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子追妻王妃请回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叶染衣
紧紧攥着手中的令牌,叶痕头一次感觉到这东西沉重无比。
百里长歌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问沁雪,“除此之外,萧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沁雪想了想,道:“他还跟我说了好多关于梅花篆的事,最有趣的是,汉字的‘百年好合’用梅花篆描出来竟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叫什么‘未时二刻’,萧将军说这是一种时间刻度,而天山族真正的‘百年好合’是这么写的。”
她说着,便把萧玖写给她的那些宣纸拿了出来。
百里长歌和叶痕却早在听到她前一段话的时候双双呆愣住了。
百年好合……未时二刻……静妃棋盘上的梅花印记。
百里长歌感觉得到自己正在向真相的尽头迈进,有一双大手在前面不断地拨开云雾,让她层层看清。
可是,未时二刻到底代表着什么?
百里长歌百思不得其解。
送走了沁雪之后,她无力地靠在软榻上。
未时二刻是时间刻度,这个时刻并没有注明具体的时间是在哪一天,那么究竟有什么现象会在每天的未时二刻都发生呢?
叶痕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他低声开口:“金银梳上并没有注明明确的时间,说明父皇给我们的提示是无论哪一天的未时二刻都有可能找到线索。据我猜测,每一天的未时二刻都不会变的东西是日晷晷针投射出来的影子。”
这句话,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敲醒了百里长歌。
她猛地惊坐起来,问他,“皇宫哪个地方放置了日晷?”
叶痕却不急着回答,反而瞪了她一眼,“你动作这么大,万一伤到宝宝,伤到你怎么办?”
百里长歌扁扁嘴,躺了回去。
难得百里长歌不与他反驳,叶痕笑笑,“只要确定未时二刻指的是晷针影子,那就不用再猜了。”
“你知道了真相?”百里长歌摸着脑袋暗自思忖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反应迟钝了,竟然连叶痕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她还一头雾水。
“合欢花具有百年好合的意思。”叶痕含笑道:“结合这个时间来看,就等于在告诉我们,未时二刻,御花园的御景亭外,晷针影子指向哪棵合欢树,先帝要交给我们的东西就埋在哪棵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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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太子努尔君忍入京多时,叶天钰带病与他商谈协议,终于在百官的全部认同下一锤定音,盖上了两国印玺。
出宫之前,努尔君忍试探问道:“敢问皇帝陛下,关于两国联姻的事……?”
叶天钰摆摆手,“你看外面冰天雪地,便是朕同意了,明珠公主也不可能立即嫁过来,这件事等开春以后,朕会安排求亲使者亲自前往西陵与贵国商谈。”
努尔君忍得了个准确的答案,满意地退出了龙章宫,他没听到叶天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倘若朕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这段时间,是礼部最忙的时候,因为要安排西陵使者团的回国事宜,还要准备圣皇冉公主的和亲事宜,更要准备年节的宫廷守岁。
礼部尚书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帮他分担手头事务。
越接近年关,叶轻默心中就越哀凉。
傅卿云的杳无音信让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大梁和西陵竟然这么快就议和了,且叶天钰根本不等西陵那边按照和亲公主正常程序进行,想让她直接跟着努尔君忍走,这让她心中无限恐慌。
思前想后,叶轻默决定求助于叶痕,她带着婢女出了府,对外说打算去拜访已经怀有身孕的晋王妃。
晋王府的守卫非常森严,并不是指重重兵将守护,而是周围的隐卫全是绝顶高手,叶天钰的人在晋王府三百步开外就被无形中一股强大的气劲逼得前进不了分毫。
叶轻默提着裙摆缓缓进了府门。
程知早就通报过百里长歌,她原本在小憩,听闻叶轻默来了之后慢慢坐起身来斜靠在小榻上。
一眼瞥见叶轻默憔悴清瘦的模样,百里长歌便知她定是为了和亲的事而忧心。
“长歌,你近来可好?”叶轻默挨着她坐下,一声霜寒之气被小火炉暖走大半。
“这句话,该我问你。”百里长歌笑看着她,“黑眼圈都出来了,最近为了和亲的事,没少失眠吧?”
叶轻默黯然垂眸,“我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狠心逼我。”
百里长歌了悟一笑,问她,“你是否捏住了叶天钰的什么把柄?”
