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斜雁穿林梢
村长看着沈汐说完就走的背影,加冠的华服在地上拖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恍然地上覆盖了一层轻描淡写的红色,眨了眨眼,又似挥散于空中,只留下点点腥味。
“您不必担心我,若是我掉于黑暗,我会静待双眼适应这黑暗。”生性洒脱的语气,不谙世事的那个人在眼前凝聚,又消散。
“这一次,还会如此吗”若是沈汐回头,也许可以看到画中出来的大夫和村长一起目送着他,眼里的含义道不清说不明。
子夜很快就到来,四只杨柳一样的小粉蛇也在沈汐的怀里,跟着一起到了白天加冠的地方,白天因为沈汐的那场闹剧,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所以并未仔细观察这是哪里,此刻定睛一看,村长怕是对他真的注入了心血,这明显就是个祖庙宗堂,这个宗堂只有中间牌位点了一根火烛,周围昏暗,虽然没有风进来,总能从心口感受到丝丝凉气,从内而外的分散着,正中的牌位上的刻字也与寻常不同,最中间的牌位上书“供奉神主烛氏九阴尊位”无生日,无卒日,周围的牌位以烛氏九阴成拱月状,且姓亦不同,姓竹,上书“故显竹氏某代某之灵位”。
这个已经不能算是祠堂了,像是谁家的祖庙,我的天啊,这家祖宗真是宽容,容许我一个外人敬香告天,村长真是神通广大,沈汐心中嘀咕道,恍然想到书上曾看过“
5 祠堂惊变
荒凉的山涧,溪水混着血液缓缓流淌,地上是一具具已经死去的尸体,尸体上干涸的血液,淹没了原本衣物的颜色。画面忽转,杂草碎石上,躺着的一名男子,沈汐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人呼吸不弱,只是外伤颇重,手指倒着蜷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单腿蜷曲着,全身紧绷,“何必呢”
“跟我走跟我走!”说话之人是个女子,语气里满满的急切,想上前拉那个男子,却又好似顾忌着什么,手里的剑却利落的砍向这个男子的手臂,“暮清,你信我,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
破碎的零星话语慢慢消散,沈汐才缓过精神,大长辈一把拉过村长,动作上虽然颤颤巍巍还是语气里还是坚定的对沈汐说,“哥儿,小七给你加冠啊,莫怕莫怕,”复又恶狠狠的瞪向那个大夫,仿佛这些突变都是这个大夫引起的,“外人观礼即可,请公子外围等候!”
沈汐苦笑,明明大夫才救了人,却并未得到礼遇,挣扎着要行跪礼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大夫的怀里,立刻起身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以缓解尴尬。“多谢。”
大夫见状却脸色大变,不言不语,若有所失一般站到一边去。
这人还挺要自尊,就这么说一句都快站不稳了都,沈汐琢磨着,也立刻行好了跪礼,村长便开始三冠的礼仪。
加冠礼都完毕之后,围观之人都退出宗庙,只留下沈汐一个人,环顾四周,只有屋顶能望见黑漆漆的天空,天空中缓缓流动点点星光,沈汐眼神无意识的追随着,却在想着村长刚才加冠时说的话,“沈家汐子,取字暮清,尊父之道,赖以友称。”原来,脑海里看到的那要死不活的男子与我同字,村长为何给我取这样的字何况我从没离开过这里,又怎么多出这种记忆
从村长养我,到我在屋里的放养十年,再到加冠都不似寻常人,沈汐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父母辈的事儿了,他想的只有一个,我是人不这大半夜的,不会真的要我拜月吧我又不是生灵动物,没有天性引导,实在对这个拜月不是很懂的呀。
大片星光点点落在自己的眼前,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的样子,模样看不透,星光遮住了她的脸,开口的时候,音色爽朗,“你在这做什么”
“不知道。”沈汐还未回神,只说新月之时,只说拜月,“哦,让我拜月。”
女子听闻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像是有风扬起一般,带着呼呼的劲气,“让你看一晚上月亮吗竹七破落穷酸成这副模样竟要你学妖族那些不上路的小道疯了不成”
竹七想必就是村长了,大长辈也叫他小七,沈汐想,果然我就不是个人,果然让我学妖族呢,学啥,狐狸精吗等等,我怎么觉得自己在骂人呢沈汐收拢心神,小嘴一咧,“姐姐,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女子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的更是上下不接,都快打起滚来了,“我呀,我偷尸体呢,不过你家长辈叫我一声姐姐就算了,你这究竟是占我便宜还是占你祖宗便宜呢”
沈汐瞧这女子,身段有致,分明就是二八年华,叫姐姐时还深觉自己吃亏,这话一说,天哪,这是活了多久了呀!这也不是个人呐!
而且这女子笑声不停,半天却引不来人,沈汐分不清这人什么来头,心下有些戚戚,村长是不是你什么仇家啊夜半子时,显也不是个聊天喝茶的好时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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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大夫?女子?
