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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安西军与归义军向南行走,太阳从头顶滑过向右方沉没,走出了二十余里,曹元深几次请张迈回去,张迈却总是道:“再陪二公子走一程吧。”曹元深的心情才渐渐平复,因问道:“张大都护,你究竟打算如何?真要和毗伽决战么?那样对安西来说可不见得有利啊。”
张迈挥起马鞭打了个空响,说道:“和胡人对敌,形势就算再怎么险恶我也从来不怕,我自起兵至今,怕的只有四件事。”
“哦?世上还有张大都护怕的事情?还有四件之多?却不知道张大都护怕的是什么?”曹元深问。
张迈道:“我最怕的,是兄弟与我生分,朋友与我淡漠,亲人对我离心,族人对我隔阂。与此相比,敌人再怎么凶狠也不算什么了。”
曹元深默然良久,才长叹道:“那确实是最可怕的事情。”
张迈又道:“毗伽会提前南下,这事我在抵达龟兹之前就已经料到了,高昌回纥以龟兹宗主国自居,听说我攻取了龟兹一定会倾力西进,不夺回龟兹誓不罢休,毗伽来得越迟,反扑的力道就会越猛,所以焉耆的守将虽说是答应要接受归义军的调停,我却知道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诚意,就算同罗有诚意他也代表不了毗伽,他不管作出什么承诺都是废话,就是形诸文字也只是废纸一张,只等毗伽一来他们马上就会将协议撕毁,直接用铁蹄来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胡人的这些习性,我还在怛罗斯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对付他们,只能用金戈铁马,而没法用道德信义!”
曹元深道:“既然如此,大都护为什么又要放弃对焉耆的包围呢?”
张迈忽然勒了勒马,曹元深也跟着停下,两军首脑一停,背后的部队也就跟着停,只不过安西是全体马上立定,队伍丝毫不乱,归义军却有一部分人冲出了几步,队伍略显杂乱。曹元深见了心道:“虽然未曾战场对决,但我军对比安西军实在是有所不如。”
却见张迈在汗血王座立定之后,才说道:“焉耆撤围了以后,还可以重新围上,但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误会,那道裂缝却有可能从此便难以弥补。我不怕焉耆一时攻不下,也不怕和毗伽的对决,但我却不希望令尊曹令公对我产生什么误会,更不希望安西军与归义军产生罅隙。”
他一指背后的两支军队,说道:“你看,这些都是大唐的子弟兵,不管是安西军,还是归义军,我们都是大唐留在西域这片大地上的后人,我们长着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眼睛,有一样的皮肤,说一样的言语,我们天然地就应该并肩作战!无论对手是突厥还是萨曼,是回纥还是契丹!我们应该将龟兹、焉耆、疏勒、于阗联合起来,将沙州、瓜州、肃州、甘州、凉州联合起来!只有团结一致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最强的力量,如果我们大唐子弟能够齐心协力,别说区区一个毗伽,就算是毗伽、阿尔斯兰乃至甘州回纥、萨曼、契丹全部联合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曹元深已经是踏入中年的人了,可这时听了张迈的话也忍不住有一种热血上涌的冲动!
张迈继续道:“多一座城池少一座城池,其实都无关紧要,安西四镇的子弟与河西走廊的子弟团结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毗伽要来就由他来,我不怕他,他就算一时占了我的上风,但就长远而言,胡人倒伏在汉唐子孙的脚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曹元深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有一种目眩的感觉,第一次是初见龙骧府铁骑的那一刻,第二次就是现在。
张迈的话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纵横西域的旷世英雄,说出来的话竟然会如此天真,听起来张迈是如此的感情用事,如果是弟弟曹元忠说出这样的话来曹元深不会感到奇怪,同时也会嗤之以鼻,因为曹元深早已经认定光凭一腔热血是没法成事的,更多的时候,“需要妥协!需要谋略!甚至需要抛弃梦想!”
梦想,曹元深也有过,但现在大多都已经被现实逼得低头了。
“将安西与河西统一起来,团结起来?”
