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袖唐
厅内,两侧的席上已经端坐了十余人,皆宽袖大袍。
宋初一进入厅内,飞快的扫了一圈,一共有八名士人,这对于砻谷庆的官职,以及砻谷氏家族实力来说,实在很少。不过,宋初一摸着良心说,不管这八名士人的能力才学如何,单单容貌气度,都是上佳,也怨不得砻谷庆始终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原来他收门客还要看长相的!
宋初一一进屋,所有目光便投了过来,她看到到有人见了她之后立刻便出现“瘦梅”面上曾经出现过的不屑。但她依旧坦然的迎接所有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见过主公。”宋初一施礼道。
砻谷庆应了一声,“先生请坐。”
宋初一抬头环视了一圈,便施施然的走向最后面的一个空位。
原本昨晚就有仆从通知所有门客,请他们到厅内认识新入府的士人,除了“瘦梅”之外,所有人都无限想象,期待与一个风华气度出色的人共事,因此一大早便冠服整洁来到厅内相侯,算是给了极大的尊重。未曾想,却等来了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且是个长得不甚出色的少年!
如何不失望?如何不气闷?
不过宋初一此时的举动,让其他八名士人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好歹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老夫门客不多,但去芜存菁,留在老夫府内的,都是有识之士。”砻谷庆道。
众人一面谦虚的回应,一面心里膈应,觉得宋初一就是那掉进锅里的老鼠屎,毁了一锅的好粥。
“怀瑾先生救我卫国于危难,君上颇为赞赏。”砻谷庆说着,看向宋初一道,“先生与诸位先熟悉一下吧。”
宋初一将大氅放在几上,微笑着拱手朝众人道,“在下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
“怀瑾莫不是出自宋国公室?”坐在左边最上首的灰袍中年士人笑问道。
中年士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面白美须,面容端正,剑眉之下,是一双眼角微微吊起的桃花眼,一笑间眼角略有一两道浅浅的褶,显得气度雍容大气且又随和。
宋初一也无从抵赖。严格来说“宋”是她的氏,而不是姓。宋初一继续道,“在下祖上追溯到宋惠公,偏支而已,早已势微,百年前便以宋为姓,算不得公室之人了罢!不知阁下是……”
“在下息泓,字澈泉。”中年人拱手道。
“惠叔云,字子言。”依次是息泓下首的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
长幼有序,从外貌的年龄来看,他们是依照年龄顺序往后坐,与宋初一住同院的那枝“瘦梅”正是坐在宋初一的对面。
众人一一简单的自我介绍,轮到瘦梅,宋初一仔细看他,才发觉他似乎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里面最年轻的一位。
“南祈,字允祀。”瘦梅懒懒道,从始至终只望着面前的茶水,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诸位也算是相识了,怀瑾先生师从道家,在座诸位闲来可与之论道。”砻谷庆看向南祈,“匆促之下,先安排怀瑾与你同住一院,是无奈也是缘分,你二人趁此机会可互相问道。”
宋初一心中微微诧异,难道这支瘦梅也是道家中人?她实在没看出来,崇尚清静无为、喜欢参悟天道的道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傲气!
砻谷庆略略交代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亦未曾谈论任何政事。卫国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哀戚的气氛,砻谷庆多多少少也被感染,显得而有些颓然。
宋初一倒是乐得回被窝里蹲着,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人过的!
一群士人在狂风暴雪里从容而行,看起来颇为洒脱肆意。宋初一自问没有这种自虐倾向,便拢着大氅要奔走,却被息泓拉唤住。
“怀瑾初来,不知濮阳事吧,明日,便是论政之会,在城郊,到时候怀瑾莫要忘记去了。”息泓提醒道。
“论政?”宋初一也听说过齐鲁一带流行聚集论政,未曾想卫国也有这样的风俗。她感激的道,“多谢澈泉兄,怀瑾初来乍到,对卫国情形并不清楚,如澈泉兄不嫌弃,届时我与你一道去。不知可否?”
