤越来越稀的情况下,曹家兄弟心里开始萌生退意。而此时,宗泽听说金兵俘掳徽、钦二帝北去,即领兵到滑州,转至大名,计划抢渡黄河,断金兵归路,截回二帝。同时,宗泽传檄邻近各地宋兵来会,共同行动。只可惜,这只是宗泽一厢情愿,现在连朝廷都塌架了,各地的实力派谁管你什么河北大元帅令?结果各地宋兵到期不来。宗泽的这个火中取栗的计划最终未能实现。
指望不上官军,那就指望天下豪杰吧。于是宗泽向天下群英发出了一个号召,言道所有宋国子民,均可向北返的金军发动袭击,以首级报功。签军首级,每级五贯;各阿里喜首级,每级十贯;女真带环首领,每级五十贯。
重赏之下,还真有不少不怕死的义军、盗匪之类的家伙,抽冷子就给金军来一下。只不这,这些人的实力着实太次,其本上都是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杨再兴与何元庆都动了心,重赏什么的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可以换取功名。若是能砍下一个谋克级别的首级,这份军功可就大发了。两人在曹家兄弟离开之前,提出了这个建议,但曹家兄弟毫不犹豫拒绝了。山贼是什么?避实击虚,只捏软柿子才是王道啊!拿脑袋碰石头的事,有几个强盗愿干?
于是大伙分道扬镳。如果没有狄烈的横空出世,杨再兴与何元庆的结局多半是两手空空,带着一身伤逃回江西,继续跟着曹家兄弟混,一直到那个大能的出现……
狄烈兴奋地上前扶住二人的臂膀,笑容满面:“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击败金军的?这很容易,跟我们一道走,上太行山,我会让你们明白的。”
上太行?落草?如果换成别的什么名人,可能心里会有顾虑。但杨、何二人却没有这方面的心里障碍,这本就是他们的老本行。既然离开了曹家兄弟,又没能弄到什么军功,再加上对方又有救命之恩,而且又有如此神通。那么投到此人帐下,也不失为目前一个好的选择。
狄烈喜不自胜,一个大能,两个猛人,搞掂!
接下来,就是统筹安排了。让陈规、张立、杨再兴、何元庆、阿吉、刘大、贾虎及十余名梁山兄弟,保护朱皇后一行,后撤到十里之外的山涧休整。而狄烈、张荣、阿术及三名梁山兄弟,则向易水南岸潜进,密切监视金军动向,以防止敌军反扑而不自知。
戌时末(晚十点),当狄烈一行来到之前的金军中军大营时,若大一个军营,已是一片狼藉,人去帐空。金军丢下的大量马匹、粮草、军械,再瞧瞧易水南岸被宋俘们遗弃的大批辎重,阿术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可惜,这些东西暂时只能着,最后能不能搞到手,还得对岸的金军是怎么个反应。
当众人来到之前宗望与一干金将狂欢的那处毡帐痕迹前,但见满地酒肉,而那白色主帐已被金兵收走。折腾了半宿,众人也是饿了,当下也不客气,抓起金军留下的肉食便大吃起来。酒却是不能喝的,而且阿术与那三名梁山兄弟还得边吃边四下放哨。毕竟在数里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金兵没能渡过易水,他们在等待着对岸的木筏。
阿术嚼着一根羊腿,目光四下逡巡,忽然一物入目。阿术顿时呆住,嘴巴慢慢张大,肉块都从嘴里掉了出来。
“主人、主人,这、这是金军主帅完颜宗望的中军主帐。”阿术ji动不已的声音传来,他手上挥舞着一串白乎乎的东西。
正抱着狙击步枪边吃边警惕四下观察的狄烈,闻言一怔,扔下手里的肉食,伸手抢过那串纯白毛茸茸的东西:“你怎么知道这是完颜宗望的主帐?这东西又是什么?”
阿术的脸色因为兴奋而红光满面,他一指那串毛茸茸的物事,道:“这是白貂腋茸所制的旆节,本是系于大纛之上的饰物,通常有两串,谋克以上的大纛都有。但多是以羊毛织就,而且球茸的节数只有五枚。猛安可用貂茸,节数为七;忒母亦为貂茸,节数为九。主人,你数数,这一串旆节的节数是多少。”
一旁的张荣已抢先数了,随后惊呼:“十二节,一共十二节!”
阿术差点手舞足蹈了:“对!十二节!这是主帅的旆节!主人,你的神威让白狼王都为之拜伏。这一次,我们又赢了!”
狄烈紧紧握住那一串旆节,心下感慨:难怪这支金军在实力无损的情况下,如此迅速而轻易败退,原来之前射出的那一枪,击中的竟然是完颜宗望!可惜了,当时距离太远,射击精度与子弹的威力都不尽如人意,完颜宗望的伤势应该不会太重。
狄烈想到这里,很有一股持枪冲到河岸,找到宗望的身影再补一枪的冲动。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无奈地压下了,不说此时岸边还有不少金兵,就算能顺顺利利地跑到河岸,又怎么可能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再找得到那个目标?更别说还有重重甲士护卫了……
狄烈当然不知道,虽然他没能当场击杀宗望,却比当时取了宗望的性命更残忍。
宗望在进入易州之后,只清醒片刻,对完颜希尹与兀术交待了两件事:一、完颜药师此人,鹰视狼顾,叛服无常,若让其掌控大军,日后必有后患。为防其反复,必须斩除其爪牙,八千常胜军,必须抹杀。二、易水遭袭,我大军之军心士气已坠,宜速退。当务之急,是将积压在易州的数量庞大的战利品尽数安全运送回上京,不要以数万大军来与一个隐形人纠缠……
从这一点可以出,完颜宗望不愧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即便是在这样遭受重创的情况下,他考虑问题,仍然是从全军及国家的利益出发:剔除不稳定因素、保住固有成果,一切以大局为重。
“为帅者不可一怒兴兵!”这是宗望最后反复交待兀术的事。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性情。这可是一个不肯吃眼前亏的主。也正是宗望的再三告诫,最终打消了兀术的即刻报复想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金军要报仇,根本用不着十年,甚至用不了十个月……
宗望随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一直回到上京会宁府,都没有再苏醒过来。但是,呼吸也没有断绝。
一个月后,金天会五年(27年)六月十三,也就是金东路军刚刚北返金国三日之后。金太祖次子、伐宋东路军右副元帅、女真人的雄鹰——完颜宗望,在他刚刚到达人生最颠峰的状态时,骤然陨落了。
完颜宗望死亡的时间,与另一时空的历史惊人的一致。有趣的是,金国官方公布宗望死亡的理由也是毫无二致:因沐浴时冲凉水,而引发寒疾病逝。
这死因真是奇葩啊!农历六月,阳历七月,流火季节,一个从白山黑水中打熬出一身强健体魄的百战勇将,竟然会因冲一次冷水澡而死?他用的是什么样的冷水?长白山上的万年寒冰?
狄烈后来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会心一笑。当然,他同样不知道,当日的易水河畔,一颗差点脱靶的子弹,曾经以改变历史的姿态,爆掉一个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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