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花不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桩桩
七王爷喉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明月夫人轻轻笑着,温柔的声音在隆隆的雷声中显得格外诡异:“妾身才救了王爷。虽然只能拥有几个月的健康,总比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一辈子强吧?妾身要得不多。莫府不能拿到官银流通权。内库招标一结束,王爷就能看到薛菲。这交易很公平。”
她说的没有错,让他不能动弹的在床上躺一辈子,那比死还难受。戴着帷帽的柳明月声音陌生,武功奇绝,他绝对没有见过她。明月山庄和望京莫府究竟有什么仇怨?七王爷缓慢的说:“这个交易的确公平。你也清楚,如果招标当日没有人比莫府叫价高的话,本王也做不得主。”
“妾身怎敢让王爷徇私。”
七王爷惊疑道:“难道真的有比莫府更有实力的钱庄来应标?”
明月夫人微笑作答:“王爷到时候就知道了。绝对不会让王爷难做的。”
七王爷挣扎着坐起了身,他靠在床榻上沉默了会儿说道:“薛菲在哪儿?我凭什么相信她在夫人手中?”
明月夫人轻声说:“差点忘记告诉王爷了。我有一件物事。千万年形成的宝贝,就像薛菲眼中的泪,中间那根翠绿的松针是王爷对她的心,亘古长青。”
“这句话……”七王爷激动得声音颤抖,这是他送绿琥珀给薛菲时说的话。他再不怀疑。
七王爷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绿琥珀,你有那块绿琥珀!她在哪儿?!她没有死,她怎么忍心让不弃流落成乞丐?!”
明月夫人呵呵笑了:“她为何不忍心?生下那丫头时她恨不得掐死了她。”
不弃听到这句话惊得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头,痛得眼泪长流。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薛菲会恨她?她对七王爷作月下舞吟《子衿》足以证明她对七王爷有情。难道她不是七王爷的女儿?所以薛菲不喜欢她?眼看一直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她的心突突的跳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她恨的不是不弃,是我啊!”七王爷低低的喟叹。“在她最美的年华,在最美的春日遇到我,她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却没有依约娶她。我走的时候是四月,四月芳菲尽,那个春日对她对我都一去不复返了。我是亲王,她嫁了人,我不能担负夺人妻子的恶名。对她来说,我是始乱终弃。她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她怎能不恨!”
他幽幽的望向明月夫人:“我根本不知道她竟然怀了我的女儿。不弃的那双眼睛和她一模一样,我真不敢看她。只能给她安排一个大富人家,希望她能过得好。这么些年,我总会梦到那个夜晚,梦到她落泪的样子。莫府,如果不是莫百行那匹夫百般隐瞒阻挠,任本王如何威胁也不肯吐实,我又怎会找不到她?但你又是何人?你为什么会有她的下落?”
不弃再一次被打懵了。她,真的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妹妹!她曾以为七王爷不见她,说不定她不是她的女儿。亲口听到七王爷说出当年的事。一时间,不弃心灰如死。
小女花不弃 第44章 绿琥珀(3)
“东风起,相思错。孤雁旅,寂寞行。眼见繁华起高楼,忍顾天涯可怜人。”明月夫人幽幽吟道,她轻轻拂开自己的面纱,露出秋月般皎皎的清丽容颜:“不向王爷说原因,王爷始终心怀疑虑。薛家庄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小姐的。家母只是个婢女,身份低贱,我和她是姐妹却没有小姐的命,生出来就被大夫人送进了庵堂,因缘际会学得了一身武艺,也逃过了一劫。西州府查不出缘由的薛家庄大火,我无意中却知道了真相。莫夫人灭薛氏满门,我也没什么可恨她的,只是她不该连我可怜的母亲都不放过。你说我该不该向莫府寻仇?”
七王爷激动得直起了身:“莫夫人做的?”
明月夫人缓缓点头:“可惜没有证据。妾身也不想报官纠缠。妾身要砍了莫府这棵大树!”
七王爷再不犹豫,沉声道:“本王应允你,如果内库开标之日有别的商贾敢和莫府抗衡,本王必助他一臂之力。事后,本王要见到她。”
“王爷遵守咱们的约定,妾身自然会让王爷如愿。明月告辞。”她款步离开。微风吹得仙鹤油灯晃了晃,寝殿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七王爷咳嗽了声唤道:“阿福!”
