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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此事可疑!此人可疑!”郑渭的心情沉重了起来,不过就在这时,东南方向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归义军挺进到渠离了!
渠离原本是薛复占领,薛复挺进焉耆以后,安西军大部队就聚于铁门关,后来占领焉耆后,又将铁门关作为龟兹与焉耆之间的转运点。相反,位于铁门关西南、进出楼兰废道的渠离其地位就被边缘化了。而且在沙州对外改变政策之后,归义军又从孔雀河抽调回了部分兵马,眼下曹元深手头只有不到五千兵马,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可偏偏今年无论敌我大部分的事情都总是不“按理”来。
曹元深为什么要挺进渠离?根据归义军自己的口号是要北上帮助唐军稳定局势,但谁知道他们真正的用心是什么呢。如果张迈还在龟兹或者焉耆,安西军将会有足够的胸襟和器量直接请曹元深入城相见,可是现在曹元深的行动却只是加深了龟兹与焉耆的惊疑,本来逐渐稳定的形势又出现了动荡的因子,焉耆的一些牛鬼蛇神暗地里又开始活动了。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再接下来的事情要解决就不是郑渭单独能够推动的了,而必须有杨易的配合。
不,应该说这些事情杨易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但是让一些人内心忐忑的是:这位杨将军的举动似乎也透着诡异呢!
他手头握着三府将兵,张迈离开的时候曾经明确地对留守文武说自己走后,“郑渭主政、杨易主军”!可是白马镇出现叛乱,龟兹却连一个营的兵力都不肯派出。杨易依旧如往常一样喝酒跑马,似乎全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的这种态度,让一些敏感的人产生了更大的不安。如果说白马镇是纤芥之疾,那么渠离曹元深就是手足之患,如果说乌垒州会产生的是肘腋之变,那么杨易……如果他不稳的话那可就是心腹大祸!
为了这个缘故,郑渭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他其实也觉得杨易不稳可能性不大,但在这当口杨易本来该表现得更加积极的,可他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免让一些核心层怀疑他是否对张迈没有启用他东征心怀不满了。
如果郭洛在,以他的地位以及和杨易的交情可以直接去质问他,但是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怎么办呢?”郑渭一夜不睡,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去找郭汾。
这时郭汾的肚子已经明显看出怀孕的形态了,这个曾在边疆叱咤胡虏的英雌少女,如今正在向安西第一夫人这个角色转变,而且转变得还很不错。在疏勒是不用说的,满城的人都爱戴这位夫人,就是到了龟兹郭汾也展现出了她独特的魅力,现在身怀六甲没法直接上战场帮助丈夫,至少要帮他稳定后方吧,在一些贫困人家的家里偶尔会出现大都护夫人的身影——这时骨咄统治时代不可想象的事情,可汗的王后哪有这样的心思?
赈贫抚孤的事郭汾也亲自挑头,联合了已经到达龟兹的官员女眷,不但捐出了自己的首饰,还向商家和寺庙募集了钱粮,大都护夫人如何帮助贫病老弱、鳏寡孤独的故事没多久便传得很广,如果说张迈是立威、郑渭是立政的话,那么郭汾那爱民亲民的形象就更加地深入人心。龟兹、焉耆的和尚尼姑、善男信女,无不称颂大都护夫人真乃菩萨转世。
此刻的郭汾身子粗重,无法上马,无法开弓,但郑渭却以自己独到的眼光看出她有能耐帮自己解决难题。
在知道了郑渭的来意以后,郭汾沉了脸,道:“郑长史,你这是什么话!谁都可以怀疑,但你怎么可以怀疑杨将军!”
“我不是怀疑杨将军。”郑渭道:“我是希望杨将军能够站出来,消解一些人对他的怀疑。”
“谁?谁怀疑他?”
“谁怀疑他不是关键!关键是杨将军必须要让众人觉得他没有辜负大都护的付托!我也是相信他的,所以我才会来找夫人,也希望夫人能够想个办法让杨将军能够爱护自己。”
郑渭走了以后,郭汾呆呆看着后院的针叶树——这里是大都护府在龟兹的府邸,前身是骨咄的汗府,主人已变,花木却依然。想想两三年前的话,郭汾自己也不敢想象今天能够住进龟兹可汗的王宫呢。
“唉,家业大了啊。”她吩咐了下去,让郭鲁哥家的备轿。
“夫人啊,今天外面风大,还下了雪……”
“不要多言,备轿!”郭汾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去拜访一下杨将军。”
杨易在龟兹本来没有府邸,他妻子病逝不久,儿子在疏勒依附祖父生活,他也就是一个单身汉,到了哪里都只是住在城内的大营,和士兵同吃同睡,但郭汾到达龟兹之后因为要帮他操办续弦之事所以就替他安排了一座府邸,但杨易平日还是没住在哪里,仍然住在军营。
这时郭汾来拜访杨易,自然不可能在军营接待,因此她出发之前先让郭鲁哥去给杨易报个信,杨易听说之后急马赶回家,和郭汾竟是同时到达大门口。
两人进府之后杨易才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有些尴尬起来,道:“夫人,这可怠慢了。”
郭汾哧的一笑,道:“易哥哥,现在又没有外人,左右不过鲁哥夫妻脸随侍左右,你叫什么夫人!”
