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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湮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紫筱恋喜
荆尉骇然:“你不敢。”
扶楚一字一顿:“事到如今,寡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荆尉颓然的跌坐在地:佑安,你错了,苟活下去未必就是幸福,放不开的人,独孤终老,那才真是生不如死。
解决掉一个荆尉,又来一个倾城,她眸光凛冽,明明近在眼前,可声音却好像响在天边:“你的朔欢就在那边,你可以带她走了。”
倾城盯着扶楚怀中的佑安,剧烈颤抖:“姐——姐,陛下我……”
扶楚并不等他将话说完整:“是谁让你去找佑安的?”
倾城垂下头,将手紧紧攥着,是胥追在他手心写下的‘佑安’提醒了他,知情的人都知道佑安在扶楚心中的重要性,佑安有动摇扶楚决定的本事,只要将佑安请来,一定会保住姜莲心母女的。
扶楚说不想见佑安,佑安便留在池阳别苑,可只要倾城开口,佑安是如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久等不到倾城回话,扶楚自问自答:“除了胥追,还能有谁。”越过倾城,直奔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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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寂的大殿传出哭喊,胥追知道佑安去了。
他无声的叹息:“佑安,这世上最无常的就是人心,述诸鬼神的毒誓都可以背弃,何谈永恒的爱恨,在子墨那类人心中,对一个女人的爱恋。永远都不可能高于信仰,天下之大,如子墨者数不胜数,所以。只能如此了。”
东阳樱渊听见哭声,心中焦急,闯不过去,踮着脚尖向殿门内探看,竟给他瞥见一个极妖极艳的女子,额间并眉梢有诡异花纹,携着凛冽杀气。抱着佑安夫人,从殿内冲出来,风撩起她披散的长发和身上单薄的红袍,纤细的脚踝处,戴着一串乌金脚链……
不等东阳樱渊看得更分明,脑后一痛,眼前便黑了——他被胥追毫不客气的放倒。
待到胥追再抬头,扶楚已立在他眼前。一手揽住佑安,一手卡住他咽喉,指尖刺破肌肤。陷入皮肉:“你明知道,她一旦来见我,就不可能活着离开,就算我放过她,她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想她,可我宁可一辈子不见她,只要她活下去。”
胥追盯着扶楚,冷静的回答:“陛下,您知道的。我真正在意的,只有您,而佑安//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她却是您的软肋。”视线扫过尾随而至的子墨:“不能留下这个后患。”
“你这样陷害佑安,有没有想过,我可以杀了你?”
胥追坦然一笑:“想过,但是。就算陛下杀了我,我还是会这么做。”
看见扶楚的泪,胥追终于收敛无所谓的表情,他默默的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纵然当初赫连翊刺她那一戟时,她都没有哭,而现在,却因为佑安,站在他对面,泪流满面。
胥追伸出手来,轻轻拭去她眼角新溢出的泪珠,柔声安抚:“楚楚,这世上的人,都是有私心的,佑安如果还是从前的那个一门心思为你的小丫头,就不会做得这么决绝,她明明知道,那一刀虽然捅在她身上,可重伤的却是你的心,既然服了毒,是必死的结果,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一刀?其实你明白的,只是不肯面对,这是她的心机,让你看着她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你眼前,向你谢罪,博得你心软,继而,放过慕氏,放过荆尉。”
扶楚不想听下去,可胥追却不放过她:“楚楚,受伤的人如果不及时清理伤口,伤口处的肉便会化脓腐败,硬生生的割掉腐肉,会很痛,可若不割掉,天长日久,带累的命都丢掉,我原本可以在你回来之前就派人偷偷杀了她,她的身体情况你很清楚,就是这几年的命也是偏得的,她等不到你回来,也是正常的,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明白,当初的誓言早就不作数了,楚楚,在她心中,你不再是最重要的,她患你,防你,陷害你……你想想,你巴心巴肺对待的人都如此,何况那些别有用心的,既然选择这条路,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对任何人掏心掏肺。”
倾城抱着朔欢出来,听见胥追的话,连连摇头,低声喃喃:“不是你说的那样,姐姐真的很在意楚楚。”
噼里啪啦,零落的巴掌声,透出嘲讽意味,深不可测的眸底泄出一点笑意,声调徐缓,若春风拂面:“胥大总管好口才,子某自愧弗如”
胥追收回为扶楚拭泪的手,并不理会语带嘲讽的子墨,定定望着扶楚的血瞳,恢复身为奴仆的恭谨:“陛下初回宫,要清除乱党,整顿朝纲,举兵伐申,还有,佑安的后事……望陛下节哀。”
扶楚闭上眼,直到眼角再没有泪水渗出来,才又睁开,松开胥追,抱着佑安转身,恢复先前冰冷模样,抱着佑安走到荆尉身前,并不启口,却有声音传出来:“荆尉,如果没有你,佑安不会背叛寡人,情义难两全,为了保住你,她终究背弃当初许给寡人的誓言,弃寡人而去,寡人并不宽宏,甚至有些睚眦必报,然,既已答应她,便不会将你怎样,但,寡人心胸狭隘,最见不得薄情寡义的男人,如果她死了,那男人却逍遥自在,寡人心中会很不舒服,她既然为你牺牲,你也应当为她做出些什么,让寡人看看,她这么做,值不值得,你说,是也不是?”
