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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曹元忠眼中忽然露出一点对长兄的鄙夷,而曹元深则平和得多,他等了很久,忽然道:“大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放弃沙瓜。”
“你说什么!”曹元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们放弃沙瓜。”曹元深道:“其实张迈说的也没错,这片土地,并不是我们曹家的私有之物,她是大唐的,以前是大唐的,而将来也总有一天一定会回归大唐——这点我们其实心里都清楚,难道我们曹家真能千秋万代地占有沙瓜?那一天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如果我们能够将她交出来,诚心诚意地与安西合并,当然我们很可能会失去对沙瓜的统治,但事情也许也将不会那么糟糕,至少我们还可以维系家族的荣光。以后在河西,我们依然可以保持相当大的影响力……”
“够了!”曹元德怒喝着打断他:“你疯了么!竟然要将父亲辛辛苦苦打下了的基业拱手让人!”
“我当然也不甘心!”曹元深道:“但现在不这样做的话,将来我们会失去的也许更多!”
“你放屁!”
曹议金的房间内竟然响起了大声的争吵,虽然没听明白争吵的是什么,但远处的曹夫人还是暗暗担心,几个儿子竟然在丈夫房间里大吼大叫,这时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曹议金这时却变得很平静,他看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曹元德,再看看有着另一种想法的曹元深,心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错,这是自己的儿子,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不但他们的肉体,他们的精神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们正在争吵的,也是曹议金内心的冲突。
这个河西雄主此刻的心情是异常矛盾的,即便去除掉谋略方面的考虑,他心目中也并不是没有大唐的存在,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像张义潮那样,将沙瓜“归义”,使之重新纳入大唐的版图,不是没考虑过那种超越家族的做法。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偶尔冒出来的念头而已,现实环境并不允许他的这些念头生根发芽,即便是在当前大势已经明显不利的情况下,曹议金也不愿意放弃做最后的抗争。
但是,要如曹元德所说的那样,将张迈击杀于敦煌境内的话,以曹议金的性格他也是做不到的。这不仅因为他心中还存着几分道义,更因为有着更加现实的考虑,就在这时,曹元忠说话了。
“大哥,二哥,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最年轻的他说道:“其实你们根本就不用吵了。大哥,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就算我同意了,你认为我们真能杀得了张迈么?”
曹元德心中为之一凛!曹议金暗中又叹息了一下,元忠,他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啊。
没错,敦煌是曹家的地盘,在这里曹家拥有着兵力上的优势。但这次张迈也是带兵来的,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往昔安西唐军的战绩加上今天张迈所造成的气势让河西诸侯变得谁也不敢小觑张迈带来的这三千人!
安西变文说安西精锐能够一汉敌五胡!从白天杨易石拔两个人就镇住了谋落戈山等二十几个回纥护卫来看,只怕这句话未必全是假的!
归义军的军队素质并不比甘州回纥强,甚至可以说要更弱一些,一汉敌五胡,那要对付这三千人沙州可得调集多少军队才有压倒性的胜算?
没错,张迈带来的这三千人也许没法在敦煌击败曹家,但如果他们眼见不妙决定脱逃的话,曹家拦得住他们么?
而且忽然调集这么多军队的话又不可能做得毫无声息,万一所谋不密,提前让张迈收到风声,那只怕杀张迈不成反而要酿成大祸!
在这个关键时刻,犹豫是要不得的,但曹议金此刻却不敢妄动。
“令公,慕容老将军前来探病。”
————————慕容归盈来的可真是时候。
曹元德等三人退了出去,因为曹议金需要和这位老朋友、老搭档好好谈谈。
年轻的时候,曹议金是相当高大威猛的,相反,慕容归盈却显得很瘦弱,甚至有些病秧子。但很奇怪,到了老来,反而是慕容归盈活得更加健康。
虽然脚步缓慢,但能很轻松地走路——光是这一点已经让曹议金感觉很羡慕了。
他知道,这个老朋友今天是来探病的,但更是来探口风的。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在一番寒暄过后,慕容归盈叹道:“性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烈啊!”
“归盈,你在说谁呢。”
“还有谁,张迈啊。”慕容归盈微微笑道:“令公啊,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张迈忽然演了这么一出,那可是给我们惹下个天大的麻烦呢,就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也正烦恼着,”曹议金道:“双方都是上宾,都是佳客,却在咱们家里闹得这么僵,说来我们也是有责任的。如果是只决胜负那还好,但现在……景琼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被张迈打残废了,这事无论如何已经无法转圜了。”
“那令公打算……”
曹议金知道自己若不露点口风,这个老搭档是不会开口的。
“我想请他离开。”曹议金脸上显得很疲倦,但谁也不知道他这份疲倦是真的还是假的,正如谁也不知道他此刻说出来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老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河西的百姓也都过惯了安平的日子,他们不会习惯张迈这种激烈的。所以,趁着双方还没有翻脸,我想请他离开,往后就做个彼此尊重的近邻吧。”
请他离开?现在才要和张迈隔离?不嫌太迟了么?
