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谦少
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摇头。
“你不敢这样的。”我看乞求没用,本能地开始吓他:“我爸不会肯的,我爸会找我,你不会和李家决裂的,不值得!”
他轻声笑了。
“如果你爸不知道你丢了,就不会找你了,”他抬起手来,微凉的指尖碰到我脸颊,他偏了偏头,像在认真地看着我的脸,他的语调这样懒洋洋,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先跟李叔说,他找不回你,怎么敢跟你爸说?有李叔帮我瞒,谁都不会知道的。”
我从脊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李祝融不会放过你的。”
他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爸都死了,李叔总不能把我也弄死。”他语调慵懒地对我笑:“只要我不死,你就不能回去……何况,还有叶家呢。”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还是那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郑敖,眼角眉梢,微笑弧度,还有那股天崩地裂都不以为意的神态,都一如从前往。
然而我却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你别发疯了,郑敖!你自己也知道,你对我没有其余的感情,不过是依赖而已,忍忍就过去了。你迟早有一天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到那一天你再回头看,现在的这点依赖根本不值一提。你为了这点小事和李家翻脸,是得不偿失的……”
“我不想去那天了。”他伸手揽我的腰:“我只要现在就够了。”
我躲开了他的手。
他抓住了我手腕。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他凑近我身边,比我高出半个头,灯光照得他鼻尖的阴影落在我脸上,他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像藏着无数故事的潭水:“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天在李家吃饭的时候,我坐在你身边,你却装出一副和我不熟的样子。我讨厌你每天去上班,去见那些愚蠢的客户,去和你那些平庸的同事相处。我讨厌你可以敷衍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却不肯多和我再说一句话。”
“我并没有不和你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要你当我朋友,我要你像以前一样,我要你呆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你不肯给,我只好自己抢。”他轻描淡写地像在说一个游戏。
“你会让我恨你的,郑敖!”
“那就恨我吧!”他轻声说道,他的嘴角像在笑,眼睛却好像在忧伤。他不管不顾地把场面搞成一团乱麻,眼神却比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无辜。
我心里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你疯了吗!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是获益的!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拖进沼泽里才开心吗!”
“因为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他轻声地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因为我就是这样自私,我想要你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你不要我和别人上床,我做到了,你说你爱我,我也愿意和你一直呆在一起,可是你还是要走。我想我大概做不到你的要求了,我试着做你的普通朋友,可是我很不开心。明年我要应付关家的事,没有时间和李叔打,所以我跟叶素素订了婚,让叶家来当我的盟友。你看,许朗,我就是这样的人,得不到的,抢也要抢来,你一直知道的啊……”
我已经无言以对了。
他像个疯子,却又计划缜密毫无漏洞,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的计划,却一句句都在毁掉我的人生。
他甚至刚刚问起我的工作,还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寄希望于这只是他一时的冲动,因为如果他是认真的、坚定地把我困在郑家的话,我大概真的会疯掉。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我和他,和李貅都有所区别。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可取代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个误入其中的平凡人,就算他们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我们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他们也许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毁掉像我这样的人的一生。
但我也只是知道而已。
我今天才真正明白。
我有点想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其实想哭。
