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花不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桩桩
然而不弃还是走了。她在心里对薛菲,对薛家庄的人说对不起。为了自己的赎身银子,她放过莫夫人,放下了仇恨。
靖王府的九姑奶奶给足了不弃面子。今晚在醉一台的全是朱府的下人们。照不弃吩咐在上菜之后就开了。小虾亲自守在醉一台外。没有人听到她和莫若菲的对话,没有人看到缓步走出醉一台的不弃满脸是泪。
楼下传来莫若菲的哭声。重生二十年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
十天之后,朱禄将四海钱庄的一切都移交给了莫府。接过八百万两的巨额银票,核实印鉴画押后,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恭喜莫公子。方圆钱庄和四海钱庄并为一家,莫公子从此是大魏国最大钱庄的东家。”
脸色苍白的莫若菲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轻轻说道:“若你家小姐还缺银。可至莫府任何一家钱庄调银。无论数额多大。”
朱禄道:“在下替孙小姐谢过莫少爷好意。孙小姐临行前嘱咐在下转告莫公子。人活一世不容易,要过得开心一点才是。”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放在桌上,深揖一躬离开。
莫若菲木然的看着桌上的那只荷包。轻轻一抖,里面掉落数枚黄灿灿金瓜子。他仿佛又看到马车上,不弃偷走他怀里的小金桔,狡黠而得意的笑脸。
苏州靖王府的别院内,陈煜正亲自动手煮茶。
水是从杭州运来的虎跑泉水,茶是他嘱人自东平郡运来的特产高山大叶茶。茶汤深重,香气馥郁。
他的出现叫靖王爷吃了一惊,却在看到皇上密旨之后噤了声。让出了靖王府的别苑给陈煜和随从居住。
想起不弃对他打算摆明身份出现时的大惊失色,陈煜忍不住低低笑骂了声:“傻丫头。我不还是个小郡王?真以为我会用莲衣客的身份出现?”
他惬意的嗅了口茶香,浅浅抿了口。
柳青芜进了别苑,俏立在花园门口怔怔的看着他。
她想起初见陈煜时他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贵气十足的出现在明月山庄于南下坊灯节设的花楼上。
陈煜不及莫若菲美,但只要把他和莲衣客的身影重合。一个温柔贵公子,一个冷峻侠客,合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奇妙。天门关莲衣客的不屑与威风,眼前的陈煜温润而深沉。她下意识的深深呼吸。早晨的清洌空气直入心肺,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柳小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陈煜转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柳青芜似现在才发现陈煜眉骨微高,浓黑的眉下那双眼睛微微凹陷,难怪无论何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深邃。
柳青芜款款走过去坐在陈煜对面。
他倒了杯茶给她,用的不是江心白。“江心白轻薄如玉,适合江南绿茶。宜兴紫砂煮出来的高山大叶茶比江心白好。”
“是江南的东西好吧。”柳青芜不无讥讽。
陈煜并不否认,笑道:“她什么都好。”
一股酸胀直冲心底。他此来苏州是为了花不弃。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她?柳青芜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微苦,喉间回甘。
“明月夫人跑苏州来做什么?柳青妍失踪了,你已经没有了对手。我俩之间的协议就此作罢吧。”
柳青芜沉默了会儿道:“师傅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感兴趣的碧罗天少主正是东方炻。”
陈煜眼里涌出浓浓的兴趣:“明月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
柳青芜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她不想花不弃嫁给东方炻。”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四百万两银票。希望能替朱府还了欠银。”
陈煜眼睛微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明月夫人便是当年想娶薛菲那老怪物的妾室对吧?有趣!原来如此!”
柳青芜轻哼了声道:“那东方炻可不是简单人物。碧罗天极其神秘,你替花不弃还银可以,你想查怕是不行。”
“是么?”陈煜收好银票,笑容可掬的替柳青芜又倒了杯茶。
朱府后院书房中,朱禄劈里啪啦拨打着算盘,报了个数。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弃暗中将朱府的丝绸茶叶米粮行以及越青窑产的青瓷她拆分细了。自朱府十个姑奶奶开始,不弃将每一行都进行了股份制改革。除了四海钱庄,别的产业朱府只占三成股份。十个姑奶奶联合凑份子也好,单独吃下也好,用现银买下了七成股份。
能夺得经营权,把朱府的产业变成自家的产业。姑奶奶们哪有不肯的道理。靖王府的九姑奶奶就把朱记丝绸行的七成股子一口气吃下。让朱记丝绸行变成了靖王府的产业。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产业换了主人,但牌子永远不能倒。这一点姑奶奶们也是极为赞同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根本。朱府小姐的身份是一世不能变的。纸上又有说明,如果不想经营了,股子也只能卖给朱氏族人。又得到了宗族族人的赞同。
这么一分,朱府相当于把产业全拱手送了出去。朱八太爷急得吹胡子瞪眼道:“她们懂个屁,这些产业到她们手里迟早会被败光!”