软倒在床前的老太监仿佛从梦中惊醒,他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一回头发出高声尖叫:“啊——王,王爷,你怎么,怎么坐起来了?”
“阿福,沏碗茶来。”
阿福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又迅速的趴在了地上。他的头碰着床榻前的踏板怦怦直响,涕泪交加的喊道:“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菩萨啊!王爷好了!王爷好了!”
他的声音高吭,穿透了高阔的屋顶,压住了雷声雨声。
几乎同一时间,外面睡着的小太监和婢女跟着喊了起来。
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人声纷涌进左厢房中。不弃木然地看到无数双脚奔进屋子里,向七王爷磕头。今晚偷听到的东西让她麻木。那些恩怨情仇都与她无关,七王爷关心的,明月夫人想做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山哥这一世享受了莫府的一切,也会去承担一切。她想起那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话来,想笑。
这一刻,不弃厌倦王府,厌倦莫府,厌倦整座望京城。
人川流不息的涌进来,她机械的挪动着,悄悄从桌子下面爬出去,混在人群中慢慢往外退。
得到消息,七王爷的妃妾们带着嬷嬷婢女接连赶来。不弃才退到外间,就被赶来的甘妃碰了个正着。
她满脸是泪,一把握住不弃的手激动的说:“不弃,谢谢你,谢谢你救回了王爷!白天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不等她说话,甘妃拽着她的手,拉着她走进了里间:“王爷!”她拉着不弃直扑到床前,抹着眼泪哽咽道,“真真是父女呢。王爷一见不弃就好起来了!”
不弃第一次看清楚了七王爷。
他不再是红树庄那个被侍卫簇拥着的威严王爷,他用一种慈爱的眼光看着不弃,缓缓说道:“你很好。和你母亲一样,有双闪亮的眼睛,人群里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没有说是因为看到了不弃才好转。听在房里众人耳中,却是这个意思。
不弃望着七王爷,突然觉得自己又成了一枚棋子。一枚七王爷用来掩饰康复原因的棋子。她能否认吗?她否认意味着就要说出今晚听到的事情。被柳青芜踹中的胸口隐隐传来疼痛。坏了明月夫人的计划,她会杀她灭口。明月夫人对薛家并无感情,所以她从来没有寻找过她,柳青芜才敢对她下手。她都知道,她却不能说出来。
“叫父王啊,不弃!”甘妃的嫉妒之心被七王爷恢复健康冲得淡了。还有什么比丈夫在身边更幸福?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如果七王爷喜欢这个孩子又有何妨?总比没有男人依靠来得强。甘妃下意识的讨好着不弃。
父王?不弃对这个称谓茫然而陌生。
她脑子里回响着明月夫人的声音:“她为何不忍心?生下那丫头时她恨不得掐死了她。”
她不是被薛菲的家人扔掉的,是被恨着她的母亲抛弃的。
这一世知道有母亲,却是出生时恨不得掐死了她的人。这一世知道有父亲,却是她最不想要的父亲!他认她,比把她扔在莫府不理不睬更让她难过。然而叫她怎么去责怪他?他拼得三四个月的生命,只为了再见薛菲一面。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情深不渝的人。自己是什么?是提醒他始乱终弃的人,是母亲怀着仇恨与痛苦出生的人。自己的存在对七王爷也好,对薛菲也好,都不重要。
不弃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一世的父母并无感情,而现在,得知真相,她却情不自禁的难过。
两世,她活了两世,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
“父王!”
这一声不是出自不弃的嘴,陈煜得了消息匆匆赶回了王府。他走得急了,来不及披油衣,衣袍尽湿。
不弃凄然的看向他。他是这个地方她唯一在乎的,唯一喜欢又不能去拥有的。两行泪滚滚滑落,不弃心痛如绞。
“世子,我就说王爷见着不弃肯定会好转。咱们不弃的眼睛哪,比天上星星还亮。王爷说她站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呢。咱们王府啊,以后又多一位郡主了!”甘妃擦了眼泪,轻扶着七王爷语笑嫣然。
在满屋的贺喜声中,七王爷目光复杂的望着陈煜,期盼的说道:“煜儿,和不弃见个礼吧!”
