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里的太子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林熙远眼神闪了闪,笑道:“是。劳烦二夫人替我介绍各位表妹了。”
早在阎氏说话的时候楚老夫人就觉得不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林熙远竟然笑着应下了。楚老夫人有些意外,她和顾嬷嬷对视一眼,又坐了回去,打算静观其变。
阎氏一看林熙远应下了,越发开心,热情地介绍各位姑娘。而介绍的时候,她稍微在言辞上做些功夫,将二房的姑娘着重点出,而其他房的,带一句就过了。
赵氏听了之后气得肝疼,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却很不好发作。阎氏指到楚锦妙和楚锦瑶面前时,耍了个心眼,说:“这两位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和五姑娘,世子应当对五姑娘很是眼生吧,她刚从外面接回来。”
这就是阎氏的狡猾之处了,她同时介绍楚锦妙和楚锦瑶,但是楚锦妙提了一下就略过,反而着重强调,五姑娘刚从外面接回来。
什么样的姑娘才会刚从外面接回来?没人会想到被抱错之类的缘由,大家心中默认的,都是外室之女。
人家明明是嫡出女儿却被阎氏暗示成见不得人的外室女,可是你能说阎氏说的不对吗?不能。楚锦瑶听了之后佩服不已,后宅里,说话果然是一门技术活啊。
但是楚锦瑶却没什么纠正的意思,她对这位世子可没有任何想法,白天那一遭实在太丢人了,她巴不得这位世子一眼都不要看她。
林熙远心里哦了一声,他笑着对楚锦瑶说:“五表妹好。”
说完,他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楚锦瑶。
楚锦瑶垂着眼,没有和林熙远对视。其他人见了,虽然暗恨楚锦瑶得了林熙远的单独问好,但是看楚锦瑶的表现,她们心说了一句倒还知礼,也就转过了视线。
楚老夫人也觉得楚锦瑶很有规矩,虽然是穷人家来的,但是没有借机摆弄,规矩竟然比宅门里长大的小姐还要好些。楚老夫人满意之极,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孙女也改观了不少。
外人觉得楚锦瑶知礼,事实上,楚锦瑶不敢抬头的真正原因却能将她们吓死。楚锦瑶叫苦不迭,她怕被认出来,下午还特地找借口回去换了衣服,没想到林熙远居然跟到老夫人这里来了,还要一个一个问好。楚锦瑶心里忧伤极了,她都换了衣服,为什么还是被认出来了?
林熙远的到来仿佛是一颗石子,丢在小姐们平静如湖水一般的闺中生活里。表面上看来湖水平静如昔,但是底下却掀起汹涌的暗流。
小姐们这回才直观地意识到,被选为伴读,意味着什么。
楚锦瑶当日回了朝云院,入寝时,她坐在西稍间的小塌上和秦沂诉苦:“你说,我该选这个伴读吗?”
秦沂想了想自己的伴读过得都是什么生活,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伴读是个好差事,他说:“伴读看起来光鲜,但是暗地里,少不得要给皇子公主背黑锅,受气是难免的。”
楚锦瑶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好不容易有嬷嬷来教导,我本来就差别人一截,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还不把握的话,那就活该被四姑娘笑话了。所以,我想着,白日上课时我好好学,等最后去郡王府由王妃相看的时候,我故意穿的差点,落选就成了。”
秦沂很是赞同,他发现楚锦瑶心态倒是意外的好,上进,却又洒脱。秦沂问:“怀陵虽然不上不下,但毕竟是个郡王府,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心动啊。但是也要看是不是我的东西。”楚锦瑶笑着举起玉佩,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不心动。”
“对。”秦沂本来想绷着脸,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你这个死心眼啊。”
“谁不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呢,如果有机会过得好,我也会争取。可是我在世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已经没机会了,不如放平心态,好好和嬷嬷学些东西。这才是正经事。”
秦沂没说话。男子的通病,他原来很不喜欢那种费尽心思掐尖上爬的人,总觉得恬静淡然,与世无争的女子才是好的。可是现在听楚锦瑶这样说,他却觉得很真实,也很可爱。
后宫里那些说着自己不争的女子,其实不争,反倒是最大的争。
“你该睡了。”秦沂说,“明天恐怕有得闹呢。”
楚锦瑶听到后也叹气:“原来这些姑娘们就话里藏话,一个个有心机的不行。现在要争伴读之位,指不定能咬成什么样子呢。你说,我如果被误伤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
“嗯?你是说你会帮我避开吗?”
