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高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炮兵
乘人之危?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夫人是家中有急事,才忍痛变卖祖业,本来可以卖得更多,你这样堵住夫人的退路,不知是谁乘人之危?
说话干净点贵公子啪一声再次收起纸扇,一脸严肃地说:你也听清楚,刚才是夫人自己说要卖了,由始至终我没有半点威迫,怎么说乘人之危呢?
不是乘人之危,那我们再来竞拍一次,如何?
贵公子冷冷地说:懒得跟你胡搞蛮缠,夫人,这么多人听着,你不会出尔反而尔吧?
不会屏风后面的范夫人毫不犹豫地说:奴家虽说是弱女子,也知言而有信的道理,出价二万二千贯的小郎君请留下商议一下交割事项,执扇那位小郎君,抱歉了。
等等,怎么回事?
郑鹏都准备转身走了,没想到躲在屏风后面的范夫人,说把宅子卖给出价二万二千贯的自己?
不提再出的价更高,就是现在的价格,也比那位摇扇的贵公子少了三千贯。
三千贯就是三百万,对一个急着卖宅子救人的家庭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那位范夫人不是傻了吧?
贵公子也呆住了,没等他回过神,带路的掮客也傻了,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范夫人,你,你没说错吧,放着二万五千贯不要,只要二万二千贯,这不是闹笑话吗?
对掮客来说,跑脚费没几个钱,大头在交易成功后的抽头。
范夫人声音很镇定,继续躲在屏风后说:没说错,这宅子卖给开价二万二千贯的郎君,阿权,送客。
一声令下,那个管家打扮的下人走过来,对贵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郎君,请吧。
等一下贵公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问道:范夫人,这是何故,本公子出二万五千贯,而跟我竞争的人,只给二万二千贯,对吧?
没错,奴家记得很清楚。
贵公子一脸不爽,指着郑鹏质问道:为什么不是卖给出价最高的本公子,急用钱还便宜卖给他?
郑鹏没有说话,看着屏风竖起耳朵,听听范夫人怎么说。
事实上,郑鹏也一头雾水,不知这位范夫人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范夫人不紧不慢地说:没错,执扇小郎君的出价最高,而奴家事前说明,宅子卖给出价最合适的人,最合适不等于最高,奴家觉得出价二万二千的小郎君最合适,所以说,这宅子要卖给他,而不是出价最高的你。
不会吧,这样也行?
贵公子看看屏风,再看看郑鹏,嘴角抽了抽,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
等贵公子走后,郑鹏对着屏风说:范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郑鹏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范夫人早早结束竞价,还把东西让给出钱不多的自己。
范夫人从屏风后走出,对郑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小声地说:奴家见过小郎君。
夫人,请起,快快请起郑鹏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开口说道。
眼前的这位范夫人,年约三十,姿色一般,但是气质很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有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口,给郑鹏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子坚强而果断。
范夫人站起来后,郑鹏忍不住开口追问道:范夫人,你放着二万五千贯的高价不要,反而二万二千卖给我?
小郎君,你错了?
错在什么地方?
范夫人淡然一笑,语出惊人地说:奴家不准备二万二千贯卖给小郎君。
哦,范夫人准备要多少?
范夫人竖起右手的一根手指,语出惊人地说:一文钱。
415 作死的典型
郑鹏看着范夫人,皱着眉头说:范夫人,你是在消遣我吗?
为了筹钱卖祖业,放着高价不卖说要卖给自己,转过头又说只要一文钱,郑鹏就没见过这样的买卖,这个范夫人不是逗着玩吧?
范夫人给郑鹏行了一个礼:奴家不敢消遣郑将军。
咦,你认识我?
长安城,不认识郑将军的还真不多,奴家有幸多次看过郑将军的风采。
郑鹏回过神,径直开口道:夫人有事,不妨直言。
认出自己,果断叫停竞价,表态愿意一文钱把宅子卖给自己,不用说,肯定是看出自己的身份,有事相求。
范夫人再行了一个礼,然后有些凄戚地说:奴家的夫君姓范,名长德,原是户部一位录事,与人为善,平日工作兢兢业业,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可酒量不好,有时说些胡话,上个月去集芳苑喝多了,就跟同行的人作起诗来,就是这诗让夫君惹来了牢狱之灾。
作个诗也能惹来牢狱之灾,不是作了反诗吧?郑鹏好奇地问道。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封建社会可不能乱说话,要是作了反诗,官府可不管喝醉不喝醉,肯定要办事。
这种事,统治阶级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真是作了反诗,郑鹏也只能爱莫能助。
范夫人连忙解释道:不是,夫君一向忠君爱国,绝无二心,不可能作反诗,他是吟了两句讽刺他人的诗。
什么诗?