荆尉的目光一直放在扶楚怀中。嘴角含笑的佑安,嗓子沙哑,出口的话却是坚定的:“佑安希望我活下去,我不会让她失望。待办好她后事,我会去护国寺拜师。”
身为元极宫代掌门付梓的大徒孙,去护国寺拜师,意味着他已离弃师门,抛开曾经的信仰,或许在世人看来,荆尉这么做。实在不值,可扶楚却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将佑安的尸体交到他怀中。
扶楚知道,荆尉的怀抱,是佑安最眷恋的避风港,她想,佑安一定希望,最后的时间。可以停靠在荆尉的怀中。
风吹乱长发,遮住她绝艳的面容,和眼底的死寂。轻轻下令:“追封佑安夫人为忠义长公主,以公主礼厚葬。”
一步步,沉重,缓慢,走回寝宫,头也不回,一抬手,厚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
这个夜,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弹指击灭所有灯盏。月末,夜空没有月亮,熄了灯的寝宫,伸手不见五指,她缓步行走在长长的廊道间,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包围。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却还要走下去,不能后退,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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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楚刚回宫,便为佑安夫人大肆操办葬礼,这样不合规矩,又晦气的事情,她做得理直气壮,竟没几个人站出来说个‘不’字,实因人人自危。
先王掌权时,朝中没多少中立的臣子,他们不是追随东阳政便是投奔姜太后。
先王倒下,东阳政攥住实权,可还没攥热乎,东阳政又垮台了。
然后,姜太后揽权,朝臣们又马不停蹄,各显神通的打通新人脉,没等喘口气,又迎来宋惠王时代。
几起几落,连最玲珑的佞臣都被折腾的筋疲力尽,谁还有闲心去关注礼制?
当然,大家一致认同‘萧白璧’是个十分了不得的高手。
先前他就是姜太后的心腹重臣,姜太后谋逆出逃,但凡和姜太后交往过密的,无不被监管起来,唯独萧白璧不但没受到任何惩处,惠王反倒把他当了宝,自回宫后,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已有三天,传说萧白璧夜夜宿在惠王寝宫。
可毕竟还是有知道真相的,眼见子墨一直不曾回府,尔不凡一日比一日不安,第三天,接到子墨用特殊方法传回的消息,才渐渐安下心来,联络颜良古和迟怀鉴,按照子墨的交代,以最快的速度传消息给密布在全国的各商号,齐齐聚敛财富,运往王都。
第五天,尔不凡将萧府的宝贝整理好,带着急赶来的颜良古和迟怀鉴用牛车将这些宝贝统统送入王宫。
歪靠在王座上,以手支头的扶楚见到颜良古,倏地眯了眼,坐直身子蹙眉看向老神在在坐在她下位的子墨,半晌,嗤笑:“你都知道了?”
子墨眉目含笑:“与人为敌,理应比其知己更为了解对方。”
是,他们彼此了解,她知道了他便是当初救了她,并给她第二个名字的恩人,或许重逢后,她被他的假身份蒙蔽,忽略了那些细节,可时日久了,他身上的药香,他抚出的动人琴曲,他手腕上沁凉的金属环,还有,他天籁般的声线。
只要闭上眼睛,用心去看,不难察觉他和她之间的缘分,可,是她恩人又能怎样,如果不是她察觉的早,她已死在他手上,被他挽救的性命,已经还给他,她不欠他什么了,不是么?
