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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陛下!太子到了。”耳畔有宦官轻轻提醒他。
杨坚微弱地睁开眼睛,见儿子杨广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泪水,他微微抬起手,抚摸儿子的脸庞,慈爱地笑了,低声低微道:“痴儿,朕要去见你母后,这是好事啊!”
杨广握住父亲的手,泪水扑簌簌落下,最后他失声痛哭起来,“父皇!”
杨坚此时头脑异常清明,他声音低微道:“朕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叫他们退下!”
杨广点点头,对四周宦官和宫女道:“你们都退下!”
十几名宦官和宫女都退了下去,寝殿内只剩下杨广一人,杨广哽咽着声音道:“父皇,儿臣谨听父皇训诫。”
杨坚叹了口气,缓缓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更迭纷纷,终无一朝善始寿终,原以为魏能长久,但仅百年又被周齐所代,昔日孝文帝也思改革,却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再起,宇文泰建关陇门阀,得以最终立国,可它还是毁于门阀之手,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又莫过于关陇,朕执政二十年,始终奈何不了他们,皇儿,关陇门阀是我大隋心腹首患,谨记!”
杨广默默点头,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儿臣已经决定,儿臣主政后就尽快迁都,将朝廷中枢移出关陇。”
“朕也想迁都,奈何制肘太多,皇儿须慎重谨行,不可操之太急。”
叹息一声,杨坚又低声道:“大隋心患之二就是北齐旧地,胡汉混杂,大多是六镇子孙,彪悍之风犹在,这些人不服教化,一遇风雨便起兵起义,你要万分小心,善待他们,宽以待民,不要给他们起兵的借口。”
杨广却并不太赞成父皇的想法,在他看来,宽仁相待只是使矛盾后延,就算他当政时不乱,那以后呢?他的子孙怎么办?六镇已过百年,强悍之风依旧,可见并不是教化就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将这些六镇后裔杀绝,不留后患,但这话他不敢说。
杨坚又道:“大隋心患之三是草原北虏,突厥始终是中原心腹大患,永嘉之乱也是由北胡引发,草原一旦寒冷,北胡必然南下,我大隋建国之初,也几近被突厥所灭,启民虽是大隋扶持,但胡人多变,不可轻信,须刚柔两手并举,加强防御,长孙晟和裴矩都是治胡良臣,你可重用之。”
杨广点头,“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长长叹息一声,“朕思秦之短暂,又思汉之四百年,感触良多,秦以法治国,强暴而不施仁义,以致天下大乱,汉初以老庄无为而治,后武帝又尊儒术得以中兴,最终实现长治久安,皇儿,你要谨记,法以治人,儒以治心,这是汉法治国之道,才是我大隋长治久安之本,朕治如初汉,已使国富民强,希望你能成为汉之武帝,实现大隋中兴,完成朕未尽之事业,驱除胡虏,恢复汉统。”
杨广给父亲重重磕了两个头,“父皇金玉之言,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握住杨广的手,费力地喘息道:“还有你的兄弟,你要善待他们,你大哥虽不堪大用,可给他富贵终老,这是朕唯一拜求你之事。”
杨广垂泪道:“儿臣安敢忘记手足之情,不用父皇嘱咐,儿臣自会善待他们。”
停一下,杨广又问:“父皇可想见一见大哥?我命人去接他来。”
杨坚欣慰地笑了,“你有这心就行了,朕已让柳述和元岩去接他,应该快到了吧!”
说到这里,杨坚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杨广连忙叫宦官进来服侍,杨坚摆摆手,“你去吧!朕累了,想休息片刻。”
“是!儿臣告退。”
杨广慢慢退了下去,这时他见屏风下裙裾翻飞,这是陈贵人从侧门走入,他连忙加速退下,却给一名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他退下去了,很快,陈贵人走了进来,陈贵人也是陈后主之妹,陈朝灭亡后,她没入进宫,她长得天香国色,颇让杨坚喜欢,只是独孤皇后管束严格,杨坚无法得手,独孤皇后去世后,陈贵人立刻得到了宠爱,尽管她此时已是三十出头,但风韵犹存,杨坚病重,她一直伺候在旁。
她见杨坚咳嗽得厉害,连忙轻轻给他敲拍后背,抚平前胸,杨坚慢慢平静下来,她有些埋怨道:“陛下,你干嘛和太子说这么多话,你要休息,他不知道吗?”