问君有能几多愁,恰似太监有上青楼。范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完,有些伤感地说:当时集芳苑的人很多,也不知是谁张扬出去,听说引起太监的同仇敌忾,没多久,就有人到户部查帐,查出上万贯的亏空,然后这些亏空全诬蔑在夫君身上,打入大牢,还说还说要秋后问斩呢。
说到后面,范夫人泪如珠下,说话都有些哽咽。
人才啊,郑鹏都有些无语了,这位范长德,就是大唐作死的典型,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李隆基重用太监,在公众场合讽刺太监,简直就是自己没事找事。
心这么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范录事有点不理智啊,那些亏空郑鹏苦笑地说。
郑将军范夫人一下子跪下,哭泣着说:我家夫君,一向奉公守法,除了俸禄,一文钱都不住家里拿,我们夫妻二人,除了这宅子,没有任何财物,像是亏空的人吗?其实那些亏空一直存在,都是上一任存在的,这些事户部的人都知道,只是惹火烧身,没人敢开口替夫君开脱罢了。
郑鹏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大堂,年久失修的宅子,衣着仆素的下人,还有范夫人头上的竹钗,暗暗点了点头。
一个人的外形可以乔装打扮,但是一个人的状态不能乔装,郑鹏注意到,眼前这位范夫人,脸色不是很好,头发没什么光泽,看起很的憔悴的样子,打扮朴素也很自然,一看就知生活状态不好。
看到郑鹏的态度有些松动,范夫人马上说道:郑将军,夫君虽说口不择言,但罪不至死,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郑将军帮帮我们。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范夫人,不是我不肯帮,现在我只是一个散职,无权也无势,刑事方面没熟人,也插不上手,要不这样吧,宅子我可以再提一点价,有了钱打点,估计没问题吧。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不公平的事发生,在能力有限时,最好的方法是明哲保身,郑鹏一直把自己置身于权力争斗之外,为了一处可有可无的宅子去趟浑水。
那可是跟皇宫里数以千计的太监为敌,没必要。
范夫人连忙解释道:郑将军,事情是这样的,范家虽说破落,好在还有一些人情在,奴家到处奔走,这事已有了转机,刑部的人松了口,说这事可以从轻发落,前提是要孙公公松口,因为这事就是孙公公主导的。
孙公公?
内侍省少监孙仲常,兼左监门将军,深得皇上信任,奴家知道,郑将军跟高力士高公公关系不错,要是高公公能说句话,此事就变得简单。范夫人一脸期望地说。
内侍省少监,那可是内侍省的二号人物,难怪刑部的人松口也不敢放人。
范夫人一脸紧张地看着郑鹏,生怕郑鹏拒绝。
宅子的位置不错,是长安的黄金地段,可惜面积不大,能卖二三万贯已经是顶峰,问题是,这笔钱对自己说是巨款,可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算什么。
最怕就是花了钱,那个孙公公不松口,花再多钱也是白费。
然而,只要高力士说一句,孙仲常肯定要卖高力士的面子,不仅仅高力士最得宠,孙仲常也是高力士一手提拨上来的。
范夫人想跟高力士求情,可到了高力士这种层次,不是有钱就能搭上关系,再说范家穷得叮当响,也没钱去跟高力士搞好关系。
郑鹏跟高力士交好,在朝中早就不是秘密,在长安也不是秘密。
买家进来时,范夫人就注意到人群中的郑鹏,于是她在提条件时没说出价最高,只是出价合适,等郑鹏出价,而价格差不多体现价值时,当场拍板。
看到郑鹏还在犹豫,范夫人一下子跪下:郑将军,求你了。
郑鹏连忙把她扶起:范夫人,起来说话。
郑将军不答应,奴家就不起了。
犹豫了一下,郑鹏开口:行,这事我试一下,不保证能成功。
范夫人连忙行礼道:无论成还是不成,范家都欠郑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到这里,范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契约,恭恭敬敬地递给郑鹏:郑将军,这是地契,就当是范家一份小小的心意。
递上地契时,范夫人的手有点颤抖,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手上那份,是祖上留下的祖业,是范家最值钱的东西,也算是范家的根,一旦落在别人手里,这根就没了,可丈夫还在大牢里受苦,还要问斩,没什么比丈夫的命更重要。
要是丈夫亏空的罪名落实,这宅子也保不住,还不如拿它拼一把。
看到那张地契,黄三眼前一亮,心想少爷就是厉害,说几句求情的话就能省下二万多贯,正想伸手去时,郑鹏对他使也一个眼色,示意黄三不要拿。
地契还是范夫人先保管好,事成后再商量,告辞。
看到郑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范夫人明显楞了一下,看看手里的地契,再看郑鹏的背影,一脸感动地说:一切就拜托郑将军了。
等郑鹏和随从离开,管家阿权有些担心地说:夫人,要是姓郑的收下地契,又不办事,那不是亏大了吗?