颜良古一直游走在子墨各个商铺间,替他督查,自她即位以来,从未来过王都,今次,竟出现在王宫内,站到她的眼前,她不觉得这只是个巧合,玩味的笑,睨视子墨:“挟恩?”
他竟大方承认:“陛下若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可以。”
扶楚冷笑:“恩仇相抵。”
子墨笑容灿烂:“既然相抵,那这些宝物,臣便带回去了。”
扶楚重新倚回王座,漫不经心:“你觉得,可能么?”
子墨点头:“好像是不怎么可能,不过,臣起于商贾,从不做折本买卖,先前承诺的巨资自当奉上,可陛下总该给臣点回报不是?”
扶楚挑眉,子墨竟轻飘飘的丢来一句:“就当这笔巨资是臣予陛下的聘礼了。”
他们并没有压低声音,虽这里没有侍卫和宫奴随侍在侧,可这里有子墨的三个心腹在。
见到他们眼中混合着诧异的惶恐,扶楚莞尔一笑,暗忖:原来他们并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宋国三公子,想来听见他们主上这样说,亲自见证那些关于他们两个是断袖的暧昧传闻,这是怎样强烈而震撼的冲击?
如果不是她在这里,大概他们早已一拥而上,苦口婆心的劝解子墨千万不要想不开,不走正道!
本是她和他之间的交锋,没想到她竟置身事外,冷眼旁观闲杂人等的丰富表情,怎么可以?
子墨站起身,来到王座旁,手撑在椅臂上,俯身贴近扶楚:“陛下?”(未完待续)





乱世湮华 第一七六章 自荐枕席
侧过脸来,四目相对,一个死水一个微澜,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本来无心,却装多情,好不怪异。
扶楚莞尔一笑,抬起支颐的手,勾住子墨后颈,微一用力,便将他拉向自己,近到几乎鼻尖抵鼻尖,息息相通。
她还被禁锢在虞宫挽棠苑时,真正的扶楚就以秀美著称于世,那个无处不精致的少年,嗓子也如丝竹奏出的靡靡之音,而她承了扶楚的身份后,更为其秀美中增添几分妖性,亦雌亦雄,十足邪魅。
轻启朱唇,吐气如兰:“自荐枕席?”
‘哒’的一声,轻到几不可闻,可在场几人,皆有过人耳力,扶楚和子墨同时侧过脸来,看着围观群众一二三,排排站,瞪(书书屋最快更新)圆眼,张大嘴,下颌担着脱落危险,却浑然未觉,先前那一声,正是尔不凡从不离手的羽毛扇掉落在地造成的效果。
这样的一幕,怎不叫他们震惊,被扶楚勾住的那个月白常袍的男子,飘逸的身姿,俊美的面孔,绝对是他们的公子没错,可那墨玉般的眸子里竟春.光泛滥,脸上的表情也是极诱人的,简直与以色侍君的男宠没什么区别,这真的是他们那出尘脱俗的主上子墨?是他们落伍了,还是这世界凌乱了?
扶楚笑了,其实她这张假面具,本不敌子墨的出色,可她本身气质不凡,这一笑,竟令人移不开视线,慢悠悠道:“爱卿可将自己的左膀右臂吓得不轻呢!”
他不理他们,只盯着她的脸,温和的笑:“陛下尚未给臣一个答复。”
她收回勾着他颈子的手,重新倚回王座,意兴阑珊:“卿家容色,确实难得一见,寡人十分心动,然,一个面首固然可为寡人带来短暂欢愉。却无法挣得多少利益,不如许你锦绣前程,倒是两全其美的。”
还有什么比王位更锦绣的前程,他本就是宋国真正的世子。若真在乎所谓的前程,在她逃亡期间,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王位,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其实,那也是宋平王的遗愿,有几人愿意祖宗打下的江山落在外人手里?
