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里的太子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高门大户里,就是这样现实薄情。
张嬷嬷从西次间出来,很是不悦:“刚才谁把门帘打开了,夫人刚起,身上还有汗,若是夫人着凉了你们谁担当的起?”
秋叶立刻低头请罪,楚锦瑶被吓到了,赶紧说:“不关秋叶的事,是我进来的时候打开的。”
张嬷嬷还真没见过千金小姐上赶着认错的事,往常哪位姑娘不是让身边人认罪,便是自己做错了,也不会自己承认,侧头一个眼神就有下人上前顶罪,更别说这种错不在楚锦瑶的情况。让楚锦瑶这样一说,张嬷嬷还真不好发作了,她即便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奴,哪能说主子一句不是?
张嬷嬷只好立刻换了脸色,挤出笑脸道:“原来是五姑娘来了。五姑娘请安来的真早,夫人在里面梳妆,快进来吧。”
楚锦瑶给张嬷嬷道了谢,才轻手轻脚走向西次间。
张嬷嬷侧身让楚锦瑶先走,然后自己才跟上。她看着楚锦瑶的背影,还有刻意放轻的动作,心中很是复杂。
楚锦瑶可是正经的嫡出姑娘,从赵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天之骄女,哪用这样客气小心?若是换成在夫人跟前长大的四小姐,肯定是一进门就开始高声谈笑了,之后会一路哒哒哒跑进次间,腻歪歪倒在夫人怀里,哪管夫人是不是在梳妆绾发。而换成了夫人真正的嫡出女儿楚锦瑶,她反倒这样小心谨慎。
张嬷嬷叹气,谁能想到,这种戏文里都不敢写的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太原府一等一的豪绅望族——长兴侯府。
建兴十九年深秋,也就是去年十月左右的时候,长兴侯夫人赵氏院里的婆子吃醉了酒,神神叨叨地开始和别院里的仆妇婆子说大话,她吹嘘自己资历老,知道夫人的许多事情,就连四姑娘不是夫人亲生子这等事情她也知道。
仆妇们一听就知道这个婆子在吹牛,四姑娘是谁,那可是夫人嫡出的二小姐,最小的孩子,平日里放在手心上疼,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若是平日,这个婆子吹一吹,旁的人当听个乐呵,这件事就过去了,然而偏偏那天侯爷的长随经过,听到了这句话。
长随回去后立刻禀告长兴侯,长兴侯一听恼了,随意编排主子本来就是大罪,再听听这些婆子都在编排些什么?长兴侯立刻让人把后院这些仆妇带来,他亲自问罪。这个婆子一下子害怕了,立刻跪在地上,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长兴侯。
长兴侯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看婆子说的有鼻子有眼,他也迟疑起来。最后,他为了永绝后患,派自己的人去查这件事,好还自己女儿一个清白。结果这么一查就查出事了,侯府最受宠的嫡出小姐四姑娘,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当年侯夫人赵氏怀孕的时候,正值鞑靼犯边,铁蹄南下,直逼京师。北直隶都险些出事,山西更是遭殃,好些地方都让鞑靼杀人放火,洗劫一空,太原府也不例外。长兴侯府是太原府里出名的豪门望族,自然也是这些蛮子的目标,当时长兴侯带兵在外,一时顾不到家里,侯府众夫人小姐只能仓惶南逃。好在很快长兴侯就带兵收复了太原,四散的家眷也陆陆续续被接回来,而侯夫人赵氏怀胎在身,又受了惊,在南逃的路上就坚持不住生产了。
逃窜路上一切从简,命都保不住了,别说生产时的用具。赵氏只能带人投宿村民家,用几只金首饰做报酬,可算艰难地把孩子生下来。
当时那家农户也刚刚生下孩子,正因如此,他们才不得不留在家里,没随村里人南逃。赵氏平安生产后,又托农妇喂了好几天奶,这才带着陪嫁离开。再过几天,前来接赵氏回府的兵卒就来了。
赵氏死里逃生回到侯府后,对这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儿越发宠爱,连大姑娘都不及。赵氏共生有一男两女,按年龄排是大姑娘、二少爷和四姑娘。逃难的时候,大姑娘被老夫人带着一起走了,赵氏和旁人走散后,身边唯有奶嬷嬷张氏,和小女儿四姑娘。等回府之后,四姑娘被取名妙,从家中孙辈锦字辈,受尽宠爱。
长兴侯对这个出生在外面、饱受流离之苦的女儿也很是疼惜,然而现在种种迹象告诉他,楚锦妙可能不是他的女儿。他真正的女儿,在兵乱那年,被那户农家偷偷换了!