“不。”秦沂平静又冷酷地说出真相,“我的意思是,你一定会被误伤,你的心眼哪能斗得过其他几个。勾心斗角这种事情,总要多吃几回亏才能学会,反正你皮实,没事,放心去吧,就当长记性了。”
“你真烦。”楚锦瑶砰地一声把玉佩放到塌上,还赤着脚从旁边的桌案上取了一个果盘过来,啪地反扣在玉佩头上。“那我也给你长长记性,你晚上就这样捂着睡吧。”
秦沂低低地笑,楚锦瑶听到这个货还敢笑,越发生气,原本打算吓唬吓唬他,现在她倒真的来气了,当真不去管玉佩,自己上床,放下帘子睡觉去了。
烛灯灭了以后,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孤零零地洒在地板上,清澈又安静。月光中,一个人影慢慢从玉佩里走出来,他个子极高,肩膀平直,腰身劲瘦,身形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但脊背却非常挺拔,骨感分明。他身上穿着一套靛蓝色的窄袖常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四爪蟒龙。
秦沂这几天魂魄越来越强,渐渐竟然能脱离玉佩,独自在外面行走了,只是现在的他依然握不到实物。月光照在秦沂的身上,竟然透过他,投射到地上。他的脸几乎和月光一样清透白皙,眼睛犀利明亮,眼角微微上飞,显得精致,又英气。
秦沂近几日入夜后便出来走动,看看能不能从楚府找到什么线索。他打算亲自去白日的那个院子看看,他是脑子发烧了才会指望楚锦瑶。秦沂正打算避开耳目出门,临走前,他突然停住身,转身朝架子床看去。
楚锦瑶睡着了,睡梦里翻了个身,把半个肩膀和手臂都伸到锦被外了。
二月春寒料峭,夜里颇有些凉气,她这样睡,明日起来又要肩膀疼。
秦沂折回身,拉高锦被,盖到了楚锦瑶身上。
秦沂突然发现,他可以碰到真实的东西了。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然而楚锦瑶却不知道秦沂话中的老师是什么分量,她听到是对方的老师好,便已然歇了心思。“都说名师出高徒,如果是师父好,那一般人再模仿也学不来。我还是老老实实练习好了。”
秦沂往侧边跨了一步,勾勾手示意楚锦瑶靠近。楚锦瑶迟疑:“这……”秦沂现在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好和他靠那么近?