“我……”叶轻默一慌,四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这里是晋王府以后这才敢压低了声音答:“先帝移居景阳宫的那晚,我看见……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下传位昭书。”
这件事,叶轻默一直如鲠在喉,前段时间叶痕和百里长歌都不在,她心中慌乱不知该找谁倾诉,如今说出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百里长歌听完后,神色很平静,与刚才所见无二。
叶轻默禁不住问她,“你难道不觉得震惊吗?”
“不觉得。”百里长歌点点头,“诚如叶天钰自己所说,他根本没有篡位的必要。”
叶轻默不解,“为什么?”
“因为叶天钰活不过今年。”百里长歌神情茫然起来,“他跟我说十岁那年被诊出寒疾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还是顽强地与病魔抗争了这么多年,如今即将油尽灯枯,他累了。”
面对叶轻默的深深皱眉,百里长歌再近一步解释,“或许他从前有过野心,但在先帝病倒的那一晚,他绝对不可能逼着先帝写传位昭书让他登基,传位昭书在禁宫,王爷让人去查过,根据上面的墨迹判断出那份诏书是先帝病倒之前就拟定的,既然如此,叶天钰就更没有必要冒着谋篡的风险逼迫先帝拟诏书。”
“我不会看错!”叶轻默拼命摇头,“叶天钰就是逼着先帝下诏让他登基,我不可能会看错的……”
“或许,那只是表象。”百里长歌道:“你不了解叶天钰,换句话说,我们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我太清楚他的野心了。”叶轻默一提起叶天钰便如同见到洪水猛兽,害怕得直发抖。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百里长歌认真看着她。
“什么意思?”叶轻默愣住。
百里长歌解释,“叶天钰的确是当着群臣的面答应让你去西陵和亲,可是你知道他私底下做了什么吗?”
叶轻默再次愣住。
百里长歌继续道:“他在第一时间让人把这则消息传去了南豫,尤其是‘圣皇冉公主将会跟随西陵太子直接前往西陵’这一条尤为重点强调,收到消息的当晚,卿云哥哥便立即让迎亲队伍出发了,因他不放心,所以破了规矩亲自跟着前来,可是很不幸,他们在经过阳春关的时候遇到雪崩,整支迎亲队伍被淹没,卿云哥哥生死未卜。然而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回南豫,所以没有人前来救援,若非叶痕的眼线广布天下,我也不可能会知道。”
叶轻默几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满面死灰之气。
百里长歌长叹一声,“叶天钰实际上并非真的要你嫁去西陵,他只不过是想借此刺激一下卿云哥哥,可是卿云哥哥的母后才薨没多久,他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娶妻,他不是不想娶你,是不能娶。你责怪叶天钰狠心让你嫁去西陵那么远的地方,殊不知他在得知南豫迎亲队伍被雪崩湮没之后更加自责,更加不敢告诉你真相。他这个人,总是在表面上做些让人憎恶的事情而从来不解释,就比如你说见到他威胁先帝写下传位昭书,实则不然。”
叶轻默深锁眉头,“难道我看错了?”
“那份诏书我们已经找到了。”百里长歌说着便扶着小榻站起来从锦盒里将魏俞从合欢树下带回来的诏书拿出来打开给叶轻默看。
当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叶轻默脸色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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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让左丘鹤日夜兼程带着铁骑一路过关斩将来到帝京城门外。
收到军报的时候,叶痕大怒,“这个平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百里长歌却瞧出了端倪,“按理说来,南郡应该没有这么强悍的军队才是,何以左丘鹤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能率领军队直逼帝京?”
顾勇前来传旨让叶痕去点兵上阵抗敌刚走不走,萧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殿下,您不能杀平王,更不能对他的军队下手!”
“平王谋反你没看见?”叶痕眸光冷冽。
咬了咬牙,萧玖道:“平王是天山族人,是永昌太长公主的表哥,当年永昌太长公主之所以能从火海里逃生,都是平王暗中帮的忙,平王对太长公主有意,对当年的事更是耿耿于怀,他此次入京就是想替太长公主讨个公道而已,我知道他这个做法有些莽撞,可他手上的军队是天山族最后的血脉,如若此战被灭,这个种族将会彻底消失。所以……所以还望王爷能想个折中的办法,我会想尽办法阻止平王反叛,便是到了最后要定罪,还望王爷能看在永昌太长公主的面上尽量减轻处罚,至少……不要让天山族灭亡。”
这番话说得快,叶痕却全听懂了。
他面色阴沉,拿出永昌给他的那块令牌,“所以,平王手上的那支铁骑军队便是姑姑一直在暗中为我培养的势力?”
