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小将军,准备接刀!”
他一声厉喝,俨如晴空霹雳,声音响逾百丈,令数百亲兵人人脸上变色,宇文化及也在观战,他有点担忧地对杨素道:“大帅,最好换钝刀,令孙可别出什么意外?”
杨素摇摇头,淡淡一笑,“生死自有天定,我们何必操心!”
他目光一瞥,落在宇文化及身后的宇文成都身上,微微笑问:“宇文大太保,你认为元庆能敌几个回合?”
宇文成都连忙躬身道:“小人见识浅薄,实在看不出少将军底细,但我以为至少能有七个回合?”
杨素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大太保是指元庆会七式张须陀刀法,所以会有七个回合,但他却不这样认为。
“是吗?如果能敌七个回合,那元庆便可为大将了,可惜你太不了解鱼俱罗,在他刀下从无三合之将,我觉得应该只有一个回合。”
此时,四周的军士忽然发一声大喊,原来杨元庆竟然张弓便是一箭,箭快如闪电,直射鱼俱罗的战马后腿,宇文成都一声惊呼,“果然厉害!”
鱼俱罗也暗暗心惊,他这匹宝马在年初对吐谷浑人作战中曾经被箭射中后腿,虽然后来治愈,却多多少少有一点影响,而杨元庆竟然眼光犀利,看出了他这匹马的弱点。
但杨元庆的聪明并不是要射马,而且要试探鱼俱罗的速度,他知道鱼俱罗必然会替战马挡这一箭。
这一箭力道强劲,一眨眼便到了战马后腿,战马顿时惧怕了,连退两步,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谁也没有料到鱼俱罗的战马竟然会如此惊慌,在场人都愣住了,鱼俱罗却不慌不忙,单手一刀斜劈而下,刀势并不快,却恰好挡住箭矢,只听‘当!’一声脆响,箭矢射在刀面上,弹飞出一丈之外。
这一箭杨元庆使看到了鱼俱罗速度,他的刀法已经不在于速度多快,而是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一种对速度的掌控,他知道需要用什么速度挡住这一箭,这就叫刀法的返璞归真,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程度,使杨元庆心中暗叹,自己的刀法和他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鱼俱罗也同样暗暗心惊,杨元庆这一箭震得他右臂发麻,至少是一百二十斤的力量,对方用的是一石强弓,在六十步外依然保持一石的力量,说明他这一箭射出时,至少是一百五十斤的力量,而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少年。
不仅鱼俱罗心中暗惊,连宇文成都对元庆的轻视之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元庆现在就有如此强劲的力量,如果他也是十八岁,恐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同时发一声大喊,两马疾驰而至,只见刀光一闪,谁也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两马便交错而过。
杨义臣捋须轻笑,他回头问李靖,“药师以为这一回合,谁占了上风?”
李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元庆这一刀很怪异,看似慢,实则快,如果他再长五岁,鱼将军便被他一刀劈下马,不过鱼将军不愧经验丰富,他以险求胜,虽然险些被元庆劈中,但他成功了,我估计杨元庆不会再比下去,因为他的破绽已经被鱼将军抓住,如果是真打,他此时的人头已被劈飞,再向后就是人情刀,没有意义了。”
“你说得不错,鱼俱罗果然是老姜,辣得狠啊!”
只见元庆扔下刀,高声道:“不用再比了,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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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 第四章 入伍斥候
杨元庆将刀扔下地,他心中沮丧万分,他本想全力使出张须陀的第一式劈山,以刀法诡异取胜,不料鱼俱罗却后发制人,虽然他险些劈中对方,但鱼俱罗的刀却恰到好处地斩断了他的后续刀法,使他后面一招都使不出来。
他才意识到张须陀刀法中的最大破绽,就在于每一招都是各自独立,不够连贯,这样前后两招若配合得不好,就容易出现破绽,而鱼俱罗以后发制人对他,就使他看不出鱼俱罗的刀势,心中犹豫一下,于是,他的前后两刀之间就出现了一丝滞顿,被鱼俱罗抓住了。
鱼俱罗凝视着杨元庆,淡淡道:“你不用沮丧,你虽一招即败,这并非你刀法不精,而是经验不足,再过五六年,我将不是你的对手。”
杨元庆苦笑一声说:“我苦练刀五年,却从不知道我的刀法中还有这么一个致命破绽,唉!”