郭洛与杨易乃是发小,郭汾从小就跟在两人屁股后头晃荡着长大的,相互之间亲如兄妹,这时看看府内荒凉的情景,郭汾有些难为情起来:“嫂子还没过门,这里本来该我来打理的,现在搞得这样空荡荡的,却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的不是了。”
杨易笑道:“这哪里怪你?我本来就不住这里的,摆了东西进来也就是惹灰尘。”
郭汾道:“所以更要赶紧把嫂子娶进门啊。不过我听福安说,她的妹妹才十四岁,只怕也不大会打理家务,这可怎么办啊。”
杨易笑道:“这些琐碎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郭汾脸色一沉,撅嘴道:“易哥哥,往后你再于私底下叫我夫人,我可生气了。”杨易这才笑着改口,叫她汾儿。郭汾又说:“我是女人,是迈郎的妻子,是你的妹妹,这些琐碎自然是由我来管,我不管这些,还管什么去?前线自然没我的事,宁远有我哥哥守着,疏勒有杨叔叔镇着,就是龟兹,也有易哥哥你撑持着,能有我什么事情?”
杨易又是一笑,道:“汾儿,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又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你忽然跑来找我,怕是有什么事情吧。你既然叫得我一声哥哥,就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吧——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我的坏话?”
郭汾道:“易哥哥为什么认为有人在说你的坏话?”杨易默然。郭汾道:“莫非易哥哥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能会给人说坏话的事情么?”
杨易淡淡道:“我自干我的事情,问心无愧,管他别人怎么说。”
郭汾点头道:“这就是了。咱们问心无愧,管他别人怎么说!最近是有一些谣言,都是外人说也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不是不知道,就只当他是过耳乱风。这里是龟兹,毕竟不是新碎叶城,这些龟兹新民哪里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又哪里知道我们兄妹三人的情义?那可是洪水也冲不垮的,那可是烈火也烧不断的。若是在新碎叶城,或者是在疏勒,在咱们老唐民多的地方,便断断不会出现这等言语了。”
杨易本来有些寒冻的脸色松软了下来,仿佛被一阵春风吹过一般。郭汾又道:“不过易哥哥,我进龟兹以后,你除了接我进城的那次之后就没来找我,这却又是为什么?”杨易道:“这个……我懒了。”
郭汾道:“你哪里是懒?你是在生气,在生闷气——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这次东征高昌,这么大的事情偏偏没你的份,换了我是你也要生闷气的。可是易哥哥,迈郎他没办法啊。当初大伙儿在疏勒决定东进了,西边有萨曼、阿尔斯兰、萨图克虎视眈眈,怎么办?只要我哥哥留下了,其实我哥哥也知道,留在那边是没仗打的,建功立业的事也轮不到他,那可是多郁闷的一件事情啊,但是他得留下——除了他,迈郎还能相信得过谁啊?咱们东征的唐军还能相信谁啊?现在到了龟兹了,迈郎要打焉耆,打高昌,可是咱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一边东进,一边还留下足够的兵力镇守龟兹,所以只能是留下一个绝对信任又能以一人而抵三军的大将镇守——他身边除了你之外,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吗?小石头?那小子虽然信得过,可他只晓得冲锋陷阵,哪有能力独当一面呢。庸叔?他也只是资历老,经验足,若遇到突发情况未必应付得来,至于薛复……”
说到这里郭汾一笑,道:“那终究是外人。除了易哥哥之外,眼下再没第二个人能让迈郎放心东征了。所以易哥哥,你不要生迈郎的气好不好?”
杨易连眼睛都微笑了起来,道:“我哪里是生迈哥的气!我只是自己郁闷着,怎么凑来凑去的,这些打大仗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有时候想想我宁可自己是小石头,也不用想那么多,闭上眼睛冲锋就行。”
郭汾笑道:“但易哥哥你终究不是小石头,你啊,就是杨易,纵横大漠、鹰扬草原、天下独一无二的杨易!”