杨坚非常喜欢这个年轻妻子,他笑了笑道:“朕想和太子多说几句话,他很孝道,也很体谅朕,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贵人非常不喜欢杨广,她自幼生长在陈朝深宫,所受教育都是长幼有序,嫡长为先,她对废嫡长立次子极为不满,更重要是,当年是杨广率军灭了陈朝,使她心中对杨广总有那么一丝敌意。
“陛下,臣妾觉得还是长子勇更宽厚仁慈,陛下不应轻易废嫡。”
杨坚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傻话。”
“可是。。。。。臣妾觉得只要陛下有心,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不要再说了!”杨坚疲惫地摇摇头,“太子是国本,焉能轻动,朕只想和长子最后说说话,以尽父子天伦。”
杨坚不想再说话,闭上了眼睛,陈贵人只得坐在一旁发征,她忧心如焚,一旦圣上驾崩,她该怎么办?
。。。。。。。。
注一:杨广侧妃所怀的孩子就是历史上的杨妃,吴王李恪之母。
注二:陈贵人就是宣华夫人,杨坚在世是封贵人,去世后遗诏封宣华夫人。
注三:隋唐演义中,李密玉玺换萧后,可萧后当时已经五十二岁。
注四:仁寿宫的地图没有找到,老高是按华清宫的地图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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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 第十章 仁寿宫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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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久久不语,脸色阴沉如水,他没想到父皇竟然会背着他召见长子杨勇,尽管这是父子天伦,但杨广心中依然充满了警惕,他知道,还有很多人都依然在支持嫡长杨勇,如驸马柳述之流,他又是兵部尚书,手握实权,还有京城几大门阀,至少有一半都偏向杨勇,尤其独孤氏和元氏门阀,更是杨勇一贯支持者。
他已经看见了九五之座,那是属于他的宝座,他绝不能在最后一步失足,不!一点都不能大意。
“殿下!安奴到了。”门口有人禀报。
安奴就是杨坚身边的小宦官,早已被杨广收买,杨广蓦地转身,“带他进来!”
片刻,小宦官安奴被带了进来,他跪下磕头,“安奴参见太子殿下。”
“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杨广冷冷问。
“她说,嫡长子宽厚仁慈,现在换太子还来得及。”
“贱人!”
杨广恨得直咬牙,他知道陈贵人对他灭陈一直耿耿于怀,这两年没少在父皇说他坏话,现在父皇眼看临终,她还怂恿父皇再换太子,等以后再收拾她。
“你去吧!好好服侍圣上,让他安心走完最后一段路,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是!安奴告退。”
小宦官安奴退了下去,杨广背手在房中疾走,他还是很担心,如果外有柳述及元氏支持,内有陈贵人挑唆,再加上杨勇见到父皇再哭诉一番,柳、元二人在旁边再劝一劝,父皇神智糊涂,说不定真的会翻盘,他心中有点急了起来。
他立刻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他的贴身近侍,“你速将这张纸条交给宇文述,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近侍藏好纸条便匆匆去了,杨广叹了口气,他的心始终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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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并不是孤零零一座宫殿,而是一组宫殿群,从山脚一直延绵到山上,有数万武卫军驻守,另外又专门修了一条御道,从岐山县一直通往仁寿宫,长约四十余里。
中午时分,御道上疾速奔来一队马车,一共有七八辆马车,二百余名侍卫护卫左右,杨元庆单骑横槊,跟在队伍之中,这便是晋王杨昭的马车,一辆是他单人独坐,王妃和他的三个儿子坐在另一辆,妹妹南阳郡主也和孩子们坐在一起,他们赶路两天,眼看就要到仁寿宫了。
杨昭拉开车帘对杨元庆笑道:“元庆,前面便是宫途驿站,我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杨元庆看了看远处,二十几里外,仁寿宫已经依稀可见,他便笑道:“殿下,就快到了,最多大半个时辰。”
“这个。。。。。”
杨昭苦笑一下,“你不了解胖人,要吃饭的时候,那种感觉要死人的。”
杨元庆想起了胖鱼,他肚子饿的时候,天王老子都挡不住,他不由歉然道:“卑职不知,请殿下见谅!”