想一想那确实是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可是在现实中那可能吗?曹元深怀疑。
西域汉家子弟星散式微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且每况愈下,现在光凭张迈的这几句话就能振兴?曹元深怀疑。
毗伽的领土跨有天山南北,背后又有契丹人的支持,麾下更有十余万骑兵听候调遣,张迈竟然想在没法集中全力的情况下就与他硬拼?他能取胜么?曹元深怀疑。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曹元忠,也不是一个只会夸口的青年,这个人已经一路从遥远的新碎叶城一路杀过来,一直杀到疏勒,杀到龟兹,杀到焉耆……难道他的话是出自真心,难道按照梦想来行动的人也有可能取得成功么?
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曹元深策马走得远一些,走到背后的将士们听不到他说话的地方,道:“张大都护,你刚才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希望打动我,让我去说服家父出兵援助安西?”
张迈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两家结盟不久,彼此有疑虑也属正常,今天我与二公子也只是初见,虽然投缘,但毕竟只靠言语是苍白无力的,但我以后会用行动来证明我的想法,二公子就先回驻地去拭目以待吧。我相信有一天二公子会不带一兵一卒,放心地走进龟兹与我把酒言欢。同样的我也相信有那么一天,沙州将敞开大门迎接我的到来。”
张迈没有正面回答曹元深的问题,但他的话却传递给了曹元深更多的讯息。
————————————————卢明德被张迈瞧了那一眼后有些失魂落魄,路上忽然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这次安西军放回的俘虏中的一人,衣服破烂,黄毛褐皮,卢明德看得他眼熟,那人挣扎上前,对拦住他的卫兵自称是卢明德失散了的下属。
卢明德又将他看了两眼,忽然认出他是谁来,道:“没错,是我的人,龟兹失陷的时候走散了。”
旁边的士兵才放他近前。
卢明德在焉耆城内是住在佛寺之中——这里是他这一派人马的势力范围,住在寺内不至于被人监视看押。
回城之后,卢明德便将那人单独叫来,关上了门,才厉声责问道:“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那人却反而笑了起来,道:“那卢老爷不揭破我的谎言,反而单独见我,为的又是什么?”
卢明德被他一句话堵得无法回答。
原来来的这人根本不是卢明德的什么失散下属,而是李膑的手下。
司马署出于侦查敌国情报的需要,招募了一批相貌类于胡人——甚至本身就是胡人的手下加以训练,然后将他们派到回纥、萨曼诸国从事间谍行动,来找卢明德的哲人名叫黄老同,因长着一头黄毛,身材短小,相貌又比较猥琐,所以有个外号叫黄毛老鼠。卢明德在龟兹时就是由他居中和卢明德联系,不断给卢明德透露各种来自疏勒、温宿的情报,这些情报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唯有最后的一条是假的——可就是那一条情报将卢明德给害惨了!
这时见到黄老同卢明德自然要发脾气,可是被黄老同堵了一句话以后他就静了下来,卢明德毕竟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非常清楚眼下自己所处的局面。
这是寺庙中的一个偏僻的禅房,禅房中铺设简陋,但桌椅蒲团还是有的,卢明德有些颓丧地跌坐在一个蒲团上,道:“你这次来,究竟是干什么来了?李膑他把我害成这样惨还不够么?”
黄老同笑道:“卢老爷不要将我们李副司马想得那么坏,其实咱们安西唐军历来是恩怨分明、赏罚分明,卢老爷你虽然不是出自本心,但龟兹一事我军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多亏了卢老爷帮了我们的大忙,所以张大都护早就示下了,要我们联系上卢老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将尽所能地给卢老爷提供帮助。李副司马说了,龟兹之事我们大都护虽然感激卢老爷,但毗伽大汗回来以后,只怕对卢老爷的这一番功劳会有微词。”
他这几句话语气中带着“善意”,但卢明德却听得汗水涔涔而下!
龟兹一事毗伽一旦搞明白以后,对卢明德岂止是微词而已?当场毙了卢明德都是轻的了。更别说他还个对头约昌呢。这些天来卢明德每次想起此事都吓得惶恐难安,没一个晚上睡得安稳,每次听说有来自高昌的使者就吓得全身发抖,他在同罗等面前尽管还强撑着摆钦差大臣的谱,但自己也很明白,只要毗伽有一道命令传来,第二天自己的头颅只怕就得挂上焉耆城头。
现在毗伽没找他,估计是他身边有人在帮卢明德说话,可是那也只拖得一时,总有一天他要占到毗伽面前直接对质的啊!