长兴侯查到这个消息后大怒,顿时连年都没心思过了。长兴侯盛怒之下,派人严加审问当日说漏嘴的婆子,后来婆子招认,她是早年和夫人的陪嫁嬷嬷张氏吃酒时,听张嬷嬷失口说的。张嬷嬷当年也心有怀疑,但是这种事情不好说,她就一直深深埋在心底,后来喝醉时透露给了这个婆子,多年以后,又被长兴侯阴差阳错地听到。
长兴侯不动声色地想了好几天,没有惊动赵氏,也没有惊动母亲楚老夫人,而是偷偷让人去寻当年的接生婆。等接生婆走后,长兴侯又在屋里坐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去寻自己的亲生骨肉回来。
他的血脉不能乱,即使只是个女儿。
长兴侯随口诌了个借口,刚过完年就离府,当时赵氏还在埋怨他,大正月的,做什么要出门?长兴侯没有理会,一路南行,在山西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楚锦瑶。
当时楚锦瑶,还唤作苏瑶。
苏遥当日早早起来,照例去外面给家里拾柴火,等她背着柴篓回来的时候,似有所感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气势威严,浑身贵气,沉默地盯着她。
“这位伯父,您找谁?”
长兴侯不言语,他又定定盯了很久,仰天长叹。
眼前的小姑娘十三岁大小,因为常年做农活,个头窜得比长兴侯府里的姑娘猛,但是却瘦的厉害,皮肤也被晒得微黑。她的脸尖瘦,看着并不健康,然而那双眼睛却出奇的好看,好看的让人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村子里,而应该长在一个国色美人身上,养在深宫,得万千宠爱,受百人伺候。
不会有错了,这个姑娘的眼睛鼻子,和他的妹妹楚珠几乎一模一样。反而四姑娘楚锦妙,这些年越长越寡淡,和他一点都不像。
长兴侯慢慢走近,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甜甜笑着回答:“我叫苏瑶。您不是这里人吧,您是迷路了吗?”
长兴侯没有回答苏瑶的问题,而是问:“瑶?这不太像是村里人能起出来的名字。”
“因为我娘说,我出生时一个道士送了我一块玉,他给我起名叫瑶,我们家也就这样叫着了。”
长兴侯看了苏瑶的玉,那是一块干净剔透、内里飘着红絮的玉,看质地价值不菲,而里面的红絮也很是精妙,宛如鲜血滴入清水的那一瞬间,被白玉禁锢。长兴侯突然就想到类似滴血认亲的传闻。
苏瑶,或者说楚锦瑶出生那年,太原府来了个游方道士,据说一身是宝,身上带了一块价值连城、能起死回生的宝玉,来人间寻主人。长兴侯是不大信这种传闻的,但是他想到自己的孩子快出生了,无论男女,嫡出血脉总是难得,所以他想为孩子寻一块好玉,好为孩子打一块保命玉锁。他亲自寻到道士面前,道士看了看,却说:“玉和你的女儿有缘,但是却不能给你。”
长兴侯听了之后嗤之以鼻,拂袖而去。他是侯爷,屈尊纡贵去寻一个道士已经是极大的体面,而这个道士却不识抬举,满口胡言。什么叫玉和女儿有缘,却不能给他这个父亲?先不说赵氏怀的是不是女儿,道士不给他,又要如何到他女儿手中?还不是想趁机抬价。
之后,鞑靼犯边,长兴侯领兵抗敌,很快就把这回事彻底抛在脑后了。
直到十三年后,长兴侯站在楚锦瑶面前,又想起了这段往事。
“这位伯伯,该回神了!”楚锦瑶笑着说,“您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就能出村了,我还要回去劈柴烧水,不能送您出去了。不然等我娘起来,她又要骂我了。”
长兴侯皱眉:“你一个小姑娘,还要劈柴烧水?”