他的目光让陈煜难过。
七王爷没有瘫倒之前,他一直以为心里是恨着父亲的。他病倒之后,他在王府重建红树庄,亲去竹馆请得柳青芜,在他心里,他仍然爱他。哪怕他对不起母亲,他还是爱他。
所有人都注视着陈煜,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世子会因为七王妃的过世拒绝不弃。众妃夫人们更害怕的是陈煜再一次刺激到王爷。
陈煜望向不弃,她泪眼蒙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她眼中包含的神色太多太复杂,让他辨不清看不明,却觉得心痛。
一瞬间,不弃过往的艰辛,寄人蓠下的处境,被甘妃柳青芜随意欺凌的场面掠过陈煜心头。只要他一句话,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从此身份贵重,无人敢欺。陈煜深吸了口气,对不弃一揖到底:“多谢,妹妹。”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陈煜和不弃四目相对,双瞳中映出的身影仿佛陷在无边黑暗中。
白天让她回想起来忍不住就笑弯了眉眼的事情在这个雨夜变成了冰冷的笑话。眼泪无声无息的淌下来,不弃一把抹干泪,嘴角扯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心在抽搐。
她突然想起了花九。春阳灿烂,他抱着她大笑着说:“我们不弃真聪明呢,九叔说一遍你就能记住了!九叔的宝贝不弃!”
他在那个雪夜用心头最后的温暖护住了她的性命,冻得僵硬也没有把她推开。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只有她的九叔,至死都爱她,护她。不离不弃。
“孩子,让父王好好瞧瞧你。”七王爷颤抖着慢慢向她伸出手。
不弃没有动弹。
甘妃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七王爷手中。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着。
陈煜眼瞳幽深,目无表情。
她看到他微一阖目,抿得紧紧的唇角慢慢舒展开,若有若无的飘起一丝笑容。
这个笑容彻底击垮了不弃。她浑身一抖,猛得挣脱七王爷的手,埋头往外急奔。身后的惊呼声脚步声杂乱声她通通听不见。
雨劈头盖脸浇下来,不弃不管不顾的跑着,真希望一道闪电劈死了她。
腰间一紧,她尖叫着挣扎:“放开我!我要找九叔去!”
“不弃!”陈煜心疼的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用力抱起她进了回廊。他箍着她的头按在了怀里,温柔的哄道:“都过去了。再不会去讨饭,不会饿着,不会吃苦,不会了。”
不是这个,不是!他怎么会明白,怎么会了解?不弃动弹不得,埋在他胸口哭得肝肠寸断。
“不哭了。不弃。哥哥会照顾你。”
不弃猛然抬起头,她激动地说道:“我不要哥哥,你还我莲衣客,你还我!”
脱口而出的话像利刃划过陈煜的心脏。明明知道她是他妹妹,为什么他对她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这种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叫他难以面对。然而,他又能怎样呢?那些不一样,是永远也不能去触碰的禁忌。
陈煜闭上了眼睛,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抚平着心里的难过。他艰难的说道:“不弃,认命吧!他是你的莲衣客,我是你的,哥哥。”
“他是我的莲衣客,你是我的哥哥。”不弃轻轻重复着他的话,她慢慢推开他,靠着廓柱绝望的说道,“求求你,让我离开王府。好不好?”
一切都是命。山哥要面对莫府的灾难,是他的命。她得不到她要的温暖与爱也是她的命!不弃哆嗦着嘴皮哀哀地望着陈煜。
也许时间能磨平一切。他也想理清脑中繁杂的思绪。陈煜的目光穿过滂沱大雨,他平静的说道:“好。等这几日父王病情稳定后就送回你莫府住些日子。”
不弃虚脱的滑坐在地上。三月春来,但她等不及四月时归去。
小女花不弃 第45章 暗流涌动(1)
温暖春风,淡淡春阳。
几只麻雀在宽阔的庭院中跳跃嬉戏,清脆的鸟叫声添得几许闲适悠然。
七王爷撑着龙头拐杖站在廓庑下微笑着吐出一口浊气。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春天,也是他最为幸福的春日。
人就是这样,失去之后才知珍惜。经历病痛才明白健康的重要。瘫倒在床再恢复行动自如,七王爷明明已经站得有些累了,仍不想坐下。急得他身后的老太监阿福可怜巴巴的冲世子陈煜求救。
“父王,莫府送来一品茶花,名唤女儿娇,今晨花开正好观赏。”陈煜一边说着,手自然的扶住七王爷坐在了太师椅上。
老太监阿福皱成一团的眉眼霎时舒展开来,赶紧上前两步,将一块毛毡搭盖上七王爷膝上。这才扯开嗓子唤内侍将茶花抬上来。
檀木盘中放着盆高三尺的茶花。白玉为盆,花树似碧。一朵拳头大小嫩白娇柔的茶花自疏密有间的油绿叶片间衬探出头来。花瓣细腻如玉,娇嫩如孩儿面,隐约透出淡淡的粉红。像十来岁的少女脸,娇羞妩媚。
七王爷掀开毛毡又站了起来,走到花旁低下头细细观赏。背对着陈煜和老太监阿福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颇有点挫败二人阴谋后的洋洋得意,夹杂着一股孩子般耍无赖的心情。
陈煜翻了个白眼,轻言细语的说道:“父王,先德仁皇后其实不是后宫最美之人。先高祖皇帝与之第一次相遇于杏花林,春风吹落花如雨,德仁皇后毅然退避,只留下惊鸿背影。第二次恰逢端午,太液池泛舟,德仁皇后那时位居小媛,没有资格登龙舟相伴。午休之时于荷池深处放歌,寻音而至的高祖皇帝令太监寻人,只见小舟一叶,载得娉婷背影远去。第三次奉旨于小春亭面君,德仁皇后先至,高祖驾到,又见其清贵背影。三次背影让高祖认为德仁皇后是天下最美之人。这赏花与观美人道理相同,不信父王坐着再瞧瞧看?”
