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壶月
申屠逃过一劫,抹去脸上的汗珠,随后跃下。
疾速下坠中,南宫醉墨从两旁延伸的树枝中看到被人为砍断的痕迹后,已然确定,这是西凌暗卫为他量身定做的的阴谋,用谢雨离的死,让他心神大乱,以致错失最佳的跟踪时机。
当双足平稳落地,在地面上,找不到任何重物落地的痕迹时,南宫醉墨挟着阴鸷冰冷的眸光缓缓高抬,看着直入苍穹的悬崖顶端,晃了晃身子,仰面倒下。
死士大惊,急速围了上来,却听到帝王畅然笑开,笑声如龙长吟,在山谷间萦绕,惊起林中飞鸟——
众死士急忙散开,各自忙碌。
南宫醉墨毫无形状地仰躺着,四肢呈大字状,大脑里深锁着那急剧下降的身影,及他一字一句讥讽让姬墨枫想杀便杀的无情话语,他一动也不愿意动,就这样躺着,透过繁枝仰望着天空,堆积的情绪致他频频爆笑,濒临魔憎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再不复那高高在上,一副睥睨之姿,此时的他已入魔,入障,入孽,他笑得巅狂,眸中含血,分不清是太疼,还是劫后重生的太喜,只觉得吐出来的每一个安如腑中血肉剐出,“死了、死了,死了就如意了,再也不用操心了,甚好、甚好!”
少顷,笑声渐敛,眼泪缓缓从眼角溢出——
幸好,你没死!
转瞬,迅速抽身站起,冷然道:“说,什么情况!”
死士得令,马上汇报他们所跟踪到的线索,“禀皇上,这里的树叉有被绑过的痕迹,属下判断,是网状的东西。”
“禀皇上,悬崖底部的树叶没有受过任何的破坏,茉夫人掉下来时,有高手在施内力,让她慢慢坠落。”
“禀皇上,这四周有瓜子、花生壳,看壳的破裂情况,多数是人的牙齿造成,少部份是啮齿动物,时间应在两刻钟前左右。”
地上,没有任何遗下任何明显的足迹,但死士却从树枝枝干上找到足印,很快判断出,这行人潜入了沼泽。
“皇上,属下亲自带人去追。”
南宫醉墨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七年前,兰天赐带着暗卫潜入沼泽,东越的死士追踪而上,结果,半年后,只有兰天赐一个人活着回来。
东越的损失并不比西凌轻。
申屠一凛,低首不语。
当年,东越死士与西凌的暗卫的那场较量,死亡人数高达三千人,是东越史上,死士阵亡最惨烈的一次。
也因上,东越和西凌两国关系进入了冰霜期。
“即刻整装,调一千精锐,随朕今夜渡泯江。”
申屠双手一揖,“遵旨。”
谢雨离经此折腾,又没有药物带在身上,不出几天,旧疾必然复发,姬墨枫就算带着人,也未必能走得远,这时候,他轻装北上,或许还能夺回人,再不济,也得把药给她送去。
东越应城皇宫。
花蕊承载着岁月,一朵榭了,另一朵盛开,尽显人间姝色。
御花园中,一个胖胖的男童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展着着小胳膊小腿,在繁花中,追逐着一个纤巧的身影。
许是太胖,男童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张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扯着嗓门拼命嚷着:“菁菁,菁菁,我摔了,好疼,你来牵我,好疼呀……。”
廊道上,一只站在花架中的鹦哥,扑腾着翅膀,扯着嗓门,学得维妙维肖,“菁菁,菁菁,我摔了,好疼,你来牵我嘛,好疼呀。”
“小胖子,我才不牵你呢,你这么胖,谁跟你玩呀!”郑思菁头也不回,娇嫩地笑声传得远远的,引得一群宫人频频注目。
“可是菁菁,我摔疼了,脚扭了,你来扶我,好不好。”男童揉着脚腕,求得可怜兮兮。
“离王殿下,菁菁有急事呢,你自已起来吧,我要去找太子哥哥。”郑思菁甩着粗粗的辫子,转过头,红扑扑的脸上全是汗珠。
“我知道,你长大了,想给太子做媳妇儿,嬷嬷说了,谁嫁给太子,将来就是皇后,你一定是稀罕做皇后,才讨好那笨蛋。”男童一骨鲁爬起,恨恨地抹去脸上的泪。
阳光下,男童吸了一下鼻子,小小年纪,眉眼沉沉,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
寝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娘娘,国舅爷奉旨进宫了。”