可,他志不在此。扶楚虽狠辣,却比他更适合当个好君王,真正的两全其美,是他守着她,牵制着她的魔性,既不负父君,又不负师尊。
只是,她不乐意。她说,元极宫乃天下第一大宗派,她以王的名义指派他承袭元极宫的宫主之位。
如果他不当宋王。那个位置原本就是为他保留的,就因为如此,所以付梓在玄乙真人死了几年后,还只是个代宫主。
他说了要娶她,她却让他去做道士头子,还象征意义的封了他当国师,又说云开去接洵儿了,等洵儿一回来,便交由他教育,这样。又违背规矩的许他个太傅名衔。
子墨允诺的财富从宋国各地源源不绝的运入王宫,不过离扶楚的寝殿被填满,还差得远,所以子墨还住在宫中,可扶楚的分封已传出去,既是元极宫的宫主。又是世子的太傅,竟住在王宫里,实在荒唐,却没有人敢出来说句闲话的。
太后忤逆犯上,王后受到牵连,且诞下的是个小公主,是没有资格争取储君位的,扶楚上报天子,将洵儿立为世子,只是连天子都没搞清楚,扶楚上的折子,为什么报的小世子是姬洵,而不是子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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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护国寺,送灵的这天,扶楚没有随行,一袭单薄的丝袍,与宫奴印象里的十分不同,因大家眼里的扶楚,从元极宫学成归来,便酷爱胜血的红,而今天的扶楚,居然穿了一身雪白的丝袍。
她终究只是站在城楼上目送佑安灵柩被运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能在这个时候接近她的只有两个,不是胥追便是子墨,胥追去为迎接姜太后做准备了,那么不必辨认脚步声,也知道身后是谁。
子墨来到扶楚身后,看着迎风而立的孤寂身影,沉默不语。
直到送葬的队伍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轻轻出声:“知道么,她是支撑我活下来的动力,在我心中,她比洵儿还重要,我发誓,一定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嗤笑一声,又道:“或许,连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也是为了她,为了她,我变成现在这个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模样,想要在这样的世道好好的活下去,还可以给别人倚靠,就必须强势,可我做到了,她却弃我而去了,你能想象得出和她一起逃亡的那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噩梦是什么么?不是赫连翊和姒黛找到我,挖了我的心出来吃,也不是被饿死或者冻死,而是梦到她丢下我了,我曾求过她,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可她……”
她的声音虽然没什么起伏,可他知道她已经说不下去,上前一步,从她背后抱住她,柔声安抚:“想要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知道。”
这一刻,她没有自称寡人,她不是扶楚,或许是‘奴儿”更或许是‘雪姬”‘雪姬’比‘奴儿’更依赖佑安,那种患难中,以生命相许的呵护,使她沉溺。
有些时候,子墨也会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将她带在身边,或许,会是另一个局面,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没有挣开他的拥抱,许久,他感觉到手背上一凉,是她的眼泪落下来,只是,没有温度,她早已不是个完整的人——没有人可以在一次又一次重创后,还能保持完整。
当晚从护国寺传回消息,荆尉罔顾不远千里赶来的荆岳软硬兼施的阻拦,到底落发为僧。
以世人的标准评价荆尉,他实在是个失败透顶的男人,先是利用发妻,后又背弃父亲。
听到这个消息,扶楚不以为然,淡淡道:“荆家又没绝后,有什么好悲恸的。”
依着辈分,荆岳应尊扶楚一声师叔。而荆尉更是当唤她一声师叔祖;依着律例,她是君他们是民,所以,她没有必要对荆家恭敬。细算下来,她没有迁怒于荆家,已算开恩。
冷冷一笑,不忠不孝么?荆尉不出家,才是不孝吧,他出家了,荆家不会绝后。他不出家,她可不敢担保,将来的某一天,荆家会不会成为慕家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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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扶楚回宫十天了,因佑安的突然离去,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将大事小情一概交由胥追处理。每天多半时间用来发呆。
胥追很忙,像个陀螺,而子墨却十分悠闲。扶楚睡觉,他就休息,扶楚发呆,他就搬张躺椅挨她身侧,自在看书,这样的日子,比他想象中的轻松多了,或许,不生变数,就这样继续下去。直到她故去,也不错。
当初玄乙真人给了子墨两条路,一条杀死她,一条以纯阳之体化解她的能力,这不过是因为忌惮她会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而采取的卑鄙手段,可她没有那方面的意向。他也就没必要逼着自己曲意逢迎。
其实,玄乙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在玄乙眼中,籁魄耶及其守护的妖煞,是邪魔歪道,可在籁魄耶的故土,妖煞却是至高无上的神,站在权力的制高点,正邪的界限,何曾一清二楚过?