萧玖无奈点点头。
“既然我才是这支军队的主人,那么为什么没有我的调配,军队便随意入京了?”叶痕满脸愤怒。
“平王会错了意。”萧玖面不改色,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平王以为殿下一直想得到江山,所以借着脔宠被杀事件名正言顺起兵。”
百里长歌也听得焦急,“现在让他们退兵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叶痕幽幽一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带着手上那份传位昭书进宫,让太常寺卿亲自宣读,倘若平王知晓了先帝的用意,应当能临时收敛,总归现在来不及退兵,只能将罪名减到最轻。”
“我陪你去。”百里长歌挣扎着站起身子。
“不行。”叶痕一把扶住她,又让她坐回去,“你怀有身孕本就行动不便,我不能让你跟着去操心这些。”
“叶痕,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百里长歌愤怒瞪着他,“如今时机未到,提前宣读诏书等同于篡位,你有多少把握能活着回来?”
“我不会让你等的。”叶痕替她拂去耳边凌乱的鬓发,又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相信我。”
“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跟定你了!”百里长歌站起来避过他的阻拦直接挡在门边,“否则你要有本事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长歌——”叶痕无奈地看着她,“你在家里陪嘟嘟,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我管不着。”百里长歌道:“要走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走,否则谁也别想进宫!”
叶痕最终屈服于百里长歌的倔强,带着百里长歌,拉着嘟嘟的小手一同入宫。
这是头一次,百里长歌和叶痕都觉得太极殿前的龙尾道竟有这般漫长,也是头一次觉得寻常走路的脚步竟能有这般沉重。
携子追妻王妃请回家 第四十章 大结局完
阴沉的天空更添黯色,整条龙尾道直至大殿内都冷气森森。
叶天钰似乎一早料到他们会来,早已召集百官于太极殿内亲自等候。
叶痕一手搀扶着百里长歌,另外一只手拉着嘟嘟。
嘟嘟今日穿得厚实,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一团,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一路上安安静静,并未出声,他一只手拿着叶痕交给他的锦盒,锦盒仅有一尺多宽,是刚好能放下卷轴的长度和宽度。
眼看就要到达太极殿,叶痕突然停下来,有些不忍心地看着嘟嘟,温声问他:“嘟嘟你害不害怕?”
嘟嘟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为什么要害怕?”
叶痕蹲下身,满脸认真,“如果……如果让你代替天钰哥哥当皇帝,你会怎么样?”
嘟嘟想了想,问他,“爹爹,当皇帝能出去玩吗?”
叶痕抿唇。
嘟嘟又问:“当了皇帝,我可以随便说话,不高兴的时候撒娇,高兴的时候卖萌吗?”
叶痕垂眸。
嘟嘟无视他,继续问:“当了皇帝,我还可以让高阳进宫来陪我玩,我给她编蚱蜢吗?”
叶痕喉咙哽咽,眼眶微湿。
“如果这些都不可以的话,那么,我当。”
叶痕被他这句话彻底愣住,“你……”
嘟嘟认真道:“如果我当了皇帝,便可以不让爹爹做那么多为难的事比如打仗,至少我能让你多点时间陪麻麻。”
这是叶痕和百里长歌见到的全新的嘟嘟,他没有撒娇,没有卖萌,更没有玩笑,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情,都那么认真。
叶痕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嘟嘟,如果你不愿意,只需要摇摇头,爹爹都能替你摆平。”
“爹爹能替我摆平这一次,那么以后的上百次,上千次呢?”嘟嘟扑在他怀里,声音有些沙哑,“爹爹能帮我摆平一辈子吗?”
叶痕无话,他突然觉得嘟嘟在这一瞬间成熟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那些原本不该他挑下的担子在今日以后都会尽数落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自古帝王霸业,均以鲜血白骨筑基,他还这么小,以后的路可怎么走?
