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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骨咄在龟兹国行的说不上是恶政,也说不上是善政,龟兹的百姓对他既无多大的痛恨,也没有多少的留恋,眼看唐军势大,大部分市镇、牧场、农村都纷纷投降,剩下几个钉子户哪里挡得住薛复的三府精骑?只两日间就拔了个干净。
同时慕容春华在北方收缴溃兵,龟兹将兵眼看可汗已逃,除了部分死忠东奔寻主之外,大部分人恋土畏强,便纷纷降了唐军。
这一战唐军共收取降军两万二千多人,各地民兵来投降者不计其数,回纥本族纷纷出逃,游牧诸部有东逃依附高昌的,但大多数还是向唐军投诚,龟兹土著纷纷在门上挂上桃符,声称自己乃是大唐子民。
郭师庸又下令民兵解甲,各自回去应付农忙。对那两万二千多降军将训练不足的剔除出去,让他们回家放牧,以减轻补给上的负担,只余下一万五千人,分成三部,由自己、薛复、奚胜各领五千人。
这次唐军东征,除了杨易在温宿的兵马外,共出动了十府将兵一万二千人,郭、薛、奚各率三府,石拔率领一府,安守敬居中统筹粮道,龟兹发现了大量粮草以后不再需要从疏勒运粮,安守敬的任务就变成了居中呼应。
——————————————疏勒,张迈回到钦差行在、大都护府,一路问:“夫人呢?夫人呢?”
寻到后花园,只见郭汾正与福安公主在调弄女儿,见张迈满脸笑容闯进来,福安慌忙要回避,郭汾拉住她笑道:“妹妹别走,咱们是自己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回避什么呢。”
福安看了张迈一眼,低了头呆在郭汾身边,她本来只打算在疏勒住上一个月,应付一下郭汾对她母后的盛情,不想与郭汾见面之后,两人一个英气豪爽,一个温柔文静,虽是两种性格的人,却是十分投契,福安竟然不舍得走了,就拖了下去没回于阗。
郭汾将女儿交给福安,却问张迈:“干什么这样高兴?”
张迈瞧瞧福安,笑道:“前两天听福安妹妹说起想重现我大唐歌舞的巅峰之作《霓裳羽衣曲》,可惜战乱之后,于阗所存不全,多是舞蹈部分,乐曲只龟兹有所存留,是么?”
《霓裳羽衣曲》在安史之乱以后乐舞四散,中原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是西域诸国保留了部分内容。
福安点了点头,在张迈面前她总是显得很羞涩:“是啊,我曾托父王到龟兹寻找舞乐宗师,可惜两国以前隔着疏勒,不通音讯,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张迈笑道:“如果你不急着回于阗的话,这个心愿,就由我来帮你达成吧。”
福安睁大了眼睛,不解其意,郭汾问道:“怎么回事?和龟兹那边和解了?”
“和解?和解个什么!”张迈笑道:“我是说,我们不如都搬到龟兹去住吧,听说那边的环境比这边还好。毕竟是安西大都护府的所在地,福安妹妹也能就近研究《霓裳羽衣曲》。”
郭汾和张迈心意相通,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福安却道:“搬到龟兹去?是骨咄可汗也与大都护结盟了么?”
张迈放声狂笑,郭汾肘了一下福安,也笑了起来:“妹妹啊,骨咄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们结盟?我看多半是我军已经拿下龟兹了,对不?”
张迈笑道:“没错,没错!老郭和杨易他们已经进城了,咱们的兵马没有大损伤,城内却有存粮八十万石——形势到了这份上,现在就是毗伽从北庭冲过来,我们也不怕了。”
福安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对军国大事她是不懂的,张迈刚才虽然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但她还是听不大懂,张迈不是人在疏勒吗?疏勒这边也是一副太平无事的样子,怎么忽然就打下龟兹了?问郭汾:“姐姐,龟兹,打下了?”
“是啊。”郭汾笑道:“那有什么呢!”她口里说得轻巧,心里其实也是欢悦之至!看了丈夫一眼,目光中尽是欣赏之意,张迈看到妻子以如此眼神瞧着自己,那可比听见外人震天价的阿谀奉承更多了十倍的满足感。
东方的捷报传到市井中时,疏勒军民大部分人的反应也和福安差不多。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国家,说灭就灭了,捷报传来之前都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多人听说后甚至都不敢相信!直到大都护府传出消息,说今晚将通宵达旦,以贺大胜,军民这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龟兹规复了!龟兹规复了!龟兹真的规复了!”
