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说到这里,裴青松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裴矩的目光却柔和下来,他确实没有想到裴青松竟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裴矩又坐了下来,柔声对他道:“你只管安心做你的记室参军,不要有任何想法,也不要考虑辞职,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坚决支持你,至少朝廷对你的议论,大多是出于嫉妒,等时间稍微长一点,就没人敢轻易得罪你了。”
裴青松抹去泪水,点点头,“孙儿记住了。”
裴矩又笑了笑问他,“上次你不是回去把妻儿接来太原,怎么最后还是单身回来?”
裴青松低下头,半晌道:“孙儿没有地方安置他们母子,想攒一笔钱后,买一座宅子。”
裴矩沉思片刻,便起身走到书柜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裴青松,“在城西王屋巷有一座占地三亩的小宅,也是裴家的产业,你拿这块玉牌去账房领取钥匙,再领一千两银子把宅子收拾一下,你的妻儿我明天会派人把他们接来,楚王对你很信任,你不要辜负他这份信任,少去喝酒,努力做事,每天要等他走了以后,你才能回家,明白了吗?”
裴青松的泪水又涌出了出来,他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家主爱护,孙儿铭记于心。”
。。。。。。。。
裴青松走了,裴矩背着手站在窗前,静静注视着夜空中的漫天星斗,此时他的心中思绪万千,往事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他眼前,历历在目。
仁寿四年,当他第一次发现杨元庆身上隐藏着巨大的价值后,他便渐渐将家族的命运押在他身上,事实证明,自己当年的押注完全正确,杨元庆已经主导了隋朝,他迟早还会掌控整个天下。
但随着新隋建立,裴矩又慢慢感觉到了,杨元庆和裴家有了隔阂,开始利用王家来抑制裴家,尽管裴矩也发现杨元庆并不喜欢王家,但王家依然得重用,这就反过来说明了杨元庆对裴家一家独大的警惕。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他当初和裴蕴争论的焦点所在,他主张的裴杨一体,把杨元庆的利益和裴氏的利益融为一体,而裴蕴主张杨元庆是杨元庆,裴氏是裴氏,要保持距离。
现在看来,裴矩不得不承认裴蕴是对的,自古以来,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可能容忍一家独大,何况杨元庆的崛起,也并没有依靠多少裴家之力。
裴矩的思路又回到了裴青松身上,这是一颗微妙的棋子,其实裴矩也知道,杨元庆任命裴青松为记室参军,是一种变相打压裴家的举动,一方面他会继续重用裴家,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裴家太强势,便从重用裴家的偏房子弟入手,这让裴矩很无可奈何。
但杨元庆的这个举动同时也提醒了他,杨元庆这是采取一种比较温和的手段。是在暗示自己要收敛,如果裴家还不知好歹,还要继续强势坐大,杨元庆现在或许不会动自己。但以后他就会收拾裴家了,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废后。
裴家和王家的最大不同,就是在于裴家有裴矩这样深谋远虑的政治老手,他的目光长远,考虑家族百年的利益,不在谋一时一局,对裴家来说。最重要的资本是王妃和杨元庆的嫡长子,只要把这个资本保住,那么裴家就有四十年兴盛,至于他个人的利益,确实不重要了,他必须要为裴家长远打算。
想到这,裴矩高声道:“把刘管家叫来!”
片刻,刘管家匆匆走进书房。躬身道:“老爷叫我吗?”
“嗯!”
裴矩点点头,“你明早出发去一趟闻喜,把青松的妻儿接来。要用嫡长孙的待遇,不可有半点冷遇。”
刘管家心中吓了一跳,怎么老爷吼骂了几句后,就变成了嫡长孙的待遇?他不敢多问,答应一声转身要走,裴矩却叫住他,“顺便把长孙和三郎一起叫来。”
刘管家转身离开了书房,其实长孙裴晋就在书房附近,刚才裴青松出来时躲开了,他刚靠近书房。刘管家走出书房,迎面看见了裴晋,便道:“老家主让你进去。”
裴晋吓了一跳,“家主知道我在外面?”
“不是,估计是正好要找你,还要找你三叔。你快进去吧!”
刘管家走了,裴晋踌躇良久,才慢慢走进了祖父的书房,深深行礼,“祖父找我吗?”
裴矩瞥了他一眼,这个长孙无论文才和人品都是上佳,从没有发生在青楼**或者喝得烂醉如泥这样的丑闻,为官多年,也有很好的官誉,但他身上的缺点也有,就是有点清高,或者说傲慢,这是很多名门子弟的共通毛病,不过随着年纪渐长,阅历增加,这个毛病会慢慢消失。
“晋儿,你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吧!”