侯府里别说姑娘,就是伺候姑娘的丫鬟也不会做这些粗活了。他的嫡出女儿大姑娘、四姑娘从出生起就有一个奶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贴身伺候,身边还跟着许多长辈派过来的侍从,可以说旁边一刻都离不了人。四姑娘楚锦妙学女红的时候被针扎了手指,都会被众人好一通折腾,又是敷药又是请大夫的。而楚锦瑶却要在这样冷的大冬天早起,去路上拾柴火,回来后还要劈柴烧水、打扫院子,楚锦瑶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啊!长兴侯知道大姑娘、四姑娘过的是什么生活,正因如此,听到楚锦瑶这样说才难受非常,而更可气的是,这户农家故意在生产时调换了女儿,让他们那个本该是农妇的女儿楚锦妙进侯府享受荣华富贵,而真正侯门千金,养在他们家没有好的环境就罢了,甚至还要被他们指使着干活!
长兴侯怒不可遏,此时他已经下定主意,带眼前的小姑娘回府,保留她的名字,跟随族里女孩的辈分唤作锦瑶。至于苏这个姓氏,留给农户他们自己的女儿吧。
楚锦瑶此时并不知道长兴侯在想什么,她还在认真回答长兴侯的问题:“对啊,姐姐嫁人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家务活自然都该我干。啊呀,我娘起来了,我得回去了……”
“不用回去了。”长兴侯说,“你不姓苏。和我走吧。”
之后的事情对楚锦瑶来说很模糊,向来在家里呼喝打骂的苏父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在苏父那里受了气就来骂楚锦瑶的苏母尖着嗓子大哭大叫,弟弟苏盛也仿佛成了鹌鹑,闻讯赶回家来的长姐苏慧听到原委后,突然沉默,静静地看着楚锦瑶。
楚锦瑶对那样的目光感到害怕,后来她被不由分说地带走,她坐在平生仅见的华丽马车上,哭着探出身去看自己的家。共同生活了十三年的父母没一个出来送她,唯有长姐哭着跑了一路,硬是从车窗里给她塞进来一个布包。
布包里是两件洗干净的棉布袄裙,这是家里难得的体面衣服了。楚锦瑶知道,姐姐把这些给了她,自己回去一定会被苏父苏母骂,若是苏父气急了,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姐姐的夫家,指不定要怎样说呢。
楚锦瑶好好哭了一场,直到下车时,她的眼睛都是红的。
马车停在一片平坦地上,楚锦瑶抬头,看见了威严气派的长兴侯府。
赵氏这才知道,长兴侯出府办什么事去了。
楚锦瑶低头站在赵氏前,向往又羞怯,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然而,她真正的母亲,上上下下将她扫了好几遍,嫌弃地挥了挥手:“带她出去。一股土腥味,真是呛人。”
楚锦瑶顿时大窘,村里人家没有条件,再加上赶路急,她确实没有好好洗澡。等楚锦瑶梳洗好了,换了干净衣服,高高兴兴去见传说中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在罩着烟罗纱的隔断外听到:“夫人,您看起来不太喜欢……瑶小姐。”
“她算什么小姐。凭空冒出来,我哪知道她是谁?侯爷也真是的,听风就是雨,不知道把什么阿猫阿狗捡回来了,指不定是人家故意设局骗他呢。”
“夫人……”张嬷嬷低叹。张嬷嬷多少知道当年的事,她一见楚锦瑶就觉得,恐怕这就是了。但是她这个外人看得清明,然而赵氏却是实打实把楚锦妙当闺女疼了十三年,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一时半会,没谁能接受的了。
“把她打发出去,我不想看到她。我才不会有她那样的女儿。妙儿呢,去将妙儿唤过来!”