“怎么,卢老爷,你很热么?”黄老同明知故道:“如今已经入秋了啊,天气转凉,都快得添衣了呢。”
卢明德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黄老同,他虽然曾中了张迈的计,却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从发现黄老同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此人肯定是有所为而来。
“黄先生,这次李副司马或者张大都护有什么示下,请明说吧。”
“示下不敢,”黄老同笑了笑,他的军政眼光自然不可能和张迈李膑等相提并论,但作为疏勒市井中历练翻滚过的人,自然也很喜欢与聪明人说话,因为那样会比与蠢人说话省事。“我们李副司马这次派我来,是让我来问问卢老爷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毕竟你也帮过我们一个大忙,现在是我们报答卢老爷的时候了。”
卢明德几乎就有一个冲动要吼道:“你们不来害我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可这毕竟只是情绪上的波动,他在脾气还没发出来之前就冷静了下来,很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说希望张大都护给我安排一条生路,张大都护肯答应么?”
黄老同笑了起来,道:“若卢老爷愿意到我安西来定居发财,我们安西军民自然都十分欢迎。”顿了顿,又道:“不过若卢老爷想要到安西来做一点事业的话,我们安西唐军如今却不怎么缺人了,对于来归者的准入门槛还是挺高的。当然,以卢老爷这样的高才,弄个寺庙主持之类的当当应该也没问题。”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卢明德却已经听明白这句话里头暗藏的玄机,知道张迈愿意接纳他,同时也给他开出了归附以后的如何安置的待遇。只是卢明德有了一条活命道路以后,却又不想真的就此沉寂下去,不管是在安西,还是在高昌。
“我六根不净,做不了和尚。”卢明德说道:“如果张大都护真能看在我对他攻克龟兹立下了功劳,那我希望他能赏我一块方圆五十里、水草丰茂的免税领地。”
黄老同摇了摇头,道:“这个只怕有些难,我们安西大都护府内部,没听说过有这样分封的。再说,以卢老爷现在对我们安西的贡献来说,似乎也还够不上让我们大都护如此破格封赏。”
卢明德道:“张大都护既然要办大事,却连五十里的土地都舍不得么?要知道我能带给他的,可是十倍于此的大利啊!”
“比如说呢?”黄老同问。
“比如说,”卢明德一字字道:“焉耆城!”
室内静了下来,直过了有半柱香时间,黄老同才道:“卢老爷,你刚才说的这三个字确实很有诱惑,但我也说实在的,现在没人会相信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包括我在内。”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十九章 龟兹的春天
安西境内,一条全新的商业生态链正在形成。
在安西唐军崛起之前,以疏勒为中心的方圆千里土地上,由于政治上、军事上、宗教上的割裂,出境经商近乎冒险,由于政治制度的落后,境内的商业的活动也不受保护,游牧贵族和宗教领主常常用各种借口盘剥商人,这些因素都大大压制了西域商业贸易的发展。
萨图克.博格拉汗统治时期的疏勒地区,由于入主者回纥人乃是游牧民族,虽然回纥进入这个地区之后本身的经济生活与文化水平被提高了,但疏勒本地的经济与文化水平却被拉低了——因为需要适应回纥人的思想意识形态与部族政权结构,所以萨图克的政权实际上是拖了疏勒商业发展的后腿。
在祆教统治下的宁远(原讹迹罕)地区,麦克利虽然也保护商人的利益,但他没有向外拓展商路的能力,河中地区与宁远相距不远,可是由于宗教方面的对立,两个地方的商人根本无法实现自由往来,宁远的商人也只好靠着自己的能力,迂回地向南走葱岭这条难于上青天的道路,做着断断续续的细水生意。这样的商贸非但成本极高,而且无法保证可持续的发展。
但在安西成为这两个地区的统治者之后,这一切都马上发生了渐进却是根本性的变化。
制度设计方面呢,安西唐军最高统治者张迈的政治理念是远远超越疏勒本身经济水平的,他和娴熟西域经济格局的郑渭一起构建的制度蓝图也是稍微超前于这个时代,对于私有财产的保护正一条条地落实为明文规定,以前商人们若被权势者盯上,就只有靠收买、走后门等手段来寻求免祸,现在却已经可以通过法曹来解决民事问题,在安西境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起的权势者与商人的纠纷,而所有的这些纠纷都在张迈、郑渭的关注下得到依法解决,并在一步步地形成习惯力量。