杨易呸了一声,叫道:“肉麻,肉麻,汾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郭汾抿嘴笑道:“这些天我也像以前在新碎叶城、在疏勒时一样,有空就去看看城内的老弱贫民,那只是顶普通的事情嘛,结果却就被人叫成什么仙女啊、圣女啊,活菩萨啊,我自己也肉麻死了,没处发泄,就只好来肉麻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黄昏郭汾才告辞出来,杨易送到门口,忽然道:“汾儿,白马镇的事情,还有渠离、乌垒州那边的事情你别担心,都只是小事,最近郑渭老来大惊小怪,我是故意不理他。其实我早让人去处理了。三五天内便会有捷报来的。”
郭汾笑道:“那个我不管,我关心的就你的婚事啊,我那未来嫂子啊什么的,人家才十四岁呢,看你到时候怎么洞房!”
两人作别之后,郭汾回到府中,命郭鲁哥去告诉郑渭:“没事了。”
但驻扎于龟兹的三府将兵仍然没动静,过了两天,白马镇那边忽然传来叛乱首领的首级,却是郑渭派人秘密入镇悬赏黄金五十两,结果叛乱者的副首领就将首领的脑袋砍了来领赏。
又过两日,渠离那边传来消息,却是杨易派出了使者知会曹元深,对他说:“渠离是龟兹、焉耆两镇的门槛,朋友远来,没有坐在门槛上的道理,若要入门为客,请到龟兹一聚,若曹二公子是奉父命巡视边疆,请退回孔雀河畔——按照大唐疆土划分,那里才是沙州的属地。”
这番话不卑不亢,又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曹元深与参军商议过后,觉得此时不可得罪安西军,果然当日便退回了孔雀河畔,杨易知道之后便派人送了一千头羊到孔雀河边犒劳友军。
在曹元深撤出渠离期间,乌垒那边洛甫也到龟兹来了,因向郑渭谢罪,道:“先前未能赶来,不是有意推托,实在是乌垒州内确实有些无知小子听了别人的煽动,竟来劝我作乱,我当时若是离开他们只怕乌垒州很快就会被他们控制,所以我暂时不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们劝化,现在乌垒已经没事了,因此赶来向长史谢罪。”
这时法信已经从疏勒赶到龟兹,听到这事问道:“那些无知狂妄之徒呢?为何不缚来龟兹问罪?”
洛甫神色变得有些悲痛,道:“当时有无知狂妄之徒了,现在却已经没有了,既然没有,我绑谁来?长史若是相信我的话,就请当这事没发生过,若是不肯相信我,那么就请将我帮到法曹参军事处问罪——因为如果硬要说还有无知狂妄之徒,那就只有我一个了。”
法信还想问什么,郑渭已经挥手不让他说话,道:“洛参军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当天晚上郑渭忙完了公事之后带了瓶好酒来见杨易,杨易仍然住在军营,听说杨易来访就权当不知,杨易又跑到军营来见他,杨易见到了他后冷笑道:“稀客啊!郑长史居然屈尊来见我这个武夫。”
郑渭笑道:“有件事情不懂,不弄明白怕睡不着觉,所以赶来请教。”
听他这话说得谦逊,杨易也就不好继续臭着脸,命人抬了炉子进来温酒,同时切几斤上等羊肉来。
两杯酒下肚,郑渭才道:“白马镇的事情,我过后就想明白了,定北兄是怕龟兹兵将出动反而会让本城中虚人心浮动,所以以金买首,将一场叛乱消泯于无形。渠离就不用说了。但乌垒那边我却弄不大明白。”
杨易笑道:“其实也没啥难懂的。洛甫带着龟兹回纥的旧族到乌垒州后我一直就有派人监视他,他本人确实没作乱,但白马镇叛乱之后,来劝他作乱的人却很多,多到如果追查下去得将他所有族人连根拔起。所以当时我要是派兵去拿他,那只能逼他造反,这段时间我对流入乌垒的武器管制得很严,如果乌垒真要起事就只能揭竿为兵。洛甫这个人呢是很理智的,像这种眼看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我料定他不会做。所以我就押了个宝,赌他不会造反,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子了。”