秦沂见楚锦瑶居然没动,直接伸手把她拉过来:“快点,我不能离开玉佩太久。写字不手把手教,练不出效果的。”
楚锦瑶手腕被握住,她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修长的手指,秦沂现在还是神魂状态,手指还是半透明的,但即使如此,都不妨碍他一只手就将楚锦瑶手腕完全圈住 ,稍微用力便把她整个人都扯了过来。
楚锦妙莫名觉得,这是一双习武的手。不习武的话,手指不会这样纤长又有力。
秦沂他到底修炼了多少年啊,文武都这样子厉害。楚锦瑶正出神地想着,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虽然不算痛,但也足够把她惊醒了。
“你干嘛?”楚锦瑶捂着脑门,抬头不悦地瞪秦沂。
秦沂挑起眉:“哟,你走神还有理了?好好握着笔,按我说的方法写字。”
楚锦瑶对学习还是很上心的,再不上心她就要被楚锦妙抓住小辫子了。她立刻收回心思,仔细听秦沂说话。秦沂站在楚锦瑶身侧,教她如何运笔,如何起承转合,有些地方楚锦瑶做的不到位,秦沂性子急,直接就伸手握笔帮她改正。他在楚锦瑶的左手边,每次要握笔的时候,就只能将手臂从楚锦瑶身后伸过,虚揽着她改正。楚锦瑶不自在极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秦沂他是个精怪,没有人间男女大防的意识,不要和他计较这些。这样重复的次数多了,楚锦瑶竟也慢慢习惯了,她由秦沂握着手,在纸上缓缓推进,下笔也越来越圆融。
玉佩里的太子爷 88.青萍之末
楚锦瑶迷路了, 正在找秦沂问路中。
昨日楚珠回府,楚锦瑶穿了新作的衣服见客, 她当时和楚锦娴待在楚老夫人的暖阁里做针线,后来七姑娘来了,出门的时候,七姑娘一个不小心,就将一杯茶撞到在楚锦瑶身上了。
还真是够不小心。
楚锦瑶便是有千言万语也得换了衣服再说,等她再回来, 果然已经迟到了。所以, 昨日大部分人都没见着楚锦瑶新裁的裙子, 今日她将洗干净的裙子穿出来, 正堂里的人一见着, 眼里都闪过惊艳和讶异。
楚锦瑶从小做农活,比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运动量大得多,身体好,个子也高。她上面穿着交领右衽宽袖袄,袖口绣着大团大团的粉色芙蓉花,下面穿着白底紫色团花纹云锦马面裙, 在裙子两侧的褶子上,用紫色绸缎缝了花边,上端紧贴着裙褶,下端是挺括的、自然下坠的绶带, 最下方还缀了流苏。绶带比裙子花纹的紫色要深一点, 一片压着一片, 走动时流苏轻摇,宛如孔雀开屏。而楚锦瑶身形高挑,穿着短袄和马面裙,愈发显得腰身细长,亭亭玉立。
楚老夫人见了楚锦瑶的打扮,仔细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老夫人想着,五姑娘虽然长得最好,但是规矩终究远远不如侯府里长大的姑娘,可惜了。而楚珠看了之后,忍不住问:“这衣服……是哪家绣坊做的?”
楚锦瑶说:“是丫鬟裁剪的。”楚锦瑶长了心思,没有说是自己。若不然,她可有得要被盘问,而且日后有人托上门来,又该怎么办?
楚珠听说丫鬟做的,点头道:“嫂子倒给你安排了几个手巧丫鬟。”这条裙子,做的实在好看。
楚锦妙刚刚还风光无两,力压众姐妹,然而楚锦瑶一进来,大家的目光就都被吸引走了。论贵重,楚锦瑶的衣裙自然远远不及楚锦妙,可是架不住人家的衣服裁剪好,也有新意。
楚锦妙真是怄都要怄死了。
尤其是林熙宁,楚锦瑶进来之后,楚锦妙很确定林熙宁的眼神亮了一下。楚锦妙恨恨地揪自己的手帕,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的,别管他们嘴上怎么说,他们就是喜欢颜色好的!
