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纳兰朗月
姽婳将军传 第84章 过秭归
雏凤初鸣,天下皆惊!
一举击败宗师卫柏、控制千烟洲的几名年轻人,在回江夏的船上。跻身宗师之列的那个少女,正在晕船。
宋嘉禾幸灾乐祸:“这么说你经常在水上来回啊,怎么总是晕船?”
刘苏:“阿甜,晕船并不影响我揍你,你信不信?”
小白龇牙,宋嘉禾向后跳一步躲开她嗖嗖发射的冷眼,叫道:“你敢?阿越会为我报仇的!”
刘苏翻白眼:“你倒是让他出来啊!试试我敢不敢。”
宋嘉禾双手支着下颌叹气:“你让云梦泽带着军队去金陵,难道孤身去对付莺歌海么?”
她自身没有武艺,无咎更是个不会打架的。刘苏身受重伤,怎么对付卫夫人?
刘苏微笑,眼底有些化不去的冷意。拿下千烟洲后,莺歌海不足为虑。更何况,我已放出消息去说你在莺歌海卫夫人手上。若我的推测无错,他会比我们早到莺歌海。
想毕这些,她回身对无咎撒娇:“头晕呢。”
无咎本就时刻关注着她,闻言立即将人拉到怀里,小心地不碰到她伤到的肩膀,轻轻给揉太阳穴。
刘苏惬意地叹口气,在无咎怀里蹭了蹭,“无咎,我睡会儿。”无咎便让她枕在他腿上,手指穿过漆黑的发丝,按压着头皮。
宋嘉禾眨眨眼,故意逗无咎说话:“无咎啊,你是苏苏什么人呐?”
无咎看她一眼,不答——你不是早就说了“她的男人”这种话么,又来问我做什么?
“无咎,那你知道她为何要对千烟洲那样做么?”
无咎抚着她黑发的手顿住,她蹭一下,他低头看她缺乏血色的脸。是因为……他么?
对上宋嘉禾,他摇头。苏苏不曾告知她的事,他也不愿告知她。
“云梦泽去了金陵你总是知道的罢?”
“李燕山。”宋嘉禾已然对对话绝望,无咎轻声开口将她吓了一跳,倒在小白身上。
动静不小,换来无咎一个白眼:没看见苏苏睡着了么?仔细吵醒她。
宋嘉禾“哦”一声,就此沉默。她不知道李燕山是谁。
无咎亦是从刘苏与云梦泽对话中听见的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每一想到这个名字,便有一阵冷意自脊背窜起。
李燕山。
金陵李氏族居的元嘉山庄,庄主李燕山自废武功,承诺永不再犯千烟洲与洞庭水帮。
逼着武功高出自己一大截的李燕山发下重誓,云梦泽道:“非我定要逼李前辈如此,实是受人所托。”他抹黑起刘苏来没有一丝心理障碍——何况这是事实,完全不用抹黑。
“那人还托我问一句,前辈当年,对‘落雁’刘羁言做了什么?”
“刘、羁、言?”李燕山冷笑,“他还活着?”
“是。否则前辈今日便不是自废武功便能善了的了——”
“……代我向卫夫人问好。便说,今日的大礼我收下了,来日自当加倍奉还!”李燕山讲述完往事,心道莺歌海卫樱果然不负蛮不讲理的名声,当年派刘羁言刺杀于我,今日又来替他报仇。
云梦泽凤眼微眯,发觉实在没必要解释自己不是卫夫人派来,而是卫夫人的死敌的盟友。于是笑答:“小子自当将前辈的话带给卫夫人。”
金陵李氏元气大伤,云梦泽接连重创千烟洲与元嘉山庄两大派,意气风发地率军折返江夏。
阿岫,以我今日功勋,能在你的婚事上说得上话了。
刘苏将宋嘉禾安置在蜀江碧,一再保证:“阿越会自己寻到这里来;如果不然,我便带他来见你。”自己带着无咎溯江而上。
到秭归时,二人去拜屈子祠。收到两份消息,刘苏心情大好:“代王退兵了,长安安宁!”
她手上这份消息发出时,长安之围已解,代王抛弃家小,仅带着代王世子与两千私兵逃往长城以北。征西将军王朋乘胜追击。
另一个消息更是她盼了许久的……“无咎,你可能记起李燕山?”