郑思菁猛地惊醒,看看窗外梅花,依旧陷于往梦中。
那一年,东越新皇登基,南宫醉墨成了东越最小的离王,因为年幼,所以,既使父皇驾崩,母后殉葬,他也没有出宫建府,而是留在了东越皇宫中。
那一年,十岁的南宫邺被封为太子,她的父母循循善诱,告诉她,多跟太子殿下玩,不要跟离王一起混,先帝驾崩,他不会再是最受宠的皇子,而只是一个拥有皇族嗣号的小王爷而已。
那一年,她和南宫醉墨六岁。
寝外,又传来敲门声,郑思菁掀开毛毯,缓缓趿上鞋,步出寝外。
穿过外寝,来到外殿中,兄长郑少室见了,起身见礼,“皇后,身体可好。”
郑少室掌管应城禁军,这也是郑家如今最后的实力。
南宫醉墨当年依靠郑家的大支力持,谋朝篡位后,即刻将郑将捧上高位,甚至皇子一出生,就立为太子,将郑氏一门举上了巅峰之位,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南宫邺的母后,独孤皇后一族。
当年的她,对家族气势节节攀升感到不安,可南宫醉墨却告诉她,南宫邺之所以失了江山,就是因为先皇太过忌惮独孤皇后一族,连年打压,致南宫邺登基后,已无可靠之人可用。
这江山,方被他所篡。
而他,能得天下,与郑氏一门鼎力相助有关,如今,太子年幼,他又如何会走先皇的老路,斩断太子将来的臂膀。
所以,郑氏一门荣耀,是太子的仰仗。
那一番话,听得她心花怒放,对南宫醉墨再也不曾提防。
到如今,郑家的一个一个优秀的儿子,已为国捐躯,她发现,这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等到郑氏猛然幡误时,郑氏一门的年轻一辈男子只剩下了郑少室。
相反,连氏一族在十年间,突然掘起,连贤妃,虽然妃位比她低了两级,且无子嗣,但在后宫之中,大半数的妃嫔投靠了她。
在东越,除了帝王的恩宠,强大的母族才是真正的依靠。
至于子嗣,如果拥有强大的助力,甚至可以夺她人之子。
“还不是老样子。”郑思菁支开宫人,亲自给兄长斟满茶,直言道:“五哥,皇上出宫,此事,你应有所闻吧!”
“大抵知道!”他是应城禁军统领,茉雨离擅自出宫,被西凌暗卫所劫,南宫醉墨在半个时辰内调集五千死士南下,寻找茉夫人,这样的动静,想让人不知道都不可能。
“五哥,小妹想,趁此……。”郑思菁话尚未出口,郑少室的已然截口道:“小妹,这话别说出口,更不能做,否则,郑氏一门荣耀事小,灭族事大。”
郑少室太了解这个好强的妹妹,且,在皇帝仓促离宫时,整个禁卫军忙得底朝天之际,皇后却召他入宫,只要稍有心眼的人,都会往深处猜。
只怕他这一出宫,就有眼线跟上,盯着他一举一动,趁机把郑家最后的希望也灭掉。
“怎么可能,太子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就不信,大臣还敢另立太子?”郑思菁不以为然,脸色阴沉得快榨出霜来,声音哽在喉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这世上,能杀得了南宫醉墨的,只有西凌皇帝。”
在谢雨离恳求她的当晚,这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就在她脑中渐渐形成。
她与皇上早已形同陌路多年,她之所以能坐稳后位,凭的是她给南宫醉墨诞下一子一女。
而连氏家族这些年的异军突起,让她深感不安,万一连贤妃有子,那她这后位,就难保,太子……恐怕连命都危险,更别提郑氏一门。
她助谢雨离逃离皇宫,她算准了,南宫醉墨必不死不休追踪而去,如果他冒险闯进西凌,且,不幸死在西凌,那太子就能马上名正言顺地登基。
郑少室眉头深锁,凝了半响,对郑思菁的想法并不赞成,试着规劝着妹妹,“先不论你的想法能否事成,就算事成,太子成功登基又能如何?南宫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郑家,如今有多少的能耐,小妹想必也清楚,能不能帮着太子守住江山,能不能压制住连氏一族,这不是未可知之数,而是,五哥明确告诉你,郑家不是连氏家族的对手,如果没了皇上,连氏家族甚至可能改朝换代。”
郑思菁蓦然一惊,眼敛急跳,她考虑了诸多的可能,赌的就是连贤妃无子,太子是南宫醉墨唯一的儿子。