税收方面,张迈和郑渭也根据疏勒、宁远两地的实际情况,确定了比较透明的税收制度并向全境公布。大都护府在亦黑、库巴、冲天砦、马鞍山口设置了四个对外榷场收取关税,在托云关和莎车收取境内交通厘金——莎车面对的是于阗,本来也应该算“边境”,但张迈却决定了要用境内厘金的标准来收取,以此鼓励两邦经济上的一体化以及民心上的彼此认同。
律法的公正、税收的透明再加上对境内最贫困阶层施与生存援助,让安西境内的治安大大转好,当然,促使治安好转的重要措施还包括对于所有破坏治安者的打击——不管是唐民还是异族,只要违法者均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宁远南部吐火罗山区的山贼、葱岭山间隐伏的马贼,还有藏身于死亡沙海的大漠强盗,以及隐身于市井中的不稳定异族分子,都曾经对安西境内的治安构成威胁。
杨定国曾经建议说安西刚刚立国,对来归异族不妨采取较为宽松的羁縻政策,但张迈却拒绝了。
“凭什么要对主体民族严格要求,而对异族中的败类姑息养奸呢?”张迈当时就说道:“我知道诸位的意思是想作为一个过渡政策,可是一开始放松后来渐变严厉,非但不能收买人心,还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处境每况愈下,会为将来埋下极大的后患,反而不如一开始就严厉公正更能实现长治久安。”
所以他哪怕在人力物力最困难的情况下也坚持采用重点打击的手段,甚至不惜出动精锐部队将叛乱者全部剿灭。
而实践也证明张迈的决定是正确的,在疏勒攻防战以及联军西征之后,境内的少数民族震慑于安西军的军威不敢妄动,也就乖乖地遵从了安西军的规定,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就不觉得有多少的不方便了。
除了制度上的保障以外,在政策上郑渭也设法对粮食加工、衣物加工等有益于民生的手工业上给予了一定的政策扶持,对于造酒等太费人力与粮食的手工产业则加以限制,至于产地在境外的贵金属与奢侈品,如黄金、象牙、珊瑚、玉石等则力争让疏勒成为一个最安全最可靠的交易地。
张迈和郑渭的这个意图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安西的领土刚好处在天方教板块、回纥板块、华夏板块和印度板块之间,而安西境内,回纥商人也好,天方教商人也好,印度商人也好,都已经听说这样的传闻:只要进入安西,依法交易,一定可以确保财产不会因为政治或者宗教上的原因而被没收——这个保证看似平平无奇,但在中古时期却没几个邦国可以做到。
在过去的一年里,疏勒与宁远的农业已经恢复到历史上的较高水平,手工业有了复苏性的发展,而商业发展的速度则是手工业的数倍,一张东起于阗,西至萨曼、南通印度、北联回纥的商业网络正在形成,安西境内的中转商人靠着居中倒卖的优势赚得盆满钵满,更让他们期待的是:大都护张迈还在通过军事上的威慑与外交上的交涉,将这张网络不断地扩张下去。
向西是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河中地区,安西军已经通过外交手段打通了与萨曼的国际交易,现阶段没有必要再采取军事行动,向北则是岭西回纥,虽然亦黑的榷场交易不如库巴的榷场交易来得稳定,但要想进一步打开这个市场,军事阻力太大而能够得到的经济利益又太小,所以商人们对这条商路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但是东方就完全不同了。
东方啊,东方!那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有着广阔的货品来源以及近乎无限大的市场需求,无论西域有多少的奢侈品,到了中原都一定能够被消化掉,而丝绸、陶瓷以及各种各样的中国商品,也只有打通东方的道路才能得到源源不绝的货源。
作为中转商,疏勒的商人是坚决支持安西唐军扩大这张商贸网络的,甚至就是天方教的商人,由于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间接获得利益也都期待着东方战事的进行。而龟兹方面以及沙州、瓜州方面的商人,也都有着融入这张商贸网络的冲动。
郑渭是个文官,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在东进的事情上,他非但没有站在张迈的对立面,相反,他是张迈最坚定的支持者,因为他知道东方利益有多大。
“龟兹到了!”
一队商旅扫掉俱毗罗沙漠粘在衣服上的沙尘,兴冲冲地赶入城中,城内保守的居民不免有些奇怪:这些人在这时候跑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龟兹刚刚发生过战争吗?难道不知道龟兹附近的军事冲突还在持续吗?难道不知道高昌回纥的毗伽大汗随时都会冲来吗?难道他们就不懂得“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道理么?
