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回纥人在西门发动攻击的时候,哈桑也在南门助攻响应,虽然没有收到战果,但他也很庆幸当初没有和土伦、萨图克会攻西门。土伦战死以后他也看清了局势,知道要攻下疏勒已经不可能了,再呆下去,他自己也会有危险。手下见唐军军势如此威猛心里也都害怕,纷纷劝哈桑赶紧退兵。
“那是萨图克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咱们帮他帮到这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哈桑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只是他还希望能够体面地结束这场远征,再则也是担心自己撤退的时候唐军从后追击,所以当晚便派人进城,求见张迈。
——————————————————————钦差府。
重臣宿将,全部到齐。
“有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张迈道:“第一个,莎车那边局势稳定,所以杨副大都护近期可能会回来。虽然城外南北两支人马都被我们打落了胆子,但为保没有意外,到时候,还得有人去接一接。”
郭洛道:“我去吧。”
张迈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好消息,龟兹人那边听说我们大胜回纥,已经打了退堂鼓,我们的探子发现他们已经撤到离下疏勒三十里之外驻扎,看来咱们这边对萨图克只要能继续保持优势,东路来的胡马应该就会自己退去。”
奚胜道:“杨易居然没有乘势追击?”
张迈笑道:“好像没有,昨天趁着萨图克军势颇乱,下疏勒那边派了人迂回绕了过来,向我禀明了军情——这段时间他似乎都以守成为主,偶尔出城,也只是配合守城的行动。不过下疏勒那边民心安稳,城防无隙,大家不用担心。”
郭洛笑道:“我们对下疏勒唯一的担心就是杨易求胜心切。若老鹰肯耐住性子守好老巢,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迈呵呵一笑,继续道:“第三个好消息,哈桑派人来了。五天之前,咱们派人去和他联系,他却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如今却自己求上门来了。”
在场的将领都发出了嘿嘿的轻笑声。西门一战的战果超出了大伙儿的预期,但他们这时回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现在疏勒整个战局的主动权已经牢牢握在唐军手中了,唐军想攻就攻,没有机会攻击就退回城内,稳立于不败之地,而萨图克与哈桑则只要有一个不慎,那就得面临灭顶之灾。
“却不知哈桑想怎么谈。”奚胜问。
张迈笑道:“他打算将萨图克给卖了。”
诸将都咦了一声。
奚胜又问:“哈桑想怎么出卖萨图克?”
张迈看看李膑,示意由他回答。李膑道:“只要我们答应哈桑开出的条件,他就会和我们联手夹击萨图克,哈桑的使者甚至暗示,如果要用计谋,由他们设计擒拿萨图克,那也没问题。”
唐仁孝、石拔等都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唐仁孝哼了一声道:“萨图克摊上这么一个盟友,真是他三生有幸!”
倒是郑渭、李膑,对此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张迈道:“哈桑这么做,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唐仁孝问。
张迈沉吟不语,李膑道:“哈桑的使者这次来,谈的不止是当前的战局,还有往后萨曼和我们如何相处等重大问题。比如,哈桑表示如果我们双方能够化敌为友,那么他们将承认我们对疏勒与莎车的统治。”
石拔冲冲地就道:“疏勒和莎车本来就是我们的,为什么还要他们来承认!”
然而文官如郑渭、郭太行,武将如奚胜、薛苏丁等,却都知道萨曼的承认,还是有相当重要意义的——那将意味着唐军正式成为西域群雄中的一员。
唐军自起事以来,虽然内部自爱自重,但外人却总是将他们称为唐寇,完全是当做流寇来对待,甚至连于阗方面,对唐军的态度也是亲过于敬。如果能够得到萨曼的承认,那么将来无论是东归也好,自立也好,都将更加的名正言顺。
“此外,如果我们和哈桑联手,那么疏勒的战局,就有望在半个月内彻底平定。”李膑继续说:“恢复和平之后,我们就可以重新种地了。昨天我们才得到莎车那边的最新情报,莎车那边的小麦都已经出苗了,而我们这边却还是一片荒芜。如果能赶在四月之内结束战争,那么我们仍然可以种植春小麦,这可是来年收成的大问题。虽然,这场仗再打下去,我们肯定不会输的,可如果战事拖得太久,误了农时,只靠莎车的产粮,只怕来年我们就算不饿死,也得闹大饥荒。”
石拔对种田没什么兴趣,听得打哈欠,奚胜却是种田好手,点头道:“不错,战争之后,确实得把所有人力都投入到农事上来,民兵得全部解甲,如果有可能,十三府将兵也应该部分参与屯田。其实我们现在虽然取胜,但因是本土作战,在战场上我们是占尽上风,但在国事上我们却危险得很。”石拔对奚胜还是佩服的,听他这么说,也就跟着点头。
“此外,哈桑还表示,如果我们两家结成盟约,那么我们与河中地方的商路将畅通无阻,若得与河中通商,那我们的物资补给将会多一条来路,财政收入也会大大增加,这也是一件大有利益的事。”李膑说着,回顾郑渭:“郑参军,你看如何?”