裴晋不知祖父的意思,恭恭敬敬道:“孙儿今年三十二岁。”
“嗯!三十二岁,还出任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啊!”
裴矩叹息一声,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不过你怎么还像商人子弟一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裴晋吓得浑身一震,跪了下来,“祖父,孙儿没有!”
“哼!如果你不是小肚鸡肠,那你就是鼠目寸光,根本没有一个家族长孙应有的气度和眼光,你太让我失望了。”
裴晋深深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裴矩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把气压下来,语重心长道:“关于青松被任命为记室参军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这里面有很深的政治含义,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你必须自己去琢磨,你做官十二年了,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那你就是官场白痴,我只告诉你一点,楚王任命青松为记室参军,那就意味着我必须要辞去相位了,你懂吗?”
裴晋心中颤抖,他大概已经隐隐看到了一点,“孙儿有点明白了,让孙儿再想想。”
这时,裴矩的三子裴文举走进房间,裴矩看了他一眼,又对裴晋道:“你自己去想吧!想通了,你就知道作为一个嫡长孙,你该怎么对待青松。”
“是!孙儿告退。”
一直望着长孙走了,裴矩这才回头对裴文举道:“为父有件重要之事要你去做。”
裴矩共有三子四女,三个儿子都不是很出色,裴矩长子裴文靖原来是南阳郡太守,现任河东郡长史,能力一般;次子裴文意,就是裴敏秋的父亲,因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出仕;眼前的裴文举就是第三子,四十余岁,原任太府寺丞,因为杨广之死而弃官回家,现主管裴氏家族的钱财和贸易,很有实权。
他躬身道:“请父亲吩咐。”
裴矩沉吟一下对他道:“我打算让你去主管江南一带的裴氏产业。”
裴文举心中一惊,父亲这是在削自己族权呢!他不敢顶撞,只得低声答应,‘是!孩儿遵命。’
裴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以为父亲是在削你的权,事实上,你肩负重任,你并不是去管理产业,你的重任是要替我留心吴兴沈氏。”
裴矩眼睛眯了起来,“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天下枭雄 第二十章 王妃请客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太原城的新年气氛也越来越浓厚,打年糕、贴桃符、立竿悬幡、家家户户醸屠苏酒,出嫁的女儿也要回娘家探亲,正所谓‘蛮榼出门儿妇去,鸟飞迎路女郎来。’
临近新年,请客吃饭的应酬也多了起来,这天下午,楚王府内张灯结彩,热闹异常,大门前马车来来往往,数百名亲卫维持秩序,引导着车辆。
今天是楚王妃宴请宾客的日子,是女人们的节日,太原城内七品以上官员的妻女在两天前便接到了请柬。
尽管请柬写得很清楚,请大家便衣而来,无需盛装,但女人的天性使她们依旧浓妆艳抹,穿金饰银,加上最近一两月兴起的奢华之风,使很多官员家眷更加在意这次炫耀浮华的机会。
中午刚过不久,各种华丽的马车便向楚王府接踵而至,有的马车镶金嵌银,有的马车用上好的梨木,有的扎着绫罗绸缎,奢华纷呈,富贵绕眼,实在家中贫寒的官员妻女们索性就托病不来,以免遭人耻笑。
一群群衣着艳丽的夫人们下了马车向府内走去,头梳高髻,珠翠流光,傅粉施朱,芳馨满体,大多身着长裙,红襦翠帛,仙袂飘举,年轻亮丽的女儿则跟在身边,一个个浮翠流丹、丰容靓饰,前来赴宴的女客人有近千人之多,大堂前后莺莺燕燕,热闹非常。
今天宴会之地位于楚王府玄武堂,这是一座可容三千人同时就餐的巨型大殿,也是楚王府正堂,平时极少开启,因为今天宴请宾客而第一次使用。
女人们对楚王府充满了兴趣,她们喜欢从细微处了解楚王府的生活,比如用的是什么地衣,是不是传说中的波斯地毯,比如大殿内的立柱是不是用沉香木铸成。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带一点回家等等。
但眼前的情况却让女人们失望了,没有什么波斯地毯,甚至连地毯都没有。只是清理得非常干净,大殿内摆放着五百张木榻,榻上铺两张羊皮,更没有沉香木,柱子因为年久而褪色,漆壳大片剥落,显得十分陈旧斑驳。
大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女宾客。为首的贵夫人便是苏威的新夫人叶氏,没人知道她的出身,只知道她深受苏威宠爱,不过她这个夫人也只是一种称呼,官方并不承认,说得透一点,她实际上是一个享受夫人待遇的小妾。
叶氏长得颇有点妖媚,皮肤白皙。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头梳迎唐八鬟髻,发丝缀满了各种金珠翠玉。珠光璀璨,在光照下令人眼花缭乱,她内穿紧身缎襦,肩绕锦帔,腰系一条宽幅百叠长裙,外罩一件云雾般的丝裳,臂钏指环,无一不是上佳宝物,在一群贵夫人显得格外富丽妖娆,叶氏也是这次竞奢风的首创者。她的发饰衣裙都格外引人瞩目,远远传来她略一点不屑的评论声音,“这么大的殿堂,连地衣都没有吗?还这木榻也是旧的,不知哪里借来,竟然垫着羊皮。我们府上请客可是用瑞霞红绣毯,一张毯就要千两丝,你们看,快看!”