“没事,咱们去吃饭,喝点水,休息一下再走。”
杨昭又吩咐众侍卫,“去驿站休息吃饭。”
众人加快速度,向一里外的驿站奔去。
驿站叫做宫途驿站,顾名思义,就是去仁寿宫途中的驿站,实际上就是专为仁寿宫而设立,往来的公差、官员都可以在这里休息歇脚,驿站很大,占地约十亩,近百间房舍,最大的还是马房,占去三亩地之多,养有数十匹上等良马,给往来官员换马之用。
站在驿站门口迎来送往的秦驿丞老远便看见了车队,他眼睛很毒,八马拉车,两百名侍卫,来的应是亲王,再走近一点,旗幡上猎猎飘舞着一个斗大的‘晋’字,这是晋王来了,他慌忙迎了出去。
车队在驿站前停下,两名侍卫将身材肥胖的杨昭扶了出来,秦驿丞连忙上前见礼,“参见晋王殿下!”
杨昭认识他,便微微笑道:“我是最晚一个皇族吗?”
“殿下不是最晚,蜀王也还没有到来。”
杨昭见驿站另一边停着十几辆华丽的马车,便笑问:“那边是谁的马车?”
“是豫章王,他也刚到。”
豫章王就是杨昭的兄弟杨暕,太子杨广目前一共有两子一女,都是萧妃所生,其中长子杨昭因为从小染病,导致身体肥胖,杨广不是很喜欢他,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次子杨暕,杨暕聪明能干,文武双全,长得酷似杨广年轻之时。
两兄弟虽然是同母所生,但关系并不是太好,这是皇家的一贯规律,有弱兄强弟者,必生祸端,杨广本身就是如此。
杨昭听说兄弟也在,他脸色微变,他有点不想再呆驿站,只是已经来了,他也不好离开,便勉强道:“我们只是小憩片刻,准备点简单饭食,我们吃完就走。”
“好的,下官去准备,请殿下去驿内休息!”
车门开了,杨昭的妻儿下了车,南阳郡主也跟在后面,几十名宫女簇拥着她们从另一扇门向驿站内而去。
杨元庆跟着杨昭进了驿站大门,驿站一进门便是左右两个院子,其中一个院门口站了十几名侍卫,这是杨暕的院子,他们也在院中休息。
杨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兄弟打个招呼?这时一群人却从院中走出,中间一人头戴紫金冠,身着赤黄袍,腰束玉带,和杨昭的打扮一样,但此人却长得丰神俊朗,气质飘逸潇洒,年约二十岁上下,杨元庆立刻便猜到,他就是豫章王杨暕。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皇族,竟然会是京城三霸之首,杨暕感觉杨元庆在看他,他冷冷地瞥杨元庆一眼,目光中有一丝不悦,杨元庆已经换掉边塞军装,他没有带衣服,便穿一身侍卫服,杨暕把他当做侍卫了。
他立刻笑眯眯给兄长施礼,“大哥,小弟以为你该早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他俩小时候关系很好,兄弟亲密,但杨暕十五岁成婚后,兄弟二人见面次数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淡,杨暕开始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个肥胖如猪一般的兄长,这两年,随着他们父亲东宫之位坐稳,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微妙,至少杨昭知道,杨暕买通了母亲身边的人,天天说自己的坏话,弄得母亲也开始有的嫌厌他了,这让杨昭心中很难受,同时他心中也对兄弟极为不满。
杨昭淡淡道:“我刚从洛阳赶回来,当然要晚一点。”
“哦!原来如此。”
杨暕装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忽然附耳对兄长低声笑道:“我以为是马车太重,马儿跑不快的缘故!”
杨昭勃然变色,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杨暕笑眯了眼睛,盯着两名侍卫扶着兄长肥胖的身影,笑眯的眼中射出一丝冷冷之意,“连路都走不动了,这种废物还想治理天下?”
杨元庆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有些吃惊,杨暕好歹也是个王爷,父母都是知书达礼的贵族,他从小饱读经书,在宫中长大,应该多少有点染一点威严之气,可他居然像个小户人家的无赖子弟,讥讽兄长肥胖,一点王者的气度和涵养都没有。
杨元庆暗暗摇头,估计长一辈夺嫡之争,又在下一辈中复制了。
杨元庆又看见杨暕身后有四名身材雄壮的武士,他们打扮不像侍卫,四人目光冷厉,骨健筋强,有万夫不当之威,让杨元庆颇为好奇,这四人是谁?