“善。”息泓笑着答应了。
因与息泓聊了起来,宋初一也不好先跑,想着不过是短短路程,也就咬牙坚持了。
硬是要从容的话,她也能从容。
一群人慢悠悠的走着,前面的几人说着话,时不时的传来爽朗畅快的笑。
宋初一吸了吸鼻子,心中暗骂,他娘的大冷天的在雪里摆什么潇洒!还不赶紧进屋里去,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宋怀瑾。”惠叔云忽然回过头来,“你师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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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三十六章出现一个bug,子姓其实是宋国国姓,袖纸脑抽了,改了一下,不用回头看,大家知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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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第三十八章 卫国第一毒
宋初一微微一怔,在士族圈子里混,出身很重要。但她不能说。那枝瘦梅仿佛对道家略有了解,此生不同于前世,说出去万一被人拆穿岂不贻笑大方?
“天与地,皆为我师。”宋初一悠悠的道。
风雪里,一群人不由停驻脚步回过头来仔细看她。之前在厅内离得远,此刻相隔咫尺,能清楚的看见她一双清明的眸眼,清澈如无波之潭,没有一丝少年人的锋芒锐利。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好眼!”忽然有人赞叹道。
宋初一微笑着看向他。是一个黎色锦缎华衣的青年,脸盘略有些瘦长,但是下巴方正,五官硬朗,并不会让人觉得尖刻,宋初一记得他叫姬眠,字悟寐。
“悟寐兄谬赞。”宋初一道。悟寐,谐音有些像妩媚,对着一个大男人妩媚、妩媚的叫唤,宋初一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看似洒脱,实则浮夸,言非所问不知所云!”南祈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首先抬步离开。
息泓笑道,“怀瑾莫怪,允祀向来如此,不过嘴上不饶人,心地是好的。”
“我明白的。从他名字便能猜测一二。”宋初一煞有介事的点头。
息泓大感兴趣,好奇道,“怀瑾如何看出?”
南祈走在前面隐隐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由的微微放慢了脚步,其他人见状,也莞尔一笑,随之放慢行速,饶有兴趣的等着听答案。
“祈,祀也。允有信之意,允祀的意思,想必是表示对神灵的忠诚和恭敬,不过配上他的这个姓却不甚好,难允祀……啧啧。”宋初一满脸惋惜的道,“允祀兄必然才华出众却郁郁不得志,如此名字,神灵岂能厚待于他?长久如此,心中难免不忿,说话刻薄些也在所难免,因此怀瑾也绝不会在意。”
难以对神灵恭敬,哪里能得到庇佑?
这一通又是夸又是贬的,分明是挤兑南祈的意思,众人都不禁翘起嘴角。南祈的名字被她解的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南祈脸色发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怪哉!”惠叔云一抚掌,哈哈大笑起来,“世人都说道家人淡薄世俗,今日忽见两个满身毒刺的,难道说,道家如今也入这大争之世了?”
其他人也随之笑起来。雪地里笑声朗朗,宋初一听得惠叔云的语气中并没有真正奚落的的意思,也就坦然的接受这个打趣。
宋初一从来都不是善茬,勉强因时因势低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明明是平等的地位,凭什么非要看他眼色过日子?而且还是住一个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宋初一随着一群人走到书房,里面早已经烧上了暖炉,她一进屋便不由哆嗦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身上已被寒凉侵占。
“宋子。”一名老者五十余岁的老者迎上前来,微抬手示意墙角一几道,“那里是为你准备的习政之处。”
宋初一观他的打扮并不像是仆从,于是拱手施礼道,“多谢家老。”
“家老”是称呼大夫家臣中的长者,但一般表示尊重,都会如此称呼。
“不需客气。”老者还礼道。
这位家老的态度很温和,不因她样貌年幼而有轻视之意,宋初一对他比较有好感,便询问道,“请教家老高姓大名?”
“老夫夷师奎。”老者道。
宋初一微微笑道,“家老莫非是祖辈是夷国人?”
