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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张迈笑笑道:“好,明天我跟你哥商量一下,兴许成。”
第二日张迈召集诸将,将昨日郭汾的隐忧说了,郭师庸道:“现在敌我双方虽然已有消长之势,但敌军的势力仍然比我们大,我们守城的话四平八稳,暂时来说不怕被攻破,但出城就没有优势了。我们的兵精,敌人兵多,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现在就出城的话,万一陷入混战,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李膑道:“郭老将军的看法,是觉得我们应该再等等?”
“是。”郭师庸道:“如果再坚持一个月,敌军应该会更疲,且他们现在的畜群也断断不可能长久支撑下去,我们都不用等到他们粮尽,只要他们眼看粮食越来越少,就会越来越慌,一慌起来,士气也将越来越低迷,一个月后,我们出城作战就有七成胜算,若是两个月后,我们就有大胜的希望了!若守到三个月后,就算我们不出城攻击,我料胡人也非退兵不可。”
法信眉头一皱,叫道:“三个月?太久了!那样会误了农时的!能否在一个月内,将敌军逐出疏勒地面呢?最多别超过两个月。”
“这个……”郭师庸道:“可有些难了。”
张迈道:“我却有个想法,大家看看行不行。这些胡人如此放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放牧,我们不如派轻骑出城袭击牧场,夺他们的牛羊。”
石拔这时也得以跻身军帐会议了,虽然是坐在最末,一般轮不到他说话,这时听说要出城作战却叫起好来了,道:“妙计,妙计!特使妙计!”
郭洛微微一笑,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倒也行得,不过得先做些筹谋。胡人放牧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南面疏勒河河谷,那里地势低洼,如今河水又足,草势长得也够旺,我用千里镜一看,那些牛马可都欢得很。”
李膑忽道:“能不能先别打哈桑?集中力量打萨图克?”
郭洛道:“这是为何?萨图克占据的牧场在西北边,那里地势较高,且诸胡联军东门围得不紧,我们的骑兵从那里出去,回来容易,若打西北,无论从西门回来,还是从北门回来,都有可能会被胡马截住。你提这等建议,可是和你的谋略有关么?”
“有一点。”李膑道:“这一仗,萨图克是主,哈桑、土伦是客,我如今已看出,土伦和哈桑对萨图克都有轻视之意,而且自接战以来,萨曼人都还未吃大亏,所以对我们也就心存轻视。如果我们这时候让重创哈桑,让他晓得我们确实厉害,心生忌惮痛定思痛,反而有可能和萨图克真心联手,但反过来,如果继续打击萨图克,让他们的力量继续失衡,主弱客强,他们就有可能会内乱,那却是我们的机会了。”
郭洛想了想,道:“如果是要对付萨图克,那可就要多费一些心思了。话说,李参军,你准备对用什么计策呢?”
李膑淡淡一笑,说:“现在还说不上,我们还没有找到能直接影响到哈桑、土伦的人,现在还只是造造势罢了。”
————————————————萨图克攻打北门,南门,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无法奏效。用投石车,用冲车,用云梯,全都无法奏效,尤其那几十架投石车的损坏最让他心疼,事后萨迪带人连夜赶修,修复了十几台,他又想到给投石车加上轮子,让己方的投石车可以运动,使城内敌人的投石车无法取准,但要装好轮子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萨图克每日都让人放出大批的牛羊到士兵面前炫耀,以示意军粮无缺,可是粮食羊马究竟有多少,能够支持多久他心里却清楚得很,眼看唐军防范得极为严密,没有半点破绽可寻,心中不免苦恼,不知该如何打开这个局面。
苏赖安慰诸将道:“我们原也没想到几天就能攻克疏勒,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敌人,也不至于将我们逼到这样的境地了。不过眼前的局面,双方也很难说谁更加有利。只能说双方是势均力敌,眼下且消耗着,坚持着,只要我们保持不败,敌人终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术伊巴尔道:“这个我们知道,但咱们总得想个办法,看看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不如这样,我们在城外召见疏勒诸部,大事张扬,好让城里头的人知道疏勒出了他们这座城池之外全部都已经归顺我们了,打击他们的士气。”
诸将商议了一番,却觉得此计未必不可行,但只怕效用不会很大,这时麦隆道:“对了,这次我去高昌,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或许有用。如果我们将这个消息传进城去,或许能奏奇效呢!”
“什么消息?”苏赖问。
“这伙唐寇的首领张迈,不知自称来自长安么?可我听高唱的人说,大唐早就灭亡了!”
