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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家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依月夜歌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哥,你是长子,这事儿难道不得你领头?怎么说,也轮不到我们三房来办吧?”说话的是个妇人,声音尖锐而又气恼,赫然是方才在外面接应祈稷的老妇人,九月的三婶余四娘。
“我没说不领这个头,只是,都是儿子,这花费总得三家来平摊吧?”祈丰年冷笑着,“论起来,得了好处的也是你们这些有儿子的,我的女儿们可没捞到半点儿好处,我没说论男丁人头来分摊,已经很不错了。”
“哟,大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你的女儿没得好处?难道大哥耳朵已经不好使了么?方才没听婆婆说把东头那块地和小屋子都给了你家那灾星了啊?”余四娘再次拔尖了声音说道,这分明是针对她家来着,要知道,老大家九个女儿,老二家一男一女,她家三个孩子可都是儿子,这次分东西,她的儿子自然是人手一份的。
“你说谁是灾星?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祈丰年竟暴喝一声,顿时,屋里屋外全部噤声,连带在屋外看热闹的、帮忙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里屋的门,这时,祈丰年再次冷冷的开了口,“三弟妹,说话要三思,你说她是灾星,你有证据吗?她灾着你家哪里了?你要是觉得娘把东头那块地和屋子给了她,你不服气,那好,我把地和屋子都给你,我把她接回家里来住,你觉得如何?”
“大哥,大哥。”祈康年一听不对劲,忙打起了圆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这张嘴就这样,甭理她,那地是娘给九囡的,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是啊是啊,大哥莫恼,我们摊,我们三家摊……”祈瑞年也陪了笑说道,说到一半,被余四娘狠狠的掐了一把,他顿了顿,随即又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句,“别掐我,我说的是事话,要不是大哥,我们家哪来这许多地……”
余四娘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的缩了缩脖子,她怎么给忘了,这大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当年可是专砍人头的刽子手,虽然十五年没动刀了,可人家是有底子的,要是真吵起来较起真来,家里所有的地和房子岂不是都要被他收回去?
“哼!”祈丰年再次冷哼了一声,“知道这家是我当年出大力置的就好,以后,谁敢再说一句灾星,谁就把吃下的全给我吐出来!”
屋里总算消停了下去。
祈老头垂头坐着,老泪纵横,嘴里念念有词:“作孽啊……作孽啊……”
九月安静的听着,就好像是听别人家的事般没有丝毫情绪波澜,面对屋外那些人打量的日光,她更是当作没看见般坦然接受,想她当年站在追悼会主持台上,注目的人何止这么点儿?
“东头的地……后面是坟山,她没胆子要的……”祈喜却有些不安,她咬着下唇看了看里屋那边,又看了看九月,细声的解释着。
九月转头冲祈喜微微一笑,问道:“知道布置灵堂的东西在哪么?”
“嗯?”祈喜一愣,马上说道,“我去问问大堂哥。”说罢,不等九月回话就飞快的跑出去了,祈稻几个兄弟这会儿都在外面商量报丧的事情,出去找找就能找到。
九月打量了一下这间堂屋,又看了看边上的祈老头,蹲了下去:“爷爷,灵堂准备设在哪儿?”
“啊?”祈老头听到九月的声音抬头,混浊的目光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重新燃了丝亮光,指了指他坐着的身边的桌子,“就这儿吧。”
“可有画像?”九月又问,按着她所知道的,灵堂上肯定是供着相框的,不知道这儿的怎么样,她这十五年都是在落云庙后小屋长大,唯一接触的丧事也就是她的外婆,只是,外婆没有什么亲人,所有一切都是她在和尚们的帮助下办的,画像也是她临时绘了挂上的,不知道这祈家有没有准备。
“庄户人家,哪里请得起画师啊,一会儿找人弄块木板,刻上名就好了。”祈老头摇了摇头。
九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边解下自己的包袱,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当然也包括了文房四宝和纸,纸是她外婆以前扎冥物留下的,已经剩得不多,不过画一幅头像写几对挽联还是够的。
“她在干什么?”门外往来帮忙的人看到九月的举动,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可偏偏又不敢进来看个明白,只好躲在门外互相交头接耳。
九月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裁了一张纸下来,摆开了文房四宝,倒了些许茶水磨开了墨,自顾自的拿着笔画起了画,自她重生以来,她的记忆极好,直觉尤其敏锐,方才祈老太临终时那个微笑,她竟深深的记住了,这会儿凭着那点儿记忆信手画来,竟没有丝毫停顿。
祈老头凑了身专注的看着她的画,没有再吱声。
祈稻被祈喜找了过来,一进屋便看到了九月在画画像,他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祈家在大祈村是个大家,可是,除了他们这些儿子上过几年学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女子是识字的,更别提谁能写能画的了,显然,他的这个十九堂妹会。
祈稻放轻了脚步站到边上,直到九月放下笔,他才走了上去,满脸惊愕:“十九妹,你……”画上的人赫然就是祈老太,还是祥和慈爱的祈老太。
“大堂哥。”九月淡淡的点了点头,“这张可能充当画像挂在灵堂?”
