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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卢明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低冷笑:“在这个乱世上还讲什么忠义,西域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愚蠢到家了。”
他却想起了张迈刚刚下达的指令,寻思:“张大都护才是举世难逢的英主,在这样的局势下竟然能想到弃骨咄而争取格库木,真是高招!”便做了一番安排,来见格库木。
格库木是昭武族何姓人,并非焉耆的最高将领,他是一个质朴而勇敢的中年将领,能在一片混乱之中接掌防务成为高昌军队在焉耆的最高统领靠的是平日的人望。不过就作为将领来说他却显得沉稳有余、机变不足了,面对当前的乱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同罗还被骨咄扣押着,城中缺乏名正言顺的一把手,作为高昌方面派来的特使卢明德的地位就凸显了出来,只是他在骨咄作乱之前就消失了很久,这时忽然出现格库木也颇为诧异,见面之后问道:“尊使,这段时间都不见你的,我们还以为你在乱军之中遇害了呢。”
卢明德笑道:“我没那么容易死掉。”
他是代表着毗伽的特使,地位和张迈在新碎叶城时差不多,本来同罗失陷他是有机会接掌焉耆军政大权的,可惜因为龟兹一事他的名声变得不大好,焉耆城中的将领对他都不敢信任。
这时格库木问他此来是有什么事情,卢明德说道:“我是代表焉耆的僧俗军民来问一下将军,准备如何带领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
格库木脸上掠过一丝惭愧来,他虽然守住了局势不令恶化,但如何脱困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卢明德又道:“我听说城外张迈已经攻下了银山,是真的吗?”
格库木长嘘了一声,说:“应该是真的,银山大寨的守将我认得,他的头颅如今就挂在城外呢,安西军还用旗杆支起了一只巨大的牛角,那只牛角我也见过,就是挂在银山大寨的大厅里头的,昨日看到了人头还有这个牛角,我就知道银山确实已经被安西军攻破了。”
格库木是从小兵一路当起来的,对焉耆方圆数百里的军情、地理、人物都了如指掌。
卢明德又问:“那如果安西军对焉耆发动进攻,将军抵挡得住吗?”
格库木没什么信心,但他有十几年的军旅生涯,知道主将不能随便说泄气话,也不直接开口表示自己不行,卢明德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城外张迈已经派人入城通知骨咄,明天他就要发动攻城,到时候他从外进攻,骨咄从内进攻,要来个内外夹击呢。”
格库木一听脸色就变了,安西唐军若从外部进攻他还有几分守住城池的把握,可要是与骨咄里应外合那他肯定就挡不住了。
“尊使,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嘛……”卢明德说:“我的耳目众多,何况骨咄也不太将此事当做绝密,所以我能探听到并不奇怪。再说安西军开到城外也很久了,也是时候进攻了,将军你说是吗?唉,可怜啊,若被安西军攻破了焉耆,我们焉耆城内的数万军民只怕就都要陷身于唐刀铁蹄之下了。”
格库木左思右想,实在觉得此事自己无法解决,站起身来给卢明德行了一礼说:“尊使你既然来告诉我这件事情,想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就怕将军你信不过我。”
格库木道:“既然是向尊使请教,怎么还会信不过尊使?请尊使明说吧,也给咱们焉耆的军民指出一条明路来。”
卢明德道:“如果将军能听我的,那自然最好,不但对焉耆的军民好,对将军本人尤其好。”说着却又停下。格库木再三请教,卢明德才说:“现在的局势,银山大寨被安西军占领,毗伽大汗一时之间是来不了的了。焉耆有一半落在骨咄手中,我们也没法据城防守,只要骨咄一开城门放安西唐军进来,那时候将军觉得自己能抵挡多久?三天?两天?还是一天?”