不弃叫朱禄一算账。卖出了七成股,收回几百万两现银。她淡淡的对朱八太爷说:“咱们不动钱庄的官银,需要还三千万两银子。缺口有一千七百万两。现在只差一千万两。官银可做救火急需,真要动,只要漏了风声。皇上查账叫朱府还,就是抄家灭族的结果。朱府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内赚一千万两银子。你真想让我嫁?”
朱八太爷哑然。
不弃紧接着又对他说道:“朱府的产业在两年内靠着余威是倒不了的。姑奶奶们再蠢笨,也不会故意败光自家的产业。她们做的好,咱们不费心神就有三成红利可拿。她们做的不好,正合我的心意。等到咱们真想收回这些产业时,价可就不是我卖出的价了。高卖低纳,不过就是现在让姑奶奶们心甘情愿地拿了些银子凑来还债罢了。”
说到底现在她需要银子,就卖股子卖产业。将来还清了欠债,想要再拿回产业,姑奶奶们经营不下去,转卖也只能卖给朱府。
这番话说得朱八太爷连连点头,又疑惑的说:“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想到过这一招呢?”
不弃微笑道:“那是你们的想法有问题。生怕祖宗产业断送在自己手里。做生意劳心费神,真不如暗中投资拿股分红省时省力。”
一席话之后,朱府就暗中开始拆卖股份。如今有莫若菲的八百万两,陈煜送来明月山庄的四百万两银。三千万两银子筹齐了,还有余钱可供朱府周转。
不弃拍着装了银票的紫檀木箱子笑道:“不用等到以后了,去请东方公子,请靖王爷做中人。朱府现在就还银。”
这一天朱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车如流水马如龙。道贺的宾客险些踏断了门槛,唱诺的小厮吼哑了嗓门。
朱八太爷与三十位姨奶奶们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笑迎八方宾客。老头儿仿佛又看到多年前朱九华过十七岁生辰的那一天。只是今天,他长舒一口气,银子已经筹齐了,他要理直气壮的还回去。
宽敞的院子中宴开百席。四位总管笑容可掬地接待着八方客人。只从他们微微颤抖的衣领上可以看出,其实他们心里很紧张。
正厅之中只摆了一桌。坐着靖王爷,陈煜和朱八太爷。
东方炻如约而至。他穿着青碧色的长袍,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的目光从主桌上的人身上扫过,施施然一拱手落了座。
桌子中间摆着一口紫檀木箱子,他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满了银票。
“莫府八百万两,明月山庄四百万两,呵呵,好得很。”东方炻嘴角微翘,眼里蕴含着一丝风暴前的恼怒。
席间的人除了新来苏州的东平郡王外,他都熟悉。陈煜穿了郡王服饰,举手投足间带着股清贵之气。东方炻盯着他,心里泛起丝丝敌意。
“东方公子,百年前朱府欠了贵府的银,今天终于筹齐了。你过目吧。”朱八太爷的声音略微发颤。
东方炻瞟了眼紫檀木笨,自怀里掏出字据给朱八太爷。
朱府背着这个沉重的包袱足足四代人。自朱六爷到不弃,几十年了。朱八太爷的眼睛立即濡湿。他验过字据后,颤抖着手招来朱福,亲手将它点燃。
靖王爷轻叹了声,推过写好的字据,大意是从此两不相欠云云。
东方炻签了字画了押,收起一份放进了怀中。他施施然站起身,拱手行了礼,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朱八太爷一愣,喊了声:“你的银子!”
东方炻回过头,柳叶眉轻展,邪魅笑道:“大魏国一年的赋税不过两千多万两。拿这么大笔银子,我怕皇帝陛下派兵来剿了我家!银子能带来灭顶之灾,不如不要!人嘛我倒是带走了。字据已签,东方家与朱府两不相欠!”
朱八太爷惊愣住。
只听东方炻哈哈大笑道:“老太爷请放心,小姐过十七岁生辰时晚辈和她拜堂成亲,会回来看你的!”