楚锦瑶已经泪流满面,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静悄悄地离开了。
等回屋后,楚锦瑶扑在被褥上大哭。从小带到大的玉佩掉了出来,里面的红絮微不可见地消失了一条。
“长辈么,总是喜欢乖巧又勤奋的。更何况对付男人,稍微示示弱,再装出一副天真率性、不谙世事的性子就够了。有姨娘帮我谋划,这个伴读之位,我一定要拿到手。”三姑娘说道,“给县主伴读是小事,等到了王府,能和世子朝夕相处才是最要紧的。到时候我再努力一下,在世子身上下些功夫,说不定,我的下半辈子就要去王府度过了。”
三姑娘想着就露出笑意,她对自己笼络男人的手段非常自信,她敢说,只要她能顺利去了王府,之后必能让世子对她生出好感,然后顺理成章留在王府里,能当世子妃最好,就算当不了,侧妃也比寻常人家强。赵氏那么恨姨娘,她的婚事落到赵氏手里,能得什么好?还不如她自己来争取。
丫鬟道:“姑娘说的是。姑娘这样聪慧,日后必能如愿以偿。”
“那当然。”三姑娘洋洋自得。后宅之中,只要拿准了男人,那就相当于得到了一切。当家老夫人不喜欢又如何,楚老夫人还不是很看不惯姨娘烟视媚行的作风,可是谁让长兴侯喜欢呢?姨娘还不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活在后宅,除了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其他也不差什么。就是楚老夫人这样厉害的人,年轻的时候,还很受妾室的气呢。三姑娘的生活环境身体力行地教给她,相比于执着正室和妾室的名头,不如奋力一搏攀附更强的男人。大不了之后再笼络男人,和正室争宠。三姑娘对自己争宠的手段非常自信。
丫鬟问:“姑娘,今日晚上我们还用掌灯看书吗?”
“谁耐烦看哪些。”三姑娘嫌弃,“在东次间放一盏灯,把书摊开,摆出我在看书的假象就够了。对了,记得明天,要不经意地透露给父亲,我又看书习字到很晚。”
“是。”
三房六姑娘的屋子里,丫鬟进来给六姑娘添水。
“姑娘,这么晚了,您还在看?”