李燕山。无咎手一紧,将背上的姑娘勒得呼痛——她一身伤尚未复原,在船上还好,一旦下船行走,须得他背着才行。
姑娘伏在他耳边,湿润的气息不断吹拂他的耳廓,无咎偏头将耳朵蹭在她发上,以压下那股一直痒到心里去的感觉。
“不记得。你莫乱动!”
刘苏悄悄笑,你耳朵最怕痒了,从前便是这样。只是那时候你不说,我不懂。可如今……
她调整一下姿势,缭绕耳畔的呼吸消失了。无咎心里空了瞬间,又迈步向前走去——屈子祠在山上,还有好一段山路要爬。
可无咎不知道,他的失望表现在脸上有多明显。刘苏歪头看着他侧脸,心头一揪。
凑上前去,轻轻含住他耳垂。
无咎僵住。山光水色褪去一切光泽,世界唯有她的眼与唇是亮的。
许久,她放开他,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眼里水泽潋滟,无咎不愿再走,只愿沉浸其中,终老此身。可她分明是很想瞻仰一番屈子风采的,于是他拉起她从后面环着他脖颈的手腕,辗转亲吻。
手腕伶仃白皙,有丝绸一般的触感。这令他暂时压下了某些冲动,一厢爬山,一厢反复摩挲着那段手腕。
刘苏在他背上咯咯笑。
拜过屈子祠,下山便是香溪。香溪水色如黛,澄清可掬,传汉明妃曾在此盥手。
刘苏表情颇为暧昧:“无咎,你也去洗洗手。”
无咎:“我手不脏。”
“我想洗手!”于是无咎放她到水边,看她慢悠悠细细洗手。
纵是夏日,手也会凉罢?这般想着,他跟着蹲身,在水中追逐她的手。
果然是凉的,滑得像一尾鱼。两双手在水中交握,无咎心砰砰直跳,突然很想亲亲她。
不,不是突然。自从在君山岛上懂得了亲吻的滋味,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那种令整颗心都酥麻了的感觉。
刘苏笑弯了双眼,露出两颗虎牙来,“相传……相传明妃曾在这溪水里头洗过手。后来她出塞嫁给呼韩邪单于,塞外的大雁见她美貌,都飞不动啦……”
落雁。是明妃,也是他曾经的名号。
“香溪啊香溪,你可该更香一些罢?”香溪因美貌可落雁的明妃而香,若是更香一些,自是因这一位绰号“落雁”的美青年。
无咎*的手举到她额前,威胁:“不许笑我!”
“……”坏心眼的少女先发制人,掬起一捧水泼他一脸!
无咎果断反击,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不知道谁是男人!却舍不得拿凉水泼她,一个箭步将她压在身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弱点!无咎一脸严肃加恐吓的表情,挠她胳肢窝!
“哈哈哈!哈……”刘苏最是触痒不禁,被他在腋下、腰间一通抓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扭又弹活似刚出水的鱼。
“饶了我罢,好无咎哈哈……饶了我罢……我错了哈哈哈……”某人笑得满眼泪花。
无咎蓦然停手,她笑意还未过去,花枝乱颤。他只得紧紧箍住她,“苏苏,别动。”他不知道身体为何会出现不受控制的奇怪反应,却下意识觉得尴尬和危险。
“额……”刘苏尴尬闭眼,轻轻拍他的背,直到他急促的呼吸平复,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背身蹲下,重又将她背起。
“无咎。”他不理她,她停了几息,又叫,“无咎。”
“无咎……无咎无咎……”他仍是不理。
“无咎咎……无无咎……小无无……小咎咎——”无咎本自尴尬,并非是生她的气。孰料这姑娘这般惫懒,戏弄于他。
更加不想理她了。
“无咎,”她在他耳边蹭他,“你是无咎,为了与你相配,我以后便叫无忧好不好?”