叶氏心细发现桌上的餐具上竟然刻着‘白云居”她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连餐具也是借的,这是白云居酒肆的餐具,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女人们议论纷纷,夹杂着叶氏有点讥讽的笑声,“楚王府也未免有点太寒酸了吧!”
女人们还发现了,没有乐师、没有舞姬,更没有一队队娇媚的侍女们伺候,只有几十名忙碌得像蜜蜂似的丫鬟仆妇,在摆碗摆碟,而且一个个都穿着布衣,灰不溜秋,和花枝招展的夫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夫人们都感到十分错愕,这就是楚王府的丫鬟仆妇吗?竟然穿着布衣,要知道苏相国府和王相国府的丫鬟仆妇们个个身着绮罗。
“贾夫人!”
程咬金的妻子向氏有些小心翼翼地走来,她穿一身窄袖宽幅长裙,梳着流行的高髻,头上插着十几支珠光宝气的发簪,尽管她被堂兄骗去了几百两银子和一半的首饰,损失惨重,不过丈夫很争气,飞狐县一战立下大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又将她的损失统统补回来了。
这一个月掀起的竞奢之风也刮到了程家,向氏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十几身上好的丝裙,买了二十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不过她为人比较小气,除了对自己奢侈外,家中的十几名丫鬟仆妇并没有享受到这股奢华之风带来的实惠,只有她的两名贴身丫鬟各得一件她淘汰的旧银饰。
向氏已怀了三个月身孕,虽然小腹还没有隆起,但她的反应比较大,动作稍微快一点,她便会觉得胸闷难受,所以她走路小心翼翼,芊芊细步,不少不知究里的夫人们还在后面暗暗指点,赞她款步姗姗,袅袅娜娜。
她走到秦琼夫人贾氏面前,挽住她的胳膊,“贾夫人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件有趣的东西。”
秦琼夫人贾氏已三十七八岁了,已经做了祖母,女儿只比向氏小一岁,她打扮得很朴素,头戴银钗,脸上略施薄粉,穿一身略旧的长裙,虽然是绸缎长裙,但款式很老,看得出有点年头了,她这身打扮在诸位珠光宝气的夫人中有点格格不入。
贾夫人出身小商人家庭,知书达理,生性简朴,看不惯铺张浪费,最近一个多月太原官场后院忽然刮起的这股奢侈之风令她十分反感,她便写信告诉了自己丈夫,秦琼又将此事告诉了杨元庆,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宴会。
或许是因为秦琼和程咬金关系极好的缘故,贾夫人也格外关照程咬金妻子向氏,向氏几乎隔三岔五便来找贾夫人聊天。
贾氏十分厌恶这个叶氏,头上金翠像暴发户似的粗俗不堪,她正要走开,听见向氏叫自己,她回头笑问,“什么事?”
贾夫人又关切地看一眼向氏的肚子,小声问:“要不要紧?”
“今天还好,肚子里的小家伙争气。没有给我捣乱。”
向氏眉开眼笑地拉着贾夫人向外走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真的很让人惊讶。”
她带着贾夫人来到前院,院子里停了一辆马车。一大群夫人正围着马车指指点点,贾夫人慢慢走上前,她心中也有点奇怪,马车非常普通,没有任何装饰,除了稍微宽大一点,其他和租赁车行的马车没有什么区别。
马车本身没有什么奇怪。贾夫人奇怪的是这么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竟然出现在楚王府。
向氏打开车门,探头看了一眼,回头道:“车厢里更简单呢!”