夷国,在春秋时期不过是齐鲁那边的一隅小国,以国名为氏。但要知道,春秋时候小国林立,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有些从只占了一二城池便可为国,在这个鸡犬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时代,想一口道出人出身,泛泛之辈难以做到。
夷师奎果然满面惊奇,上下打量她几眼,“观宋子年纪轻轻,见识竟如此广博,实在令人称奇。”
“家老谬赞,家老可莫要呼在下为宋子,在下如今可当不起这样称呼。”宋初一谦逊的拱手施礼,“在下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家老若是不嫌弃,唤在下怀瑾即可。”
夷师奎面上有了些笑意,“好,几上和书架上堆的都是卫国历来的政事卷册,怀瑾先熟悉一番,我们择日再聊,老夫得给娃娃们授课去了。”
“家老慢行。”宋初一施礼恭送。
夷师奎,是砻谷氏的家臣,是负责为砻谷氏子弟授课的老师,每次议论政事时,他也是在参与。夷是氏,师是职业,奎是名。如果仔细计较起来,他整个名字的意思是,出自夷国叫做奎的老师。
“哼!为讨人欢心而卖弄才学,实不入流!”南祈冷飕飕的飘来一句讥讽。
宋初一正在打量自己的位置周围,便听来这么一句,却也不怒,只凉凉的道,“有才学卖弄是好事,就怕没有才学,只能卖弄体貌。”
啪!南祈将手中书卷狠狠丢在几上,回头冷冷盯着她。
宋初一抄着手,皮笑肉不笑的道,“怀瑾说的不过是世事耳,允祀兄因何怒视于我,莫非……”
屋内几人纷纷垂头偷笑,看来这第卫国第一毒的位置要易主了。
“今日大雪纷扬,当行雅事,不如我等一起下六博棋如何?”惠叔云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宋初一干笑两声,六博棋能算所是风雅事吗?
“善!”姬眠第一个附和,立刻起身跑到身后的书架里取来的棋盘棋子,放在屋中央,搓了搓手道,吆喝道,“来来来,都过来,莫要扫兴。”
“悟寐,六博棋算得风雅事?如今卫国正逢国难,若让旁人知道我等如此作耍,恐怕不好吧?”有人出言劝阻道。
说话之人叫做季彦,是儒家弟子。
“怕甚,孔老夫子都说,饱食终口,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姬眠反驳道。
孔子的话意思是说:整天吃饱饭,什么事都不做是不行的,不是还有六博、下棋吗?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立刻围了过去,仿佛早就想下六博,只是等着一个借口而已。
宋初一无语,卫国屋宇将颓,他们身为重臣门客,能叫吃饱饭没事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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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第三十九章 二毒六博战
六博棋,在时下是一种十分盛行的游戏。一共只有十二枚棋子,黑子六枚,白子六枚,其中有一枚相当于王的棋子,叫做“枭”,其余相当于兵卒的棋子,名曰“散”。
棋盘分为十二道,中央为“水”,“水”中置两条鱼,双方互相猜拳行棋。这鱼未必是真的鱼,可以是用其他材料制作成鱼的形状。
棋子走到水边,称作骁棋,可入水食鱼,称作“牵鱼”。牵一条鱼获得二筹,翻一鱼获得三筹,如果在此期间击败对方,便视作赢家,如果把两条鱼都牵走,却还没有击败对方,称作“被翻双鱼”,对方得六筹,大获全胜。
这其实是类似于行兵作战的一种游戏,因为每盘棋所需的时间相较于围棋要短,玩法比较多,更能活跃气氛,所以常常作为茶余饭后的娱乐。
“我们来猜双拳。”姬眠道。
双拳顾名思义,是双手一起出拳,并且行棋过程中以攻击对方的棋子为乐,因此没点智慧,是玩不来的。
惠叔云道,“悟寐,我俩先来一局如何?”
“善!”姬眠笑道。
其余六个人都围拢过去,宋初一也不想做特立独行,所以从几上摸了册竹简,也走到附近观看。
姬眠和惠叔云已经猜起拳来。
“五!”
“十!”
“彩!”众人轰然喝彩,姬眠显然是个中高手,才两下就开局了。
息泓看着她手上的竹简,小声问道,“怎还拿简?”
宋初一压低声音道,“说不定一会儿砻谷将军会来,我等如此散漫,免不了要落下口实。”
息泓微微一笑道,“怀瑾想必不知,将军养着我们这些人,一为谋划军政,二为与上大夫较劲,卫国每年都有各府门客的比拼,其中就有六博棋。”
“哦?恕怀瑾见识浅薄,敢问比的都是什么?”宋初一好奇道。
“论政、策、辨、兵法,还有围棋、赛马、狩猎、六博棋。将军府里只有我们几人,每人需的参加两项才行,悟寐连续两载都获六博棋类目之冠。”息泓说到此事,眉飞色舞。
宋初一暗道,六博棋下的好,至于引以为荣吗?