格库木默然,他是一个老兵宿将,既不至于被敌人虚晃一枪就吓倒,也不会看不到真正劲敌的强大,当初石拔逼近焉耆时他就曾出城迎击而败在对方手下,现在想想仍然觉得那一仗败得不冤,此后又见识到了慕容春华、杨易、薛复的军容,对敌我双方的战斗力有着较为准确的判断,自知唐军一旦进城,失去了墙垣的屏障以焉耆守军的士气只怕连一个晚上都扛不住。
卢明德又道:“可是局势明明这样明显了,但骨咄为何却迟迟不肯开城门放安西军进来呢?这个问题将军想过没有。”
“为什么呢?”格库木问,其实此事他也觉得奇怪,一直认为是骨咄和安西军在安排什么诡计。
“因为骨咄将焉耆城当做一件奇货了啊。”卢明德说道:“我知道他眼下还在和张迈讨价还价,现在开城门的话,功劳还不够大,所以他要等到张迈很急,急到肯答应他任何条件了,那时才会开城引安西军进城。那么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那就是等到毗伽逼到附近的那一刻。所以骨咄开门是肯定的事情了,现在他等待的只是一个开门的时间而已。”
格库木心中一动:“尊使是说,因为骨咄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们还有机会等到大汗的大军到来?”
“那怎么可能!”卢明德道:“骨咄忽然背叛,大汗将来知道一定恨他入骨,所以骨咄是肯定不会让大汗得胜,他要拖到大汗逼近,却不会拖到大汗逼到城下,他要给张迈制造麻烦,却不会给大汗战胜张迈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张迈足够的时间,只不过到了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就惨了——张迈入城之时一定是局势大为紧张之时,外面大军逼近,而城内人心又未归附,你说他会怎么办?”
格库木想了一想,身子忽然一颤,失声道:“你是说,清洗?”
“嗯,多半要清洗,而且是手段毒辣的清洗。”
格库木脸色惨变,知道卢明德的推测是成立的,若换了自己刚刚得到一座据点而据点之外又开来了一个强敌,当然要设法清洗据点内的隐患,然后才好据险而守。也就是说,如果等到张迈攻破焉耆,那么焉耆军民面临的将是全体被驱逐,甚至可能是残酷的屠城!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叹道:“若是那样,那可怎么办?”忽然想起卢明德刚才的话来,道:“那尊使刚才又说,我们还有机会?”
卢明德道:“现在我们是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赶在骨咄之前将焉耆献给安西军。”
格库木一怔,揉了揉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尊使,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赶在骨咄之前将焉耆献给安西军。”
格库木惊呼道:“你要我投降?”
“我是要将军良禽择木而栖。”卢明德说:“将军你想想,你并非回纥人,而是昭武族,焉耆是被回纥人统治,还是被唐人统治,于将军你有什么区别?”
格库木又是一怔,他生于焉耆,长于斯邦,从很小的时候焉耆就已经并入高昌,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高昌回纥的将领,但这时被卢明德一提,又觉得不无道理。
卢明德又道:“将军你也和同罗不同,你不是毗伽大汗亲自委任的,而是焉耆军民在危难之际推举出来的,所以毗伽可汗对你并没有知遇之恩,你也不需要对他负责,相反,你却有责任保护推举你做大将的焉耆军民负责,我说的没错吧?”
格库木至此点了点头:“不错。”
卢明德再道:“现在将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将军本来就不是回纥人,又未受毗伽大汗的大恩,根本就没有必要战死——那样不会为将军博来美名,反而会让人笑话。而且拼死一战会惹来安西唐军的恼火,说不定焉耆易主之日,就是唐军屠城之时——那样焉耆城内的数万大军就相当于是死在将军手上了。”
格库木听得背脊沁出些许冷汗来,道:“可是投降的话,安西军接受么?之前我邀他说话时,我的手下还放冷箭射他呢。”
卢明德道:“那时是两军交战,将军的举措并没有错。现在骨咄跟张迈讨价还价,张大都护正恼怒着呢,如果将军抢先献出焉耆,那骨咄之前的种种作为就都成了为将军做嫁衣了,而且我听说安西唐军之中,昭武族将领受到重用的不在少数,将军如果能够献城出迎,再改汉姓取唐民,融入到安西唐军之中,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格库木转忧为喜,道:“若真能如此,我个人的功名前程是小,但能保得满城平安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了,只是要献城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交接。”
卢明德笑道:“只要将军有这份真心,这件事情便由我来安排如何?”