别看只是一张发黄的纸,可它的价值在万贯以上,要是郑鹏收礼不办事,自家郎君就更没希望了。
范夫人目光坚定地说:郑将军是皇上跟上的红人长安的名士,胸怀肯定很大,这些年有关郑将军的传闻很多,可没一件是丑闻,从不听过郑将军仗持欺人的事,你想想,以郑将军的人脉,真要买处宅子,打个招呼,强买强卖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可他没有,而是自己亲自来挑,说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样的人还信不过?
是,是,是,还是夫人高见。阿权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
犹豫一下,阿权小声地说:夫人,你看郑将军出马,郎君的事能成不?
范夫人一脸平静地说:要是郑将军都没办法,那这事只怕没了指望。
当范家主仆两人商议时,马车里的黄三很不解地问道:少爷,那上范夫人都给你地契了,干嘛不收?
价值二万多贯的地契啊,都送到面前也不收下,黄三都替郑鹏感到心痛。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人家是卖房筹救命钱,这个时候拿,传出去就显得不仁义,再说,刚才听到的只是她一面之职,不知那个范录事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有没有罪,还是先查一下好。
本来没有罪的,因为作了二句诗就被处死,很冤,拉他一把没问题,要是那个范录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把他捞出来反而是害了人,郑鹏就是有把握,也没一口应下。
至于那张地契,范夫人既然敢一文钱卖给自己,肯定也不会敢骗自己。
黄三很机灵,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少爷,我这就去打听一下这个范录事。
郑鹏点点头:去吧。
黄三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把打听的事禀报郑鹏,大致和范夫人说得差不多,有点才华但得不到重用,平日借酒消愁,偏偏酒量又不好,言多必失,终于说错了话,偏偏这话传到内侍省少监孙仲常耳中,于是就有了针对他的行动。
范家过得的确清贫,作为官夫人,范夫人还织帛做女红替人做衣服这些来帮补生活,原因很简单,那位喜欢喝酒解愁的范录事,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喝酒的花销。
确认范录事值得救时,郑鹏很快就行动了。
把高力士这尊大能从宫中请出来说话。
也许高力士是大唐最辛劳的公务员,因为他是李隆基最信任的人,时刻伺候在李隆基身边,随时听从李隆基的命令,为了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生怕自己的地位让别人替代,高力士能不告假绝不告假,尽最大努力留在李隆基身边,在李隆基的视线之内。
有时李隆基睡下,高力士也不能怠慢,处理一些私事或替李隆基批改奏折,要是古代有评最佳公务员奖,高力士绝对是夺冠的热门。
这样的好处是李隆基会形成一种习惯性的依赖,这种习惯性的依赖能给高力士带来权力和宠幸。
对高力士来说,能松懈的机会有二种,一种是李隆基睡着,第二种是李隆基宠幸某位妃子或到宜春院快活。
宜春院又增加了一名新的十家玖儿,这位新宠很能讨李隆基的欢心,李隆基隔三差五去宠幸她。
这天把加了标记的重要奏折批改完成,李隆基再次去宜春院宠幸玖儿,如此一来,高力士也能稍稍偷偷懒。
高将军,郑将军说在宜阳坊和记酒家备了上好的韭菜籺,让高公公无论如何也抽个空去品尝一下。心腹小太监张文走过来,小声禀报道。
咦,郑鹏找自己?
稀客啊,高力士点点头说:在这里盯着,陛下一起床,马上到和记通知洒家。
郑鹏很少找高力士,但是三宝号的分红每个月都准备送到,突然邀自己出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自己。
难道有人不长眼,敢对三宝号动心思?
知道了,高将军。小太监张文恭恭敬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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