且,这些年,经过南宫醉墨的打压后,南宫皇族旁支已嫡系血脉,既使连氏一族想立旁支的南宫皇族为帝,也无人可挑,离皇家血脉太远的,则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她肯屈就,与连贤妃并肩东西两宫,共同铺助太子,不愁,将来等太子羽翼一丰,将连城家族连根拨起。
这是她思了几夜的想法。
郑思菁颤着手,给自已倒了杯玫瑰露,大口大口地饮着。
郑少室也不出声,外殿中,静宓无声,偶有窗外掠风,也驱不散空气中紧绷的气息。
“大哥,这一回,若是谢雨离死在外面,只怕皇上……。不会饶了我。”她暗中帮谢雨离离宫,南宫醉墨现在无暇找她算帐,等他一回宫,恐怕第一个下的圣旨,就会是废后。
“小妹,这一点,你勿担心,你在后位,连贤妃也就只能是个妃,皇上不会轻易废你,否则,连家就会出一个皇后。何况,你有太子,皇上这时候动你,岂不是让后宫那些人更蠢蠢欲动?后宫不宁,必牵扯到朝堂,这一点,皇上比你更明白。”郑少室轻叹,“无论如何,哥哥不得不承认,皇上的智慧确实在南宫邺之上。”
郑思菁沉静了下来,少顷,幽幽地开口,“是我太冲动了,我以为这一次如果我们郑家和兰天赐联手,必会万无一失。”
“小妹,你想借用西凌的手固然冒险,便也未必行不通,毕竟西凌与南宫醉墨结怨太深,如果五哥替你走一趟西凌,兰天赐肯定愿与东越郑氏联手,但,只怕是引狼入室,那兰天赐年纪虽小,绝不是泛泛之辈,当年他才十二岁,就敢孤身闯进东越,劫走南宫邺,来日,他就有可能扶南宫邺再次登基,那等我们郑氏一门的,又是什么。”郑少室重重一叹,看着美貌依旧的小妹,拍了拍郑思菁的肩膀:“小妹,你不要在意那茉夫人,皇上对她再好,她那个身体,也是无嗣的命,反倒,留着她,她独宠后宫,让一旁的女子无机会为皇上诞下皇子,对你有利无弊。”
时到今日,郑少室依旧想不明白,当年,郑思菁与南宫邺两人都谈婚论嫁,独孤皇后也表示不再勉强南宫邺迎娶独孤家的女儿,明明摆在面前的已是一条康庄大道。
郑思菁突然提出非南宫醉墨不嫁,并以死相抗。
郑思菁抗婚的消息,不知为何,突然传到独孤皇后的耳朵里,引起皇后不满,当即立下太子妃,连给郑家请罪的时间都没有。
皇后这一举,也引起了郑氏一门的不满。
郑家与独孤一族后来几乎不相往来。
郑家虽然如愿以偿,扶南宫醉墨登基,可这个妹妹,并未获得幸福,反而,这些年,整个东越都知道郑皇后失宠。
“五哥放心。”郑思菁惨淡一笑,眉眼悲凉,道:“这一点,我早就想通了,小妹之所以心急,担心的就是连贤妃。”
她也是个女人,对帝王如此专宠谢雨离,岂能无感?
大婚后,两人性事倒还繁频,但她一有生孕后,整整一个孕期,他都不曾碰过她。
诞下长公主,产生疗养期过后,他再次临幸于她。
直到儿子降临,那一年,适巧他夺下帝位,当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然圆满。
后来,他只宿于承乾宫,只在每月十五按祖制,到她宫中宿留。
两人亦是无话不谈,丝毫不见帝王对她的疏离之心,只是漫漫长夜,不见帝王有任何亲密之举,她只道,南宫醉墨生性冷淡,虽然心生失落,但也并不责怪。
可没想到,谢雨离被他找到后,她设在承乾宫的那些宫人暗中回报,宫人给皇上收拾寝房里,每天床底下收拾出一堆的腥檀帕子。
她是女人,哪有不知这是什么。
而后,承乾宫频频传太医,她密传太医,了解情况,太医战战兢兢地回报,说是那女子元气亏损,没什么大问题,只消皇上节制些。
那时候,她年轻,也咽不下这口气,做了一些让自已后悔的事。
但后来,渐渐领悟后,她想的更多的是家族、儿女,所以,这些年,她不但未曾给谢雨离下绊,还暗中护着。
她清楚地知道,在这后宫,她真正的敌人,是连贤妃,那个聪明丝毫不在自己之下的女人。
“你放心,皇上容不得我们郑家,又岂得容得下连家。如今郑家对皇上来说,已是无臂将军,威胁不在,倒是连家,方是皇上的重点,你好好在宫里,看护住太子,连家,就交给皇上来收拾。”
郑思菁眉眼黯然,朝着郑少室虚弱一笑,“五哥,小妹明白了。”
西凌,扬州。
初冬的扬州,已褪却一层绿意,泯山河,水位下降,两岸河床加深,每到夕阳下沉时,滩涂边,便有许多孩子背着竹筐,在泥地里挖虾蟹。
雷泽一身湿透地游上岸时,背上还伏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子,两手下垂,裸露的肌肤在夕下下,尤显得白森森,路人以为是从水下背出的尸体,惊叫一声:“有人自杀了?”