陈煜眉梢微动,突见小虾自堂后奔出,头发散乱,目光冷冷望向东方炻。不用再确认,他就知道东方炻必定掳了不弃走。
东方炻有意无意的看向陈煜道:“人我是带走了,也和朱府两清了。如果有人能从我手中把人抢走,那是朱府的本事。”
他冷哼一声,身如鬼魅,如缕青烟飘走。
出得朱府,东方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走得一程他回头,对远缀在身后的两骑冷冷笑了笑,随即柳眉微微展开,眼底露出兴奋之意。他喃喃说道:“莲衣客,如果你出现,你真能赢得了我?”
他大喝一声,鞭子狠抽在马身上,马奔得更疾,没多久便出了苏州府,直奔城外五湖而去。
陈煜和小虾跟着他一直奔到湖边。
深秋的五湖风景极美。丛丛芦苇绽开了白色的芦花,随风柔柔的飘起。一湖澄碧的湖面映着阳光像飞舞着成群金色翅膀的蝶儿,美不胜收。湖心的三座岛屿绿意盎然中夹杂着红枫黄叶,五彩斑澜。
湖边一只大船已扬帆启航,东方炻早已弃马上了船。见那位东平郡王和小虾奔到,他哈哈大笑,脚尖轻勾,手中已拎起晕过去的不弃:“告诉莲衣客!我在君山相候!”
看到不弃没有动静,陈煜面色变寒,目光盯着大船缓缓驶向湖心。
小虾见追不上船,急声说道:“你刚才怎么不在府里出手拦住他?让他逃了怎么办?小姐怎么办?”
陈煜淡淡地说道:“他抓了不弃正中我下怀。算他聪明,没拿那三千万两银子。江湖中总有些神秘世家存在。皇上会放心,不会再深究下去。”
小虾不明白。
陈煜目中闪过睿智的光,低声说道:“皇上哪怕暂时对碧罗天放心,我还是东平郡王。做东平郡王一日,就会像我父王那般过一世。我要做莲衣客带了不弃过逍遥日子去,他正好给了机会。小虾,你回去替我传个消息,就说我不敌东方炻伤重而亡。朱府如果不想惹人眼红,最好把三千万两银子全用于修大江堤坝。照顾元崇!”
他说完用力磕马,朝着君山方向奔去。
小女花不弃 第79章 俱往矣
洞庭湖烟波浩渺,八百里湖水如明镜掉落大地。翠绿湖中一碧色小岛如青螺飘浮。白水绿岛,映衬蓝天白云,美如仙境。
一只乌蓬小船缓缓靠了岸,船中走出陈煜来。
他没有蒙面,也没有穿黑色箭袖衫,没带箭囊。若不是他手中握得柄长剑,一眼望去,像极了前来游山观景的书生。
他自君山脚下抬眼望去,岛中古木森森,几树红叶点缀其间。
“不弃,我会赢。”陈煜心里默念着不弃的名字,缓缓拾阶而上。
林中有鸟啾啾吵闹不休,更衬得山幽。脚下踩得几片枯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穿过丛林,迎面是密密的斑竹林。竹身修长纤细,上有如泪痕似的斑点。又称泪竹。看到这片竹子,陈煜的心禁不住变得温柔起来。只要一想起不弃,他的心就变得酸软。
多年在望京的闲散生活让他有种吃饭等死的无力感。他只在化身为莲衣客时才在江湖逍遥中感觉自由呼吸的畅快。信王爷告诉他,不要像他一样。深受帝宠的同时活得无比小心。这种小心之后的生活像苍鹰收了翅膀,只能缩着身体在地上行走。遥望蓝天,无法飞翔。
如果只是自己要收拢羽翼,低调行事。他从小就这样活着,并不困难。但是他不能容忍不弃和他一样。
她能绽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她眼底深处的小心翼翼是阳光背后的阴霾。她可以满不在乎擦干满脸的茶水,她可以在王府门口忍了气平静的自侧门进府。但是那个雨夜叫他看得清楚,她内心的痛苦被压抑的何等辛苦。所以,他决定借东方炻的行径摆脱东平郡王的身份。
陈煜沿着上山小道一路前行,终于在山巅凉亭见到了身穿青碧长袍的东方炻。
四目相对,两人皆沉默不语。
“东平郡王,莲衣客。若不是柳青芜说出这个秘密,有谁能想到,堂堂信王爷的嫡子,太后的嫡孙,皇上亲封的郡王竟然长年游走在江湖之中。”东方炻讥诮的说道。
陈煜微笑道:“你说的不对。东平郡王与莲衣客半点关系也无。东平郡王是在与你交手的过程中重伤而亡。莲衣客么,自然还活得好好的,继续是江湖中的神秘侠客。”
东方炻一愣,放声大笑道:“原来你腻了朝堂,竟要借我脱身?”