“不是!你的刀法本身没有破绽,如果是张须陀,他就不会出现任何破绽,是因为你的临战经验不够丰富,对于一般庸手,他会去招架你这一刀,使你有机会再劈出下一刀,但对于真正经验丰富的大将,会避实就虚,后发制人,你刚才就是因为不知我的反击之刀从何而出,所以心存一丝顾虑,这就是你临战经验不够丰富的表现,缺乏一种气势,或者说是境界不足,你只要多多实战,你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少,这也是张须陀刀法的特点。”
“如果是和我师傅对阵,你会这样后发制人吗?”杨元庆凝视着他问。
鱼俱罗微微一笑,“绝不会,那样我是死路一条,你在观察我,我何尝不在观察你,从你上马、运刀,我就知道你从未有过实战经验,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你,刀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因人而运刀,因地而制宜,无论是刀法、兵法都是一样,你要记住这一点。”
杨元庆默默点头,他记住了,鱼俱罗又道:“另外,我还发现你有一个缺憾。”
杨元庆一惊,“什么缺憾?”
鱼俱罗笑了笑,“你不用紧张,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我感觉你并不是适合用刀,或者说,刀不是你最好的兵器,它发挥不出你的优势。”
杨元庆表情十分严肃,拱手问道:“能否请将军详说!”
“因为我发现你最大的长处就是善于捕捉对手的弱点,从你刚才发现我战马的弱点便可以看出,两军作战也是这样,一旦你发现对方的弱点,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去抓住它,否则战机稍纵即逝,而刀属于慢一拍的兵器,因为它有一个挥臂劈砍的过程,当你发现了对方的弱点,等你再拉开刀势劈砍时,弱点可能已经消失,这种情况,你最好是用矛,因为矛是最快,不用挥砍,直接借用战马的冲力便可刺向对方,非常适合你善于捕捉战机的优势。”
“鱼将军的意思是说,让我改练矛?”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要你自己感觉最为适合才行,我也可以帮你考虑考虑。”
这时杨素催马慢慢上前,对孙子笑道:“元庆,和你鱼将军这一战,有收获吗?”
“回禀祖父,孙儿受益非浅。”
“那以后你要多向鱼将军请教。”
“是!”
元庆犹豫一下,又一次请示:“孙儿还是想为斥候,请祖父成全。”
“可以!”
杨素淡淡一笑,“你初次从军,本应为兵卒,但你已被圣上封仁勇校尉,再让你为小兵,圣上会责怪我轻慢君意,我就任命你为第一军斥候火长。”
杨素又对鱼俱罗道:“鱼将军,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我还是那句话,生死在天,若他战死沙场,也是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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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为火长,手下有九名士兵,赵勇特地关照他,给他派了好几名斥候老兵,都各有特长,经验丰富,不过按照杨素的命令,赵勇隐瞒了杨元庆的真实身份和年龄。
火是军队中最底层的编制,斥候团一般是一火士兵住一座营帐,战马就拴在营帐外,杨元庆营帐位于东北角,此时九名士兵正在营帐前列队成两排听新火长训话。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火长,你们九个人的小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乖乖听话,我会保你们一命,不听话,或者给我暗中使乱者,我就让他第一个去送死!”
这些话是杨元庆跟鱼俱罗学的,鱼俱罗就任亚将给各团偏将们训话时,杨元庆就站在旁边。
九名士兵从各队抽调而来,好几人都年近三十岁,个个经验丰富,但同时也是老兵油子,他们不知杨元庆身份,见他长一张娃娃脸,士兵们眼中明显有了轻视之意。
这时,后排一名士兵轻轻捅了旁边身材极高壮的黑脸大胡子老兵一下,低声问:“老杨,此人什么来路?”