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片刻间传遍了全城!满城百姓都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庆幸自己没有追随错人,张大都护真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收复了龟兹,龟兹都收复了,焉耆还会远么?从莎车到宁远,数十万军民作为大唐安西子民的自豪感空前地增强了!
郭洛在宁远接到消息后放声大笑,也下令全城狂欢一日,以贺东方之大捷,又宰了一万头羊,犒劳他所管辖的所有值勤士兵。
于阗国主李圣天听到消息更是呆住了,如果说安西唐军在疏勒攻防战中取胜他听了之后是又惊又喜、喜大于惊的话,这时则是惊大于喜了。他早知道张迈英雄了得,却也没料到他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他能反掌之间灭掉龟兹,也就能以同样的速度灭掉于阗!”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是张迈的盟友而不是敌人,但很快他对张迈的感觉又敬中带畏,不知不觉间张迈变得高远起来,兼并了龟兹、疏勒、宁远之后,安西与于阗之间就不再是对等的关系,而变成了大小的关系了。当初马继荣和刘再异的预言如今已在变成现实!
虽然安西方面对于阗的热情与亲近仍然未变,所以派来报捷的使者在李圣天面前仍然显得很谦卑,但李圣天却知道自己这方面却必须要做一番心态上的调整。
当初既然没有在安西唐军最虚弱的时候将他们扼杀,那么现在于阗就必须做好以小事大的准备了。
“我主,”刘再异道:“联姻的事情,得加紧了。”
联姻?对啊,福安还在疏勒呢,而且听说她和张迈以及张夫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当初李圣天许女儿前往疏勒,内里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了,只是没做的很明显。
“刘都督!”
“在!”
“马上传令通事舍人吴顺规来见我。让他备了礼物前往疏勒,请杨副大都护做这个媒。”
“是!”
——————————————————这一年七月,安西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取了龟兹,由于龟兹人的抵抗较弱,这次的战斗论惨烈程度无法与疏勒攻防战相提并论,但对东方造成的效应却犹在后者之上!
当日石拔追着骨咄的尾巴直到焉耆,他所部乃是骑兵,缺乏器械,无法攻城,当即袭击焉耆近郊,焉耆守军派人出战,却被石拔大败于城下,如果不是城门关得快,只怕还得被他冲进来!
焉耆也是安西四镇之一,距离龟兹边境不过两百里路程。所以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最大冲击的莫过于焉耆的军民,城内连同骨咄带来的兵马虽然有超过两万大军,但震于唐军兵威却人人畏惧,不敢再轻易出战。
不久杨易跟着抵达,他收取了焉耆西南二十里的铁门关后,招石拔前去议事,他和石拔的兵力合起来才四个府,骨咄与焉耆守军合兵却超过两万,杨易便对石拔道:“小石头,不如先回去吧。”
石拔瞧着杨易笑道:“鹰扬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焉耆都还没拿下呢,居然就要回去了?”
杨易笑道:“这是庸叔的命令嘛。再说就凭咱们手头的兵力,要攻下焉耆很困难的,没胜算。”
石拔看他那笑容,就知道杨易也不是很坚持要撤兵,继续冷笑道:“我们没有胜算,对方就有么?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是不走了!虽然无法攻城,但我就驻扎在这里,看谁敢出城一战!”
若是换了郭洛定要斥责石拔一番,杨易却笑了笑,道:“只是庸叔已经下了命令,我又领了他的命令,你说该怎么办?”
石拔道:“当日我们西征时,大都护不是给了你一道命令么?说东方之事,在他抵达之前,全部由你全权处置,大都护现在还没到呢,整个东面现在你就是最大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杨易哈哈笑道:“好!就听你的!”竟然就在铁门关驻下了,一边向后方求援。
慕容春华接到了杨易的号令后马上赶来,他本身已有轻骑七千人,屯于焉耆之北。眼看唐军越来越多,焉耆城内望见更加慌张。
郭师庸接到战报后却怒道:“阿易怎么还这么鲁莽!龟兹未稳就贪图焉耆了!”