格库木想了想道:“我是众人推举出来的,这等大事还得和众人商量一下。”就寻了七个主要的将领商讨。
高昌回纥在焉耆的军队多是本地募集,中层将领也多是本地人,或是唐裔,或是昭武,或者是突厥混血,不一而足,最高层将领则是回纥人,不过焉耆在高昌属于西疆,将领被委派到这里有向来都被视为“贬放”,要么就是能力不足,要么就是态度不好,要么就是完全无心于此,均不得人心,所以同罗、仆拔骤然失陷以后,焉耆守军在混乱中脱颖而出的都是本地的豪杰。
这些人虽然看不起卢明德,但也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在张迈与毗伽之间,如果是同等条件让他们选择他们会倾向于毗伽,但现在选择毗伽的话将有可能遭遇被张迈消灭的危险,他们就不愿意为毗伽尽忠死节了。
八个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决定投降,不过他们同时也提出了条件:要张迈保证入城之后不伤害焉耆的百姓,又要选一个将领出去献城。格库木道:“我去。”
其他七个将领都叫道:“那怎么成!你是主将,怎么能去,万一和议不成又被他们扣住了可怎么办?”
格库木却道:“我是大伙儿推举出来的,如果出了意外,你们就再推举一个。投降安西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就得负责去看看这个张迈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不是个可以付托的人,那我们就得另谋出路了。”
诸将见他慷慨赴险无不感动,均道:“将军放心且去,如果张迈扣留将军那我们就决死一战,不杀到最后一人誓不罢休!”
出来之后,格库木将大伙儿商议的结果告诉卢明德,卢明德欢天喜地,道:“那好,我们这就出城!”
格库木又听了卢明德之劝,改了个汉姓唐名,指昭武族何国部为姓,就叫何正刚。
张迈正和李膑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忽然听焉耆守军出降,主将亲自出城,高兴得自己跑出帐来迎接,何正刚望见张迈,拜倒在地道:“昭武何国部何正刚拜见大唐张大都护。”这两句话却是卢明德教他的。
张迈喜上眉梢,道:“你也是昭武族的?快快请起!”亲自扶他起来。
何正刚近距离看了张迈一眼,道:“当初我的手下曾放冷箭射张大都护呢,张大都护不恨我么?”
张迈笑道:“那时是两军交战,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办,再说你又没射中我,我恨你干什么。”
何正刚见他笑得爽朗,话说得也痛快,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又道:“这次我们归降,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希望大都护入城之后善待焉耆的百姓,不要过分伤害他们。”
张迈笑道:“焉耆本是我大唐安西四镇之一,城内百姓本来就都是大唐百姓。我身为安西大都护,对百姓只会保护,怎么可能去伤害他们?你可去龟兹打听打听,我军入驻龟兹之后,可曾害民?”
何正刚道:“大都护能对天盟誓么?”
张迈便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张迈若得入焉耆城,必当爱护百姓,保护良善,除残去秽,推行教化,若有无法暴行,皇天在上降五雷轰顶,后土在下使我死无葬身之地!”
何正刚见他全不迟疑,显得坦荡磊落,心中一宽,道:“我这便下令开启城门,领大都护入城。”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二十八章 四镇规复!
“四镇规复了!哈哈哈哈——”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石拔忍不住放声大笑:“四镇规复了!四镇规复了!四镇规复了!”
他那有些失态的狂笑声将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膑有些埋怨石拔的笑声,现在局势还未大定但很快,石拔就露出这样的狂态来李膑担心会让焉耆守军暗生疑虑,但是张迈却很理解石拔的这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上万里的征途杀了过来,雪山、草原、大漠、沼泽……破除了多少的艰险,终于达成了规复四镇的目标!
这是士兵们的骄傲,这是将士们的自豪!在这份情感面前,谋略上的考虑都要让步的。
李膑望向郭师庸,他的眼睛里竟然渗满了泪水!尽管年纪大了,但深藏在岁月皱纹中的那份神情期待却半点未曾磨灭,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来越深厚!
安西四镇,真的规复了啊!前年这个时候,这件事情郭师庸连想都还不敢想呢,当时他很理智地认为张迈所订立的四大目标不过是口号,是激励士气的权宜之计——但现在却已经有两个成为了现实。
忽然之间,连郭师庸这样以沉静著称的老将也生出了对张迈的无条件信赖来!