郑渭道:“我们这一路来,总是不停地打打打,仗也确实打得太久了,接下来也是该转入建设了。”
石拔道:“既然和萨曼联手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们就答应他吧。虽然我觉得不够爽。”
张迈忽道:“李膑,你怎么尽说好处,为何不说哈桑提出来的条件?”
条件?还有不好的条件?
所有人都朝李膑往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这些悍将多半不乐意听,却还是说了出来:“哈桑要我们在疏勒建国之后,向他们称臣,做萨曼的附属国。”
诸将都为之一怔,会场静了下来,好一会没有声音。
石拔第一个叫了出来:“什么?要我们做他的附属国?我们堂堂大唐男儿,怎么可以去向胡虏称臣?狗屁!”
奚胜一喝:“石拔!你说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说粗口!”
石拔憋了一下,低了低头,却还是道:“不行,不行!我们明明是打了胜仗的,都将萨曼人打得抬不起头来了,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去做人家的奴才国?不行,不行!”
李膑道:“也不是真的附属,只是名义上的附庸而已,萨曼出动这么大的军队远征,若是无功而返,对国内、对属国该如何交代?这是给他们一个下台阶。至于我们疏勒内部的事情,该怎么办,我们还是怎么办。再说,如果我们称臣的话,那么在民事上就更容易和河中连为一体,商路也会更加畅顺,这对我们接下来对内部的开发也是很有利的。等将来我们的力量强大了,若国力能与萨曼分庭抗礼了,再摆脱这附属之名也不迟。”
会场上几个中年都默默点头,似觉得李膑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正是老成谋国之言。
石拔却叫道:“可我们不是大唐安西大都护府吗?既然是大唐的边藩,却去向萨曼称臣?往后长安问起来,我们怎么办?”
场中老成者都有些尴尬起来。其实在一些人心目中,对于大唐憧憬也是觉得是口号多过是事实,非常真诚、毫无保留地相信张迈在公开场合中说的那些话的,整个会场只怕就只有石拔一个。其他人,对张迈所宣扬的大唐理想大体上在半信半疑之间,安西唐军能够走到现在,大唐理想固然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更多的是由于战场上的不断胜利。
李膑道:“这也是权宜之计。我听高昌那边来的人说,归义军据有千里之地,百万之民,可也向那边的回纥称臣。而中原那边,也没怪罪他们,反而因他们能够守住疆土而降旨嘉奖。所以我们若是迫于形势,委曲求全,长安那边应该也会体谅我们的。”他就像对着一个孩子在循循善诱一般。
石拔一奇:“归义军?”