李膑沉吟片刻,却道:“如今敌我皆不稳,以乱打乱,未必不成。既然杨将军已经主攻,我们就不必拖他的后腿,不如就下令出击,将焉耆围住了,龟兹人眼看我军如此威势,一定会更加臣服。”
这时在城外训练降军的薛复听得杨易的号召,也向郭师庸提交了一份禀呈,跟着引兵赶来,占领了焉耆西南七十里的渠离城。又广派游骑,骚扰焉耆的南路。他所部三府将兵连同降军接近九千人,抵达之后,城外的唐军便是数量上也已经超过焉耆城内的守军。
石拔眼看战友陆续赶到,心里就更定了,每日都开到焉耆城下挑战,但焉耆的守将却哪里还敢出来?
郭师庸见杨易与薛复擅自行动,心中颇恼,但他与这二人乃是平级,二人在外不奉他的命令,他也就没了办法,奚胜劝道:“郭老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我军威名大振,而且若能一举攻下焉耆,对我军往后的军势发展也将大大有利。”
郭师庸道:“我不是不想立功,只是现在大都护在疏勒未到,龟兹人心未稳,他们就急着抢攻,我是怕他们冲得太快,会有闪失。”
李膑道:“我已经收到消息,沙州那边已与我安西缔结了盟约,焉耆离沙州不过一千六百里,中途已无阻碍,郭将军,你可代表我军向沙州报捷,同时邀请归义军与我们会猎于焉耆城下,若得沙州援军赶到,我方军势大振,焉耆或可不战而下!”
郭师庸道:“只能如此了。”当即由奚胜押运粮草,前往接济前方的军队。幸好龟兹与焉耆之间路途不远,接济不难。薛复又派出士兵抢割焉耆盆地的未收割的粮食,以作军资。焉耆城高积厚,有两万大军守城,攻击方便得做好长期围攻的准备。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十二章 盟友的迟疑
自大唐设安西大都护府以来,作为统治的四大军事支点——“四镇”前后曾有变化,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安西四镇指的是龟兹、疏勒、于阗、焉耆,中间曾有一段时间以碎叶代替焉耆,但不久又恢复过来。
郭师庸的使者也向沙州出发——之前薛复攻取渠离乃是一个极有眼光的行动,那渠离城位于楼兰山脉西尽头,正是焉耆盆地进出沙州地区的门户,薛复既夺取了此城,唐军的使者进出沙州就畅通无阻。
使者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孔雀河直往东南,这条路是丝绸之路的古道,自古国楼兰灭亡后已经废弃,一路都是荒漠,中间有水的地方便间插着草地,此行必须带足够的水和食物,因为中途没有稳定的补给,且向导需精,否则会有迷失方向的危险。所幸的是一路没有遇上军事上的障碍,不久抵达蒲昌海,然后折而向东,敦煌便在望了。
但远在郭师庸的使者到达之前,归义军上下就已经因为安西唐军的大捷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安西军进攻龟兹了,安西军进攻龟兹了!”
首先传来消息的,是一伙商人。
沙州与龟兹国之间没有稳定的邦交,但相互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恶感,两地商人断断续续地来往着,没有受到保护也没有遭遇特别的抵制,所以龟兹城内有着不少来自沙州的商人,在郭师庸等围城之后、龟兹三宰相投降之前,已有不少商人从东门逃出来,一路逃到了敦煌,最先带来龟兹战争消息的,就是他们——但这些商人不知道,他们逃走的时候离唐军接管龟兹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安西军居然在这时候进攻龟兹!”曹议金的长子曹元德对乃父道:“看来这个张迈志向不小啊。”
曹议金对此也充满了警惕:“来得这么快?”
这个时候,安西军与归义军已经结盟,正使法信也已经在数日之前启程回疏勒——当然走的是南路,只是嘉陵连同几十个僧人留了下来,使团的随行商人要做生意也没那么快离开。
曹元德道:“安西军太不够意思了,既已结盟,进攻龟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一声!”