郑渭甚是惭愧:“我身为长史,张龙骧又将龟兹郑重交了给我,结果还是闹出了这么多的篓子,想想真是汗颜。”
杨易笑道:“你也别乱谦逊,自你入龟兹以后,大事小事都理得井井有条,龟兹焉耆两个新得之国被你没两个月管得大致太平——这还不够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只漏了几个孔而已,所以我才能帮你补上,若龟兹是你来之前那样民政军情财货法度样样事都百孔千疮,我就是要补那漏也补不过来啊。”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笑,举杯干了,一饮而尽。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四十章 大唐真的没了
龟兹在郑渭与杨易的联手之下渐趋稳定,到十月底,安守敬率领五千多名士兵进驻龟兹,这些士兵的兵源主体即安守敬曾经提到过的疏勒边荒地区的诸部落,他用麾下旧部作为骨干,将之统合之后东进,接替杨易镇守温宿地区,在这一带一边放牧,一边训练,一边维护着疏勒到龟兹之间的粮道。这时疏勒方面已有余力接济温宿地区的军资,同时还能从龟兹方面调粮,所以安守敬在这个地区过得并不如杨易那么艰苦。
两个月前郑渭以龟兹地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草原地带人口锐减,就提议将安守敬所部迁徙到阿羯田山一带,以充实龟兹的人力军力,郑渭调不动安守敬,先得征得张迈的同意然后再由张迈发出调遣令,安守敬接到命令后又得安排各种迁徙事宜,因此直到现在才开到龟兹境内。
这五千兵马抵达以后郑渭心头大定,就在这时高昌方面传来了大捷的消息,满城闻讯无不欢庆,同时传来了张迈的命令,要郑渭、杨易赶往高昌相见。
高昌一旦攻取,龟兹内部的形势也跟着彻底改变,安西唐军以连捷之威击灭了心怀鬼胎者最后的幻梦,郑渭这段时间的整合则让本地人产生了思安之心,再加上安守敬的到来,这个地区已经变成了一个安稳的后方。
所以郑渭接到张迈的调遣令后就来寻杨易商讨赶往高昌的准备。
杨易道:“听说高昌此刻粮食奇缺,我还是不带那么多人了,就带上一府府兵,其他人都留给安叔叔。你那边最好带上粮草。”
颉利临走之前将高昌粮仓付之一炬的消息市井百姓大多不知道,但郑渭自然知晓,说道:“龟兹存粮虽然不少,但要从这里运到高昌,一来耗费太大,二来耗时太长,我想还是得从焉耆运。”
杨易问道:“焉耆那边存粮足够供应高昌么?”
郑渭道:“按庸叔传给我的账本是还有余粮的,可是如今天寒地冻,路上行走十分困难,轻骑踏雪可以过去,但粮车转运就很麻烦了。张龙骧发来的文书中说遍收天山、柳中、蒲昌之粮也只够支撑四十日之粮,焉耆的粮食转运到哪里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那就不管他了。”杨易道:“救急的事情,只能靠前方自己想办法了。”
两人各自准备了一番,杨易将防务交托给安守敬,然后便护送郑渭、法信等东行。
从龟兹到高昌的道路都在天山以南,自汉朝开通西域以来这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康庄大道,眼下又皆成为安西唐军境内,杨易麾下的骑兵都不用带上太多粮食,轻装上路走得自然极快,到达焉耆时发现郭师庸和奚胜竟然也赶往高昌去了,焉耆的防务已经改由他的副将杨桑干接掌。郑渭也找不到他的二哥郑济,原来郑济也去了高昌,不过他却是自己去的。
郑渭暗暗诧异,过焉耆后与杨易道:“这事可有些奇怪了,大都护麾下如今见有薛复、石拔、慕容春华等人,至于都尉以下将领那就更不用提了,将才应该够用了才对,怎么还调老郭将军和奚胜?”