“听起来声势浩大,君上也知道?”宋初一终于知道卫国为什么衰弱了。国被人占了一半,士子们还在安然的玩六博棋,这样的国家怎能不衰落?
但宋初一也绝不会吃饱了没事跑去指责他们,对于卫国,她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寄予任何希望。
两人说话间,姬眠已经牵得一鱼,并且惠叔云也已经有了颓势。
“允祀,稍后你与怀瑾来一局如何?”姬眠胜券在握,转头问南祈和宋初一。
这个姬眠,真是个纯属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家伙,宋初一腹诽。
“可。”南祈淡淡答道。
“大善!”姬眠随着话音,啪嗒一声棋子落定,哈哈一笑道,“汝败吔!又牵一鱼!”
“唉!”惠叔云一拍大腿,“真真可恨!”
姬眠从座位上起来,问宋初一道,“允祀已然应战,怀瑾如何说?”
“来吧。”宋初一爽快答应。这都已经被架在墙头上,不翻也不行啊!
南祈的六博棋水平仅次于姬眠,偶尔还能够赢他几局,众人都很好奇,宋初一答应的如此爽快,是已然否胸有成竹。
两人落座之后,南祈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施了一礼,宋初一也淡淡回礼。一开始便冷箭四射。众人愈发来的精神。
“左首出拳。”姬眠道。
坐在做手的正是宋初一。
“七!”宋初一出拳同时,南祈道。
“彩!”众人兴奋的大喝,居然一次就中。
“哈,今日允祀运气颇佳啊!”惠叔云笑道,“原来地利影响不大,还是得看天时!”
他的意思是,坐在什么地方对输赢影响不是很大,还是要看时运。
南祈开了局,由南祈出拳。
“五!”
猜错,依旧是南祈出拳。
“六!”
猜错,还是南祈出拳。
“七!”
再错,南祈行棋,并且继续出拳。
“一!”
猜错。
“三!”
继续错。
……
待过了半刻之后,众人长大嘴巴,盯着宋初一。
半晌,姬眠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怀瑾啊怀瑾!你可谓六博棋上第一人!居然一步未动,被人攻破!我驰骋六博棋沙场多年,才见到头一个!”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道,“奇哉!奇哉!”
宋初一干笑两声,“其实这也是一种实力。”
“哈,如此实力远胜我矣!失敬失敬!”姬眠笑嘻嘻的拱手给宋初一作揖。
宋初一输了这一场,倒是让气氛更加和谐起来,众人开着玩笑,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也除去许多。
南祈轻哼了一声。
其实宋初一很不理解,南祈因何对她产生的恶感,难道就是因为她拥有两个美人?倘若是这样,他至少也会为了亲近美人而与她打好关系吧!
玩了两局六博,正要开始第三局的时候,有个竖子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小声嚷嚷,“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姬眠眼疾手快的将棋盘收了起来,众人各自慢悠悠的散去,形态十分自然,宋初一亦握着手中的竹简,缓步走到几前。
砻谷庆一身暗褐色的布袍,须发花白,犹如街市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老人,但他行步间呼呼生风,双目如电,自非一般人能比
众人立于各自的席侧,冲他行礼,“将军!”
“免礼,都坐下说话。”砻谷庆跪坐在主座席上。待众人均落座之后,开口道,“诸位皆知我卫国此次被魏王胁迫,几乎失去了一半国土,遭此奇耻大辱,老夫饭不能下,夜不能寐!”
“愿为将军解忧!”众人直身施礼道。
“善。”砻谷庆坐直了身子,“诸位以为倘若欲出兵夺回国土,可行否?”
砻谷庆一直都是主战派,他宁战死也不愿窝囊的受割地之辱,从春秋时期开始,卫国的领土便被周边各国鲸吞蚕食。纵然卫国有砻谷庆这样的血性主将,但无奈,一只巴掌拍不响,他想打,没有人支持也打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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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第四十章 惊四座之策
在诸子百家盛行的春秋战国,卫宋两地最盛行儒家思想。孔子主张单靠政治手段治国是不行的,在政和刑之外,必须要借助“德”和“礼”,并且是要看做是首要治国手段。
孔子生在礼乐开始崩坏的春秋末期,他毕生的追求便是以自己的能力改变现实,归根究底都离不开“复礼”。以“德”治国,这是一种很理想的状态,倘若真能达到,自然十分美好。
然而,在礼乐彻底崩坏的战国,政治流氓层出不穷的时代,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深受儒家思想教化的卫人,多性情温和,并且极偏重于德,其他方面太过松散。
在这样的国情之下,想战,难!