其实曹议金却知道长子对安西军的这个批评有些吹毛求疵了,双方结盟是最近才达成的事,但进攻龟兹这等规模的军事行动,从决策到准备至少要花上几个月,也就是说那完全是双方结盟之前的事情,再说两国隔着一个死亡之海,东西相距数千里,如果安西军在进攻龟兹之前先给归义军透信也容易泄漏机密。
但曹议金却没有反驳长子,只是道:“根据情报,之前安西军的杨易一部,就曾多次骚扰过龟兹,这次忽然大举进攻,或许是因应之前龟兹对安西的诸多要求,此乃邦国相交讨价还价常有之事,先打压一番,接下来再交涉就好谈得多了。”
“父亲是说,安西军打不下龟兹?”曹议金的次子曹元深问道。
曹议金笑了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龟兹毕竟是我大唐安西大都护府所在地,城池规模颇大,龟兹军又是本土作战,而安西军却要从疏勒千里转运粮草,就算安西军比龟兹军强一些,要攻克龟兹城也不容易。再说,龟兹若受到攻击,高昌方面一定会有动作,龟兹军背靠坚城,后有大援,这一场仗最后多半是不了了之。”
曹元忠叫道:“要是高昌援救龟兹,那我们可也得帮安西军才行!”
听了他这句话,曹元德皱起了眉头,暗骂弟弟年轻幼稚,这一刻他想的是同一件事情的另外一个方向:“假如安西军借着同盟的名义来要求归义军,那怎么办?我们却该拿什么借口来拒绝?”
————————————两日后,瓜州方面慕容归盈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安西军打龟兹了?”慕容归盈连连摇头:“看来我太高估张迈了。”
慕容腾问道:“父亲为何如此说?”
慕容归盈道:“打龟兹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击不中,以后就没机会了。张迈既然已与我归义军结盟,便当徐削龟兹之势,利用我们归义军牵制住高昌,然后约了我军东西夹攻,那样才有胜算。如今忽然开打,却显然是无谋之举。我不知道张迈为什么如此贸然就开战,但谋未大定便妄自行动,料来只是一个被接连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刚勇之辈罢了。”
————————————虽然曹议金与慕容归盈都判定安西军“贸然”攻打龟兹的行动必然失败,不过邻邦发生战争总要密切关注,为了探听到最新的消息,两人都迅速派出人手赶往西北,然而数日之后,更加震撼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了。
“报——探子回报,龟兹已被安西军攻下了!安西诸大将已经进驻城内!”
“什么!”在躺椅胡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曹议金猛地一挣扎,整个人滚了下来,儿子们慌忙来扶,曹议金自己也撑住了胡床,叫道:“消息确切么?”
探子见曹令公反应这么大,竟不敢回答是,曹议金下令:“速速再探!”
臣属下去之后,曹议金犹自喃喃:“这怎么可能?是哪里出差错了?还是骨咄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他算来算去,总觉得张迈贸然东进攻击龟兹是没胜算的,如果真的让他打下龟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发生了什么对安西军大大有利的“意外”!
接踵而来的消息却都是对前面这个消息的肯定——“龟兹可汗骨咄被安西军大将杨易大破于城北!如今已经逃往焉耆!”
“安西军都尉石拔领兵追赶骨咄,连破数城,如今已经抵达焉耆城下!”
“安西军大将郭师庸摄领龟兹军政要务,已经出榜安民了。”
“安西军大将已经进驻铁门关,都尉石拔天天逼城挑战,焉耆守将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安西军都尉已经领兵进入焉耆,与杨易会师!”
“安西军大将薛复已经领兵攻下了渠离,如今三路大军已经将焉耆城三面包围了!”
情报到了这个地步,曹议金已知龟兹确实已经落入了安西军的手中,原本以为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那个盟友,如今突然出现在了家门口,这让他大感手足无措。
这天晚上,曹议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远山老虎忽然出现在敦煌城外!虎啸一发,整个沙州地动山摇,百姓纷纷奔出城外,匍匐在老虎脚下高呼万岁,而他自己却孤家寡人躺在空落落的节度使府内,一种恐慌将他拖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中,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脚动不了,手不断地抓着,抓着,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什么也抓不到!
“老爷,老爷!你别吓我啊!”
终于,一阵针刺的剧痛之后曹议金大吼一声醒了过来,才发现妻妾儿子都已经围在了床边,儿郎们松了一口气,女人们则哭哭啼啼:“老爷,你吓死我们了!”