楚锦妙和林熙宁是自小的姑表兄妹,楚珠也很喜欢楚锦妙,小的时候,楚珠还笑着和赵氏打趣过,说正好楚锦妙和林熙宁玩得好,不如以后做对欢喜冤家。赵氏当时一笑而过,但是心里却记下了,没人的时候,赵氏还偷偷问过楚锦妙。
当时楚锦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对林熙宁自然是不同的,但是如果说多么喜欢甚至非君不嫁,其实也犯不上。楚锦妙就这样和林熙宁以亲密的表兄妹身份相处着,打算日后顺其自然,静观其变,赵氏也是一样的心思。可是现在看到林熙宁扭头去看楚锦瑶,楚锦妙心里突然就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不舒服。便是她不喜欢林熙宁,林熙宁也不该当着她的面去看别的女子。当下,楚锦妙对伴读一位越发势在必得。
她在长兴侯府里的身份太尴尬了,虽然赵氏还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可是以后呢?长兴侯对她越来越平淡,而老夫人高高在上,不大在乎她这个孙女,下头人仗着她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渐渐竟然敢松懈她的指令了。楚锦妙拔尖了十三年,这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但是如果换了王府,那就完全不同,说不定,她还能有大造化。
楚老夫人见人都齐了,轻声清了下嗓子,热闹的荣宁堂立刻安静下来。
今日姑娘们不约而同穿的很鲜亮,固然有楚珠在的原因,但是论其根源,其实在于老夫人。
老夫人昨日得知了王府要给县主选伴读的事情,便有心让自己孙女们好好打扮一下,别坠了自家脸面。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后宅里各有各的门路,消息很快就从荣宁堂传到大房、二房和三房。阎氏听人提点说明日让姑娘们收拾用心些,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特意给两个女儿好好打扮了一通。等到了荣宁堂,阎氏心里暗暗道了句果然,看这一个个的,都是有备而来。
在场所有人里,恐怕只有楚锦瑶是毫无所觉就出门的。她住的远,没消息门路,又不像其他姑娘一样有母亲提点,结果便是什么都不知晓。她今日看了姐妹们的衣服,还觉得很奇怪,她昨天被七姑娘故意捣鬼,这才将大衣裳拖到今天才穿,可是其他人,为什么要这样?
现在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这一看就是有大事宣布。楚锦瑶明白自己恐怕又错过了什么,至于到底误了什么,马上就要知道了。她敛起心思,仔细听老夫人接下来的话。
楚老夫人慢慢说道:“你们姑母大老远从怀陵郡王府回来,一则是为了探亲,二则,是有一桩大事要做。这桩事关系到许多人的前程,甚至还干系着长兴侯府的体面,现在,这桩大事就要落在你们身上了。”
楚锦瑶听着很疑惑,既然是关乎侯府的大事,为何会落在她们身上?楚珠端坐在老夫人身边,听到这里,她笑着接话道:“也是婆母和王妃信得过我,才将这桩事交到我身上。王府的县主今年十二岁,正是上闺学的时候,但县主一个人上学太过无趣,府里姑娘也少,都没人能陪县主说说话。我们长兴侯府是太原里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女孩儿规矩好,和王府还是姻亲,知根知底的,所以,王妃的意思是,从我们家挑两个姑娘过去,给县主当伴读。”
楚珠的话音落后,她得意地看向下面,果然不出她所料,姑娘和几个嫂嫂都是一脸惊喜。住在家里,每日翻来覆去,见的就是这几个人,但是去郡王府后,接触到的人就完全不同了,而且郡王府和长兴侯府也不远,往来非常方便,不会一出去就再也见不着。夫人们想了一遍,都觉得这是大好事,值得争取。