惊得岸上的孩子作鸟兽散。
姬墨枫闻声,早已飞奔过去,雷泽一脸感动,想将后背的谢雨离移交,歇口气,谁知,那穿得一身紫色的男人,竟无视地飘过他,一把将游出水面的燕青提了起来,对着燕青的嘴直接啃了下去,“小青青,我的小青青,哥好想你。”
燕青眉眼诡异地挑起,非但不躲,反而飞快搂上姬墨枫的颈项,加深吻的同时,将含在嘴里的东西哺了过去。
姬墨枫只觉得嘴里有什么滑不溜秋乱蹦的东西,恶心得直想吐,正准备吐出,对方一拳击在他的腹上,鲠了一下,便咽了下去。
“靠,你给小爷喂什么?”抬首,便见燕青一身新娘喜服,笑得眉眼不正,揽了他,一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模样,嘴里哼,“东越女人嫖不够,还敢嫖到老子头上?怎么样,活泥鳅的味道好不好?”
姬墨枫忍着腹中的恶寒,死撑着调侃,“只要是我们家小青青喂的,小爷都喜欢。”
“好,下次喂你更特别的。”燕青剑眉一挑,沁了水的粉脸尤显风情,“说正事,你那边情况如何,损了多少?”
“无损,你呢,那小美人给爷扔下悬崖时,没吓死吧。”
燕青恶寒,“还小美人,你敢在皇上面前称她小美人,我燕青给你提鞋。”
姬墨枫干笑一声,“诶,不会是真的吧,皇上真瞧上谢雨离的女儿了?”
“你说呢?”
“哎,也是,没瞧上,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可是,我琢磨着,皇上这回亏大了,名义上,他岂不是要喊南宫醉墨那厮为岳丈?”
“你离了皇上身边久了,果然皮痒了。”燕青拨开他的手,边走边脱身上的喜服,无视四周投来的好奇眼光,“南宫醉墨马上会追到,那些死士太难缠,我们的人还没聚齐,还是小心为妙。”
一谈到正事,姬墨枫神情沉静了下来,“燕青,南宫醉墨武功在我之上。”
“怎么可能?”
姬墨枫正色道:“我交过手,就一招。”
燕青脸色沉了下来,“那有些不妙。”这是扬州,离东越只有一江之隔,真要对峙上,鹿死谁手,还难说。
“怕什么,不是有本王么?”一席银色宽袍,轻风掠影中,从天而降般立在两人面前。
只见,堤岸上,银色衣袍飘飘,夕阳下,肤如凝脂水玉,一双琉璃眸炫如彩珠,如吸食了日耀精华,眼角长睫如斜柳上勾,唇天然艳红若妖姬,把整张容颜衬得如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雌雄难辩,简直美到倾天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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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嬉笑声止,耳畔尽是江水流淌之声,纯粹得如同天地莽荒,没有人类的发出来的声音,空气宛如带有一种催化剂,让所有人皆注目于那一袭银色宽袍,心血在那一瞬间激荡不已,久久无法平静。
燕青与兰锦有数面之缘,虽然每一次见到,气息都要乱上几分,但比起初见兰锦的姬墨枫要平静许多。
“你,是不是觉得他特象皇上?”燕青用手肘碰了一下姬墨枫,随后,上前一揖,“瑞王爷,燕青有礼。”
姬墨枫这才敛住震憾情绪,上前亦是一礼,但没有开口说什么,那眼珠已完全定在兰锦的脸上,移不开,少顷,方悄然俯耳对燕青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了一句:“不,不象,他就是他,无法复制。”
兰锦眼角扫过姬墨枫,琉璃眸色浮上一层冰意,瞬时给姬墨枫带来周身都带着倾寒,暗道:这也能听到?难道这美人武功在卫扬之上?
