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高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炮兵
都没什么好选的,刚才说那么多,其实是想多捞几个人。
这笔帐行记着,等自己强大了,再讨回这笔债。
不行,谁都能留,唯独她不能留。黑暗中再次响起那个冷酷的声音。
为什么?郑鹏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这老家伙是个老鬼鬼,看中了绿姝的姿色?
回家到现在,一个下人也没见,也知绿姝怎么样了,说为什么的时候,郑鹏语中有了不忿。
为什么?黑暗中,老头自语自言地说了一句,突然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浑厚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笑得狂放,笑得有些声嘶力歇,在夜里显得有些惊悚。
就在郑鹏怀疑老头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时,大笑突然停了,接着响起沉而有力的声音:掌灯。
老头的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出火折子,把大堂内的灯笼蜡烛一一点上,很快,原来暗得看不清人大堂光如白昼,而郑鹏也终于看清坐在自己对面那个老头,可只看一眼,郑鹏不由心里一震。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老头,身形瘦削气场巨大,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一棵挺拨的松树,深得坐如松的精髓,一张绷紧的国子脸,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脸庞瘦削,反而显得他的五官很立体。
两条鹰眉,好像两把利刃,要斩尽人生路上的荆棘;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洞悉人世间的种种阴谋险恶;高高的鼻梁,像是不可逾越的人生巅峰;脸上一条条皱褶子,好像填满了种种算计和阅历,宽口大耳,一见面就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郑鹏注意到,眼前这个老头穿得非常华贵,身上那身暗红色绸子外袍,在烛光下散发着一种柔和圆润的光芒,只有最顶级的丝绸才有这种特征,衣上的纹饰,繁冗而精美,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估计大唐的最顶尖的纺织匠,一年也纺不出一匹这么精美的绸子。
眼前这老头,一看就知是养尊处优养成上位者气场的人,这样的人跑来做强盗?
太不可思议了。
郑鹏在打量老头时,那老头也在观察郑鹏,只是他表现得太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老头盯着郑鹏,终于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不能留下吗,现在告诉你,她是老夫的亲孙女。
089 博陵崔源是也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老人家,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绿姝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的阿耶暴病身亡,被迫无奈才卖身葬父,怎么会是你的孙女?
原来无依无靠的绿姝,突然跑出一个大父出来,可把郑鹏雷得不轻。
要是眼前这个老人富贵得不像话,郑鹏还真以为他是来讹钱的。
老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自顾说道:有一位年轻人,出身于豪门世家,自幼锦衣玉食,而他聪明又好学,从小就是同辈的翘楚父母的骄傲家族的希望,然而,这一切在他18岁那年,变了,为了一个下贱的民女,他在大婚前夜带着那个贱女人一走了之,从此一边躲避家族的追寻,一边浪迹涯。
说到这里,老头好像沉浸在回忆当中,那张不形于色的老脸,现出老人特有的伤悲,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用略带伤感的声音说: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出走又好到哪里去,那女的因为劳累畏怕,在外流浪了几年,生了一个女儿,没得到好的护养,生完没多久因病撒手西去,受不了心爱女人惨死,年轻人开始变得自暴自弃,一年豪门贵公子变成一个终日买醉的游侠儿,最后客死异乡,要女儿卖身葬父。
年轻人直至死,都没想过回家认错,没想到年迈的双亲已原谅了他当日的错失,以至白头人送黑头人,不对,是至死也不能再见一面,想送都送不成。说到后面,老头的语气都有些哽咽。
尼玛,不能再狗血的情节,豪门贵公子为爱离家,与心爱的女人私奔,中途落难,双双离世,然后家族找回遗失在外的骨肉。
如果是真的,不难看出,坐在上座的老头,年轻时肯定那种很封建控制权很强的人,要不然他儿子也不会选择一条这么极端的道路,等到他老了,功利心谈了,发觉没什么比得上亲情,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前面还以为碰上绑票的,现在才明白,那伙人不是小毛贼,而是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死士,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拥有杀伤力强大的强弩,对这些强大的豪门世家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
有事慢慢商量不行吗,非得要控制了全局才跟你谈,前面还说什么五百贯一条命来恐吓自己,这些都可以看出这老头霸道控制欲极强的一面。
难怪他儿子要私奔。
就当郑鹏想说有什么证据证明绿姝是他的孙女时,突然有个人踉踉呛呛跑出来,大声叫道:不,我不要跟你走,少爷,少爷。