“正是。”
“桌子上有柱香,她吊在崖下。一柱香尽,她就会坠入山崖。有把握赢我吗?”东方炻不再废话,眼中透出兴奋来。
陈煜眼神变冷,长剑出鞘,手中铜钱如天女散花般撒出。
东方炻大笑了声,凭空跃起,软剑蓦得刺向他。
然而这一剑却刺得空了。陈煜在他躲避之时,人已向山崖下跳了下去。东方炻大怒,人急掠到崖边,只见陈煜手中长剑直刺进山壁,单手抱住了不弃。
“莲衣客,你不上来我就斩断绳子叫你们都死!”东方炻狂怒的吼道。
陈煜恍若未闻,自靴中取得匕首割断了不弃身上的绳子,搂紧了她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不弃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陈煜,眼泪忍不住泄了一脸,却粲然笑了。抱着他的脖子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
“他弄痛你了么?”
不弃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现在才发现身处悬崖之上。崖边山风凌烈,她抱紧了陈煜,想起前世自崖下坠落,穿越到今生,一时之间竟觉得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看到崖下两人旁若无人的相拥,东方炻咬紧了牙,大吼道:“你明明可以和我斗上一柱香也能救她,为何要现在下去?你难道不怕死吗?”
陈煜一手抱紧了不弃,一手持着插进山岩中长剑,仰起头大笑道:“我舍不得让她多吃一点苦!你要斩便斩吧!你若不动手,我就要带她上来了!”
不弃搂紧了陈煜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他一口,仰起头笑:“随便你!”
漫天阳光映进她眼中,那光彩瞬间刺痛了东方炻的眼睛。
隔了良久,阳光已渐渐移进了山后,东方炻握剑的手爆出青筋,双目渐红,突大喝一声斩断了绳子,整个人无力的颓坐在了凉亭地上。
又是一年三月三。
一匹白马慢吞吞的踏上了兴龙山的山道。山间春意正浓,马上坐着位二十出头朗眉星目的紫衣公子。
山间树木将阳光裁成数块,像一匹绣了金花的花布,被山风吹拂着抖动着。少年的脸时而沐浴在阳光中,时而遮掩在树荫下,唯有一双眼睛,装满了化不开的愁。
小春亭建于一凸出山石之上。扶栏凭风,能远眺座望京城,风景绝佳。本是踏春时节,亭中游人不断,连带着小春亭外的空地山道上也多出些小商贩来。
卖山货的,卖小吃的,卖纸鸢的,路边搭了凉棚卖茶的。坏了一山静净,却许了游人方便。
紫衣公子远远的勒住了马,眼睛微微往亭中一扫,眼里的愁思更浓。他慢慢放松了缰绳,任马随兴顺着山路缓缓前行。仿佛走得慢一点,离那座亭远一点,失望的时间便会短一点。
他翻身下了马,进了凉棚。老板便迎了上去笑道:“公子今年又要小住三日么?”
男子正是云琅。每年春天三月三,他都会自北方飞云堡赶赴望京城外的兴龙山小春亭,等花不弃三天。
“不弃,你还好吗?”云琅自马鞍旁取得一羊皮袋北方烈酒,叫老板端了些花生蚕豆卤豆腐来,就着酒袋慢慢的喝着。
这一袋烈酒足有十五斤,他喝得不多,一天喝得三分之一,三天酒尽,他就微醺着骑马离开。
但是今年,他很想一醉。
因为药灵庄向飞云堡提亲之后,已暗示很多次两人该成亲了。
从莫若菲口中知晓儿子思恋于一个失踪的女子,几年来日日思念,飞云堡堡主云铁翼毅然定下了婚期。云琅苦苦求了半天,把婚期推迟到四月。飞云堡的迎亲队伍已经出发至西州府药灵庄的路上了。只等着这个三月三一过,云琅便飞马赶上队伍,前去药灵庄接林丹沙。
茶棚老板担忧的看了眼脸上已沁出晕红色的云琅,心知他必定要醉了。他好奇的想,每年的三月三,这位英俊公子留连于在小春亭等的是何家姑娘?