七王爷哈哈大笑,退后几步坐下,惬意的说道:“远观这品茶花,正像一位娇羞少女婷婷而立。煜儿好眼色。”
既达目的,陈煜也不多言。亲手替七王爷搭盖好毛毡,微笑道:“看到父王康复,王府众母妃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七王爷眼里飘过一丝黯然。他接过陈煜递来的茶,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道:“煜儿,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挥了挥手,身边侍候的人识趣的退下。宽大的廓下只留下父子俩对看一盆女儿娇,一壶春茶,满院春光。
七王爷偏过头,十九岁的陈煜眉目硬朗,唇角含笑,英气勃勃。他心中一暖,感概道:“你出生的时候小的父王一只手掌就能托住。左瞧右瞧也是个小不点。一晃十九年,不知不觉小不点就长大成人。父王也老了。”
陈煜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眼中透出温暖的笑意。他微笑的模样让七王爷情不自禁想起了结发妻子,过世的王妃。
那是个温润如玉优雅似白莲的女子。一生之中再气苦也骂不出半个脏字。贤淑温柔端庄大方,唯独少了让男人动心的妩媚和活力。
水之温柔可让人溺毙其间,然而有时候男人宁肯像扑火的蛾,渴望能有一回被烈火燃烧。尤其是一个胸有青山如锋却只能将山峰硬生生推平的闲散王爷。
九龙黄庭之上指点江山的椅子只有一个屁股能坐。金銮殿中也只能有一个人能发出杀伐专断的声音。他连在殿上做个旁观者发出点唏嘘声都不行。太后之骨肉亲情难弃,于他来说,留在望京城,连去封地当个土皇帝的心都被掐死了。繁华京城是个四方牢笼,和京官们多说几句笑话都要防着结党二字。
七王爷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温良顺恭。最少的是新奇刺激。
京郊偶遇薛菲时,他不清楚她是逃婚少女,她不知道他是堂堂亲王。普通公子和美丽少女的浪漫爱情像黑夜里的流星,瞬间照亮了七王爷的人生。让他终于找到点人生乐趣。
七王爷不后悔。
不悔这场爱情。
甜蜜也好,酸痛也好,相思也好。都是能让他胸腔里的心激烈跳动的情愫,任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却甘之若饴。
没遇到薛菲之前,他可以是和王妃相敬如宾的温柔相公。遇到了,他还能相敬如宾继续温柔,只是七王爷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刻骨铭心,什么才叫爱情。
所以他不愿意背负夺妻之名,让薛菲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只盼她平安喜乐就满足。所以他知道现在只有几个月好活,却觉得这个春天充满了生机。
七王爷想好好和儿子谈谈。
陈煜认了不弃,这份大度叫他欣赏。更多的是内疚。因为他想谈的是身后事。
“煜儿,不弃从小乞讨度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她进了王府,你多担待些。”
陈煜唇边的笑容变得有点虚无飘渺。但他没有犹豫半点就答应了七王爷:“没见着不弃之前,我只要想到她进王府就觉得对不住母亲。父王放心,不是她的错,我还分得清。”
听他提起过世的王妃,七王爷淡淡的说道:“你母亲并不反对我再娶。她只是生气让你知道了我将绿琥珀送给了薛菲。儿子知道父亲另有所爱,这件事让她难堪。”
陈煜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毫不客气的说道:“父王这话错了。母亲一生孤傲清高,她不屑争宠并不意味着她不伤心,天底下没有女人会因为相公移情别恋而欢欣鼓舞。我一直不明白,薛菲是比母亲美还是比母亲博学?是比母亲更贤慧还是比母亲更温柔?难道说就因为她有双美丽耀眼的眼睛就胜过母亲?”