“我好像……”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要开始后悔认识你了,小敖。”
如果没有认识他,我也许会一个人走过那段黑暗的日子,但我终会长大,我会努力长成阳光向上的样子,我会一个人面对生活的风雨,而不是在漫长的暗恋中挣扎,最后还被拖进这样的泥沼里。
我的工作,我那个还没开庭的案子,我已经看好的那栋离公司很近的房子,我的目标,我想要帮助的那些人……
因为他自私而疯狂决定,而变得那么遥远。
郑敖没有反驳,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是伸手抱住了我,像工作了一个通宵之后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身高做这个动作很合适,他甚至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你。”
-
我觉得很疲倦。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四岁,他会安慰我,会陪着我。然后他终于长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他太顺遂了,所以不能忍受一点人生的缺失和不适,他太自私了,因为他想要,所以不会顾及我的人生。这不算爱情,甚至不算感情,只是一种需要而已。我很早就知道,他是被惯坏了的人,他不爱我。
但我从不知道,他竟然丝毫不在意我的人生。
我本该愤怒,却觉得深深的疲倦,愤怒是需要能量的,我的心却像被烧光了的森林一样,只余下满地的灰烬,连一点多余的情绪也生长不出来。我很想问他,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感情,为什么能够这样对待我。
但我问不出来。
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灯光这样暖,他的身体修长结实,温暖得让我觉得这样疲惫,我好想就这样睡过去,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他仍然是那个和我形同陌路的人。
-
“我爸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被自己爱的人伤害的锥心之痛,是近乎绝望的,因为是爱,是独一无二的爱,因为以后再难爱上别的人,所以根植进了灵魂里。再优渥的生活,再温暖的怀抱,也无法让伤痕消弭无形。
“可是我已经跟许老师道过歉了。”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许多碎片交织,我一次又一次想起我经历过的事,我爱着郑敖的事,但是没有一件是让我觉得开心的,我越来越悲伤,越来越绝望,最终醒了过来。
周围一片黑暗,我摸不准自己睡着的方位,然后我听见了郑敖的呼吸声。
他就睡在我身边,手脚都缠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包在怀里,我摸了摸,碰到了他的脸,有点凉。
我想起来了晚饭时候发生的事。
我知道我在郑家,我想起他说过的话,我记忆中最后一件事,是他抱着我,我觉得很困。我的头仍然有点晕,我想是晚饭时候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我爸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找我。我不知道李祝融是怎么跟我爸解释的,我希望他能骗过我爸,因为如果我爸知道了会很难过的,如果他没办法把我要回去,就会更难过,他甚至会自责,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本来还想晚点从家里搬出去免得他伤心的。
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
也许郑敖只是一时的冲动,也许他会爱上某个人,意识到不再需要我。也许李祝融会敲打他,逼着他把我交出去。
也许不会。
我不想留在这里。
我想回去工作,去接案子,去和事务所的同事一起加班,去和罗熙在学校附近吃点东西,去看北京的春天,去到处走走逛逛,攒一点钱,还了债之后出国看看。而不是呆在这里,看着他订婚,看着他和别人纠缠不清,看着他把叶素素娶进家来。
我想起李貅问郑敖的那句话,他说:“许朗这样,算是妾呢?算是偷呢?”
简直一语成谶,可笑又可悲。
就算是同性恋人呢,其中一方跑去结婚尚且是不可原谅的事,何况他并不爱我,还要拖着我在这里,呆在那个让人不齿的位置。
他这样欺负我,利用我,他甚至一点也不爱我。如果他对我有哪怕一丝心疼的话,都不会这样侮辱我。
他这样肆无忌惮,只是因为我爱他。
我只是这样想着,心里都要生出恨意来。
习惯了黑暗,视野都清晰起来,我侧过脸,郑敖就在我旁边安静睡着,就算这么暗,也隐约能觉察到他精致的轮廓,他的头发散乱着,我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再往上,是锁骨和脆弱的脖颈。
我抬起手来。
他仍然睡得很熟,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我的手靠近了,他仍然没有动,他的侧脸上盖着头发,嘴唇微微带着勾。
他这样信任我,他算准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因为他知道我爱他。他这样放心地睡在我身边,在他放话要毁了我的人生之后,他说我的客户愚蠢,同事平庸,我的事务所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似乎我整个人生的意义,就只是呆在他身边照顾他,甚至在他有了妻子之后,继续做一朵让人不齿的、可笑的解语花。
我恨得心脏都抽疼起来。
他的脖子□□在空气中,这样脆弱,这样毫不设防。
只要掐下去,爱恨也好,恩怨也好,欺人太甚也好,统统一笔勾销。他是郑家最后一个人,郑野狐不会再出来,关映恨透了他,李祝融顾忌到我爸,也必须保住我,那么多人恨他,那么多人等着瓜分郑家,我不会被追究,不会有危险。我可以继续拥有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和我的人生。