拯救唐民成功了,规复四镇成功了,那么接下来打通前往长安的道路,还有全面振兴大唐也一定会成功!在未成功与成功之间,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不知是谁起来的头,士兵们一个个都唱起了高适的《塞上》——“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
边尘涨北溟,虏骑正南驱。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
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
一战擒单于!
一战擒单于!
这歌声不是嘹亮的,而是雄浑的!
他唱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是未来!
唐诗记录的——是男儿的壮志!
是军人的野心!
是征服者的豪情!
是大唐帝国的气概!
是指引安西壮士的预言!
焉耆的守军本来忐忑不安的,这时也被这歌声感染。从这歌声中他们听到的是一个千年帝国的重新崛起,而不是一个马背征服者的昙花一现!
————————————何正刚投降的消息传到焉耆西南角落的时候,着实让骨咄大吃一惊!
他赶紧叫来洛甫要让他去献城时,洛甫不由得连声苦笑,从唐军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完了!
但他仍然不得不领了命令,可还没出发,张迈已经派了人来传召骨咄和洛甫,要他二人即刻往城主府邸相见。
失魂落魄的,这个龟兹的国主都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洛甫见他这个样子,终于对他已完全失望,道:“可汗,走吧。”一路将他扶到了城中心,只见城主府邸上已经换了牌匾,写着:大唐焉耆镇守使衙门。衙门外排列着一队队威武的士兵,西、北两门以及城中重要的设施都已经被唐军陆续接掌,骨咄和洛甫进门的时候,马小春斜了他们一眼,以目光示意他们站在门外等候。
大厅上张迈正在册封何正刚以及来归诸将,封了何正刚为焉耆团练使,统领他原本麾下的六千人马,又封卢明德为焉耆长史,主理焉耆民政。其余归降诸将,各有封赏。
厅上何正刚等各自欢喜,角落里骨咄却满不是滋味,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对何正刚等册封既毕,张迈瞥见骨咄等人,他目光才动,马小春已经会意,唱叫道:“洛甫上前听封。”
洛甫一怔,骨咄更是全身一震,眼看着洛甫走离自己身边,匍匐在张迈案前,张迈对洛甫道:“我听卢明德说,我入城前夕你已经洞察了我的计谋,却未加破坏,只是提了一个条件,要我入城之后善待骨咄,是么?”
骨咄心头剧震,非但不感激,双眼反而对洛甫射出了怒火——这个洛甫,这样重大的事情居然还瞒着自己!
洛甫匍匐在地上只是抽泣,话都说不出来,张迈叹道:“没想到西域还有这样的忠义之人。”便封了洛甫做大都护府参军事。
安西唐军的官名称谓大多都沿袭自唐朝,但实际上却运用得十分灵活,并不完全死搬硬套,自李膑、郑渭以来,大都护府参军事这个职位就是个临时性的高级散官,虽无实际职位,但有郑渭、李膑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就显得前途极佳。卢明德自有心要投靠张迈,对安西的政治制度也做过调查,知道这个官是用来安置刚刚来归的杰出人物,在经过考察磨合期以后便有大用的可能,他是求此官而不得,偏偏洛甫却得到了,因此眼中也冒出几分妒忌来。卢明德虽然被封了做焉耆长史,这在安西是个实职,但卢明德却知道张迈是想利用自己来稳定焉耆城内的局势,功利指向相当明显,就前途而言他觉得是不如大都护府参军事的。
张迈又命洛甫去接掌龟兹军民,带到乌垒州去安置。乌垒在原龟兹国境内,对龟兹人来说乃是回家,焉耆人也巴不得这些“寄生虫”赶紧走,因此消息传出无论龟兹军民还是焉耆百姓都皆大欢喜。
洛甫又问张迈将如何处置骨咄,张迈道:“你且带了人往乌垒州安顿,一切政务直接向郑渭负责,骨咄嘛,就且留在焉耆,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他。”说是请教,却只是将他软禁在城内一座宅子之中,根本就未召见。
当日唐军陆续进城,控制城内各处,由郭师庸总体调度驻防事务。这时奚胜的前军也已经赶到,同时西面传来消息:毗伽的大纛已经出现在银山!