“蠢货,你没看见他的铠甲吗?是黑色。”
杨元庆依然身着黑色明光铠,这是杨素的亲兵装束,这就让老兵们多多少少有一点忌惮。
“我叫杨元庆,京城人氏,弟兄们都是哪里人,报上名来,让我认识认识。”
“在下赵明胜,蒲州人;在下张锦缎,洛阳人;在下刘简,京兆扶风人。。。。。”
“在下鱼全鸿,洛阳人,绰号胖鱼。”这是一名长得十分肥胖的士兵报名。
那名大胡子老兵也瓮声瓮气道:“我也姓杨,叫杨思恩,幽州人。”
杨元庆看了他一眼,看他容貌应该是一名鲜卑人,杨元庆的目光又落在最年轻的士兵身上,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目光文静而沉默,这是九名大汉中唯一一个低于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种皮肤白皙的年轻士兵在军营中,很容易遭受到侵犯,但这名年轻士兵却例外,他是鹰奴。
在他肩膀上站着一只黑色猎鹰,体格硕大,鹰喙弯如利刃,鹰爪如钢筋铁骨,目光冷酷锐利,令人心惊胆战,在斥候巡逻中,遇到紧急情况,便会用鹰来传递消息,尤其是草原作战,鹰是斥候军必不可少的宝贝。
正是这名年轻士兵肩上的猎鹰,使其他士兵都不敢招惹他,杨元庆笑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在下尉迟惇,青州人。”
他们这九名士兵中民族复杂,五名汉人,两名鲜卑人,一名匈奴人,一名羌人,这个尉迟惇和杨思恩都是鲜卑人,这也是隋朝的现状,北方地区胡汉混杂百余年,无论是汉民还是胡人,一般普通民众基本上已经不太在意了。
众人一一介绍了自己,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大喊:“第五火火长是谁?”
杨元庆连忙上前施礼,“我就是!”
传令兵一举令箭道:“百人长有令,第五火今晚当值,巡逻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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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是正月,夜里非常寒冷,森林里已经起了一层灰色夜雾,如一条灰带漂浮在树林里,杨元庆的手下大都是老兵油子,他们早带上了厚厚的毛毯和烈酒。
咕嘟灌下几大口烈酒,众人将马拴在一旁,毛毯往身上一裹,找个背风处便呼呼大睡起来,杨元庆却没有任何经验,没有带毛毯,他是来巡逻的,从没有想过巡逻还能睡觉?
杨元庆苦笑一声,找一块大石坐下,这里是关中雍县,当然不可能有突厥伏兵,要他们出来巡逻不过是例行公事。
好在他并不怕冷,一月的寒风对他来说,俨如春风般温暖,他从袋中摸出一块干羊肉,这是他们执勤的夜宵,每人一块羊肉,一壶酒,战争期间,军中一般不能饮酒,除了斥候,斥候要抵御夜间的寒冷。
“火长,不睡一会儿吗?”
尉迟惇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肩头的鹰活像一个老气横秋的夫子,在闭目睡觉,杨元庆笑着举起干羊肉在它面前晃了晃,猎鹰根本不理睬他。
尉迟惇笑了起来,“它只吃生肉,不吃熟肉!”
杨元庆收回干肉自己啃了一口笑道:“这帮混蛋居然睡觉了,我还想分配他们去各处守夜,斥候当得真不合格啊!”
“火长,他们心里都有数,如果现在是在草原,他们就不会睡觉了,很正常的。”
迟疑一下,尉迟惇又好奇地问:“火长,你今年多少岁了?他们都在打赌,说你不超过十七岁。”
杨元庆笑了笑,“我今年十九岁,长一张娃娃脸,谁打赌赢了?”
“刘简打赌赢了,他说你今年十九岁。”
“他娘的,居然敢拿老子来下赌注!”