李膑道:“嗯,是敦煌那边的边藩,同属陇右,和我们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多了。”
石拔道:“东方有消息了啊,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李膑眼皮垂了垂,东方那边的消息,可不止是好消息,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却道:“总之一个虚名,却能换来至少数年的和平,这是极其难得的事。等咱们休养生息两年,缓过劲来,以后再另作图谋也不迟。”
奚胜心道:“向萨曼称臣,可不止一个虚名这么简单。这里头有利有弊。但李膑的主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我军军威盛大,却是外强中干。内部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处理,如果一个应对不善,这座看似辉煌的大厦随时都会垮塌,这件事情,可真是为难得很哪。”他崛起于基层,是唐军将领之中较有思想的人物,看得也颇为深远。其他如唐仁孝等也都各有考量,默不作声。
只有石拔口无遮拦:“好吧,我也听不大懂,不过我听特使的,特使只要点头,那我就没意见。”
他是会场上资历最浅的一人,且郭太行等也向来认为他只会冲锋陷阵,筹谋大事时内心并不尊重他的意见,但这时被他一说,却都齐齐向张迈看来,都道:“不错,咱们都听特使的。”
张迈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那是一张张期待着自己负责的脸。
位高权重,有时候远不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责任,乃至枷锁。
以前郭师道还在的时候,自己有时候也偷偷懒,将责任卸到郭师道肩头上去。张迈有什么建议时还能天马行空,看看郭师道的意见再作定夺,但现在,他的一句话说出来,就可能是定论了。
沉默了一会,张迈才道:“先和哈桑谈谈吧,看看他的诚意如何。毕竟哈桑也只是一个大将,而不是萨曼的国主,有一些事情只怕也不是他能独立下决定的。我们称臣与否,将来我们派使臣前往布哈拉时,再与奈斯尔二世当面谈。”
————————————————————————会议散了以后,诸将各自归营。石拔要去轮值时,郭洛却让他回家,道这一次他作战辛苦,放他三天假。
石拔叫道:“现在大敌还没退走呢,我不要放假。”
郭洛笑道:“你就放心回家吧,若有战事时,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不会把你落下的。”
石拔这才答应。他如今也是都尉了,功曹论功行赏,有司便拨了一座府邸给他居住——却是以前疏勒大将莫兰特的旧邸。
石拔刚刚又立了一大奇功,如今他在军中声威之盛已是直追杨易,加上满城谁都知道他是张迈嫡系中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所以谁都来巴结他,才到家,就看屋里堆满了礼物。老婆奈氏本来正笑吟吟地清点东西,见到老公扑了过来,幸好石拔天生神力才抱得她动。
见到满屋子的东西,石拔道:“我告诉你几次了,别乱收人家的礼!”
“我没有乱收!”奈氏道:“这个梳妆盒是特使夫人送来的,这些布匹郭少夫人送来的,还有这个两匹丝绸,是我哥哥派人送来的……”不是唐军的高层,就是亲戚朋友,“特使夫人、郭少夫人那边,我都回礼了,我哥哥那就不用客气了。至于一些明显是来巴结的,像莫贺那些人,我就都退回去了。有我当家,你担心个什么呢!”
奈氏颇有乃父乃兄之风,算账清楚明白,石拔这才转为笑容,夫妻俩相携入内,免不了亲亲我我,晚间石拔老摸着奈氏的肚皮听,埋怨道:“咱们和特使一起成的亲,你看特使夫人的肚子都鼓起来了,怎么你老没动静啊。快给我生一两个出来啊,以后我回家也有儿子玩。”
奈氏笑道:“你晓得什么。我告诉你。”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特使夫人那个肚子,成亲的时候就有了,人家那是奉子成婚的。不过对外装着不知道而已。”
石拔奇道:“你哪里听来的?”
奈氏笑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女人圈里的风,吹来吹去的,哪有什么秘密?不过呢,最近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可你一直在营中,我等不到你回来,可着急死了。”
石拔问:“什么事?”
奈氏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我最近听说东方传来一个消息,道大唐灭亡了,是不是真的?”
石拔大吃一惊:“你……你听谁胡说的?”
“这很多人都在传呢。”奈氏道:“现在城内听说此事的,少说也有几千人,女人和老人间传得最厉害,开口就是:我有个秘密和你说,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个个都当做秘密事来说,却又不敢公开讲,大家心里都憋得慌。石郎你跟我说说,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流言!流言!”石拔叫道:“你以后别信这些东西。”
奈氏就不大敢说话了,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郎君,不是我逆你的意思,不过我这些天打听得这些话,真不像假的,要是流言,不会传得这么真。若是真的事情,你不理它,它仍然在。我看,我们还是得及早应对、及早打算才是。”
“应对?打算?应对什么?打算什么?”石拔有些不耐烦。
奈氏压低了声音道:“郎君啊,满城谁都知道,你是特使的人啊,特使他巍然不倒时,你自然风生水起,但他要是……要是地位有所动摇,那咱们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眼下大唐灭亡这件事情,万一是真的,受影响最大的可就是张特使。他可是长安来的特使啊,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圣旨鱼符,但总归是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号,但要是大唐灭亡了,他该用什么来号令军民呢?虽然他功劳卓著,但汉家有一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谐。只怕这件事情要是坐实,对他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影响。他是咱们的上梁,上梁一动,你也会跟着歪斜。所以这件事情,咱们得及早应对、及早打算。如果有机会,你得给他提个醒,或者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消解于无形。特使的地位稳如泰山了,咱们的日子才能过得顺。”
石拔呆住了,这个少年从藏碑谷跟张迈出来时还什么也不懂,这一年来南北征战,武功日强,立下了赫赫战功,连外族也都知道了他的声名,但就他本人而言,其实仍是十分淳朴,很少将战场之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直到这时,才在妻子的指点之下,开始去洞察这个浊世的世故人情。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五四章 自强而后国强
这晚郭师庸轮值,张迈正要歇下,如今大胜之余,他也不用担心胡军夜攻,忽然石拔来了,说请他出去喝酒。张迈笑道:“府中就有酒,何必出去?”