张迈闻讯不惊反喜,大笑道:“春华的估测太准确了!可惜,毗伽这番来得太迟,他现在就是带了十万大军过来,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传令薛复:一切行动听其自便,银山大寨若能守则守,不能守便退回焉耆,我亲自来对付毗伽!”
慕容春华出动牧骑在焉耆城外扫荡,将银山到焉耆之间的郊野清理得干干净净。
李膑巡视了一趟城防,发现焉耆的城墙虽然比疏勒矮了一尺半,城池也较小,但垣墙坚固结实,防御设施也基本完整,城内又有谷物十六万石,牛羊不计其数,工事与物资都没有问题,至于守城的士兵,奚胜的后军带来的是大批的守城人才,经过疏勒、亦黑两战,安西唐军的守城技术已经是越来越成熟,这时焉耆的民众基础虽然比疏勒差了许多,但唐军的声势阵容、腹地后援却远胜当初,且毗伽的兵力再强也强不过萨曼、回纥的联军,所以自郭师庸以降,人人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眼下可虑者,在于民心。”李膑道:“疏勒攻防战时,我们对内功夫做得很足,焉耆却新经破败,百姓对我们并不亲信,如果毗伽逼到城下,他们最多隔岸观火,要发动他们帮忙守城是比较难的。我们甚至还得防止有些人趁机作乱。”
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有亲信诸将得以与闻,张迈考虑了一下,说:“百姓手无寸铁,想要造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虑者主要是新投降的士兵。何正刚本人我觉得可以信任,但他是个直爽的汉子,心思不够细密,难保底下的人不起坏心思。”
石拔道:“既然觉得这些人可疑,干脆就将他们解甲吧。”
李膑却以为不妥:“不可!毗伽不日便到,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做降军的工作。我们又刚刚进城,也需要借重这些人的力量,如果忽然将他们解甲,那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城内势必会人心惶惶,反而会激出更多的变故来。这些人肯定要整编的,但不是现在。”
张迈沉吟许久,说:“干这种事,得用一个人。”就将卢明德叫来,向他请教。
卢明德张迈不耻下问,心头一喜,便道:“大都护明见如烛,洞察幽深,进城还不到一天,就一下子就看到了安民之关键在于安军,真是叫人好生佩服。”
张迈笑道:“行了行了,我让你来是问你主意的,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
他用语粗俗,卢明德反而更加高兴,觉得这是张迈将他当自己人的初步表现,当即道:“安民之重在于安军,反过来,安军之重也在于安民。焉耆守军多是本地人,安西军开到以后,四野之民尽数入城,所以焉耆守军十有八九在城内都有家眷亲人,大都护只要控制了这些人,那就是将六千焉耆军的命根子捏在手里,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妄动的了。”
张迈笑了笑,道:“果然是不错的主意,只是怎么控制才好?我总不能将他们全圈禁起来吧。这事必须做得不露痕迹才不伤害我唐军与百姓之间的关系。”
卢明德忙道:“不用圈禁,不用圈禁。焉耆城内,常居之民不足三万,其他都是四野入城避兵暂住者,依惯例,避兵入城者,其居处需听城主调派,按焉耆城旧规,四野入城者均聚于东南、西北两区,两区之中都设有十余座哨岗将此两区切割起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大都护只要派兵进驻这些哨岗就可,因这是旧规矩,也不会引起焉耆守军的顾虑惊慌。”
古代城池与近代以后的城市功能略有不同,尤其是战争多发地更是如此,平时出野放牧耕种,若遇战争则连人带物避入城内,所以城内对此会有安排。
张迈点了点头,又问:“那对常居之民又当如何?”
卢明德道:“常居之民,多居住于城内中部偏南,骨咄之乱让城内遭到不小的破坏,中南区域十室三空,且眼下偷抢之事颇多,百姓对此甚是困扰。大都护可以打击偷抢为名,派出一二千士兵,进驻此区空室。以打击犯罪之名,行监视百姓之实!百姓只会因此而惧怕守法,却无法因此而生怨了。”
张迈听得大悦,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忽然念叨起卢明德那句“以打击犯罪之名、行监视百姓之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唏嘘起来。
卢明德问道:“大都护,怎么了?”
张迈黯然道:“你的主意,放在战时做临时措施无可厚非,但要是国家已经安定,再搞这一套就……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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