“苏苏。”无忧虽然听起来和无咎挺配的,但苏苏就是苏苏。什么样的名字,都不如“苏苏”二字。
他总算是又与她说话了,尽管一开口就是反对。
“好,不叫无忧,就叫苏苏。”她心情愉悦,“你的苏苏。”
“嗯。”淡淡应一声。
实则心里有大片大片的花在开放。苏苏,照进我灵魂的光……苏苏,简单的音落在舌尖,重复两次。苏、苏……
在别的姑娘口中,她是阿苏,聪慧从容。别的男子叫她刘姑娘,那时候她是冷漠的,也是坚强得令他人往往汗颜的。她还是击败千烟洲的那个人,心机深沉,力量过人。
正式的名字叫做刘苏。可在我这里,她只是苏苏——温柔的,爱娇的,俏皮的,我所……深爱的。
我的苏苏。
秭归距三峡已很近了,刘苏心想,三年前也是这样,你背着我,一步步走向那个几乎令你丧命的地方。
如今你虽安然,却不能说是无恙。他们加诸你的折辱与痛苦,我都要一点一点还回去。
幸而你还在啊……若你果真已死,今日的我便不会如此平静。若你死去,我会令金陵李氏鸡犬不留,会抹去千烟洲在这世上一切痕迹,会与卫氏兄妹同归于尽。
幸好你还在,幸好我找到了你。
姽婳将军传 第85章 狙击手
“无咎,我们去见一位故人。”无咎下意识觉得有黑色火焰在她眼里燃烧。
所谓故人,想必不是真正抱有善意的罢。
然而他未曾料到,这位“故人”竟有着极度温柔的面容与眼神。
白衣丽人见着二人,眼神复杂,躬身行礼:“小郎君,姑娘。”
无咎无端觉得她可亲。然而刘苏瞧她的眼神极为生疏,因此他不理那白衣丽人,走到一边给刘苏倒水。
汲湘苦笑一下,她们莺歌海对不住小郎君,却不曾伤害姑娘。何以如今姑娘视她们为仇雠?好在小郎君还活着,夫人若晓得,心里当会好受一些罢?
“湘姨,”刘苏还是叫了旧日称呼,“你来此何事?”汲湘本是要去往千烟洲,路上撞到了带着“风雅颂”质子回归洞庭的云梦泽。云梦泽便使人送她到了刘苏面前。
汲湘叹息:“莺歌海遇险,夫人遣我向大郎君求救。”然而大郎君已败在了眼前这个姑娘手里,千烟洲自顾不暇,又哪里有余力挽救莺歌海?
“什么险?你且说说,说不得我还能施以援手呢。”刘苏微笑。汲湘一个字也不信,夫人做了那样的事,这姑娘怎会援助莺歌海?
“论缘故,夫人于我有恩,于我阿兄亦有教导之情。论情谊,论亲疏,我们都该去瞧一瞧,是不是?”
汲湘变色。亲疏……不可能!那件事怎会被人察觉?
“湘姨,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去知晓卫夫人的阴私。只是,那些事我宁愿从不曾知晓!
再入莺歌海,仍是山中大片青萝,藤萝后漆黑的洞口,汲湘头上珠子散发着莹白的光。仍是他背着她,在滴水声与吸血蝙蝠振翅声中,一步步走向花团锦簇的那个地方。
刘苏轻声:“无咎,你还能记得么?你说要给我带果子回来,你要我等着你。”
她等来的却是一纸诀别书。
无咎微微摇头,他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为何做出这种蠢事,竟抛下她独行。怎么就舍得呢?
她在他背上轻轻抽了抽鼻子,又笑道:“不过没关系啦,你还在就好。”
汲湘嘴角露出隐隐笑意,停一下,又叹口气:“姑娘还记得阿楚么?”燃楚是卫夫人另一位贴身侍女,精通针灸。
昔日刘苏身中“优释昙”剧毒,便是不苟言笑的燃楚以针灸拓宽她筋脉,以盛纳卫夫人霸道的药性。
“阿楚她……”汲湘闭闭眼,“死在那人暗器之下,血溅当场!”以汲湘的温柔平和,说起此事,也忿恨得身子发抖。
她先前不曾说莺歌海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刘苏却隐约有了猜测。如今一听,果然如她所料。
便问:“那人如今在何处?使什么样的武器?”
汲湘答了自己所了解的,却也是语焉不详。倒是说明白了一事:当日卫夫人逼那人作她男宠,那人怒极出手,若非燃楚飞身扑救,倒毙当场的便是卫夫人了。
“便宜她了!”刘苏听见自己怨毒的声音。
无咎拍拍她:“莫要如此。”她才压下了自己的戾气。是了,他还好好的在她身边,她只需要以牙还牙便是,不必让自己沦落到卫樱那般可怜可笑的地步。
汲湘不知她在腹诽自家夫人“可怜可笑”,带着人走出血蝠洞。
莺歌海内氤氲着润泽之气,本是一方钟灵毓秀之地,却不免露出一两分萧杀来。
汲湘笑意盈盈在前带路,无咎背着刘苏跟在后头。两人突然同时顿住,无咎一步跨入侧边花丛中,刘苏更是从他身上翻下,拖着人在地下滚了老远。
“待在这里,不要动!”这个地方花木繁盛,应当是别人看不见的。刘苏冲出去之前又补了一句:“若有危险就跑,不要停下来!”