曹议金只感口干舌燥,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妻妾服侍着他,灌进了汤药之后,这才精神渐复。
可是,这个节度使府曹议金住得不爽利了,闷了两天后,他便让儿子们将他搬到灵图寺去,在静谧的禅房中聆听暮鼓晨钟,他的一颗心才算慢慢定了下来。
“元德、元深。”
“孩儿在!”
曹议金犹豫了一会,寻了个借口,将曹元忠支开了,然后才握住两个儿子的手,道:“咱们曹家,咱们归义军,也许要遇上空前未有的绝大危机了!”
曹元德默默点头,曹元深却道:“父亲是说安西军攻克龟兹的事?”
“还能有其它吗?”曹元德冷冷道:“他们能这么快就灭掉龟兹,就有可能吞并我们。看来之前变文中轰传的军力并非虚言,也许安西军真能一汉抵五胡呢!”说到“一汉抵五胡”,曹元德竟然自己被自己说的话震了一下。归义军的战斗力可从来就没这么强过!
“但咱们与龟兹毕竟是不同的。”曹元深道:“我们和他乃是同族,再说又刚刚结为盟友,听马继荣的叙说,那位张大都护也是十分仁义的贤君,我想他就算得到了安西,也未必会继续东进吞并我们沙、瓜二州吧。”
“马继荣!”曹议金鼻孔之中重重出了一声气来:“我现在可有些怀疑——他的心,真的还在于阗么?”说到这里,曹议金长长一叹:“我错了,我错了啊!当初实在不该放任安西的使团在境内大肆散播那《长征变文》,如今河西汉民对安西军已生信任,对张迈生了景仰,今后的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唉,现在想来,他们这么做显然也是有所谋而动!唉,灵俊禅师啊灵俊禅师,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
——————————再接着,安西军如何打败龟兹军的消息也越传越多,张迈攻略龟兹的整个布局也变得越来越明晰!
虽然张迈并未公开宣布他的整个计划,但龟兹已取,骨咄既败,明眼人回过头来再看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要做事后诸葛亮便不困难。
“厉害啊,厉害啊!”慕容归盈道:“看来他这盘棋从取下疏勒之后就已经开始布了。假意与回纥讲和,还有那个什么箭术擂台,全部都是障眼法!当初我认为他与我们结盟意在夹击回纥,谁知道张迈他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独力打下龟兹的!”忽然心中一动:“若是如此,那他与我们结盟,为的又是什么?”
这员老将忽然悟到了什么,亏他已过耳顺之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后心理承受力已经极强,但想到了那件事情后一颗心脏还是猛地狂跳了两下!
慕容腾在旁道:“这个张迈太可怕了!看来他不止要龟兹,连焉耆也想收归囊中!”
“焉耆,焉耆……”慕容归盈喃喃道:“现在还说什么焉耆!孩子啊,你的目光,难道仅止于此么?”
慕容腾不甚明白地看着乃父:“父亲是说,他还有更长远的谋划?”
“那当然!”慕容归盈道:“现在焉耆虽然还没攻下,但安西方面的攻略,对张迈来说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而他下一步要吞并的地方,显然却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啊,天可怜见,我们却都还蒙在鼓里头呢!直到现在才看破他的意图,却已经晚了!”
慕容腾心头一震,然而却还是有些惘然:“孩儿不大明白……”
“你还不大明白?”慕容归盈道:“他的下一步……”这名老将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慕容腾脸色微变:“难道他还要吞并沙州、瓜州?”
“不!”慕容归盈道:“不是沙州、瓜州,而是整个河西!而且他不止要地——他更要人!要人心,要民心!”
慕容腾双眼瞪得如圆环一般,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慕容归盈喃喃道:“那《长征变文》你还记得么?里头不是有提到张迈给安西军定的四大目标么?在此战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拿来激励人心,但现在看来,他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龟兹,那么就应该有这个器量与魄力了。”
好久,好久,慕容腾才回过神来,道:“这么说来,我们可得防着他们了。”
慕容归盈瞥了儿子一眼,忽然长叹了一声,心道:“腾儿的资质,终究只是中等,守成堪堪好,却还做不来大事。”但却没有道破打击儿子,只是嘿嘿一笑,道:“咱们防他们干什么!张迈若无意于河西,对咱们固然没有影响,若有意于河西,却正得借重我们慕容氏的力量。接下来这场对弈,我们慕容家是稳居不败之地!滕儿,不要着急,不管局势如何发展,都只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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