明明对着小白脸出招,玉骨鞭却朝沈汐而来,眼看就要缠住沈汐抱头的手,霎时被大夫挡了回去。
“堂堂冥洲神,我敬你三分,并未与大司祭师联手,还望你好自为之。”大夫清清冷冷的语气。
门外的小白脸飞快的进来后,拉着沈汐瞧前瞧后,“你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我护的好呢。”沈汐闻言却觉得语气倒是很像村长,眉眼也确实像年轻版的村长,有些不可思议,“村,村,村长呀”
小白脸虎着脸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村长返老还童啦!
沈汐百思不得其解,被村长怒瞪后,默默转身对大夫说,“刚才,谢谢你啊。”
大夫点点头,还未答话,那女子显得很是不耐:“还没叙好旧么”
“怎么你很理直气壮么”村长像是要开启嘴炮模式一般,往地上一坐,“咱俩来掰扯掰扯。”随手扔了一个蒲团给那女子。
女子闪身用脚尖接住蒲团背面,缓慢拖地,半身侧坐时,明明是黑色的纱衣,却荧光闪现。
“我如今已是半残之身,”小白脸村长上来打了一张亲情牌,沈汐闻言盯着村长身下看去,眼神诡异。
村长瞥见了沈汐的打量眼神,若无其事的转脸继续对女子说道,“我问你,你与他青梅竹马,你要解除婚约,他可曾有半点怨言”
“不曾。”
村长又说,“你要与他人结连理时,他可曾半点为难你”
“不曾。”
村长接着问,“你让他救你夫君,他是否救了”
“是,但是...”
“就说是或不是!”村长打断女子的话。
“是!”
村长有些怒不可遏:“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待如何来掘他的坟,挖他的尸,连着他的骨和血你都要和着唾沫一口一口咽下去!你凭什么”
“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他在帮我一次。”女子气弱道。
村长听罢这句话,索性一句废话不说,恶狠狠提起剑用作刀状,青筋爆出,全身蓄力像是准备一击砍死她一样,沈汐眼瞅着,焦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被身旁大夫一把抓下,轻松化解了村长的灵力,好快的反应!
女子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呈现一种颓然之势。
大夫冷冷的说道,“良善的人就该一直良善下去死了以后血肉都不能属于自己”
沈汐听着前言后语一时分辨不出什么事情,大约就是一男子对这女子言听计从,多年前那人挂了,女子没想起来,如今故去多年,又想起别人尸体还不错,想着你都死了,索性去拿来用用哇最毒妇人心啊!
大夫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汐。
竹七甩开被大夫抓住的手,平静了片刻,语气有些忍耐有些抑制住的哽咽:“你深受他的大恩,救活了你和你夫君两条命,我当初不过是问你要一滴血,你推三阻四,想来就是怕,如果他给你的血被拿出来,你夫君命也不保,我且问你,你怎知他不能再救一次他被北妖洲和中洲的人围剿,你拒我于门外,你既受了他的恩,出了事便想撇清干系,你比那些围剿的贱人更让我恶心。”
“一个人深受另一个人大恩,要想撇掉这些恩情,顾全自己的体面,一定要比陌路人更陌路,日夜苦思对方哪怕一丁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放大对方的过错,才能弥补自己的无情无义是高尚的,”大夫看向有些微亮的天空,一丝眼神也不屑于给那女子,说出的话像重击一样敲打在祠堂内的人心头,“这二十年,你找到了吗”
你安稳吗他与你关系甚好,救了你,帮了你,你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是你选择置身事外,你比那些杀了他的人更冷漠自私,杀人的人尚且有参与感,你这样深受大恩的人真的良心过的去你自私且冷漠,有因却没有果,你早晚会有报应的,而你的报应将会是我。
不知何时,屋顶上
7 奈何桥下
眼前由漆黑渐渐变得鲜红,入眼的是整片整片的红色花海。
花海上飘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通往我们艶都的往生桥下都是生前自己的墓,不知何时却长出了这样红艳的花,生出了花妖,族中大长辈视为不吉,迫于无奈我命夜叉送了他去北妖洲,但这花本就是死物,北妖洲偏不收,声称妖乃生灵物修炼而成,还将他打伤了,如今他快要支撑不住了,暮清哥哥,你救救这花妖......”
声音忽然变得急切,“暮清哥哥,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们这一族的血和鳞都有不一般的效果......”
“暮清哥哥,你救救他,我不解除婚约了,求求你,我只要他能活......”