这还是楚珠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呢。若让夫人们知道县主读书是为参选太子妃做准备,她们指不定有多疯狂。东宫显然不会只有一位正妃,县主成了太子妃之后,良娣和良媛呢?郡王和王妃为县主选伴读,多半也考虑了这些。东宫的女人是少不了的,县主又不是个贤惠容人的,与其到时候被其他家族的女子算计,不如一开始就安排几个熟悉的,她们几人联合起来,至少以后有个伴。
当然了,这只是郡王府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如今能不能选上还是两说呢。只不过,怀陵郡王府的人如今都热火朝天地准备参选,却对另一种可能不屑一顾罢了。
几位夫人眼睛晶亮,姑娘们也都扭过头,和贴身丫鬟窃窃私语。楚老夫人怀视全场,咳嗽了一声,说:“都安静。”
姑娘们顿时都住了口,抬头看老夫人。
楚老夫人接过楚珠的话,继续扮黑脸:“虽然王妃说想从我们家选两位姑娘,但是这话还没有准头,太原这么多人家,若是其他家有合适的姑娘,王妃必然会舍我们而取其他。过几日怀陵郡王府设宴的时候,王妃会从众多闺秀中挑最合适的两位,所以你们不可以沾沾自喜,懈怠不前。县主十二岁,既然伴读是为了陪县主读书,那年龄不好相差太大,所以大姑娘、八姑娘就不用参加了。”
大姑娘楚锦娴应声站起来,对老夫人行了一礼,以示遵从。她已经十七了,还是家族的嫡长女,身份高贵,便是她年龄合适,老夫人也不会让楚锦娴去给别人家当伴读。又不是公主伴读,怎么能劳动嫡长女?至于八姑娘楚锦姿,她今年才六岁,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合适的人,就集中在十五到十二这一批人中,其中又以楚锦瑶这些十二三的为佳。
楚老夫人顿了顿,说:“我给你们寻了两个嬷嬷回来,以后你们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松散了,每日都要跟着嬷嬷学规矩,不要坠了我们长兴侯府的脸面。你们懂吗?”
姑娘们都站起身,垂首肃目应道:“孩儿明白。”
老夫人又让两位嬷嬷出来和姑娘们见面,一堆人相互见礼后,嬷嬷就把姑娘们带走,去荣宁堂后面的一处院子里教规矩了。
两位嬷嬷一位姓花,一位行邓,都是极严厉的人。花嬷嬷教坐卧规矩,邓嬷嬷教书画女红等才艺。花嬷嬷和众位姑娘说:“姑娘们方才也听了,楚老夫人托我们来教姑娘规矩。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圣人也说教不严师之惰,我们对姑娘们严厉,都是为了姑娘你们好,还请各位姑娘谅解则个。”
“不敢。”楚锦瑶混在姐妹中,轻轻说道。
花嬷嬷对楚家姑娘们的顺从非常满意,她又训责了几句,然后就让姑娘们演示请安礼。
请安礼是高门大院中最基础最常见的礼仪,楚家的姑娘都是从小做到大的,早就和饮水吃饭一样自然。然而花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嬷嬷,严厉非常,一路走过来,不断地用戒尺打姑娘们的腰、手等部位。
“腰要挺直,不要前倾。”
“再往下蹲一点,稳住,不要晃。”
“手!”花嬷嬷一戒尺狠狠打在七姑娘的手背上,她吊着一对眼睛,毫不客气地说,“七姑娘,我已经提醒你好几次了,你的手怎么总是放不对地方?”
七姑娘是二房嫡幼女,唤楚锦娇,以阎氏那样精明护短的性子,七姑娘也被养得骄纵而无法无天,姐妹里也就楚锦娴能喝斥住她,其余人都不会去招惹这位混世魔王。七姑娘素来争强好胜,处处要在姐妹里拔尖,现在被花嬷嬷当着众人面打骂,七姑娘险险没站起来回嘴。她想到日后的王府伴读之位,这才勉力压制住自己脾气,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花嬷嬷毫无表情地扫了七姑娘一眼,就走开了。七姑娘旁边就是楚锦瑶,楚锦瑶一看嬷嬷过来了,心里暗暗捏一把汗,没想到花嬷嬷停在楚锦瑶身边,上下看了看,却挤出些稀薄的笑意:“五姑娘做的还不错,小时候跟着宫里放出来的嬷嬷特意学习过吧?”
楚锦瑶难掩吃惊,花嬷嬷竟然夸她?楚锦瑶来不及想花嬷嬷是不是看错了,连忙回道:“嬷嬷抬举了,并不曾。”
其他姐妹都露出不服气和不可置信的表情,花嬷嬷挑眉反问:“你没特意和宫里人学过?”