是绿姝,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色激动中透着苍白,处于一种很惊恐的状态,郑鹏刚想站起来迎接绿姝,没想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如鬼魅闪出来,轻轻在绿姝的颈一拍,绿姝身子一软,倒在那个女子的怀里。
就在她晕倒的一瞬间,郑鹏和绿姝眼神相互对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绿姝饱含感情的双眸,整个人有如被电击一般。
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那是绿姝想说又没能说出来的话,郑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有些人,说上半天,说到口干舌躁也不能领悟,但有的人,不用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怎么回事老头脸色一阴,大声喝道。
刚刚还是一个处在缅怀悲伤中的老人,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上位者,速度堪比变脸。
那女子轻轻拉起绿姝的一小截衣袖,恭恭敬敬地说:七步醉不敢对小姐用太多,以为小姐睡了过去,实则她一直偷偷拧自己的手臂,用疼来驱散睡意,刚才趁婢子不备冲了出来,小的甘愿受罚。
郑鹏闻言,细眼一看,不由内心一痛:绿姝左手,全是一个个红红的指甲痕,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也不知这老头跟绿姝说了什么,估计绿姝不答应,他让人用什么七步醉把绿姝弄昏迷,绿姝当时装着昏倒,为了等到自己回来,硬是用痛楚来抵抗睡意。
这得多强大的意志力,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小妮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郑鹏一动,马上有两个健奴上前,虎视耽耽盯着郑鹏,很明显,要是郑鹏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们会马采取行动。
眼看着绿姝被人扶下去,这一瞬间,郑鹏有一种无比心痛的感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任人鱼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家里的下人就不会受制,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绿姝被人扶下而自己无能无力。
以前想着小富却安,把小日子过好就行,可以残酷的现实告诉郑鹏,没有自保的实力,就是赚得再多,也不过是别人眼里圈养的肥猪,以前听过太平犬的说法,当时还以为是自嘲,现在看来,每天夹着尾巴做人,不是犬是什么?
此刻,郑鹏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强大的想法。
重新坐下后,郑鹏开口道:老人家,绿姝是你的孙女,可有证据?
有老头很霸道地说:但老夫没必要跟你交待。
还真是坦率得让人无言,郑鹏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绿姝是某的人,你没证据,不能随便让你带走。
本来就没准备跟你商量老头举起一张纸,扬了扬,然后凑近旁边的蜡烛,点着,眼看着它烧为灰烬,这才一脸平淡地说:你是说这张废纸吧,嗯,现在没了。
真不把自己外人,不仅控制了这里,还把郑鹏放在箱底的那叠卖身契都找了出来,当着郑鹏的面上烧掉。
郑鹏有些倔强地说:此事官府有记录,就是烧了,我也可以补办回来。
像贵乡县这种小地方,奴市的市令是和当地户房共用办公地点,所写的卷宗会存放在户房的仓库,大约三个月到半年不等把资料上报,听说为配合朝廷新政,抽调人手,贵乡县有关奴籍的卷宗,已超过半年没有上报,其实补办的手续不难,交个几十文就行,问题是小县衙的防火做得不好,自己走火把资料烧得个精光,想补办,呵呵,只怕难了。
郑鹏心头一震,回想起就在刚刚发生的那场大火,捕快说是老鼠碰倒油灯,现在看来,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然后老鼠背了黑锅。
好慎密的心思,把一切情况都考虑到。
你想怎么处置某?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这老头,就是县衙都敢烧,还做得滴水不漏,手下肯定有能力,刚才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鬼魅一般的身法,到现在郑鹏还有点心悸。
明显是高手。
实力不如别人,手段不如别人,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这头老狐狸的眼睛,干脆开门见山。
老头上下打量郑鹏一番,然后沉着脸说:没有动身之前,老夫想过把你碎尸万段,可现在改变主意,你应该感谢自己。
不灭口?
郑鹏心中一喜,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长长呼一口气,好奇地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你变卖财物,差不多倾尽所有安葬吾儿,地是风水宝地,棺是上等棺木,还做了一场法事,让吾儿入土为安,这是其一,其二算照顾绿姝,光凭这二点,老夫决定放你一马。
顿了一下,老头突然阴森森地说:你还要庆幸你管住了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郑鹏闻言心中一寒,隐隐有些后怕,他知老头说的是什么,应是让人检查过绿姝,而绿姝还是完壁之身,若不然,只怕自己此刻已经生不如死。
就是再开明的人,知道自己孙女还没行及笄礼就让人糟塌,不发飚才怪,幸好自己怕伤害绿姝的身体,等她再长大一点,所以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步,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
当时就想着行一善,没想到行善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玩完。郑鹏冷笑地说。
不让他儿子暴尸荒野,还变相救了他孙女,这才勉强饶自己一命?