“要选伴读了,总要做出一个勤勉的样子。”六姑娘放下笔,她刚写了一页大字,手腕有些乏,她觉得差不多了,便说,“今日就到这里好了。我手乏了,歇一歇。”
“姑娘手乏了?”丫鬟连忙过来,半跪在地上给六姑娘揉手腕。丫鬟说:“姑娘您太勤勉了,但终归是身子重要,您累了就歇一会吧,明日再看不迟。”
“嗯。”六姑娘低低应了一声,她有些困乏地朝后靠着,将手放到丫鬟手里,让丫鬟来按摩。六姑娘闭上眼,脑子里已经思考起今天的事情。
今天她们几人联合起来暗算楚锦瑶,楚锦瑶之后的反击,倒是让她很意外。
六姑娘是三房唯一的嫡女,三老爷是杨姨娘生的,老侯爷在世时格外宠爱杨姨娘,连着三老爷也受重视,他们三房最风光的时候,吃穿用度比嫡长子都好,连楚老夫人都要避开三房锋芒。可惜,老侯爷死了,承爵的是大房,楚老夫人立刻翻身,然后就开始打压杨姨娘和三房。
当年老侯爷格外宠爱三老爷,甚至动过将侯位传给三房的念头。然而嫡母健在,上面有两个嫡出兄长,楚老夫人的娘家也不是吃素的,在礼法的压力下,只靠老侯爷一人之力,实在没办法和整个宗法社会抗衡。到最后,侯位还是留给了长子楚靖,楚老夫人也终于等来了盼了十来年的翻身时机。
楚老夫人一掌权,立刻将杨姨娘发卖,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喝斥三房没规矩,吃穿用度逾越礼法。三房闹了个很大的没脸,自此之后衣食住行骤降,原来老侯爷赏赐下来的金银积蓄,也都保不住了。
到如今,三房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三老爷和三夫人在嫡母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阖府都知道,老夫人不喜欢三房,宅门里的下人很是势利,好些人见她们不受重视,都敢克扣三房的用度。老夫人素来眼里容不得沙,可是对这件事,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默许了。
六姑娘嘴边不知不觉挂上讽刺的笑意,说来楚老夫人和她们三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能指望楚老夫人的善心呢?说到底,人都是自私虚伪的。
三房在外面如履薄冰,而内部却和谐的很,仿佛外部压力愈发让他们团结在一起。三老爷和三夫人感情和睦,一子一女都是嫡出。三老爷只有几个通房,并无妾室,比起后院复杂的长兴侯,拈花惹草的二老爷,三老爷实在好了太多。
六姑娘就是三老爷和三夫人的独女,今年十二岁。六姑娘闭着眼睛,慢慢想着,如今长兴侯身体健朗,他名下也有嫡子,除非大房、二房的男丁一夕之间全都死了,否则三房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母亲指望着独子五少爷科举高中,就此一飞冲天。然而五少爷现在才十一,即便能高中,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玉佩里的太子爷 35.秋后算账
太子爷说, 你错过了关键剧情,不给你看这一章!快去补啦~ 听着倒还像模像样, 秦沂本来不觉得楚锦瑶能帮他什么,可是听她这样实心实意地给自己打算, 秦沂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秦沂只好敷衍道:“好。”
但他心里却想着, 要想办法接触他东宫的亲信,让他们替他找这种养魂玉。
楚锦瑶绞尽脑汁地想, 哪里有很多玉石?或者找一个见识过世面的人, 向他打听这种玉的消息。当初道士给了她一块,按道理,玉石总是成对的, 这总不会是孤本吧?
至于找到后怎么买……楚锦瑶拒绝去想这个问题,总会有办法的。
楚锦瑶默默叹气,秦沂听了, 问:“怎么了?还叹起气来了。”
“我在愁日后的生计。”
秦沂扑哧一声笑了, 楚锦瑶瞪他一眼,严肃道:“别笑。我认真在想事情呢。我要接济姐姐,要给你买玉,还得为日后打算, 高门大院里的花销可不小。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太知道没银子有多辛苦了, 我以后的路还长, 总不能一直指望着二两月例和那三十两银子过活。我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一个生财的进项, 至于苏家的其他人……我做不出反咬一口的事,也做不到像圣人那样不怨不恨,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互不相扰,再不相见好了。”
“那你想做什么?”秦沂饶有兴趣地问。
“我也不知道。都说送人鱼肉不如教人结网,我能给姐姐送一次钱,但不可能送一辈子钱,不如给她找一个活计,让他们家自己去张罗。说来说去,如果我有一个铺子就好了,一举两得。可是,我听说只有嫁人的时候,长辈们才会给姑娘铺子,算作嫁妆。我总不能立刻嫁人吧?哎你笑什么?”
秦沂止了笑,故意说:“你现在就想嫁人,太早了吧?”