杨易道:“召集这么多人,多半是要讨论接下来的大局走势。高昌虽然拿下,不过我听说这次却是让回纥人近乎全身而退了。现在毗伽虽丢失了半壁江山,以后可得改叫北庭回纥了。不过岭东回纥尤其是毗伽这一部游牧习性极浓,高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被征服地,是他们休养享受的地方,天山以北才是产生精兵强将的源地,我听父亲说,南-疆虽较北-疆富庶,但小西域自古总是北-疆强于南-疆,毗伽只要本族军队保持基本完整,暂时丢失高昌也不至于造成致命的伤害。他们回到北-疆以后休养生息,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加之他们刚刚在我们手里吃过亏,比起之前更了解我们的虚实,往后只怕会变得更难对付,所以我们和毗伽的对决其实才刚刚开始。什么时候将北-疆清洗干净了然后移十万汉民过去,这场仗才算告一段落。”
张迈所说的小西域就是不包括葱岭以西地区的,也是华夏在西域的基本盘面,其范围大致与今天的新-疆相吻合,南-疆与北-疆虽然都属于小西域,但一列天山山脉却造成了这两个地区生态与文明的截然不同。北-疆更加靠近漠北,草原气息浓郁,民风亦较南-疆剽悍,南-疆虽然也有牧场,但农业的比重极大,而天山南麓的丝绸之路又贯穿全境带来难以统计的商业财富,所以南-疆之富远胜于北-疆,但民风也较北-疆为柔弱。
过银山以后,路上遇到焉耆发往高昌的第一批粮草,同时听到了最新的消息:毗伽的大军眼看在山南立不住脚而天气又越来越冷已经退到山北去了,同时归义军已经趁势占领了伊州,眼下已经派出使者与安西军联系。
这一日遇到了一场大风雪,即便是轻骑部队也只好暂停一日,第二日要冒雪赶路时西方追上来一个信使,报道:“于阗世子李从德率领一万大军已经赶到了蒲昌海,要来与我军会师灭胡。”
郑渭和杨易听了都又惊又喜,现在毗伽已经被张迈击退,但计算时间,于阗发兵之时应该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杨易叹道:“咱们结交得到这么一个盟友,当真是上天所赐!”郑渭忙问:“除了太子李从德之外,这支部队还有什么要紧人物没有?”
使者道:“主帅是李从德,副帅则是检校太尉马继荣。此外文安公主也来了。”
郑渭看了杨易一眼,笑道:“看来人家从德太子这次可不仅是来与我们会师,更是送妹妹成亲来了。”
杨易嘿嘿一笑,便派了一火亲兵赶往蒲昌海,先代表自己和郑渭慰问从德太子,并邀于阗军进驻焉耆就食。
使者去了以后,杨易对郑渭道:“如果归义军能够像于阗这样与我们同心同德,那我们还担心什么毗伽?就是毗伽、阿尔斯兰、萨曼再来一次三面进攻我们也不怕了。”
郑渭怔了一怔,随即悟道:“哎哟!我真是愚笨!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我知道大都护为什么要召集我们了。”
杨易亦是有大局观的人,见郑渭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所触动,马上也就想到了他想法:“你是说与河西的关系?”
“不错!”
这时副将来报说军队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杨易道:“先上路吧。”
一路上两人各自无法,分头沉思,走到晚间安营扎寨这才又碰头交流想法。杨易与郑渭都很明白自己在安西军中的身份,无论是对安西军政两方面还是在张迈的心目中都有重大的影响力,如果能在路上达成共识,那么他们的意见将很可能会成为此次决策的一个方向。
杨易自见到郑渭那天开始两人就没少吵过架,杨易对郑渭总是冷言冷语,但郑渭落难之际却是杨易出手相救,郑渭萎靡不振之时也是杨易出言相激,当郭师庸等老一辈将领都反对为郑家报仇时也是杨易仗义执言,此事之后郑渭对杨易也未有一句多谢,遇事交接常是公事公办,在外人看来似乎这对文武之间十分冷淡,但只有张迈、郭洛等寥寥数人才能体味到两人关系的微妙。
这时于雪夜之中同帐抵足而眠,说的却都是安西与河西的关系。
杨易道:“曹家最近对我们的事情好像变得积极了,但我一直不相信他们会转性。朋友相交,有倾盖如故的,有白发如新的,于阗和我们就是倾盖如故,归义军那边,嘿嘿!我可不奢望能与他们做真正交心的朋友——不过呢,那也是好事。”
郑渭一奇,道:“好事?”
杨易道:“当然是好事,你想想,如果归义军也像于阗那样对我们出于至诚,我们反而不好动他们了。”
他这句话没有说尽,但郑渭何许人也,马上就明白杨易的意思是要将归义军直接吞并。
杨易道:“我读的书虽然没你多,可大略的史事也知道,从来靠着拉拢、整合起来的领土,都会留下太多的老旧势力,比如河西,如果我们是靠结盟、联姻、威压、排挤之类的手段逐步与他们合并而取代曹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那样时间太长,而且往后很多事情反而难办。又要顾忌这个,又要顾忌那个,我在外头领兵到无所谓,但你管内政,如果要推行一些新的东西,我敢打包票,一定会左碰壁,右碰壁,碰到你没法改革为止!倒不如像对付疏勒一样,用兵枚平了,瓦解掉原有的势力,只留下一些听话的,将河西变成一张白纸,那样你反而好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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