还真当自己是手执生杀大权的神不成?郑鹏心中都有气了。
老头站起来,把袖一挥,冷冷地说:一百两黄金,足以弥补一切,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忘记绿姝,就当你没见她,若不然哼。
说完,挥袖而去,就在他转身之时,有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木箱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大堂。
我的人呢?郑鹏焦急地问道。
老头没有说话,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说:他们只是中了七日醉,明天给他们灌一碗水就会醒。
眼看那老头快要走出大厅了,郑鹏鼓起勇气大声问道:敢不敢留下姓名?
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见绿姝,郑鹏一咬牙,大声问了出来。
刷刷的几声,几个黑衣人突然抽出横刀,像盯着死人一样盯着郑鹏,一个个就像离弦的箭,好像随时发动取人性命。
老头身形一顿,收回抬到一半的脚步,缓缓转过身,眼里露出自信骄傲的光芒,示意手下收回武器,这才沉声地说: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博陵崔源是也。
090 郑鹏的觉悟
郑鹏一个人在大厅里静静地坐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在柴房里找到昏迷的阿军,按那人的方法给他灌了一碗凉水,少倾,阿军一个骨碌爬起。
少爷,你没事吧,昨晚,小的,小的一爬起,先是警惕四处张望,发现只有郑鹏一个,这才有些羞惭地说。
郑鹏打断他的话:放心,没事,你的父母和妹妹都没事,其它人也没事,除了绿姝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已经做得很好,就当昨晚没发生任何事。
崔源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喜欢在他的掌控下做事,十几把强弩对着,就是阿军能跑,郑鹏也跑不了,扔掉武器,其实是保护郑鹏。
没到生死关头,阿军可不敢拿郑鹏的命去冒险。
少爷,这事要报官吗?要不找郭老爷子或崔公子帮忙?阿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为什么,阿军感到一夜之间,自家少爷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沉稳内敛,眼里的目光也饱含着睿智。
绿姝姑娘不是少爷最喜欢最看重的人吗,昨晚黑衣人那么大的阵势,只是带走绿姝姑娘?
阿军一脑子的疑问,可郑鹏不说,阿军也不敢开口。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这些本公子都想过,没用,人家那么明目张胆,说明他有很大的倚仗,根本就不怕我们报官。
崔源明显是谋定而后动,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卖身契不在,官府的卷宗被烧,这下就没了对证,以博陵崔氏的人脉和手段,给绿姝弄一个合法的身份简直就轻而易举,而他蓄养的那些死士,随时能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弄不好,元城郑氏也被自己拖累,特别是自己那可怜的双亲,郑鹏不爽郑程父子,对其它人并没多大意见。
县府户部的仓库能失火,谁知自己家里什么时候会起火?
没有实力的反抗,就是没有意义的牺牲。
阿军双拳一握,一脸决绝地说:少爷,让小的去,小的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把绿姝姑娘救回来。
郑鹏拍拍阿军的肩膀,面色平淡地说:没这个必要,其实离开这里,对绿姝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际遇和选择,随缘吧。
看到郑鹏心意已决,阿军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郑鹏把救人的方法教给阿军,让他把人一一救醒,所有人一脸无知地醒来后,又被郑鹏集中训话,内容就是绿姝有事要离开,昨晚的事,禁止讨论和泄露,要是哪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往死里打,赶出家门。
这算是郑鹏有史以来最严厉的一次。
下人们哪里见过自家少爷这般严厉,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并不是下人怕惩罚,而是郑鹏一向待下人宽厚,碰上这样的主人家,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时间,没人再提任何与绿姝有关的事,对他们来说,绿姝是一个得少爷喜欢的婢女而己,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甚至有人以为,绿姝惹怒了少爷,然后被少爷处罚了,因为他们都是不知不觉中昏迷过去,第二天一一早让阿军唤醒,然后就是郑鹏一脸严肃训话,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训完话,郑鹏大手一挥,让一众下人忙自己的去。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郑鹏以为郭府会知道,就是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起码也有人上门安抚一下,没想到快等到响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郭府最近对新式印刷非常上心,把大批精干人手抽到仲岛,以至对外松懈,而崔源又做得太隐秘,郭府对昨晚的事不知情;还有一种可能郭府知道了,但是博陵崔氏太强势,他们假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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