石拔说道:“在家里喝酒,没那气氛。”
张迈不由得莞尔:“小石头如今也学会一点生活情趣了。”便换上便服,跟郭汾说自己要和石拔出去喝酒,如今郭汾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道:“现在?还有酒家开门做生意的么?”
疏勒的酒馆茶馆在围城期间也没有全部停止营业,但所有店铺做生意的时间都集中在白天,一到黄昏就大多关闭了。张迈笑道:“总能找到一家肯做我们生意的吧。”
郭汾要增加卫护人马,张迈道:“有小石头在呢,我们两个联手,就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杀进杀退,对吧,小石头?”
石拔连连点头,郭汾却呸了一声说:“吹牛。”暗中却还命人悄悄跟去:“如果没见到什么事情就别现身,不用扰了特使的兴致。”
张迈和石拔、马小春配了横刀,从小门出了钦差府,一路沿着东西大道,走了一段转入小路,张迈身份特殊,平日一动周围卫护动辄百数十人,虽则威风八面,却少了许多做小市民时自由自在的乐趣,这时和石拔两个人夜里走踏这座被自己攻下又守住了的城市,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他对城中哪处可以攻、哪里处可以收几乎了若指掌,但对哪里有小酒家却不清楚,还是由石拔带着,道:“我知道有一家小店,店面虽小,卖的葡萄酒特别好喝。去年冬天常和我大哥在那里喝酒御寒。”
那小酒店却在城东,离钦差府有好长的一段距离,两人穿街走巷,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隐隐传来哭声,张迈皱眉道:“眼下我军大胜,全城上下人人欢喜,怎么却有哭声?是战死将士的家属么?还是俘虏?”走了过去,来到一处废墟前,却是七八座上次天方教屠教行动中烧毁的房子,七八座房子连在一起,形成一片不小的平地,周围都是房子,这里便如藏在市井中的一个小广场一般。
这时却聚着两三百人,点着二十几盏油灯,相对垂泪,低声叹哭。
张迈皱了皱眉,心想:“这是什么人?”手按横刀,靠近断壁颓垣,那些人也没派人看守,张迈靠近了一望,在灯火中瞧见是些老人,隐约见到其中一些面目似曾相识,再听几个人说话的口音,却都是唐军民部的老部民了,心中一宽:“原来只是耆老们在此聚会叙旧。”
还在新碎叶城时,每到晚上无事,人们偶尔也会到屋外空旷处聚坐闲聊,所以张迈也不以为异。
两三百人中有七八十个老人,另外有一百来个孩子,更有几十个壮汉,当是他们的子侄,剩下的就是一些妇女。张迈既然来了,就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却听耆老们絮絮叨叨,说些家常,讲些过往,谈起新碎叶城时的日子,谈起灯下谷时的日子,谈起怛罗斯时的日子,最后终于讲到眼下,却个个都盼着战争早些结束。
张迈已经从他们说话的声音中认出了七八个相识的父老,那些壮汉更有好些是张迈的亲兵,觉得自己在这里窃听不太礼貌,正想要不要出去相见,却听一个做过俘虏的老人说起了在回纥军中的见闻,一漏嘴,说到了龟兹牧民说契丹人已经进入高昌的消息。
有人惊呼:“契丹……是灭了我们大唐、占领了中原的那个胡种么?”