兰锦眸光落在燕青脸上,淡淡道:“去收拾一下,即刻到本王帐中。”
四周的百姓很快被疏散,雷泽将谢雨离交至暗卫医组后,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进入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听候兰锦的调遣。
两刻钟后,瑞王爷帐营。
燕青和姬墨枫到达时,被帐门口守卫拦住,守卫即刻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双白袜子,谨声道:“请两位大人脱下靴子,换上白袜入内。”
燕青接过,一言不发迅速换上,并对一旁发愣地姬墨枫道:“快换,别磨蹭。”
姬墨枫心底嘀咕:“传闻中的洁癖,果然可怕。”
换好后,守卫为二人掀开帐帘,一眼光去,几乎是莹白一片,甚至连踩在脚下的地毯也是纯白,干净得令人想躺下。
帐中,已候四名一身戎装的将军,燕青是可以解下黑巾的暗卫,品级自然在将军之上,遂,一进内帐,四名将军纷纷见礼。
兰锦坐在长案之后,长案上,放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
传闻,瑞王极度洁癖,甚至无法容忍火烛散发出来的烟尘之味,所以,瑞王所居,一律采用夜明珠采光。
此时,他长发随意披在后背上,微微泛着湿气,低垂的眼睫半隐住那一双璨灿的琉璃,那精美弧度的侧脸在夜明珠辉下渡上一层银白,那高挺的鼻梁,那弯跷的羽睫,沐浴后显得欲加红艳的唇瓣。
看得姬墨枫忍不住用隔音入密对燕青道:“那眼睫长得简直妖气冲天,真是太销魂了。”
燕青用极鄙夷的口吻,“还是皇上知人善用,明明是暗卫出生,却当成细作来用,放在勾槛院里。”
“兄弟,别忌妒哥,哥是上苍派来解救那些落难的民间女子,这回哥修业完成了,一定对我们的小青青精尽人亡,此生不悔。”
“神经!”燕青白了他一眼,进而用手肘轻抵他的腰侧,示意他敛声。
燕青和姬墨枫两人同时进入暗卫营受训,情谊颇深。
受训完成后,燕青成了太子近卫,姬墨枫则被兰亭派遣到东越,以放荡形骸的风格示人。不到三年,姬墨枫便成为东越有名的浪子,常出入于妓坊之中,虽然多是任务在身,可难免擦枪走火。
这些年,东越的消息传回西凌暗卫营,燕青也没少暗中给他擦屁股。
“开始吧!”兰锦见人来齐,将手上的书卷搁下,缓步至一张大桌前。
两个副将上前,将罩在一张大桌上的红绸掀开,一幅两国边界的详细地貌图便呈在众人的眼前。
这张立体地图,长两丈,宽一丈,以混和泥沙制成,以泯江为界,详细地记录了西凌和东越两国边境衔接的山川脉络,立体地图上,详细致山间小径及江底暗流。
这一次兰天赐设下围剿南宫醉墨,不惜动用埋在东越近六年的暗卫姬墨枫,但,他担心在西凌境内,忌于误杀百姓,雷鸣和雷泽兄弟咆哮之术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燕青武功虽高,却是以天生蛮力为主,内力不足,姬墨枫最拿手的则为轻功。
考虑到兰锦正在江南竹枝镇,陪待产的兰绣,竹枝镇离扬州只有三个时辰的快马,遂,兰天赐亲笔给兰锦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够出手活捉南宫醉墨。
因为,在西凌,论武功,连卫扬也不是兰锦的对手。
兰亭登基后,瑞王接手淮南郡王所有的兵权,瑞王手段凌厉,几年时间,便将淮南旧部收拾得面目一新,并组建了天下闻名的弩弓箭阵,由他的亲信洪齐统领。
今晚,洪齐的任务就是摆下弩弓箭阵,阻止东越死士北上西凌皇城之路。
近了距离,姬墨枫眼神更加放肆,从兰锦的脸,到他微敞的衣襟口到修窄的腰身,一一掠过。
洪齐将一根细长的白玉棒交到兰锦手中,兰锦指着泯江,眼敛淡光而笑:“东越人善水性,所以,遥遥十里的沿江,本王猜不透南宫醉墨会在那处堤岸登陆。”
兰锦的声音低沉中略带磁性,不急不徐,煞是好听,可这样悠悠然一句,还是让燕青等人莫名芒刺在背,这话中之意,岂不是说,瑞王一早就猜到他们会在永福堤上岸?
也确实,那里河道最窄,最关健的是,雷泽身上还背着个妇人。
“所以,决本决定,以网阻两江前后,投食人鱼。”兰锦在泯江前尾两端各点了一下,“在座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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