话音未落,人已冲出花丛,腾身在花树间,不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汲湘已退到远处,此时亦不免瞧得目眩神迷,心道:“怪道大郎君败在她手下,她如今也是高明得很了。却不知那人能不能成功?”
许是因为刘苏鬼魅般的身法令那人难以捕捉到她的轨迹,许是那人认出了她就是超然台上他留了一命的姑娘,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始终不曾击发。
刘苏感到那人已无法在如先前那般敏锐,能将自己纳入他视线当中。但她无法感知他的位置,当下提气大喊:“吴越,宋嘉禾托我带话与你!”
宋嘉禾!
吴越一凛,重新瞄准那个姑娘。然而古武术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武功高到她这个程度,便不是他轻易能瞄准并击杀的了。
先前卫夫人与燃楚低估了他的战力,才造成燃楚惨死。
危险重新袭上心头,刘苏加快步伐,内力供应源源不绝;危险的预感更令她无比兴奋,更刺激了她的速度——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游走在死亡边缘。比剧毒更可怕,比与卫柏对阵更凶险。
她几乎可以确信那人就是宋嘉禾所说的吴越,也是与她来自同一地方的人。但她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从前的世界。
那人曾经是她的保护者,她的长城,即使陌生也可以无限信任的人。可现在,她不是他的人民,他不是她的士兵。
他不再负有保护她的义务。甚至,在这个世界这样长时间的挣扎求生,令他抛却了原本的坚持——对如今的他而言,她或者是敌人,或者是路人,唯独不是他应当保护的人。
想通这一点,刘苏扬声喊了一句什么。趁着那人一个愣怔,她跃下树梢,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汲湘在远处招手,刘苏冷笑——分明是汲湘将他们引入了那人的伏击圈,此刻却没事人的模样,果然是卫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好侍女。
察觉到那人不再试图瞄准,刘苏拍拍沾上的土与树叶,与无咎牵手向卫夫人居处走去。
无咎从她头上摘落叶,有些委屈地低声道:“下一次犯险,不要扔下我一个。”他享受她的保护,却不想像无用废人一般拖累她。
还有,“你的脚。”分明已是好了,竟还骗他背着她。
“不曾好,还疼呢。”刘苏走得一瘸一拐,她脚踝粉碎,哪里是容易好的。方才仗着内力高,一番大动作下来,此刻钻心地疼。
无咎把怀疑都放在了脸上,摸摸她额头,果然疼出一脸的汗来。不悦抿嘴,一把抱起姑娘,大步跟上汲湘。
吴越在光学狙击瞄准镜里头,看着那姑娘被同行的美貌青年抱起。他抱着自己的狙击枪躺在草丛中长长出口气……
他迷失于执行任务的途中,与自己的战友走散。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他是不信穿越这种事情的。他以为这是敌人的诡计,但过了这么久,他不曾发现一点破绽。
可是,等他终于相信这里不是从前那个世界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出现,令他重新开始质疑——若说破绽,她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破绽。
她喊出那句话时,汲湘面露疑惑。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句话是:“我是你的朋友,不要开枪!”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可那句话是用英语喊出来的……
这样推测,第一个可能,她有着与他相同的遭遇,流落在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第二种猜测,即便她不是使他陷落异世的幕后主使,也应当关联着那个主使者。
他更倾向于后者——人心险恶,除了宋嘉禾,在这个世界上,他谁都不敢相信。
阿甜……她用阿甜来威胁他。
初来这个世界,他依附于代王,在代王府做了三年门客。直到代王向他坦白自己的野心,请他出手除掉晋朝宗室。甚至于,害怕他背叛,而用宋嘉禾威胁他。
可他并非一味只有武力的人。他学过兵法,学过战争史,更在实战中明了人这种生物可以有多邪恶。
五千年历史带来的智慧,令他太清楚——狡兔死,走狗烹。一旦赵氏嫡系死绝,便也是他丧命之日。代王赵壅,绝不会留他这个可以轻易威胁到他生命的人活在世上。
他更直到,想要用暗杀这种方法位登九五之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不配也不能成为天下共主。代王绝对不会成为英明的君王。