“能,当然能。”祈稻连连点头,这么神似的画,再能不过了。
“大堂哥,灵堂何时布置?需要我帮忙吗?”九月提醒道,这人都过身好一会儿了,里面的人只顾着吵到现在不出来,外面的人不进来,显然,祈家也没个有经验的人主持这事儿。
“你会?”祈稻眼前一亮,他已经请人去请张师婆了,可人张师婆住在镇上,等她过来也得好一会儿,要是自家有人会就更好了,他没办过这些事,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至于他的爹娘和大伯、三叔三婶……呃,那就算了吧,估计这会儿掐架还掐不过来呢。
“略懂一二。”九月点头。
祈稻信了,他想起来九月的外婆周氏曾经也是个师婆:“好,我这就让人把东西全送过来。”
“九囡啊。”祈老头这时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拿那张画像,一边招呼九月过去,“九囡,这画能放多久?”
九月微讶,看了看祈老头,明白他是想把这画保存起来,便应道:“爷爷,等后事办完,我帮您把这画像裱起来。”
“哎,好好。”祈老头又擦了把泪,点了点头,坐到边上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九囡,这个要挂在哪儿?那上头可好?”
“好。”九月看到祈老头恢复了些精神,也略略放心了些。
没一会儿,祈稻带着祈稷几个兄弟搬了东西过来,九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祈老头搀扶到一边,开始指挥几个堂哥做事,用竹子扎灵台,挂上白布,找了块木板把新画的画像贴了上去,高高的固定的灵台上方的正中央,画像下面画上大大的一个“奠”字,这会儿功夫,有几个汉子抬了灵柩进来了,用两条长凳架了起来,几位老者跟在后面,进来后和祈老头打了个招呼,瞧了九月一眼便自顾自去吩咐事情。
九月也不在意,看他们做事井井有条,显然都是有经验的,她也不再插手,退到祈老头身边安静的看着他们忙碌。





祈家福女 004破棚栖身
来祈家帮忙的人很多,没一会儿,祈老太便入了殓,一时之间,屋里屋外再次哭声一片,祈稻等人都走了进来,齐齐跪了下去。
祈老头被安置到了另一个房间,九月却依然安静的站在堂屋角落,祈喜在边上陪着她,看到祈稻等人跪了一起哭成一片,祈喜伸手拉了拉九月,示意一起跪到后面去。
死者为大,九月当殡导师时,给过世的人行礼也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她又成了祈老太的孙女,跪是免不了的,略一犹豫,九月便跟在了祈喜后面。
“等等。”就在九月膝盖要落地的那一刻,有个声音不悦的响了起来,“丰年,让你家九囡出去。”
祈丰年正站在棺边,他是长子,祈老太入殓时,他和两个弟弟责无旁贷,这时听到这话,祈丰年抬起头,看到说话的人时,他沉默了,这人是他的叔父,要是换了别人,他还可以反驳回去,可这人……
“为了一家人的安全,让她出去。”老人眼皮也没有撩一下,径自抓了一把香点上,再次说道,“不论她是不是灾星,小心一些总没错的,你娘临终把她叫回来,是你娘的善心,可我们活着的人,却不得不注意。”
九月抬头,看到说话的老人正是方才带人进来的那一个,衣着还算光鲜,可那板着的臭脸却让人生不出好感。
“叔父……”祈稻回头瞧了瞧九月,有些不忍,可他一开口便被老人给打断了:“祈稻,说话前好好想想,万一出了事,你可能负责?”