楚老夫人的丫鬟被派过来看着几位姑娘,她见了这种场面,上前一步说:“嬷嬷有所不知,五姑娘小时候被抱错了,这些年一直养在外面,是最近两个月才回来的。”
“是吗?”花嬷嬷将信将疑,“你最近两个月才回来?那你为何行的是宫礼?”
她行的是宫中的礼节?楚锦瑶也吃惊不已,她都是秦沂怎么指点她就怎么练的,她如何知道为什么是宫礼。楚锦瑶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最后颦着眉摇头:“我也不知。”
花嬷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许是你歪打正着吧。宫中的礼仪看起来和外面的无异,但是细节处,却要比外面规整许多。天下礼节,都已宫廷为首,教规矩的嬷嬷没研究过宫廷礼仪,就不能出来教姑娘规矩。”
楚锦瑶露出受教的姿势,乖乖听讲。等花嬷嬷走后,她才暗暗松下心里微提着的那口气。
趁花嬷嬷转身,七姑娘扭头狠狠瞪了楚锦瑶一眼。楚锦瑶稳稳当当地半蹲着,眼角里瞅着七姑娘摇摇欲坠,不停被戒尺打,心里暗爽极了。
一节课下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戒尺打了几次,唯有楚锦瑶,毫发无损,甚至还得了嬷嬷的赞。七姑娘就站在楚锦瑶旁边,两个人对比鲜明,倒害的七姑娘多挨了几板子。等一散课,七姑娘的丫鬟连忙过来扶自家小姐,七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直,气恨地剜了楚锦瑶一眼。
被人瞪一眼又不疼,但是七姑娘手心上的板子却是实打实的。楚锦瑶幸灾乐祸地想,你自己规矩做的不好,还能怨旁边的人太端正不成?昨天七姑娘故意给她的裙子上泼水,楚锦瑶正憋着一口气呢,今天就看到七姑娘被嬷嬷体罚,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楚锦瑶浑身舒坦地去荣宁堂用饭,连腿上的酸痛仿佛也不算什么了。她从小就习惯了做农活,腿虽然细,但肉都是实的,这点程度的运动量,虽然有些酸痛,但楚锦瑶还真不放在心上。
用饭之后,好些姑娘们都围在楚老夫人身边撒娇,说是腿疼腰疼,楚老夫人见此,只好取消了下午的规矩课程。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吧。
楚锦瑶则觉得无所谓,现在大家都在老夫人这里坐着,她不好离开,也很难找到机会和秦沂说话。楚锦瑶正想着如何抽空问问秦沂,为什么嬷嬷说她学过宫礼,冷不丁的,秦沂的声音低低响起。
“楚锦瑶。”
楚锦瑶吓了一大跳,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问:“这里这么多人呢,你怎么突然说话?”
“来不及解释了。你跟着林家这个小子,我有事情要办。”
楚锦瑶一听,什么埋怨都没有了。秦沂最近正面临着生死大难,秦沂说有事情,那就一定是大事,楚锦瑶选择毫不保留地信任秦沂。她和楚锦娴说了一声,说自己要出去更衣,楚锦娴点头:“好,你记得带上丫鬟。她们在外面说话,你出去的时候,把丫鬟叫上。”
“哎,好。”楚锦瑶满口应下,等出门的时候,却悄咪咪地溜走了。
她要做的事情,可不能带着丫鬟。
等到了无人处,楚锦瑶微微喘着气,问秦沂:“突然让我出来,怎么了?”
入手的触感让楚锦瑶惊奇不已。云锦是应天府那边特贡的丝织品,灿如云霞,故得云锦之名。云锦造价极高,最熟练的织娘两人配合,一天也只能织一寸多,所以有寸锦寸金之名。而这些稀少精美的云锦,悉数都要上贡给宫里贵人,在织造府有门路的,才能零零散散买几匹出来,而且都是小数目,不能大规模倒卖。这样一来,民间云锦的市价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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