回纥诸将面面相觑,苏赖道:“十几年前也确实听过这样的传闻,而且长安被攻陷的消息说得言之凿凿。不过后来又听说唐室中兴,长安虽然破败,却迁都到洛阳去了。三年前我更听一个去到过凤翔的商人亲口说,中原确实还是唐室的。这些消息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次应该是真的,真的!”麦隆道:“听高昌的人说,大唐确确实实是灭亡了。中原已经被漠北人占领了!而且他们占领中原以后,又派兵打败了高昌,如今高昌都已经向东方这个新朝进贡了。只是毗伽脸上下不去,当着我的面不肯承认。”
萨图克来了精神,问道:“灭了大唐占领中原?是哪一族哪一部?”
麦隆道:“听说高昌的人说,是契丹。”
萨图克甚是诧异:“契丹?那群打铁佬?哼!那是他们的运气!咱们回纥与大唐打了个两败俱伤,却让他们捡了便宜!”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五零章 虚虚实实兵家诡道
听麦隆说高昌在传大唐灭亡的消息,术伊巴尔等都动起脑筋来,说若将这个消息传到城内,唐军必然大乱。
然而怎么将这个消息传进去呢?有人建议叫来几个会写汉字的俘虏——他们在攻破俱兰城后还是俘获了不少人的——写成文书,用箭射进去。
但苏赖却觉得不妥,认为这样做城内的唐军多半会觉得这是假的,认为是回纥要打击他们采取的手段,没法造成真正的影响。
这时,哈桑正在南门对疏勒发动地道战。
疏勒这个大绿洲位于疏勒河北岸,这条内陆河造就了这个西域最大的绿洲之一,除了从西面流淌过来的主流以外,还有从南面流淌来的支流,会聚之后在疏勒城的这一段河面最阔,再往东则水量逐渐减少,进入死亡沙海(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后慢慢干涸。
疏勒城的地面是整个绿洲相对地势较高的地方,而其南面的河滩则是相对地势较低的地方,这个春天积雪融化得早,沿岸长草疯长,牛羊欢腾,膘肉生得好快,正是放牧的大好时节、大好地段,萨曼人的营帐也聚集于斯。
从三月初开始,连续半个多月里,哈桑都在紧锣密鼓地攻打西南面城墙,将唐军的兵力都吸引了过去,但其实他却驱遣了五千多人,利用东南面那片小树林做掩护,寻到一个土质稀松的所在,挖了八条地道准备穿入城内。
这个军事行动是萨曼军最高军事机密,哈桑几次和萨图克、土伦会面时都显得胜券在握,但关于此事却半点也不透露。
连续十几天,唐军都没有发现此事的迹象,负责挖地道的部将算算时日,眼看就要挖到城墙下面了,部将呈上了两个办法让哈桑选择,一个是继续挖,挖到城内开出一条地道然后派步兵进城偷袭,另外一个就是挖到城墙底下之后扩大横面,然后堆积柴草,放一把火烧掉城墙的地基引起城墙倒塌。
最后哈桑决定采用前者,他想象着萨曼的士兵从地道入城,忽然出现在“唐寇”面前时城内守军脸上那满是诧异的神色,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日负责的部将说地道明日就可以挖通,哈桑便通知了土伦、萨图克,让他们在当晚三更响应一起攻城,萨图克和土伦问他为什么时,他却显得神秘兮兮的,道:“总之你们到时候响应就是,托真神的庇佑,萨图克你结交上了我们是你的运气。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能坐在疏勒城内喝酒了。到时候你可别忘记你的承诺。”
看着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霍兰、术伊巴尔都恨得牙痒痒,虽然不知道哈桑有什么计划,在这一刻两人却都恨不得哈桑失败算了,苏赖道:“就让他得意半天吧,依我看,唐军的防守不但严密,而且有章法,无论哈桑想使什么手段,都未必能够轻易奏效。”
不过当天晚上,双方还是响应了哈桑的促请,准备好了士兵。
哈桑早已准备了最精锐的步兵埋伏在地道里头,只等最前面的工兵将最后一点泥土凿开就冲进去。
“进去之后就满城放火,造成大乱之势,跟着就趁乱夺取城门!”
所有的计划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哈桑笑眯眯地坐在城外的马上,已经准备进城接收战果了。
“一群流寇而已,就是萨图克那样的蠢蛋才会被他们弄得手足无措,今天就叫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军!”