九月听到这儿,低着头撇了撇嘴,缓缓的站了起来,祈老太只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奶奶,对她又曾经有那么一段过节,她跪只是为了尽尽这身份的孝道,既然不让跪,那便算了。
她这一站,顿时让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她。
祈丰年也在看她,神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他开口了:“八喜,带她回小屋歇着。”由始自终,没有和九月正面说一句话。
“哦。”祈喜应了一声,擦着泪站了起来,怯怯的看了看九月。
九月点头,径自转身走了出去,原本祈丰年还让她守灵,这老头刚刚的话倒是给她省了七事的事儿,说起来,她还真得谢谢他,让她不用再面对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也省了她和这些人打交道。
“九妹,你别生气。”祈喜怯怯的追了上来。
“我没生气。”九月停下脚步,微笑着对祈喜说道,不论别人如何,这个姐姐和那几个堂哥还是不错的,“那小屋在哪?我有些乏了,想歇歇了。”
“哦,就在东头,从下面走吧。”祈喜听罢,忙点了点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岙说道,神情间有些犹豫,不过,脚步还是迈了出去,带着九月往众人忌讳的地方走去。
从祈家院子出来,一路顺着小道弯了几个弯,才到了祈家正对面的山岙下,路边上,出现一个分岔的小路,顺着路走上几丈远,是条丈余宽的小河,小河上架着一根颇粗的木头,瞧着木头一端附了不少青苔和腐烂的痕迹,显然已颇有年头,河那边是道陡,而上面则是一片荒地,地上的杂草有半人高,隐隐约约的,杂草丛中露出茅草的屋顶。
走到独木桥边,祈喜便停了下来,她红着眼眶,咬着下唇转向九月:“九妹,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这儿……哪能住人……”
“……”饶是九月再怎么淡然,看到这样的地方后,她心头也涌现了一丝恼怒,原来是这么个地方,怪不得他们竟这样爽快,祈老太把这一片都给了她,他们都没有争抢的意思。
“那屋子后面不远是片竹林,竹林后面是坟地,村里死了人,都在那儿葬……平时他们都不敢来。”祈喜已经忍不住掉下泪来,“九妹,你跟我回去吧,就睡我那屋,我不说,没人会不知道的。”
“不了。”九月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来的时候是黄昏,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就是想收拾一番也来不及了,只希望那屋子里面能争气些,哪怕只有一小块容身的地方也行,“你回去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不,我陪你过去。”祈喜再次咬了咬唇,坚持要跟着一起过去。
九月有些意外,这个八姐竟真的不怕她?
“走吧。”祈喜又一次怯怯的看了眼九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几根草拧在了一起,抢在九月前面站到了木头前,“我先过去,你一会儿再走,这木头很久了,两个人一起怕受不住。”
“你当心些。”九月点头,她向来直觉敏锐,这会儿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想来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祈喜见她同意,才放心的站到了木头上,微张着双手,侧着身一点一点儿的挪着,走到中间时,整个人还晃了晃,着实让九月也捏了把汗,小河里的水碧绿碧绿的,显然不浅,要是掉下去……她也不会水呢。
所幸,祈喜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这会儿,她的胆子也大了些,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到了那边,她却没有急着喊九月,反而拿着手里拧起的草四处甩了甩,半弯着腰细细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跑回了河边,冲着九月挥了挥手,高声喊道:“九妹,过来吧,这儿没什么东西呢。”
原来是探草丛里有没东西去了……九月不由会心一笑,看来她回到这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还有个真心待她的姐姐。
“来了。”眼见天色渐渐暗下,九月不再耽搁,快步往前走去,以前读书时,她走平衡木总是最快最稳的,加上这些年她跟着外婆学的祈福舞,这根木头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很快,两姐妹便来到了那茅草屋前面,这短短的一路,祈喜就像只护小鸡的老母鸡般,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几根草左一下右一下的甩着,每走一步都先用脚去探,确定路面踏实后再用脚把那些杂草给压倒,倒是给她弄出了一条小道。
说是小屋,其实就是两间用茅草堆起来的草棚子,门口挂着的草帘子也残破不堪了,一间屋子里面积了厚厚的一屋,屋顶也倒塌了一角,站到门口便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儿。
而另一间倒是稍稍好些,里面还有一张用凳子架着的木板,上面铺着稻草,只是,凳子倒了一条,木板拖在地上。
“九妹,跟我回去吧,这儿哪能住……”祈喜的眼泪再一次的掉了下来,这地方比家里的茅厕都逊三分啊,怎么有让九妹住这样的地方?她就不明白了,九妹这么好看,怎么就是灾星了?