众夫人都涌上前,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里面只铺着一床地衣,摆一张小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更没有车壁上的装饰。
“这是谁的马车。竟然摆放在正院?”众夫人们都奇怪地问。
这时一名小丫鬟上前施礼,“各位夫人,王妃请大家进正殿了。”
一名夫人指了指马车问她。“这是王府上的谁的马车,怎么停在这里?”
“回禀各位夫人,这是我家王妃的马车。”
前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夫人面面相觑,这么寒酸的马车竟然是楚王妃的马车,令人不可思议。
“不会吧!”
向氏有些不相信地问:“这真是王妃的马车?”
小丫鬟一本正经道:“王妃说,天下还有很多穷人吃不起饭,还有很多孩子冻饿而死,她当约束自己和王府,力求简朴。不能有半点骄奢,这是王妃对我们说的。”
“说得好!”贾夫人忍不住鼓掌叫好,院子里十分安静,很多夫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丫鬟又道:“大家跟我来吧!王妃请大家进殿。”
众人跟着丫鬟走进了大殿,大殿里已经安静下来,夫人们都纷纷入座了。这时有侍卫高喊:“楚王妃驾到!”
只听一阵脚步声,楚王妃裴敏秋在一群丫鬟簇拥下,从正门走进了大殿,她面带微笑,姿容皎若秋月,头梳反绾髻,头上没有任何华丽的首饰,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穿过,脸上薄施粉黛,让人惊讶的是,她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细麻短襦,系一条长裙,也是用细麻织成,明显有点粗糙,一身打扮和贫寒人家的主妇没有什么区别,但她举手投足之间那种雍容大气的风度却是在坐任何一个夫人都无法比拟,她一一向各位夫人点头示意,从容向殿堂上方走去。
大殿内顿时有些微微骚动起来,堂堂的楚王妃竟打扮得如此简朴,一些聪明的夫人都隐隐猜到了,这是楚王妃要以身作则,刹住最近这股官场后院流行的竞奢之风。
裴敏秋走上殿堂,看了众人一眼,面带微笑地歉然道:“今天请大家来赴宴,招待不周,请大家多多包涵!”
大殿内还是很安静,没有人敢多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的羞愧,王妃的布衣荆裙和她们的珠光宝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裴敏秋举起酒杯,又对众夫人道:“天下远未统一,苍生未受福泽,将士们在前方为国浴血奋战,此天寒地冻之时,在开宴之前,我提一个建议,我们每个人为前线将士捐一百双鞋袜,以尽我们慰军之心意。”
这时,十几名丫鬟端着大盘子走进来,盘子里放着鞋袜,裴敏秋又笑道:“这些鞋袜都是我带领家人做的,包括我这身衣裙,也是我亲手纺线织布做成,我并不是要求大家像我一样纺线织布,大家也可以去买,并不贵,这只是我们一点心意,如果每个人都捐一百双鞋袜,那么十万将士就可以感受到后方支持和温暖。”
叶氏紧咬嘴唇,她忍不住问道:“请问王妃,你刚才说你这身衣服是自己亲手纺线织布做的,是真的吗?”
裴敏秋笑着点点头,“叶夫人若不相信,我可以示范!”
她回头吩咐丫鬟几句,丫鬟下去了,片刻,十几名家仆抬着一架纺车和一台织布机上来,摆在大殿上,裴敏秋走到织布机前坐下,整理了线头,她动作熟练地操作起织布机,‘咔嚓!咔嚓!’大殿里响起了机杼声,一幅细麻白布渐渐在她手中织成……
次日,太原城头的大街上再也看不见镶金嵌银的华丽马车,官员府里驶出来的车辆,都变成了一辆辆简单而朴素的寻常马车。
天下枭雄 第二十一章 钱货漏洞
楚王妃的宴请引起满朝轰动,文武百官纷纷赞扬,盛赞王妃克己俭朴,乃天下臣民之福,王妃的以身作则,使官场后院的夫人们纷纷收敛了竞奢的习气,出门上街开始行效俭朴之风,虽然不可能让女人一下子改变心性,但至少抛头露面之时都变得低调了,首饰绸衣也只能私下在家里穿戴。
不仅女人们收敛,连官员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招摇显摆,尽量衣着简朴,鞍马寻常,上行下效,一件小事便使整个太原的风气得到了巨大改变,浮华奢侈之风一洗而尽。
就在太原民众纷纷盛赞王妃之时,杨元庆却不在太原,体会不到官民对王妃的爱戴,新年将至,他作为军队最高统帅,不可能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他在两千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了河东郡,和驻守河东郡的五千将士共饮屠苏酒,然后将转到河内郡,再和河内郡的将士共度新年,他还要马不停蹄赶往恒山郡和上谷郡,那里的将士也在等着他。
腊月二十四,杨元庆抵达了河东城。
此时由于隋唐两朝达成了和解协议,两朝之间的边境驻军已经大幅度削减,唐朝将大量兵力调去对付梁师都,而隋朝则将兵力调去河北,使原本重军驻防的河东郡一下子冷清下来。
河东郡的主将是亚将崔破军,听说总管到来,他出城三十里前来迎接。
‘呜——’远方号角吹响,崔破军率领三百名士兵飞驰而至,他翻身下马,上前在杨元庆马前单膝跪下,“末将崔破军,特来迎接总管前来河东郡视察!”