地道终于挖通了,星光从洞穴中透了进来,萨曼的士兵压抑着欢喜,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然而等他们跳上去以后,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和哈桑一样笑眯眯的脸——石拔!他看着从地道里冒头的萨满士兵,那表情,就像去年冬天洞房时第一次看见他媳妇才脱光时的样子,笑得淫荡极了。
原来哈桑自以为得计的地道攻城之法,中国人早在三千年前就熟知此技了,既然懂得这一招,自然也就懂得破,成文的记载至迟从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就有记载,郭师庸对此焉能不防备?他老早就在全城各处挑选好了地段,挖下深约两米的地洞,然后派遣经过耳力与听地训练的士兵,日夜轮班候在下面,再取一个瓮盖盖住洞穴,依照此法,听地的士兵呆在这样的特制洞穴里头,根据地质情况的不同,可以听到二百到五百步内敌军的动静。
所以哈桑以为已经瞒过了唐军,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全在唐军的监视之中,唐军不但计算出了地道的方位,甚至判断出了敌人的意图。
见到萨曼的士兵钻出地道,石拔也不着急,问道:“就你吗?后面的还上来不?”
这次哈桑派来的步兵确实是他们萨曼中的精锐,打头的发了狠,明知道中了埋伏还是抢出来拼命,贺子英一挥手,千箭齐发,将抢出洞口的二十多人钉成了刺猬。
剩下的眼见不妙,纷纷大叫:“快回去!快回去!有埋伏!”
慕容秋华已经下令放砲——唐军既然摸透了这十条地道的位置,慕容秋华根据听地士兵所说的方位,早就算准了落砲点,这时下令发砲,射向地道城外出口附近,用的却不是土弹,而是结实沉重的石弹,石弹越过城墙,重重地砸在城外的地面上,哗啦!
天见可怜,那十条地道之所以能够挖得这么快,就是因为这一带土质较为疏松,那地道又入地不深,纵然底下架了些加固地道的模板,却哪里经得起沉重石弹的抛物线式凌空硬砸?哗啦呼啦的全都塌了!
塌陷处的士兵当场被压死,而剩下的则都被堵塞在了里头。
石拔叫道:“打铁的兄弟们,轮到你们吹牛皮啦!”
等候在左近的一百多个铁匠冒了出来,拿了是十六个牛皮囊鼓风器——就是他们打铁用的鼓风设备,吹进去的却不是这三月间的春风,而是热风——唐军好歹毒啊!竟然将烧得正烈的柴草堆在地道口,然后用铸造工坊用的牛皮囊鼓风器将热风往地道里头吹。
浓烟滚滚而入,可想而知,被憋在里头的萨曼精锐,其下场是何等的凄惨!
本来笑吟吟的哈桑,在接到消息之后整个人木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萨图克那边收到消息后,术伊巴尔还特意派人来问:还要不要连夜攻城啊?
哈桑的地道攻城妙计就此被郭师庸以专家级的守城技巧给破了,这一晚过后,疏勒城内唐军的日子照过,城南萨曼军的士气却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连续三天也不见攻城行动,哈桑再见到萨图克,也没法像之前那么狂傲了。
郭洛见状,笑道:“可以设法劫他们一劫了。”当即派兵逡巡于东南角。
哈桑的瞭望手望见来报,其副将道:“唐寇定然是想劫掠我们的牧场畜群。”建议防范,哈桑却下令,反而让防范松懈下来,另派大军设下埋伏,一面派人往萨图克与土伦军中来,要他们配合自己的行动。有了地道战失利的教训后,萨曼的使者总算是客气多了,将行动的目的也都跟萨图克说明了。
霍兰对哈桑一伙已经全无好感,道:“他们要埋伏他们埋伏好了,关我们什么事情!”
术伊巴尔却道:“咱们毕竟是共同作战,打下了疏勒,得到好处最多的还是我们的,还是应该尽量配合的。不过唐军向来狡猾,怎么会这么容易让哈桑瞧出动向?我看这只怕又是唐人的诡计。”
苏赖想了想,却说:“大局为重,这次就算哈桑失算,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觉得,我们还是尽量配合的好,而且是下血本来配合。”
三月二十二,夜,云层少有的厚,将星月都遮住了,这么暗的天却有一支骑兵悄悄出城,慢慢逼近疏勒东南的河谷牧场。领兵的是都尉中以沉着著称的唐仁孝。
看看即将逼近那河谷牧场,忽然间唐仁孝一举手,前军变后军,后军便前军,他叫了一声:“可能有埋伏!走!”