“八姐。”九月头一次喊姐姐,“你快回去吧,你也说了,这儿没人敢来,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那我在这儿陪你。”祈喜还是坚持,她不放心让九妹一个人在这儿。
“我一个人怎么将就都成,你留在这儿,可没地方歇呢。”九月心里一暖,说话也亲和了许多,“我在山里的时候,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我不怕的。”
“不,我不走。”祈喜却倔强的摇头,咬着唇看了看九月,说道,“好歹,也得陪你过了今晚,等明天天亮了,我找大堂哥他们帮忙把这儿收拾一下,屋子也重新弄一弄,等能住人了,我再回去。”
“你不怕我吗?”九月沉默了一会儿,侧头看着祈喜,她有些奇怪,在众人都说她是灾星的时候,为什么祈喜却不怕她?还有几个堂哥,是不信这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见到你之前,我怕。”祈喜不好意思的低头,手指绕着衣角,不过,很快又抬起了头看着暗色中的九月,“见到你以后,我就不怕了,我不相信你是他们说的什么灾星,你很好。”
“……”九月再次哑然,她知道自己很好,可谁信?
祈喜不愿走,九月也不坚持赶她,说真的,在这样的地方住一晚上,又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她还真有些胆怯,妖魔鬼怪一说倒是吓不到她,她怕的是草丛里的蛇虫鼠蚁或是其他什么野兽,想了想,便默认了让祈喜陪她。
当然,她也看出来这个第一天相认的八姐是什么性子了,这个八姐虽然看着时时胆忮,可实际上却是个细心而又倔强的小姑娘。
多说无益,今晚要住这样的地方也是事实,九月便收起了所有心思,伸手整了整破草帘,走到那木板前,“趁着还有些天色,我们把屋子检查一下吧,尽量清一块地方出来好歇脚。”
“嗳,来了。”祈喜的声音里充满着雀跃,她飞快的走了过来,帮着九月抬起了那木板。
木板还算完整,只有一角缺了些,不过并不妨碍使用,上面的稻草也比较干燥,只是木板下面却有些乱。
九月和祈喜两人一人搬了一条凳子,用凳子当扫把,把地上的稻草都推到了一头,又四下看了看,茅草墙倒是没有什么破洞,同时也瞧清了这屋子的结构。
屋子倒是四四方方的,每一面墙都有四根柱子,除了门的位置,其余地方都用稻草编的草帘子厚厚的挡起。
九月想了想,决定把那木板竖起来靠在柱子上当墙壁,在前面堆上较干燥的稻草,然后把那凳子侧倒在两边,这样好歹也能挡一挡。
做完这些,天色已然极暗,伸出手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手指,祈喜有些害怕,不自觉的靠近了九月:“九妹,你吃过晚饭了吗?”




祈家福女 005半夜被胁
“你饿了?”九月侧头,隐约看到祈喜的脸,自他们去寻她,中午也只将就在她那儿吃了点儿东西,回到祈家后,就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哪能会不饿呢?可这会儿,去哪里寻东西吃?再去祈家?