杨元庆下马将他扶起,笑呵呵道:“崔将军请起!“杨元庆又对三百名向他下跪的军士摆摆手,“各位弟兄辛苦了,请起吧!”
“谢总管!”
杨元庆又向崔破军身后看了看。笑问道:“萧旅帅在吗?”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年轻旅帅骑马奔上来,在马上拱手,“萧延年参见总管!”
萧延年正是宇文成都之子,两个月前带着母亲来到太原投靠了杨元庆。杨元庆将他们母子安置在自己府中,又安排萧延年去晋阳宫做侍卫,萧延年却不愿呆在京城,愿意去军中实战,考虑良久,杨元庆便同意他从军,并破格任命他为军中旅帅。驻防河东郡。
杨元庆因为宇文成都的关系,对萧延年格外爱护,萧延年长得酷似其父,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也使一杆凤尾鎏金镗,他武艺得到父亲真传,超然绝伦。只是还比较年轻,作战经验不足。
杨元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新年要不要回去陪母亲过年?”
杨元庆只是开一个玩笑,不料萧延年却肃然道:“从军当年不得请假。军纪如山,末将安敢回太原!”
杨元庆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军纪如山。”
他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上接过自己的弓,抽出一支铁箭,对萧延年笑道:“当年我和你父亲曾比过箭,听说你的箭术不亚于父亲,让我见识一下。”
萧延年年轻气盛,他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杨元庆箭术天下无双。他心中极想一见,他也自恃箭术高明,便毫不犹豫摘下自己的两石硬弓,抽出一支箭,对杨元庆拱手道:“请总管出题!”
杨元庆抬头向天空望去,冬天候鸟南下。天空宁静,倒是在百步外的小河边有一株柳树,柳枝细长密集,杨元庆用铁箭一指,“那边有一株柳树,你可射百步穿柳之术。”
说完杨元庆催动战马疾奔,奔出一百五十步,他张弓搭箭,在高速中一箭射去,铁箭如黑色闪电从密集的柳条中穿过,没有动一枝柳条,赢得士兵们的一片喝彩,杨元庆放下弓,笑吟吟地看着他。
萧延年咬一下嘴唇,百步穿杨他没有问题,但一百五十步他从未射过,他忽然狠狠一咬嘴唇,催动战马狂奔,也奔至一百五十步外,猛地回头一箭射去,箭飞疾快,从密集的柳条中穿过,但最后一根柳条却微微动了一下,引来士兵们一片遗憾的叹息声。
萧延年的脸顿时胀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杨元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左右开弓一百五十步外穿杨而过。”
杨元庆微微一笑,在众人护卫下,向河东城疾驰而去,只留下萧延年怔怔地望着柳树发呆。
杨元庆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去了蒲津渡,按照隋唐两朝间的和解协议,双方在蒲津渡恢复原有的铁索浮桥,此时一座长长的铁索浮桥已出现在千里冰封的黄河之上,为了不影响航运,这座浮桥也采用了李春的办法,利用冬季枯水期,围堰排水,在河底打下一百二十根木桩,在河中央建造了一座真桥,船只就能从巨大的桥洞下穿过,远远望去,浮桥在河央处形成了一道弧形,气势壮观,时值新年前夕,铁索浮桥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很多商人赶着骡马,满载着货物从对岸过来。
杨元庆立马在一座高高的山丘上,注视着远方的关中,天气晴朗,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的森林和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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