那日在帝丘,众将士被激发出的血性,宋初一深感震撼,然而一时意气过后呢?
所以宋初一才会问砻谷庆,这份战意究竟能持续多久。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砻谷庆的估计真的太过于乐观了,卫人哀远远胜于怒。
哀兵必败。这是兵家真理。
宋初一正想着,便听息泓答道,“此次魏王行事有失道义,我军出师有名,倘若能激起我军战意,或可一战。最重要的是,民意、君意。”
宋初一垂眸,听着息泓把民意摆放在先,便可知他也是儒家学派,并且怕是也崇尚孟子那一套民贵君轻的理论。
南祈嗤了一声,“魏王何时道义过?起初六国谋秦,因分配不均,仗还未打上便散伙了,这其中有多少因由魏王的不道义?倘若此时去别国求援兵,必然可行。用这个理由去说服君上,应也有几分把握。”
“不错。”砻谷庆原本沉重的表情一松,微微点头,又转向宋初一道,“我记得,怀瑾曾在帝丘言,可使魏王也尝一尝失国土的滋味,不知有何见解?”
宋初一抬头,见众人都看向她,便略一沉吟,道,“借兵。不过不是现在借。依我所想,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应当立刻去周天子面前痛诉魏王的卑劣行径,并且在各国之间大肆宣扬,这一点应当不难做到,卫国士子多的很。
而后派人去秦国鼓动新君攻魏,秦魏世仇,秦人血性好战,只要言辞得当,想发动两国战争绝非难事。一旦两国开展,魏王必然将注意力放在秦国,我们可以趁此时魏国后方空虚,前去韩、赵、楚、宋借兵,条件是,攻下的魏国城池我们都不要。几国同时发动出兵,趁着魏王无暇顾及,我卫国伺机出兵,再辅以良策,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失去的城池。”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这是真正将天下做棋盘,各国做棋子啊!而且这一招实在够狠辣!
砻谷庆抚掌大赞,兴奋道,“壮哉!倘若运营得当,说不定就能让魏国从此一蹶不振!”
宋初一心中暗暗摇头,难啊!纵然魏国现在霸权衰落,但还是一头巨大的虎,并且卫国人才流失严重,这个计划的运作离不开人,现在的卫国根本没有那样的实力。能拿回几座城池就不错了!
“彩!”众人回过神来,齐声喝赞。
紧接着,南祈便开始挑毛病,“你凭什么觉得秦魏开战,魏王会忽略别处防卫?”
“此言差矣,并非忽略,而是松懈。魏王素来有霸心,但实际却是死盯着秦国一隅!倘若他趁霸权稳固之时趁机逐鹿中原,魏国统一大业也并非不可能,但魏王他老人家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死啃秦国这块瘦骨头!”宋初一道。
秦国经历四代乱政,外战内战不消停,在秦孝公时,已经穷到鸟不拉屎、兔子不掏窝的地步了!
虽则秦地占据陇西,一旦强大起来对魏国威胁最大,但倘若魏国将自己壮大到霸主无可撼动的地步,秦国又能如何?
宋初一悠悠笑道,“如今秦国这块骨头是肥了,可魏王老矣!牙齿松动已然咬不动肉了。”
姬眠看向宋初一的眼睛一亮,“哈!这话说的有趣!”
“秦国新君刚刚即位,我闻内患未平,怎会轻言出兵与魏交锋?”季彦疑问道。
宋初一当初离秦国很近,因此有切身的体会,对秦人也更加了解,“我这计划是在半年内完成,倘若有可能,诸位可去秦国一探。秦人上上下下,但凡提到魏国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杀出函谷关与魏死战到底,可谓仇深似海。而所谓的‘内患’,不过是老氏族再提推翻新法之事,而老氏族是最恨魏国的,只要给个小小的机会,他们必然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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