百里长歌看得出叶痕的顾虑,她也难受,可迫在眉睫的境况容不得她掉一滴泪。
她几乎能听到高大巍峨的宫墙之外,南郡铁骑血腥的杀伐声音随着冷冽的北风刮进来。
敛去情绪,百里长歌偏开头尽量不去看嘟嘟,“叶痕,快走吧,以后的日子,还有我们。”
松开嘟嘟,叶痕站起身重新携了二人踩上最后十级玉阶,每上一步,金殿内的景象便明朗一分。
北衙禁军和御林军早就奉命守在殿外,人人手中的银枪长剑在这天寒地冻的大殿前显得阴冷异常。
大殿内非常安静,呼吸可闻。
三人一路进殿的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到殿内,传到被一抹暗光遮蔽,丹陛之上的帝王耳朵里。
叶天钰被拢在一团晦暗的光线中,完美地为他遮挡了面色的苍白。
百官的注意力都在进殿的那三人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年轻帝王强行忍住了几近无力的咳嗽,强行咽下喉咙间的腥甜血液。
他很虚弱,仿佛随时都能眼睛一闭睡过去永不再醒来。
百里长歌一进殿就能感觉到。
可怜这帮已经习以为常的臣子还丝毫没有察觉叶天钰大限已到。
勉强牵动唇角,叶天钰尽量压低声音不让众人察觉到他的喘息,“皇叔好兴致,还带着妻儿来上朝。”
叶痕没开口,先扶着百里长歌艰难跪下,他自己也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请安。
唯独嘟嘟没跪。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嘟嘟就从来不跪帝王。
换了平时也就罢了,但如今是在金殿上,任凭叶痕怎么提示,他都高傲地仰着头,那神情摆明了赤裸裸的不跪。
百里敬和安国公脸色都变了,二人吓得够呛,几度想冲出来把这小祖宗摁下去跪着。
“罢了!”叶天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视线定格在嘟嘟双手抱着的锦盒上,“皇叔既是有备而来,多余的话就别说了。”
叶痕自然知道今日的结果是必然,可亲眼看到叶天钰眼眸中光芒不再,只剩死灰之气,他心里堵得慌。
谢恩起身,叶痕将锦盒交给太常寺卿,声音温和,“麻烦大人当着百官的面把这份遗诏宣读出来。”
“遗诏”二字成功刺激了百官的耳膜,方才还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顷刻间喧哗沸腾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新帝才刚奉旨登基不到半年,哪里来的遗诏?
太常寺卿一脸惊恐,颤颤巍巍,他几乎不敢接叶痕的锦盒,但在余光瞥见皇上并没有任何愤怒反应之后捏着心脏接下,抖着手指打开。
当拆开绑在明黄卷抽上的丝带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太常寺卿手一抖直接将遗诏摔到地上。
这一摔,卷轴向两边缓缓打开来,遗诏上面的内容尽数呈现在百官眼前。
“开国天机书预言:五星连珠毕方现,九龙恭迎帝王出。皇孙叶天泽,生于甲己年癸酉月丁壬日庚戌时,彼时五星连珠,天降垂虹,形似神兽毕方,乃天命之皇。太孙叶天钰,身染顽疾十余载,恐时日无多,今特立此诏,若太孙逝,则皇孙叶天泽登基,尊享帝位,一统江山。”
先帝印鉴鲜红如血。
这突如其来的遗诏让所有人呆若木鸡,除了安国公还算平静,其他人早就以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目光转过身看向叶天钰。
没有人想得通,为什么先帝会连下两道遗诏。
只有百里长歌和叶痕明白,这份遗诏才是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下的。
确切的说,皇后殡天第二日,她和叶痕连夜进宫请婚的时候,先帝就已经拟好了遗诏藏在御景亭外未时二刻方向的合欢树下,但唯独没有盖上印玺。
先帝移居景阳宫当晚,叶天钰逼他说出了遗诏的下落,并刨出来亲自盖了印玺,所以才会出现叶轻默所说的“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传位诏书让他登基。”
百里长歌心中唏嘘,她还是低估了叶天钰。
这个人只不过是身体病弱,智商并不弱,很多她和叶痕能查得到的事,他未必查不到,就比如眼下的天山族。
先帝之所以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用梅花篆作为找到遗诏的线索,是因为永昌作为宁贵妃在世时暗中一直培养天山族,只为有一天能颠覆她哥哥的王朝女主天下。
先帝察觉到永昌的真实身份以后,便开始找她背后的这股势力,奈何他寻觅多年终不得果。