可我做不到。
在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之后,我仍然做不到。只要想到他会死,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再没有这个叫郑敖的人,我的心脏就像被撕成两半一样痛,我的手在发抖,心里却有一个怪兽在吼叫,像要撕破我的胸膛冲出来,阻止我疯狂而残忍的想法。
他对我这样坏,坏到我想杀了他。
可是我仍然爱他。
-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尉做不到玉石俱焚,为什么爱得那么贱。
原来没有人想要犯贱。
只是心之所向,半点不由人。
我曾经以为爱是水,温润无声,却又无声流淌,没人听得见,却在你心里流成了九曲十弯。后来我以为爱是冰,带着尖锐棱角,想要吞下去,就得血肉淋漓,体无完肤。
今天我才知道,爱其实是石中花,冰中火,爱是你无法愈合的伤口,是你六十岁仍然记得的那个名字,爱是你心头的一点热血,饮冰十年,仍然在你心尖上烧灼,烧成了烙印,烧成了你骨头上的一点朱砂。
爱从来由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郑敖来说,如人饮冰,大概是一本爱情学习手册。
教狐狸爱人真不容易。
如人饮冰 第48章 告别
整个春节,我一直在等。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最终也没有来。
没有消息,没有骚动,郑家老宅很深,管家一顿三餐给我摆饭,郑敖在的时候就摆去他书房和他一起吃,他春节里还没有那么忙,常常和我一起吃饭,我们坐在地毯上,郑家有张很漂亮的紫檀小几,很矮,可以摆下五菜一汤,我习惯吃米饭多过面食,他也跟着我天天吃。有次吃到鱼骨头,皱了半天眉头,自己去倒了杯水咽了下去,我在旁边看着,至始至终忍着没动一下。
等他放下杯子继续过来吃的时候,我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说:“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后来我看到管家在回廊下扫雪,问他怎么了,他说先生走的时候让他扫的,要全部扫完。
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没感觉。
-
关家最终没能撑到出春节。
正月十三,关家上了新闻,上的是关淮,关家家主,关映的亲弟弟。上次上是批评,这次直接开除军籍了,点名道姓带职位,连我这种从不关心政治的人也看出事态严重,东北似乎还在下大雪,当时新闻背后配的是军营门口的图,没有一个关家人。我却隐约想起红楼梦里面兵荒马乱的抄家场面。
当年那些在郑家客厅里无忧无虑说笑的年轻女孩子,一个个都有着浓密头发雪白皮肤,其中有个最小的,只有七八岁,眼睛里透着幽幽的蓝色,洋娃娃一样,一直在好奇地看着我。不知道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里,可有她们的安身之处。
那几天郑敖很忙。
我问过一次管家,管家不敢说,我想起当初在家里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关家要等到出节才会被清算,李貅说郑敖出了节有得忙了,我爸问为什么,李貅说“忙着捞人呗!”
树倒猢狲散,捞得一个是一个。这些大家族,真正会让他们被连根拔起的,很少是因为对下面犯的错误,多是在派系斗争中站错了队。
那几天郑家常有客人,我在后院,和郑偃面面相觑,郑敖也怕我趁乱逃出去,所以把最得力的郑偃留给了我,郑偃十分不满这安排,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善。我不以为意,专心和他套话。
跟着苏律师实习,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当事人,我就喜欢郑偃这种喜怒哀乐全在脸上的人,好懂,好套话。看来郑家也没怎么亏待他,能够活得这么坦荡也是一种幸福。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去保护郑敖?”
“废话。”
“你告诉我郑敖在忙什么,我就告诉你怎么做能让郑敖把你带在身边。”我倒是想直接问他外面局势怎么样,可惜郑偃没傻到那地步。
“真的?”郑偃这三天来第一次用正眼看我了。
“你说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不然我们只能在这耗着,现在局势这么乱,你在这里多一天,郑敖就多一天危险。”
郑偃思考了一下,然后告诉我:“关将军可能保不住了。”
“哪个关将军?”
“关淮。”郑偃知道的还不少:“可能是死刑,最好也只能无期,还是不准减的那种。”
关映年纪那么大,关淮估计也年轻不了多少,养尊处优的,在牢里估计活不了几年了。
“郑敖准备怎么应对的,有人帮他没有?叶家和李家什么情况?”我问道。
虽然我把李家排到后面,郑偃还是一脸警觉地看着我。
我当时坐在地上看书,在身边翻了翻,翻出块头最大的一本,放在手上掂了掂。
“郑偃,”我叫他名字:“你觉得这本刑法典能把我脑袋砸出血不?”
郑偃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你威胁我也没用,先生不会相信我打你的!”
也是管家起的好头,一个个都跟着他叫郑敖叫先生,每次一叫我就想起鲁迅。
“郑敖当然不会信你打我,不过你猜猜,如果他觉得我不惜撒谎都要摆脱你的话,他是会继续让你来看管我,还是中计换一个看管人来呢?”
郑偃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把法典举了起来:“管家,郑偃他……”
“别叫!”郑偃连忙阻止我:“你想知道什么?我不可能跟你说李家的状况的!”
“我不问李家状况,你就告诉我有哪些人在帮郑敖的忙。”我告诉他:“我只是想知道郑敖的状况。”
管家已经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推开门:“许先生怎么了?”