可是对龟兹本地人的种种顾虑,这些西来的商人似乎全没放在心上,军事上,安西的商人正在形成一种“张大都护战无不胜”的迷信,当然更内在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利润!
钱,钱,钱!
在中转商的眼里,龟兹和焉耆不仅是城池,更代表了数量越来越多的金钱和种类越来越多的货物,每向东推进一州或一镇,这些商人们的生意就能增加几成!一想到打通河西走廊进入中原腹地,那种巨大的诱惑简直可以推动他们干出任何事情来。
很快地,龟兹人就没工夫去替这些外来者担心了——因为他们中的敏锐者很快就发现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各种各样的商机也多了起来。
光是这些西来商人进入龟兹后对衣食住行的消费,本身就已是一种商机,更别说龟兹国自古盛产麻、麦、葡萄、良马,境内的金矿、铁矿、铜矿储量也不少,手工业方面其织锦尤负盛名,这些都是可以与西来商人直接交易的。同时龟兹人本身就有做中转商的传统,在明白疏勒商人的意图之后他们迅速就反应了过来。压在他们头上的游牧统治者——回纥一族其男丁几乎已被驱逐殆尽,剩下的也再不能产生政治上的影响力,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更适合工商业发展的政治制度与法律制度,虽然不算残暴但相形之下却十分无能的骨咄迅速被他们忘记,“张迈时代”已经到来!
不止龟兹本地商人,一些来自沙州、来自焉耆甚至来自高昌的商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就在焉耆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高昌、沙州与龟兹三国的民间商业势力已经产生了频密的接触,使得前两者对安西境内的政治制度、商业环境、律法制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作为安西全境内政方面的首脑,郑渭并未曾直接涉及对东方的战争,可是他治理下的安西却正一步步地成为西域各族所向往的国度,“以内政胜敌”的隐形效应正在发生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龟兹城,新长史府。
这里原本是龟兹宰相洛甫的府邸,现在却变成了郑渭的临时行在。长史府门外不知有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想要巴结这位安西的“宰相”,可惜大多数人却不得其门而入,不过这时却有一个身穿貂裘的中年商人骑马从侧门驰入,暗地里便有市井中人指指点点,猜测这个人的来历。
进入长史府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正是郑渭的哥哥、安西境内最大的商人之一郑济,唐军在与萨曼的交涉结束后,郑济就卸了官职恢复了商人的身份。他第一步是感到疏勒与弟弟郑渭见面,兄弟两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与痛哭,但可以想见,像这样的两兄弟在宣泄完情感之后马上就转入到家族未来的探讨上来。
那天晚上郑家两兄弟见过面后,第二日郑济就从郑汉手里接掌过了那个棉衣工坊,并且不知道他从哪里调来了大量的资金,不但扩充了棉衣工坊的规模,而且又与境内的棉农频繁接触,笼住了庞大的棉花源头,还向安西大都护府认购荒地,雇用老农、租用奴隶,顺着安西大都护府“种植经济作物必须同时产出相当比例粮食”的政策,圈起了几块农场,半种粮食半种棉花,这些举动在去年虽未收回多少利润,但在明眼人如奈家眼中却看到一个商业王国正在慢慢形成。
“三公子,二公子来了。”童子禀报道。
郑渭道:“且让二哥等等。”
到黄昏时分,郑渭才理完了政务,赶到了后园,郑济早让童仆准备好了晚膳,笑道:“郑相爷,用不用这么拼命啊?”
郑渭微笑道:“张龙骧在前面拼命,他将后方交给了我,我总得保证他足粮足食,无叛无乱,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郑济道:“无叛无乱?我怎么记得治安的事情是安守业在负责?”他进入安西日子已经不短,不但已熟知安西内部的情况,而且和上层诸将也多有了交往。
郑渭笑道:“从来造反作乱者,要么因为遭遇不公,要么因为活不下去,要解决不公问题就要保证律政的公正,要让他们不铤而走险就要给他们一条活路,这样自然就能将叛乱消灭于无形,若等到有人起来造反再去平叛便已经迟了。所以二哥你说,这治安的事情该算我的事情多些,还是该算安守业的事情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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