两边的回纥、萨曼伏兵见他们要走,赶紧大呼杀啊,一起掩杀过来,可惜唐军毕竟没有走入布袋口,更有唐军骑士在逃跑的时候点燃了特制炮竹扔下来,噼里啪啦的炮竹炸响中炸出许多烟雾来——却是地黄阁最新的发明——多烟炮竹,威力虽然不大,却也有制造烟幕、延缓追兵的功效。
这一支唐军且战且退,追兵赶到城下,城门温延海早已出城接应,城头火光大亮,万箭齐发,逼得追兵难以近前。
眼看唐军撤入城内,哈桑指着城门大骂唐军狡猾,这时西北面火光骤起,哈桑为之错愕,赶来增援的霍兰惊呼:“不好!我们在西北的牧场!这伙该死的唐寇!”
原来东南这一支骑兵出城乃是个幌子,唐仁孝虚晃了一枪,将诸胡联军的吸引力都引过来,那边郭洛却带领三府精锐,悄悄出城,肆掠其西北牧场,那牧场属于萨图克管,回纥人将注意力都投在了东南,西北的防范就松了。
郭洛这次出城也不以杀人为目的,冲入马场之后,其中一府攻击守夜者,一府牵羊夺马,更有一府冲入羊群之中砍杀畜群——因夜袭以神速为上,料定了没法将大量畜群带回去,所以就直接杀马杀羊,损敌即是肥己。
这一场仗唐军是以实击虚,以强击弱,自然势如破节,然而除了胜利之外却又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原来西北这个牧场除了守军、牧民头目之外,几百个牧羊人全都是俘虏与奴隶,其中大部分都是落进萨图克手中的唐军俘虏,夜里忽然听说唐军杀到,纷纷欢呼响应。
郭洛杀入牧场之后,忽然听到有人用唐言欢呼高叫,心中诧异,弄明了情况之后不由得惊喜交加,命此战的副将室辉:“你领一营将士,引他们回城!”
这数百个唐军俘虏多是五六十岁的半老者,身子骨却都还行,不然也挨不到这里,更幸喜的是人人都会骑马,唐军给他们去掉锁镣之后他们便翻身上马,有的挥鞭赶马,有的手里抱羊,赶着畜群往回走。
郭洛不敢停留太久,放一把火点燃了这个牧场的所有草堆,趁着回纥人大军未集便从容退走,这一仗打得漂亮至极!
土伦、萨图克的偏师赶来,郭洛自引两府将兵断后,且战且走。张迈听到消息亲自带人到城门接应,畜群、获救唐民入城之后,萨图克和土伦的大军才从东南绕路围来,但等他们赶到时唐民的大部分却都已入城,郭洛带领两千多骑兵横地里摆开,骑兵之后是两列步兵,城头箭上弓弦、弩上弹簧,城内投石车也蓄势待发,郭洛横枪立马,指着回纥兵道:“敢上前一战么?”
萨图克恨得咬牙切齿,一抬头,只见城门楼上张迈负手站在明艳的火炬之下,还特地戴着一副新制的银龙面具!在火光下更显得银光闪闪。萨图克便知唐军早有准备,己方却是从东南急急忙忙赶来,无论体力还是气势都屈居下风,他总算也是西域难得的英雄人物,能屈能伸,虽然眼睛里都是怒火,却强自压抑住了,并未上前。
郭洛冷笑了一声,从容退入城内。
这一场仗唐军杀了萨图克上万头羊,二千多匹马,第二日苏赖便赶紧带人赶制马肉,将羊马风干,然而死掉的畜群终究比不得活生生的畜群,这一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郭洛却生夺了一千匹马、六百头羊入城——数量虽然不多,但象征意义却不小,三教长老见了,都想:“唐军果然厉害!他们居然还能出城硬夺畜群,那还怕个什么,就算城内粮食尽了,只怕他们也有能力出城抢夺。”
战利品入城之际引得军民欢呼,张迈在第二天一早更让郭洛带着战利品以及救回来的俘虏在城内的大街道巡游了一番,大大振作了城内军民的士气。
这等游街受贺,若是换了杨易,他必怡然自得,若是换了石拔,他必洋洋得意,张迈也很习惯被众人拥捧,郭洛经过这一年的历练,也是能指挥千军万马的人了,但在民众的欢呼中却显得有些不习惯,那一张脸绷着觉得太严肃,要笑又自觉不自然,明明是给他露脸的机会,他却觉得有些难受,恨不得赶紧游完。
张迈站在钦差府的楼上,听着民众欢呼,牵着妻子的手说:“好汾儿,这一条计策可是你出的啊。本该让你去出出风头才是。”
郭汾笑道:“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呢。有我哥哥去,就如我自己去了一般咯。”
张迈笑了起来:“你后一句话还有五分真心,前面一句听着就不像你说的——你也会怕抛头露面?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候,就是你追杀胡虏的情形呢。”
郭汾一奇:“第一次见到我?你第一次见到我不是在沙漠中么?那时候你就轻薄我呢,周围没其他人,我哪里有在追杀胡虏?”