只怕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有点儿。”祈喜又缩了缩脖子,凑到了九月身边,两人缩到那木板后面坐下,拢了拢身边的稻草,时值九月底,天气已有些转凉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九月叹气,把包袱抱在怀里,摸索着把里面的剪刀取了出来,放在右边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肯定会怕的。”祈喜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挽住九月的左胳膊。
“一个人怕总好过两个人呗。”九月僵了一下,前世因为职业的缘故,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很少这样亲近她,这一世,又是与外婆深居落云庙后,鲜少与人往来,更别提这样的举动了。
“九妹,你别怪爹,他也是没办法的,这些年,姐姐们都嫁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爹,我常看他一个人抱着酒坛子发呆,在他心里,还是挂念你的。”祈喜忽的依在九月身边轻轻说道,“这次,奶奶能开口寻你回来,爹没别提有多高兴了,昨天一天都在家里收拾房间,九妹,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不了。”九月安静的听罢,摇了摇头,“人言可畏,这些年,我清静惯了,以后也只想清清静静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这地方怎么住啊?总不能天天这样吧?”祈喜抬头看了看四周,仍有些不甘心的劝着九月回家。
“这儿不错啊,头上有屋顶遮阳遮雨,四周有墙挡风,等天亮了收拾收拾就好了。”九月倒不在意这些,她也看出来了,祈老太召她回来,祈家人也是迫于无奈,可他们对她的忌讳却是不可能消失的,与其她回到祈家天天面对那种异样的目光和各种非议,还不如住在这儿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屋破烂些怕什么?自己有手可以收拾,外面没路也没关系,只要用心就能清理,一切,都会有的,那些人忌讳这一片地,对她来说,未必不是福地,她巴不得那些人不敢来才好呢。
“好吧……”祈喜认真的想了想,终于认同了九月的说法,这些天,她并不是没有听过那些长舌妇们的编排的,要不是爹的威慑力还不错,她们都敢堵上门来说道,“等天亮了,我找大堂哥帮忙去,让他来帮你把屋子修一修,再砌个灶间,边上的茅草也要清一清,最好围个围墙,种些菜什么的……”
九月不由失笑,八姐倒是真心为她考量的,不论将来如何,这一趟回来也值了。
“八姐,说说家里的情况吧,我们家除了你和……还有什么人?”九月最终还是喊不出这个“爹”字,不过,因为祈喜,她有些好奇家里的情况了。
“好。”祈喜有些高兴起来,在她看来,九月能问到家里人的情况,就说明了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这是好现象。“大姐祈祝,嫁给村西头的涂家,现在有一儿一女了,大姐夫是个老实人,对大姐极好的,二姐祈愿……十六岁的时候嫁到邻镇的陈府当了姨太太,这些年一直没有音讯,三姐祈梦也是嫁村南头的葛家,已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了,三姐夫在镇上打短工,日子也还过得去,四姐祈巧……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听说她七岁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五姐祈望嫁的村里的杨家,也有一儿子一女儿,五姐夫家里有几亩薄田,除了田里的进项,他还会做些简单的木工活儿,平时闲了就箍个桶什么的挑集上去卖贴补家用。”
“那,六姐和七姐呢?”九月见祈喜停了话,不由好奇的问道。
“大饥荒年没了,那时候我才一岁多,听老人们说,娘也是那一年没的……”祈喜说到这儿便顿住了。
原来是那年,周氏死了,她在棺中出生,六姐七姐饿死……想想也真够悲催的。九月默然,这种事撂谁家都受不了。
“奶奶看重孙子,我们家没有哥哥弟弟,她很少过来瞅一眼的,二叔家一个堂哥一个堂姐,四叔家三个堂哥,平时,她都是守在四叔家帮忙的,就是三姑和五姑家,她都没怎么上心的,只是没想到,临了,她还能想到两位姐姐和你。”祈喜有些难过的说道,“现在你回来了,二姐和四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慢慢来吧。”九月淡淡的说道,“不聊了,休息吧。”睡着了应该就感觉不到饿了吧?
祈喜应了一声,缩在九月身边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环境,加上今天刚换了个陌生的地方,九月哪里睡得着,黑暗中,看着这隐约的残破茅草屋,心里飞快的开始计划怎么改造这一片,怎么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家给撑起来,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也是她以后的家。
九月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两世为人加在一起,也算经历了几十年了,她深深懂得,平静的家才是人生最最要紧的,所以,她并没有想过怎么割断这儿的一切去外面寻找繁华,一来她没有一文钱,二来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太危险,她从来就不是个具备探险精神的冒险家,所以,大祈村有容身之年,她便没再想别的去处。
这两间小屋和这一片地,即将成为她的根基。
至于人生的另一半,只怕是很难寻了,萝莉外表的她却有一颗沧桑的心,找个年纪相当的少年?她觉得别扭,老牛吃嫩草可不是她的所爱。找个心理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她又觉得委屈了自己,好歹,这一世的她也是完整的,没有被污染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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