他对郑敖也是忠心耿耿,简直好像当初一脸同情地目送我离开的不是他一样,现在不管人前人后都跟我保持距离。大概是因为郑敖和叶素素订了婚,他觉得我留在郑家身份尴尬,所以日夜悬心,说不定哪天就会跑去跟郑敖冒死进谏,要他亲贤臣远小人,遣散后宫。
我朝他笑了笑:“没事,我想看看你跑太快假发会不会掉而已。”
管家深受打击地走掉了,不知道是不是会去买顶不容易看出来的假发。
我看着郑偃。
郑偃还在纠结。
我把刑法典又举了起来。
“管……”
管字刚出口,还没提高音调,郑偃就开口了。
“叶家有帮忙,李家也有,但是帮的是小忙。”他飞快地说完了。
看来我爸还不知道,不然李祝融就不会帮忙了。我不想让我爸知道这件事,虽然肯定能给郑敖更多压力,但是对我爸身体不好。而且光靠我爸,我也跑不出去。郑敖是郑野狐托孤给李祝融的,于情于义,李祝融都不会真的下狠手对付郑敖,这个倒不怪他。以大欺小和落井下石都不是李祝融的风格。
消息问出来了,郑偃又一副“我知道的都说了”的表情,我就继续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郑敖是深夜才回来的,管家给我先开了饭,等他回来,又上了粥。
郑敖喝了酒,不过没醉。
他没有跟我要宽慰,我也没说,外面下着大雪,我们对坐着喝粥,他解酒,我是为了刺探消息。
可惜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只是早早睡了,他自己跑去洗了个澡,头发都是湿的,他自己对这些事浑然不懂,倒头就睡。我趁他睡着给他包了几层干毛巾,又趁他醒来前全拿走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会照顾他。
他做得太过分,理应受到惩罚。
第二天他没起来,不知道是太疲倦还是感冒了,用被子把自己卷在床上,管家准备了热汤让我喂他吃,我摇了摇他,没动,就把汤放温了。
他自己闷了一会,钻出来把汤喝了,不知道好了没有,又穿好衣服走了。
他是没受过委屈的人,我态度稍微明显点他就能感觉得到,但是我不理他,他也没法生气,只是心里不舒服,再加上外面的事,所以他有段时间很沉默,脸上连笑容都没有。
我问他:“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比以前好?”
这次他没说什么只要我之类的话,而是反问我:“许朗,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我没回答他。
他又问我:“你现在还爱我吗?”
他问我:“爱是不是就算觉得这个人变了,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但还是愿意呆在他身边,觉得和呆在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他简直句句都是我的写照。
我说:“但我很快就不会爱你了。”
-
我没能回去上班。
我在郑家后院呆着,偶尔看书,叶素素来过一次,因为是未婚妻,所以登堂入室,我怀疑她是不是奉了李貅的命令来搜查的,一间间屋子找过来,管家愁眉苦脸地跟在她后面,又拦不住。我藏得又不算深,像个客人一样,她直接踹开门就进来了。
她见我的第一眼是惊讶:“许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变成什么样子我倒没有察觉,倒是郑敖有时候晚上抱着我睡的时候说我瘦了,我自己洗澡的时候也照过镜子,感觉应该不是廋骨嶙峋那种,不至于让叶素素发出这种感慨。
管家也知道拦不住了,总不能叫郑偃把我们两个锁在两间房子里,毕竟叶素素是跟郑敖订过婚的,所以自己挨着墙溜走了,估计是偷偷出去打电话给郑敖求助了。
我用我最近在喝的绿茶招待叶素素。
“李貅叫你来的?”我先问她。
叶素素学我盘腿坐在地上,冷笑了一声:“我干嘛要听他的?”
她这话里情绪太重,我没有接,只是把果脯端过来给她吃。
她却没有换话题的意思,吃了两块果脯,又推了我一把:“喂!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喜欢李貅?”
我被她这么突然地一推,茶水直接呛进气管里,咳得如同夏季暴雨打荷叶一般,简直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叶素素给我拍了两下,就很没耐心在一边说:“你这不是肺痨吧,怎么咳这么久的?我进门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我咳得累了,把头靠在榻上,暂时没有说话的力气。
叶素素没有继续说话,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北京这么冷,她上面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外套,下面穿了个半膝袜,一双皮鞋,一副“这是两条假腿”的样子。
我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问她:“你真的和郑敖订婚了?”
她的脸红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其实看起来再没心没肺,心里都是敏感的。
“关你什么事?”她瞪我:“你不会以为郑敖不跟我订婚就会和你在一起吧!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郑敖就是个人渣!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那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人渣订婚呢?”我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阶层的夫妻关系因为掺杂了太多东西,所以反而难有真感情了,就这么些人,这么可能那么巧你爱上他他也爱上你,更多的是家世相当,对家族有帮助就结了。他们这样的身世,要面对的诱惑太多了。对于男人来说,这世界上有一百种美,除非是有了真心相爱的人,否则谁能在这世界最美好的面孔、最姣好的身段都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却无动于衷?一次或许能行,百次千次呢?何况是完全不需要任何责任,连你周围的人都从小告诉你,这是你应得的享受。
男人先玩,女人也开始玩,婚姻多是一纸空文,更多的是充当一个权力的纽带,玩归玩,没人会威胁到这个纽带。但是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好,我冷眼看了这么多年,始终觉得这种关系是一种病态。
玩得再爽再精彩,锦衣华服,夜夜笙歌,终究不过是玩而已。这世界上有很多比玩更好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神圣的婚姻,喜爱的事业,还有能够掌控住自己人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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