张迈吃了一惊,心想:“什么?契丹灭了我大唐?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在他印象中大唐好像不是亡在契丹的手里,而且契丹人好像最强大的时候也就在黄河一带打来打去,占领的地方貌似也没越过燕云十六州啊,大唐被契丹灭亡,中原北契丹占领,这可从何说起?
但场中老者纷纷叫道:“嘘——这话也说得的么!”
那些壮汉却都惊诧起来,问他们的父祖是怎么一回事。老人们被逼不过,这才说出了这段时间在疏勒城中潜流暗传的那几个消息,其中最震撼的莫过于大唐已经灭亡!
张迈在断壁后面听得心中骇然,他骇然的不是消息的本身,早在下疏勒时,他就已经从东面迁徙来的明教教徒处听说了这个情报,他和郑渭李膑细细审问这些明教教徒,觉得他们不似作假,可是有一些情报,却和张迈记忆中有所不同,也不知道这些牧人听到的消息本身就有误,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与他记忆中的历史有所出入。
不过这时候张迈吃惊的,是“大唐灭亡”的消息,居然在疏勒城内流传了这么久又这么广泛!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从那些老人的反应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了,甚至一些青年兵将脸上也无诧色,张迈回头看了石拔一眼,借着月光见他脸上也没有惊讶之色,心想:“这个消息,小石头也是听过的。哼!李膑的耳朵是聋了还是怎么,竟然连这么重大的变故都没发觉!”
却听场中响起了抽噎的声音,方才是老人们怀旧而哭,这时却是一些初次听说此事的青年士兵忍不住痛哭起来,他们的父兄一边安慰,一边对他们说:“这个消息,你们知道就好,千万不能传出去,免得影响了本城的军心民心。”
张迈再也忍耐不住,挺身出了断壁,步步走近,道:“你们这样子,就不影响军心民心了?”
二十几盏灯一起抬了起来向他照耀,十几个认得他的人齐声惊呼:“特使!”几个亲兵当场单膝跪倒,行了军礼,好些父老也匍匐在地,心中惶然。
张迈带着石拔,走到中心,扶起众父老道:“都起来吧,你们年纪比我大,我受不起。”这才坐下,道:“坐,坐,都坐!咱们说说话。”
众父老局促不安地,跟着张迈来的一队士兵猛地从断壁之后现身,吓得老人孩子都叫了起来,张迈不悦道:“你们来干什么!”挥手:“我和叔伯们聊天,你们走远些!”室辉领了命令,命人散了,却是占据周围路口。
张迈从一个老人怀中抱过一个孩子,对父老们道:“大家别管他们,咱们聊咱们的。就像在新碎叶城,或者灯下谷时一样。”
肖叔也在人群之中,说道:“特使,如今你已是数万大军的统领,一方诸侯,威震西域了,没想到对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还这么平易。”
张迈嗤的一声,道:“什么威震西域,说得早了,再说我也不是一方诸侯。我也不会做一方诸侯。说好听了,我是长安来的特使,但那也是祖上几代人的事情了,其实我就是大伙儿的子侄,是在危难之中,蒙大家推举出来领大家冲杀敌人、重建家园的一个领军者——这才是我真正的身份!至于其他的名头,都是虚的,都是假的。”
废墟上许多青年将兵都听得暗暗点头,均想:“不错!”
张迈因问肖叔:“肖叔,关于大唐灭亡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听来?”
肖叔知道瞒不得,当下将自己还做俘虏期间,有一日如何来了一群龟兹牧民和他们一起放牧,跟着他如何打听东方的消息,如何听说大唐灭亡等一一和盘托出。
张迈一边听着,一边推敲,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好萨图克!那次劫牧场,我还以为我们是占了便宜,没想到却是中了他的诡计!”
“什么?”
张迈道:“将你们救回来的那次出击,我猜回纥人有可能是故意放水,他们预先让你们从龟兹牧民处听到这些消息,然后再故意让你们被我军救回城来,借着你们的口,来散布大唐灭亡了的消息。因他知道,如果是用别的法子将消息传进来,比如射箭书,或者通过奸细散播谣言,都很难让我们相信,但是借着肖叔你们的口来告诉城中子侄媳女,那就谁都不会怀疑了。”
1...115116117118119...45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