七王爷摇了摇头道:“论美貌,各擅扬长。论博学,你母亲出身名门,见多识广。论贤慧温柔,她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单说她的眼睛,你母亲何尝不是明若秋水。她,只是她罢了。可以和我谈天说地,可以看到我惊喜时提着裙子奔来跑掉了鞋。你母亲是池中不染尘埃的白莲,美可入画。我更喜欢山间可以随意摘下插在发边的小黄菊而己。我与你母亲是奉旨成婚,揭了盖头才知道她长什么样。煜儿,我可以敬她护她当她是妻子是亲人,只有薛菲,是父王心之所爱。就像我瘫倒在床上时,你告诉王府里的女人们,你可以护她们一生。但其实你心里绝对不会爱她们的。我知道这样说你心里一定不好受。等有一天,你遇到心中所爱时,便明白了。”
陈煜沉默良久后苦笑道:“父王,明知我心里不舒服,为何一定要这么坦白告诉我,母亲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不弃的未来幸福在你手中。七王爷轻笑道:“咱俩是父子,你今年十九,也是个男人了。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就当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吧。谁知道我今天康复了,明天是否又瘫倒在床,王府里就咱们两个男人,大病一场后,我想把该说的都告诉你,省得想说时没机会了。”
父子俩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陈煜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说不清道不明。他想了想道:“父王方才说这些,是怕我对不弃心有芥蒂,会为难她吗?既然是男人之间的对话,我也说过了,不是她的错,我分得清。”
七王爷目光望向蓝空,隐隐带出一丝欣慰。明年不弃就十五了,可惜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不到她的及笄之礼。他踟蹰了会儿缓缓说道:“煜儿,今年错过不弃十四岁生日,明年二月父王想给她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当是这么多年对她的补偿。我和她母亲没有正式成婚,莫府认了她为义女,更不方便公告天下我有这么个女儿。我会向皇上和太后讨来旨意赐封她为郡主,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觉得呢?”
有皇上的册封,谁敢小觑了她?陈煜慢慢点了点头道:“父王想得周到。她现在住在王府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望京城中议论的人也不少。不弃应该在及笄礼上正式亮相。莫府收她为义女,所以前几天我就送她回了莫府。回头遣嬷嬷内侍去教她一应礼节。一年时间可以让不弃适应郡主的身份。”
一年时间,也能够让她忘记。陈煜苦涩的想,一年时间,他也应该可以平静面对。
陈煜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坚定如石。
七王爷话锋一转说道:“皇上下旨内库开标由你主持,明天就要开标了,你可有把握?”
陈煜微笑道:“商贾争利,咱们是渔翁得利。价高者得,现银交割,老规矩。”
七王爷阖上双目,如同睡着了一般不再言语。
知道他要休息了,陈煜站起身,示意老太监阿福过来侍候。
等他走后,七王爷缓缓睁开眼睛对阿福说道:“前去明月山庄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阿福轻声回道:“泥牛入海。再去的人在联络点发现了些小东西。”
七王爷笑了笑道:“就知道那女人手段不简单。也罢,今年就如她愿好了。你进宫一趟替我向皇上请个安吧。”
花不弃回莫府意外见到了来望京的药灵庄众人。
林庄主不愿意被莫府利用完就扔,春节一过就遣了大儿子林玉泉和四女儿林丹沙来望京。他要在望京城开最大的药铺,想在内库招标时揽下宫中贵妇们的养颜丸药。顺便也想让女儿在望京结识些世家子弟,攀得一门好亲事。
对莫府来说,如果药灵庄真的能拿到进贡药丸的生意。宫中贵妇们用的高兴,枕头风多吹吹,林家得了好处,莫府也多了个能在宫中说上话的朋友。所以莫若菲让林氏兄妹住进了府中,以上宾礼相待。承诺不仅支持他们争夺内库的贡药生意,还会助他们在望京城开京城第一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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