每个男子都喜欢逗姑娘,就算秦沂贵为太子也不能摆脱这个劣根性。楚锦瑶被说恼了,拿起玉佩,作势要摔,秦沂连忙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倒觉得,你适合管绸缎庄子。”
他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显然是强行忍住笑。但是他说这句话时,却莫名让人觉得郑重,总让人不由自主想相信他。仿佛他说什么,都会实现。
楚锦瑶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信任着秦沂,经秦沂一说,楚锦瑶觉得好像真的行。她熟悉衣服手艺,原来没机会,但是现在她平日里就能接触到各种名贵的绸缎料子,有了绸缎庄子后给人裁成衣,一定很红火。而且这样姐姐也能到铺子里,既是帮她也能赚钱……楚锦瑶突然觉得不对,她无奈地看向玉佩:“我都被你带偏了,什么叫我适合管绸缎庄子?我还觉得我适合管钱庄呢!得有人让我管啊。”
秦沂又被逗得大笑,楚锦瑶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她掏心掏肺地说话,他却一直在笑。好容易等秦沂笑够了,他音腔里带着愉悦的笑意,声音漫不经心,但是咬字却很是从容:“会有的。”
这话她爱听,楚锦瑶扑哧一声笑了:“好啊,借你吉言。等真有这种冤大头出现,我一定给你换个金丝络子。”
“放肆!”秦沂虽然这样说,但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笑意。
阳光从窗格里撒入屋宇,将西次间映得一片金黄。楚锦瑶坐在暖融融的阳光里,一边笑,一边熟练地给衣裳缝花边,她手边的小几上,正平躺着一块白底浮红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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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楚锦瑶在楚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听到楚老夫人说:“珠儿来信说,她婆婆知道她要回来,特意体恤,早早就给她放了假。怀陵郡王府离太原就一天的路程,她走的快些,应该后日晚上就能到。”
姑娘们听了都大惊:“姑母这么快就要到了?”比原来说好的快了十天,她们的衣裳头面还没准备好呢!
“对。”楚老夫人点头,“你们姑母要回来了,你们有什么想给姑母准备的,现在就回去忙乎吧,我就不拘着你们了。如果有什么缺的,过来告诉老顾家的就好。”
顾嬷嬷是楚老夫人的配房,深得信任,就连赵氏也得给顾嬷嬷体面。姑娘们一一应了,然后就赶紧回去收拾见客的大衣裳。
闺秀们每日的事情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丁点,姑母回来,这已然是大事了。果然如楚珠说的,第三日傍晚,她的马车就停到了二门外。
楚珠是楚老夫人唯一的嫡女,闺中时如珠似宝,出阁后也嫁的极好。她的夫家是怀陵郡王府,大燕数得着的异姓王。虽然怀陵王府还不是正经皇家,但是王府毕竟是王府,她们长兴侯府即使是太原里的望族,但也终究是民,见了王府的人还是要诚惶诚恐,恭敬迎接。
楚珠坐在楚老夫人的荣宁堂里,笑声老远就能听到,赵氏等几个媳妇站在地上,陪着老夫人和姑奶奶说笑。姑奶奶和媳妇不同,未出阁的姑娘是娇客,出阁的姑奶奶回娘家,那便是贵客,要好生招待,但是媳妇就不一样了,媳妇要伺候公婆、教养女儿,这种场合,楚珠被被众星拱月地坐着,而赵氏几人就要站在一边立规矩。
楚老夫人问女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婆母没说你吧?娘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可别让你婆婆对你有意见。”
“我明白,这次是婆婆打发我回来的。”楚珠说着,就回头去看赵氏等人,“几位嫂子气色越发好了。”
赵氏笑着说:“哪里比得上姑奶奶。你身段保持的好,脸色也通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们家的姑娘呢!”
众人大笑,楚珠笑得尤其开心。女人都喜欢被夸赞年轻漂亮,无一免俗。赵氏只生了一个儿子,还自小体弱,她在婆婆面前一直都很小心。如今还当着婆婆的面,可不是要好好捧小姑子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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