。。。。。。。
秦驿丞终于送走了豫章王杨暕,让他长长松一口气,毕竟这是仁寿宫脚下,杨暕虽是京城首恶,却不敢轻易闹事。
他刚要回去,却见御道上一支数百人军队护卫着一辆马车驶来,秦驿丞一眼认出,为首大将正是左武卫将军于充。
他连忙上前施礼笑道:“于将军可进来喝杯水酒?”
于充没理他,下马走到车窗前恭恭敬敬道:“殿下,要去驿站吃点东西吗?”
车窗开了,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秦驿丞却像见到鬼魅一样,惊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车上之人竟是前太子杨勇。
杨勇看了一眼驿站,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尽早去探望父皇吧!”
车窗刷地拉下,马车起动,数百士兵护卫着马车向仁寿宫方向而去,秦驿丞有点失魂落魄,自言自语,“真是见鬼了,连声音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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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一行人在院内主堂里坐下,很快,驿丞里的从事送来饭菜,侍卫们如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杨昭也不声不响吃饭,虽然兄弟对他的侮辱很多人都听见了,但他却不想提此事,更不想对杨元庆说,他见杨元庆有点不习惯和他同桌,便用筷子指了指饭菜笑道:“在外面从权,我们随便吃一点,然后就出发。”
“宇文兄呢?”杨元庆向四周看了一圈,不见宇文士及。
“他已经先去仁寿宫了,要去先见他父亲,你也快点吃饭吧!吃完咱们就走。”
这时,秦驿丞端一盆汤上来,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言自语,“奇怪了,难道是我看花眼?真是奇怪了。”
“秦驿丞,有什么奇怪之事?”杨昭笑问道。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怎么会有两个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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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 第十一章 仁寿宫变(三)
“你说什么?”
杨昭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两个废太子?”
秦驿丞挠挠头道:“是这样,大概前天晚上,废太子,就是杨。。。。。勇,我亲眼见他去了仁寿宫,可刚才,我又看见了他,和左卫于将军在一起,也是向仁寿宫去了,当真是奇怪。”
“这不奇怪啊!”
旁边杨元庆接口笑道:“或者他曾经回来过,你没有看见,现在又去了,完全有这种可能啊!”
秦驿丞拍拍自己额头笑道:“这位将军说得对,或许是他又回来过,我没有看见,不过声音好像也不一样,难道是我听错了?”
杨昭眉头皱成一团,“这确实有点奇怪,据我所知,大伯是被监禁,他怎么可能随意走动?你没有看错吧!或许不是他。”
秦驿丞连忙摇头,“废太子我见过多次,绝对没有看错,属下就是靠这双眼睛吃饭。”
饶是杨昭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其中之缘故,他们匆匆吃完饭,便又再次启程了。
驿站距离仁寿宫不远,一个时辰后,车队缓缓驶近了仁寿宫大门。
老远便看见大门前一片混乱,数千宫廷卫兵三字排开,拦住了御道上的一辆马车,为首一名将领,杨元庆认识,正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此时已升任右监门卫将军,统帅三千余人,负责守卫仁寿宫外围各处大门,他已接到父亲宇文述的命令,太子有旨,务必拦截前太子杨勇入仁寿宫。
“宇文化及,你胆大妄为,这是圣上的旨意,你敢对抗圣意吗?”左武卫将军于充指着宇文化及厉声喝道。
宇文化及冷冷道:“圣上去年有旨,罪臣不可入仁寿宫,宫中亦有规定,白身不得入内,我也是遵照圣意,于将军,恕我得罪了!”
前太子杨勇被拘押在东宫鹰犬坊,罪名未除,而且他已被贬为庶民,身上一无官爵,宇文化及完全有理由不准他入内,除非是用圣上的金牌,但对方却拿不出来。
宇文化及一挥手,三千士兵刷地举起了弓弩,对准将军于充和马车,于充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于将军!”