张迈呵呵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海市蜃楼里,这事还没跟你说么?”
————————————————这一天对疏勒的唐军来说——尤其是对唐军旧部来说,乃是极大的喜日子。那几百个随唐军入城的牧人当中,有两百多个是俱兰城失陷时落入回纥手中的俘虏,当日回纥陷落,大部分将士都随郭师道英勇战死,却还是有一部分活了下来。这些人被救援回城之后,给安西大都护府带回来了许多唐军离开俱兰城以后北方情报,比如俱兰城如何陷落、大都护如何死战到底等等,但张迈更欣慰的这些老兵能够活着回来。
当日唐军从怛罗斯俱兰城南下,除了杨定邦所部青壮年还算较多之外,少年儿郎全部带走,留下的多是老兵老将,所以这次郭洛救回来的这两百多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甚至六十出头的老汉了,这些人老而弥坚,对自己成为俘虏深感耻辱,但张迈却将他们当做英雄来欢迎,称他们是牧羊的苏武,这多多少少为这些老兵带来了安慰。
一直呆在郭师道身边到最后的肖叔,在入城当晚细细为张迈、郭洛、郭汾等述说怛罗斯、俱兰城如何陷落,李膑听到骑兵逼近怛罗斯,道:“那么后来得到怛罗斯的应该是萨曼人了。”
肖叔道:“不,不是,那支萨曼骑兵逼近以后,没多久又退走了。”
李膑大奇:“这是为什么?”
肖叔叹道:“关于这个,我们却是后来才听说的,李参军你可还记得,当初阿易曾经捉到的那个降将霍纳德?”
杨易进入疏勒地区以后连升几级,如今已经当了中郎将,不过肖叔是看着他从光屁股到穿裤子的,所以还是直呼其名。他叫李膑作参军,那其实反见生分。
李膑点了点头,说:“记得,后来萨图克的大军逼近灭尔基后,他就带了些残兵败将逃走了,也不知流窜到哪里去了。”
肖叔叹道:“哪家伙啊,他是从南道流窜到怛罗斯去了。”
李膑一呆,但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霍纳德本来就是怛罗斯守军的重要将领,在那一带他是地头蛇,在混乱之际回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我听说,他回到怛罗斯时,我们的主力已经离开,对怛罗斯的控制也就没能像先前那么严了,这家伙就勾结了一帮城内的旧部,意图起事,不过我们大都护却没等城内大乱,就先行一步撤出了怛罗斯,前往俱兰城。”
郭洛听故人提起父亲,眼里自然而然渗着泪水,却点头说:“爹爹是为了保存最后一点实力。”
张迈等也都想象得到,当时怛罗斯俱兰城一带留守唐军的形势,是能多保住一点元气便多保住一点元气,能多拖上一天便多拖上一天。
“结果就在大都护才离开,而萨曼的骑兵还没抵达的那个空隙,这个霍纳德趁机就接掌了怛罗斯。”肖叔说。
李膑明白,在旧统治者才走,而新的强者未到达之前,正是整个城市最虚弱的空白期,忍不住嘿了一声,道:“可便宜他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萨曼的骑兵逼近以后,他也不知道登城说了什么,那队萨曼骑兵竟然就退走了。在那以后,他就做了怛罗斯一段时间的莱伊斯(城主),直到萨图克杀到怛罗斯城下,他又开城迎了萨图克进去。”
张迈道:“他干嘛不直接将城池献给萨曼的将领?他是从萨图克阵营里叛逃背叛,又跟着从我们手里脱逃的人,投奔第三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才对。难道这家伙还会愚蠢到想在怛罗斯自立不成?”
肖叔道:“这我就不晓得了。”
李膑却道:“这我却明白。特使,你想想,如果当时他就迎萨曼的骑兵进城,萨曼的将领见了城内的那种形势,会怎么样?根本不会将霍纳德当回事。但他要是使计将萨曼人诳回去,在大都护离开以后将怛罗斯整顿成像个样子,那时他就有了资本——无论对萨曼,还是对萨图克,那都是一座完整的城市啊。以之附萨曼是献城,以之还萨图克是将功赎罪,若换了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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