杨元庆骂了一声粗口,他感觉这个尉迟惇也是来试探他,这些斥候个个油精似鬼,估计都在猜他的背景。
这时,他忽然看见杨思恩的马上挂着一根马槊,他愣了一下,杨思恩是什么人?竟然能使用马槊,杨元庆想起了中午鱼俱罗对他说的话,使矛更加适合他,他心中念头一转,便起身向这根马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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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 第五章 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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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恩的马槊通身漆黑,长一丈四尺,是一根上好之槊,马槊一般是贵族世家出身的将领才使用,因为它过于昂贵。
马槊制作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
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
然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一丈八尺(汉尺,相当隋尺一丈四),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
如此制造出来的马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极为昂贵,杨素也只有他的贴身十八亲卫才有资格使用。
这把马槊重约三十余斤,非常轻巧,韧劲十足,不过杨思恩身材太雄壮,俨如一头熊一样,马槊虽轻,他的战马还是有点负重不起。
黑夜中,杨思恩已经醒来,他没有动,而是眯着眼缝注视着杨元庆的一举一动,当他意识到杨元庆并不是在探寻自己的秘密,只是想借马槊一用时,他的眼皮又慢慢合上。
杨元庆抖动马槊分心一刺虚空,他是用矛法,矛法和槊法不同,但也勉强可用,就好比杀鸡用宰牛刀,他抖出五团寒光,马槊霎时间抽回,反刺身后,快若闪电,又如乌龙摆尾,只见他身体四周寒光点点,在极快的时间内杨元庆便刺出了数十下。
这套矛法是杨元庆在左武卫学到,也是大隋王朝每个士兵都要学会的大众矛法,实用、简洁,但正如简单的食料也能做出美味佳肴一样,这套大众矛法威力如何,关键在于使矛的人。
‘使用矛非常适合你善于捕捉战机的优势。’
杨元庆反复咀嚼鱼俱罗的这句话,以前他在左武卫练了几趟矛法,那只是一种过场,从未用心,可今天他却是在用心。
这时,脑后风声突响,有异物袭来,杨元庆一个翻身,身体弯成弓,马槊瞬间刺出,这却是张须陀刀法中的第八式,‘望月’,以拖刀一劈,改成了翻身一槊。
‘啪!’的一声将来物刺穿,竟是一段粗壮的树根,被他一槊刺裂成两半。
“好力量!”
身后传来杨思恩的鼓掌声,那株树根是他的枕头,被他随手砸来,就在这一刻,杨元庆终于悟通当初张须陀曾给他说过,张氏刀法与众不同,可以运用到别的兵器上。
他虽然使马槊,改的只是招数变化,但那种对力量的精妙把握一点没有丢,其实不止是马槊,其他任何长兵器都是一脉相通,他在水底练刀五年,那种对力量的精妙把握永远不会丢失。
想通这一点,杨元庆马槊一收,便大笑道:“杨大熊,这套槊法如何?”
杨思恩坐起身,毫不吝啬地赞叹道:“看得出,你在槊上至少下了十年功夫。”
“没有,今天是我第一次练马槊!”
“第一次!”
旁边传出几个人的惊叹声,刚才睡着的手下纷纷坐起身,聚拢上来,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火长,你没说错吧!”
“确实没有骗你们,我刚才用了刀法,你们没看出吗?”
几个人一起向杨思恩望去,他是使马槊的行家,其实杨元庆也感觉到杨思恩不是一个小兵那么简单,一个普通小兵不可能使用马槊,而且以一种练武者的感觉,他觉得杨思恩已经突破了练武的滞固期,只是境界略低,不过他深藏不露,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杨思恩沉思一下便笑道:“这样说起来好像真是刀法,刚开始时是矛法,是我们大隋士兵的灭虏矛法,但最后一招好像很怪异,不像回马枪,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原来是刀法,用矛使刀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杨思恩,你既然使马槊,武艺肯定不错,你来练一真正的槊法,让我见识一下?”
杨元庆把马槊递还给他,他很想看一看杨思恩的真本事,杨思恩却接过马槊挂回马鞍,旁边几名士兵一起鼓噪起来,刘简推一把他的肩膀嚷道:“老杨,这就是你不厚道了,火长不藏私,用马槊练刀法,让咱们开了眼界,你小子怎么像貔貅似的,光吃不拉?”