等到太阳落山,山谷一片金黄。小春亭踏青的游人踏上了归途。云琅提着酒袋踉跄地进了亭子,反手拔出一把匕首,在廓柱上刻下一首诗来:“又是一年三月三,高台悲风君不在。相思未断缘已绝,但求一醉入梦来。”
他痴痴的望着那首诗,嘴里轻呼:“不弃,不弃……”心里一阵伤痛袭来,人竟然痴了。
不弃在几年前被东方炻掳走,东平郡王死在东方炻手中。神秘的东方家消失于江湖,无迹可寻。林丹沙对他情深义重,苦苦等候。他明知道不弃必然活在这世间的某一处,却不能去找寻。眼睁睁瞧见药灵庄上门提亲,直到迎亲队伍出发。五年,云琅想起等他五年的林丹沙,又一阵心痛。
酒囊中的酒倾饮而下,他迷迷糊糊的跌坐在地上,靠着亭柱醉了。
山间的暖色被暮色一点点侵蚀时,山上奔下来两匹马,想必是登高望顶的客人该返家了。马上两人都戴着帏帽,坐着一位黑袍男子和一个锦衣女子。走到小春亭时女子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她勒住了马。
跨下的白马有点不安的刨着土,似乎也感觉到主人心情的激荡。
黑袍男子轻声说道:“是云琅。要见他么?”
锦衣女子犹豫了下道:“他醉了。山风凌烈,怕会冻病。”她翻身下了马,径直走向亭中。
醉得人事不醒的云琅嘀咕着转动了下头,惊得锦衣女子停住了脚步,她的目光上移,突然就看到了亭柱上的题诗。
山间的晚风吹得帷帽上的面纱飘荡,她的手指抚过那句相思未断缘已绝,心里又酸又痛。她渐渐攥紧了拳头,解下身上的披风温柔的披在云琅身上。定定看了云琅半响,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在了他身边轻轻说道:“物归原主了。咱们走吧。”
黑袍男子揶揄地说道:“将来我要告诉朱府的十一少,她娘亲有多风流!飞云堡的少堡主,碧罗天的东方公子,眨巴眼就迷倒一片。”
锦衣女子嘿嘿笑了笑,翻身上马,怜惜的看了眼云琅,掉头就走,风里隐隐传来她的声音:“我也要告诉十一少,明月山庄的柳大姑娘现在还等着他爹娶她做二房!”
笑声被风吹散,两人消失在山道上。
茶铺老板呆呆的看着两人远去,喃喃说道:“明明像是旧识,为何不多停留会儿呢?”
转眼星辰铺开,夜色渐浓。云琅被山风吹醒。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摇晃了下脑袋,扶着亭柱站起。
身上飘落一件白色的披风,云琅目光一凛,是谁给他盖的披风?脚踢到一个东西,他满脸疑惑的拾起,表情骤然呆滞。这正是当年不弃被蒙面老人带走时他送她装着糖人的木盒。里面的八仙已经没有了,另放着两个糖人,一男一女。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元宵佳节。他挂了满院灯笼博她一笑,送了糖人向她赔礼道歉。只是盒中现在的两个糖人已换了姿势。男的头高高昂起,神情倨傲。女的笑颊如花,低低一福。
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咚咚直跳。云琅惊得奔出小春亭大吼出声:“不弃!花不弃!你在哪里?!”
山间回响着他的呼声,久久不绝。他拾起披风疯了一般奔到茶铺,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少年激动的神情吓了他一跳,见他手中拿着披风已明白了几分,叹息着指着下山的路说道:“早走啦。戴着帷帽的一男一女,看不清面目。”
早走了?她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云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脸上哭也似的难看。
老板突想起了什么,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说是公子酒醒后把这个给公子。”
一纸素笺草草写着两句诗:“相思已断缘未绝,替君解忧除丹沙。”
相思已断,缘未绝。
花不弃以为他不想娶林丹沙,要杀了她替他解困吗?云琅心头一紧,骇出满身冷汗。他飞快的解开缰绳一跃而上,匆匆地往山下急驰。
小春亭静静地立在山风中。远处的望京城华灯初上,如繁星点点。
小女花不弃 第80章 后记:花不弃的原型
曾经有六个卖花的小孩没有卖够每天规定的花,挨了打。想回家,她们这才找到了警察。跟去采访时发现,她们住在成都红花堰。
这里是城郊结合部。这里有三四层高的红砖房,违章搭建的棚,以及低矮的平房。因房租便宜,一间屋一个月二百元左右,所以这里住满了乞丐、打工者、小偷各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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