沈汐在模糊之中看到有人手中结印,口中念着:“...君临万象者,振翅冠上之人,以我之血,塑尔之身,圤生万物,布以生息。”
短暂清晰过后,画面迅速切换,依旧是之前那个荒凉的山涧,溪水依旧混着血液缓缓流淌,地上依旧是一具具已经死去的尸体,躺着的那名也叫暮清的男子,沈汐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正在疑惑这个暮清究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总看到他的记忆。
画面里出现过的那女子急切的说着;“跟我走跟我走!”却始终犹疑着,旁边的灼灼红衣刺痛人的眼,红衣开口道:“癸雉,少主毕竟与你我有大恩!只要他告诉我们言灵术的要诀,就,放他走吧!”女子似乎被说动了,手起剑落的砍断了暮清的左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反复念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对你我都好...”
当另一只也干净利落的被砍掉之后,像是解释给那个暮清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暮清,你信我,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没有双手结不了印,他们或许会留你一命,我也可以不用违背家族命令杀你了,他们也会放过朱华,你信我,我都是为你好...我都是为了你!”
“啊!”男子痛苦难当,十分虚弱,无法说出一整个全句,却还是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一字一字的喃喃道:“呵...呵,是我当初用心疼爱过的人呀。”
沈汐仿佛感受到了那个暮清的疼痛,还有心底的绝望,望向面前的两个人——癸雉和朱华,祠堂里的两个人。
沈汐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前后串联起来,一定是,这个暮清和女子有婚约,女子不仅爱慕他人,还在某刻捅了他的刀子,顺便为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就好像有人用一锅米田共给你做了点心,你明明不想吃,她还一脸正气的告诉你,我特地为你煮的,我还为你花了心血,雕了花,你不吃就是辜负她在这坨米田共上雕花的心意。
真是讽刺,这个暮清真是窝囊。
.......
“咳咳,雉儿,我怕是不行了,二十年前妖族打伤的旧疾不断加深......”
“华哥,你最近灵力时有时无,是不是因为暮清哥,嗯,暮清去世了,对你也有影响”
“别去了,当初要不是你动了那个念想,你如何会被癸郁癸和癸衡癸乞他们四个合起来力压,使得南冥洲分五部鼎立...”
“华哥,你放心,暮清他们宗族的人就是死了,血也是有效用的,虽然过去二十年,他的尸身一定是藏起来的,你放心,他的忌日快到了,竹七一定会在竹家祠堂跪拜,你等我。”
果真是,人死了还要被人以另一种方式惦念着,这个活着的时候用心疼爱的人,死了之后却想着物尽其用,究竟是遇人不淑还是这人本就狼心狗肺?
沈汐一时心中感慨,再度睁眼的时候,屋里多了四个人,咦,送饭的三个傻子变成四个了
红衣男子还是跪着的姿势。
女子躺在红衣男子身旁,脸色青白,但是好歹还是有口气的。
村长的小白脸模样不见了,村长原本只是花白的头
8 言灵咒术
人都被带走了老远,竹七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对贱人!”
荀大小姐又为沈汐搭起了脉,语气依旧平淡:”生不同衾死同穴?”
竹七哑然,”那也比他们活着好。”
荀大小姐摇摇头,放下沈汐的手,”一个不到十二时辰就要灰飞烟灭,一个永生永世不生不灭,”反问道:“这样还好吗”
我要她生生世世都记得她做过的事,避不开,逃不掉,忘不了,避不开我让她接受的惩罚,逃不掉我禁锢她的永生,忘不了我让她苟活,而看着最爱的人因她而死。
竹七的眼神,讶异,又有些佩服的样子,显然在竹七的眼里,一剑结果就是他能想到最大的惩罚。
沈汐有些明白,但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语带指责:”哇,你这人,你怎么那么狠...?”
荀大小姐不发一言,单用余光扫了一眼沈汐,起身离开。
“村长,她怎么走掉了?”
被你气走的吧竹七很是无奈,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法子有点狠,但是你不能这么说呀,何况相比他们做的事这样我都不解恨!!”暮清,你不懂,不要瞎说!”竹七又摆出老者的口吻来。
“村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
沈汐气愤的怪叫:”刚才你那样子我还没忘呢!站着挺直了都没我高!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竹七仰倒。
“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叫暮清的死的多惨呀,简直快要五马分尸!我要换个名字!”沈汐又怪叫起来。
竹七脸色有些黯然,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汐见村长不回答他的问题,脸色也不那么好,颇觉自己无理取闹,同名也不一定同命,没事的,一番自我打气振作之后,遂将目标转向屋内站着的四人,四个傻子,围着这四人,眼神来回打量:”你们不是三个人吗?为什么多一个了?莫非,你们是村长做出来的纸人什么的??”
竹七看着沈汐立刻像是怕沾到什么立刻跳开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想着,有些事还是以后再说比较好呐,”他们是每天和你一起玩的小蛇呀,只是之前他们有些不能保持原型太久...”
“嗷你们果然是妖,难怪不会走路喃”沈汐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
那四人听闻这话,连连摆手,”我们不是妖!我们不是妖!”倒是与四条杨柳小蛇一模一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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