杨思恩却懒洋洋把毯子往身上一裹,淡淡一笑道:“我哪里会什么真正的槊法,这根马槊是朋友送我,我就会几招大众矛法,哪里敢在火长面前丢丑。”
说完,他背过身躺下,继续睡他的觉。
杨元庆又看了看其他人,刘简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道:“这小子脾气古怪,兴致好时见到母猪都可以金枪不倒,兴致不好时,你就算找一百个公主脱光衣裙在他面前,他的枪都举不起。。。。。”
话没说完,一只鞋‘砰!’地砸在他头上,杨思恩骂道:“少放狗屁,给老子滚!”
刘简吐一下舌头,也钻回角落继续睡觉了,片刻,所有人都鼾声大作。
杨元庆也找了一棵干燥的大树躺靠下,尉迟惇坐到他身旁,将自己的毯子分一半给他,杨元庆虽然丝毫不怕冷,但他还是笑着接受了,这种人情世故他懂,别人的好意如果没有什么大碍,最好还是接受,这也是给别人一个面子。
“尉迟,这个杨思恩是什么人?”杨元庆睡不着问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这里也只有刘简知道,他们俩是过命的交情,我只知道这两人来历不明,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人,刘简极好女人,听说他曾当上旅帅,因奸辱民女被贬为小兵,他总是说,如果当时不是头脑发热,他现在已经是团主了,一直耿耿于怀。”
“那你呢?尉迟,我感觉你也不像小兵,也是犯什么错被贬吗?”
“我倒没有,我只是舍不得我的鹰。”
尉迟惇轻轻抚摸着肩膀上的爱鹰,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儿子,“有几次提升的机会,我都放弃了,提升就意味着我的鹰要交给别人,我不干。”
“娘子,我立功受赏了,有绫罗绸缎,还有黄金。。。。。”不远处的斥候张锦缎说了梦话。
杨元庆闭上了眼睛,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似乎不真实起来,和婶娘、小妹分手才两天,可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他是今天才正式入伍,可他竟感觉自己已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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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十万大军过了灵州,又北进数百里,终于来到黄河边,大军扎下了连营,等待天亮渡河。
夜色中,杨元庆快步走过亲兵营帐,来到杨素的中军大帐,一名亲兵见到他,连忙禀报,“大帅,少将军来了。”
帐帘一掀,一身戎装的杨素走了出来,杨元庆连忙单膝跪下,“一军二团三队第五火火长杨元庆参见大帅!”
在这一点上,杨素对元庆非常满意,只要他入了军,那在军营内他们就不再是祖孙关系,而是主帅和士兵的关系,一些军中之礼,必须要遵守,不须杨素教他,这些杨元庆都能自觉做到。
“你今晚有任务吗?”
“回禀大帅,今晚没有!”
“这样最好!”杨素点点头笑道:“今晚我要去视察黄河渡口情况,你陪我一同去。”
杨元庆默默点了点头,杨素命人给他牵匹马,祖孙二人在十八铁影和五百亲兵的护卫下,向黄河边而去。
“元庆,这半个月,做斥候习惯了吗?”
其实杨素一直都在关注元庆的情况,对他的境况了如指掌,但杨素还是希望元庆能自己说。
“我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
杨元庆笑了笑说:“其实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枯燥,我觉得每天忙碌,过得很充实,不过弟兄们都说,上了战场感觉会不同,说实话,我很期待。”
“那你的手下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吗?”杨素又笑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瞒着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大帅的关系,我想凭自己的本事来驯服他们。”
‘驯服?’杨素不由对孙子这个用词感到有些好笑,但他能理解,且不说年龄,仅元庆初次入伍,就要让九个老兵油子对他服服帖帖,这确实对他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杨素也没有多说什么,祖孙二人已经来到黄河边,浮桥已经搭建好,黑夜中,像一条细细的长龙伸向黄河深处。
这里是五原郡的河套平原,两岸也有低缓的山峦起伏,森林茂密,在黄河两岸分布着大片肥沃的土地,已经有不少汉人在这些土地世代耕作,在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土地背后,便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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