正如胥追说过的,像扶楚这样的女子,相处久了,很难不去动心,可动心并不代表就是至死不渝的爱上了她,在子墨心中,还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
再痛苦的经历,也抵不过时间消磨,现在的扶楚不再娇柔,更不会因为谁的背叛,谁的离开而寻死觅活,她只是短暂的消沉罢了。
当然,这宫中因佑安的死而极度痛苦的,除了扶楚外,还有一个倾城,自责,悔恨,带累他将将养好的身子,又卧床不起。
佑安不在了,扶楚当然无心关注朔欢的去留,倾城不忍心送朔欢去天牢,便将她带在身边,可他自顾不暇,好在姜太后当初为朔欢请了几个奶娘,倒也便宜,且董樊氏记挂倾城,胥追也惦着倾城,索性将董樊氏接入宫中守着倾城。
董樊氏入宫后,见到悲恸欲绝的倾城,又想起惨死的佑安,对瑾容执意将朔欢留在身边十分不满,甚不待见朔欢,入宫几天,连看她一眼都不曾有过。
送灵那天,倾城爬起来,送走灵柩后,倾城又倒下,却喊着要看看朔欢,董樊氏终于忍不住开口:“瑾容,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也得分清好赖啊!”
倾城虚弱的笑,比哭还难看:“干娘,你看看朔欢,只看一眼。”
奶娘将孩子抱进来,董樊氏抵不过倾城恳切的目光,不情不愿的瞥了一眼朔欢。
只这一瞥,顿令她直了眼,倾城示意董樊氏从奶娘怀中接过朔欢,又将包括奶娘等一干随侍在侧的宫奴屏退,才幽幽开口:“干娘,朔欢是我的亲生女儿。”
董樊氏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倾城无奈的笑:“楚楚怕我们慕氏绝后。”
董樊氏惊呼:“那么,这个孩子是姜……”
倾城点头:“是我和王后的。”
董樊氏震惊莫名,正这时,胥追派人来禀,说是姜莲心要见见朔欢,让倾城将朔欢送过去。
且不说姜莲心被囚禁在天牢,是不可以随便去见的,就算扶楚放宽禁令,姜莲心可以看自己的女儿,也没必要让倾城亲自带过去给她看。
连董樊氏都觉察出诡异来,可倾城还是应承了,准备亲自带朔欢去见姜莲心,他只跟董樊氏说了一句:“这是我欠她的。”
董樊氏便没话说了。
当夜,两顶软轿将倾城和抱着朔欢的董樊氏抬到了天牢外,没见到胥追的身影,倒是牢头事先接到命令,点头哈腰将他们迎了进去。
倾城扶着墙壁走,想起之前他被禁锢,姜莲心去看他,不过半年时间,便颠倒过来,甚至,现在的姜莲心比当初的他还要凄惨,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天牢比大家想象中的好很多,只是姜莲心的状态非常不好,抱着膝蜷曲在床脚,全然不见一国之母的威仪。
牢头遵照上头的吩咐,将空间留给他们几人,所以没有人跟进来,以致倾城还有抱着朔欢的董樊氏站在牢门口很久,姜莲心都没注意到他们,直到朔欢不知是不舒服,还是母女连心,轻轻的哼哼了两声,才唤醒姜莲心。
姜莲心茫然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跳下床来,赤足跑过冰冷地面,来到牢门前,隔着栏杆向董樊氏怀中的朔欢探过手,脸上的表情叫人一时难以分辨是哭是笑。
胥追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姜莲心如愿摸到孩子后,低头小声道:“我想要个明白。”
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句,倾城却听懂了,与董樊氏相视一眼,董樊氏盖住襁褓,将朔欢抱到角落,将空间留给他二人。
倾城沉吟片刻,如实回答:“我是大虞镇北将军的子孙,慕瑾容。”
姜莲心扯出一抹笑容来:“忠烈后裔,不错呢。”
倾城心一揪:“可我不是王室。”
姜莲心抬起头来:“没关系,我是。”倾城一怔,听她继续:“想来扶楚并没有告诉你,母后为什么要篡权吧,这样秘密的事情,不过也没关系了,事情败露,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外面很多人说母后宠爱我,是因为我乖顺,讨喜,那些都不过是猜测罢了,真正原因不过是因为我才是她亲生,而扶楚是抱养,当年母后为了争宠,害怕生下女儿,便同我名义上的父亲,真正的舅父勾结,将舅父的儿子扶楚和我换了身份,母后执意让扶楚娶我,然后等我诞出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宋国王室血脉,继承王位,是比扶楚更适合的,这就是母后的盘算,知道了这些,我一直都在庆幸,朔欢是个女孩。”(未完待续)




乱世湮华 第一七七章 皆大欢喜
万幸,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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