后来在前刑部尚书一案中嗅到了苗头,开始怀疑深藏不露的平王,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处决罗明烯和罗丹萱,反而将那二人送到滁州软禁。
先帝对驸马陈亭那句“大梁的将来,女主天下”耿耿于怀,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立下遗诏,目的是要百里长歌亲自找出天山族的存在。
天山族的调配权掌握在叶痕手中,他只要在天山族谋反之前把江山大权交给叶痕的儿子,那么大梁的天下就还是叶家的,叶痕断然没有反了自己儿子的道理。
可先帝千算万算,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所有筹谋算计尽数落在语真族布置了近百年的一盘棋局里。
嘟嘟登基之日,便是语真族收网之时。
这盘局中人,人中局,既是执棋人又是棋子的百里长歌和叶痕都没能勘破,直到此刻,二人才心有灵犀地同时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第二道遗诏出,全世界都安静了。
百官的喧哗在看清楚遗诏那一瞬戛然而止,均垂首竖耳等着御座上的帝王发话。
“顾勇,代朕拟旨……”叶天钰每说一个字就会喘息片刻,他勉强撑住即将阖上的眼眸。
顾勇匆匆取来明黄绢布铺展在御案上。
叶天钰一手扶着龙椅扶手,另外一只手支撑着越来越重的头颅,他咳嗽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
“朕去后,册封晋王为摄政王,宁王为辅政王,务必要扶持新帝治理好江山,抚定内外,河清海晏方才是百姓之福。”
最后一丝余音散去,大梁史上在位时间最短暂的皇帝叶天钰以剧烈咳嗽之后一口刺目的鲜血于太极殿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病痛折磨。
百官齐跪,伏地恸哭。
从前一直抵触叶天钰的百里长歌亦在这一刻落下了泪。
为他的坚韧,为他的无私,为他这具病弱的躯体,更为他这一生的错爱。
叶天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到有一年百里若岚偷偷跑出去彻夜未归,翌日回府才敢说出自己去了皇家狩猎场,但她并没有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事。
叶痕双目通红,模糊的双眼紧紧看着御座上已经毫无气息的帝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皇帝驾崩,帝京戒严,不鸣钟鼓,三次哭灵之后,帝京内的寺庙道观各鸣钟三万下。
举国缟素。
西陵太子为了表示对叶天钰的尊敬,亲率使者团于棺椁前焚香哀悼。
上天似乎也在为叶天钰的驾崩而哀恸,鹅毛般的雪花拼了命的往下飘,才刚清扫完的道路立即又被新雪覆盖。
跟着命妇举哀出了宫门的百里长歌一眼就看到站在承天门外的叶轻默,她比前几日更加憔悴,整个人瘦弱不堪,风吹即倒。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准备回府吗?”百里长歌走过去问候她。
“长歌,我难受,想去你那儿坐坐。”叶轻默眼眶含泪,说话声音呜咽,听得出来喉咙口很痛。
“没关系,晋王府也是你半个家,你何时想去便去,没人会阻拦你。”百里长歌非常能理解她此时的心境。
叶轻默听得心头一暖,跟着百里长歌上了马车。
“皇兄没来吗?”叶轻默问她。
百里长歌答:“他得留下处理后续事宜,顺便和礼部商议嘟嘟登基的事。”
百里长歌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之前到达灵堂的时候,她去看了叶天钰最后一眼,他孤零零躺在棺木里,已经换了崭新的衣服,面色很像初见时的那般病态,只是,他再也睁不开眼睛看她,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也不能。
灵堂前,只有王公大臣公主郡主,连个妃子都没有。
她在那一刻真正体会到了他的凄凉。
十年寒疾,耗尽了他一生的精力与勇气去抗争,换来这十年的光阴,可他却如同先帝一样没有一天为自己活着。
身为皇长孙时逼不得已与怀王、安王夺嫡;被封为皇太孙后每日拖着病弱的身子徘徊在重华殿与寝殿之间,只为向先帝证明自己的实力;登基为帝后,他首先考虑的也是天下苍生,即便知晓自己时日不多,他还是每日在御书房奋笔疾书,每一道奏章都会认真看完,认真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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