杨勇在马车里发话了,“那我们就等一等,等柳尚书把金牌请来,我再进宫见父皇,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好好夸赞宇文化及将军。”
宇文化及冷冷一笑,“卑职只是尽职尽责罢了,不劳殿下夸赞!”
就这时,一名宦官从大门内骑马奔出,他一眼看见了杨昭,连忙道:“殿下,快随我来,圣上要见你。”
杨昭本想去见一见这个杨勇,但皇祖父急着要见自己,他只得深深看了一眼马车,便对杨元庆使个眼色,一行人进了仁寿宫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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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门,还只是仁寿宫山脚的别宫,进真正的仁寿宫还要走一段山路,但再往上走,杨元庆却不能进去了。
他向杨昭一拱手,“殿下,卑职就不上去了。”
杨元庆又取出蓝布包递给杨昭,“这个就拜托殿下交给圣上。”
“放心吧!我会转给圣上。”
杨昭接过包裹,想到这里面是一颗人头,他心中就暗暗发憷,但他是晋王,他怎么能被一颗人头吓倒,他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将包裹收好,又笑问:“假如等会儿要找你,怎么能找到你?”
“我应该和祖父在一起。”
“我明白了,将军保重!”杨昭向他挥挥手,同时他的侍卫也换成仁寿宫侍卫,马车继续前行,沿着一条由砖石砌成的甬道向山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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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别宫占地广阔,有上千亩之多,各种亭台楼阁,宫殿房舍,足有数千间,不仅大臣们安排住宿在山脚,还有东宫侍卫,和各个亲王的侍卫,他们也同样留在山脚下,每天会有宦官下山来宣诏。
此时朝廷重臣们基本上都已经赶到仁寿宫,谁都知道,圣上已到弥留之际,很多主要大臣都已经和圣上一一告别,圣上驾崩,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
杨素住在东北角的相国馆,他一个人有一座独院,他在仁寿宫已经住了近一个月,每天处理政务,或者去探望圣上,向圣上汇报朝中重要事情,每天都忙忙碌碌,不过这几天,杨素的心思已经不在朝务上,圣上到了弥留之际,每个人的心弦都绷紧了。
杨素也得到了消息,太子命宇文述拦截前太子杨勇,无论如何,不准杨勇觐见圣上。
这让杨素心中也生出一丝忧虑,虽然人之将死,都会想最后见一面自己的儿子?况且还是长子,就算有千般过错,临终前都会恩怨泯清,但杨素知道,这里面还是隐藏着风险。
杨素很理解杨广的担心,杨广是害怕最后时刻被杨勇翻盘,毕竟杨勇坐了二十年太子,而杨广只做了五年,杨勇虽被废,但支持他的势力尤在,只要杨广一天不登基,杨勇就一天有机会,尤其是圣上已到弥留之际,这也是杨勇最后的机会,他真的会束手待毙吗?
杨素正在担忧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在院外道:“公子,杨太仆就住这里。”
“多谢了!”
杨素一怔,这好像是孙子元庆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杨素起身走出房间,只见院门口人影一闪,身材魁梧高大的杨元庆走进了小院,使杨素一下子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元庆吗?长得这么高了。
杨元庆已经四年没有看见孙子了,在他记忆中,元庆还是个充满生机勃勃,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已经深沉了很多,仅仅走进院子几步,便让他感到了一种刚毅的军人气质,完全和五年前那个少年不一样了,但他的脸庞、他的眼睛。。。。。。这分明就是孙子元庆。
“元庆,是你吗?”杨素迟疑着问。
杨元庆也愣住了,他眼前的祖父杨素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瘦的老人,四年前那个高大威猛的主帅竟然变得如此衰老,苍苍白发,深深皱纹,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锐利,他已是垂暮之年。
杨元庆忽然想到刘二叔所说的话,祖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鼻子一酸,缓缓跪倒,声音有点哽咽,“祖父,孙儿元庆回来了。”
“孩子,真是你!”
杨素惊喜交集,他连忙上前几步,扶起元庆,他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孩子,你已长得这么高了。”
“孙儿不孝,这几年不能在祖父面前尽孝。”
“哎!你有出息就是对祖父最大的孝心。”
杨素这几年一直在关注孙子的情况,知道他已经累功升为偏将,他前几天还听长孙晟说起元庆在哈利湖畔的勇烈,令他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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