所以刺杀官家之时,他故意将枪口偏了一份,留下一线生机;刺杀襄王时,也是一样。
最后一次任务前,他与宋嘉禾约定,她带着小白秘密逃出代地;而他,在射出对襄王那一颗子弹后,迅速逃离。他并未去寻找接应他的人,而是在襄阳秘密潜伏多日,之后南下。
宋嘉禾在莺歌海卫夫人手中,这个传言他并不相信。然而,万一是真的呢?他不能抛下阿甜远走高飞,留她在危险之中。
于是流离到莺歌海,却被卫夫人看重要留作男宠。于是他出手,燃楚倒下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很久以前,在红色军旗下宣誓的那个少年军人了。
这个世界,已将他逼成了一个亡命之徒。
姽婳将军传 第86章 李琅琊
毫无疑问,莺歌海卫夫人是一位美人。贴身侍女惨死导致她面色发白,但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由恐惧愤怒酝酿出一股略带癫狂的美态——用刘苏与吴越不约而同,想到“歇斯底里的美”。
派出汲湘向大兄求助,被引来的却是她绝对不乐意见到的人。这令她举动更加神经质了些。
瞧见无咎的一瞬,骤然紧缩的瞳孔、绷成一条线的嘴角、急促的呼吸与用力发白的指节,都出卖了她的情绪。
刘苏恶意地笑一下:“夫人别来无恙?”一别三年,我每一日都在盼着你有恙。
“你还没死?”她是来看她的笑话,报复她?可她不会让她得逞,没有人可以看她卫樱的笑话!
美丽的下颌扬起,眼尾微垂,是蔑视的动作。刘苏暗笑,她已经需要借助这些动作来维持自己的尊严了么?
无咎握起刘苏右手,盯着卫夫人,沉声道:“苏苏不会死!”什么叫“你还没死?”苏苏才不会死!
“哟!”卫夫人笑起来,“你也还没死?”
刘苏捏捏无咎,赶在他前面截走话题,“辜负了夫人的期望,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卫夫人戏谑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好好的,他可不见得。
“从前,我总想着用各种酷刑来折磨夫人。”她看着卫夫人,“如今,却只想问夫人一句话。”
卫夫人抬手,“少废话!有话便说。”说完便滚!
莺歌海被刘苏骚扰两年,大兄因她失去对千烟洲的控制,燃楚死在她引来的敌人手中。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杀意对她出手——一旦出手,自己必败无疑。
“夫人,古语云‘虎毒不食子’。夫人怎么看?”
无咎心道,小白其实挺乖的。至少它不会随意伤人,更不会一见面就问候你“怎么还没死?”
卫夫人:“你是何意?”她卫樱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江湖上说她是毒妇的并不在少数。但这姑娘所引古语,却似意有所指。不可能……以她的年纪,不可能知晓那件事。
刘苏以最大的恶意,缓缓吐出三个字:“李琅琊!”
如她所愿,被人说破此生最大的隐秘,卫夫人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几乎可以清晰看到她的自尊与理智一同崩溃。
卫樱此生,第二次如此狼狈。
第一次使她狼狈不堪的那个人,就叫做——李琅琊!
身为千烟洲之主的幼妹,自幼一帆风顺。少女时代的卫樱,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同龄追求者太多,而她除了侍女汲湘与燃楚,竟交不到同性友人。
好在大兄并不打算让幼妹与他一般蹉跎年华,才满十六岁,他便将她许婚给了洞庭云家的少主——如今是洞庭水帮帮主了——云霭。
闺中女儿,不过是在春华初发时,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看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于盛夏暑热时:楼台映池塘,水晶帘微动,摇团扇圆如月,嗅蔷薇一院香。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分紫蟹,煮酒烧红叶。到冬深时,拥衾寒不耐,便围炉话江湖儿郎、英雄美人,那些故去的与活着的传说。
轻弹瑶瑟、闲拨玉珂的间隙,将凤凰与鸳鸯绣满嫁衣。若是寻常女子,当觉得这般生活极度幸福。可她是卫樱,千烟洲卫氏的女儿。
静极思动,总是有两分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般被绑在云家,不甘心自己还未见识江湖的精彩便要嫁做人妇,更不甘心去过那一望可知尽头的平凡日子——成婚、生子,相夫教子,儿女成群,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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