但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七十岁的老鬼当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真正的想法摆到脸上来。
他正想说话的时候,外间传来铃声。
曹议金便知道又出大事了,否则谁敢在这当口来打扰他和慕容归盈的谈话?
“报——”
“什么事!”
“景琼王子,景琼王子……”
“景琼怎么了?”
“他止住血以后,带领了部属,要连夜离开敦煌!”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五十一章 群狼的窥视
张迈的那一刀伤得景琼很重,不但肉体伤残,连精神层面也大受打击。
横刀砍来的那一瞬景琼仿佛见到地狱打开了大门,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当铜镜挪到了自己的面前看到脸上那个“十”字,景琼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完了!
砰——铜镜被摔烂了!
他仿佛要爆炸了,这时候部下说了一句什么话,里头提到了“张迈”!
张迈!
景琼一个哆嗦!在那一瞬间竟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就像一个胆怯的奴隶见到了他恶毒的主人!
半个时辰后,他下令收拾东西。
“回去,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回甘州!”
“甘州?可是现在是半夜啊!”
景琼不管!
在他的命令下,甘州回纥在城内的所有人都收拾好了形状准备上路,到了城门却被拦住,谁敢这时候放他走啊。
————————————曹议金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没有惊异,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让他走吧。”曹议金说。现在拦住景琼又有什么用呢。尽管明白景琼回去以后,狄银肯定要大发雷霆,但这也不是拦住景琼所能改变的。
“元德去送一送景琼,让他多带一些药物,免得路上伤势发作,元深,你即刻与慕容腾前往瓜州,接掌兵权,好生防范。”曹议金很明白,甘州回纥的政治水平还处在公私不分的发展阶段,药罗葛.狄银为了儿子的事一怒发兵也是有可能的。
“是。”
两个儿子应命而去后,屋内再次平静下来。
“令公,”慕容归盈道:“你准备好了要和狄银开战了么?”
曹议金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那只会让张迈占了便宜。不过……最坏的打算也得准备啊。狄银那边我应该还能应付,但张迈这边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慕容归盈点了点头,知道眼前这位老朋友仍然没有改变自己一贯的思路,他仍然还希望调和折中。
毕竟是七旬老人了啊,怎么可能要求他在晚年忽然改变呢。捕捉到了曹议金内心的这种想法之后,慕容归盈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令公,”慕容归盈道:“张迈和我们是不同的,我们一直以来总是按照老办法来做事,总是尽量维持着传统的秩序,但他却和我们相反。他乃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另类。”
慕容归盈所说的“传统”,正如建国后的人所说的“传统”,其实都只是有几十年的历史,这个“传统”不是那些更古老的、更根本的、被人遗忘了的“传统”,在这个语境下的所谓传统作家也罢,所谓传统学者也罢,所谓传统思维也罢,所谓传统美德也罢,指的都是近数十年的主流势力所确立起来的不老不新的一套东西,而并不是真正的华夏的固有传统,正如慕容归盈此刻说所的传统,不是大唐固有的秩序,而是西域沦陷百年间所形成的因循孽障。
而那个想要重建大唐秩序、重现大唐荣光的张迈,在这一刻却变成了一个另类,一种“新”东西,历史有时候真是出奇的吊诡!
慕容归盈继续道:“国家出了问题,我们总是想要设法调和,没办法的时候也希望能够调和,但张迈却相反,他似乎恨不得所有矛盾在最短的时间内立刻如爆竹一般立刻炸开,然后再来收拾残局——说得更仔细一点,其实张迈一直都在逼我们,他在逼我们选择,在胡汉之间选择,在狄银与他张迈之间选择,在与他结合还是与他对抗之间选择。”
曹议金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们选择和他对抗呢?”
“那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向我们举起横刀吧。”慕容归盈道:“我不觉得在他心中有准备与我们调和的想法,而且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愿意等!”
等待……那是老人才有的耐力,而不是年轻的霸者愿意做的事情。
“这就是年轻人的不足了。”曹议金哈哈大笑:“如果我们真的决定要扼杀他,归盈,你认为他挡得住岭西回纥、北庭回纥、甘州回纥再加上我们的联手一击?哼,我虽然不愿意出现那样的局面,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么张迈他到目前为止所建立起来的基业都将在转身间倒塌、灭亡!”说到这里,冷然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他不懂得忍耐的力量,他为什么不忍到我死了呢?他毕竟太粗狂了,他不懂得,只顾眼前会失去未来,会失去大局,要不然他就不会干出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只是可惜,就是没人点醒他这一点!”
这个想法曹议金一直以来都没有说出来,今天是第一次出口。也是这个想法,让曹议金觉得张迈应该尊重自己,因为从这个想法延伸开去的一个含义就是:安西军的存亡其实掌握在归义军的手中!曹议金也认为,正是安西军的这种危局逼迫得张迈来向自己靠拢,逼迫得张迈来沙州就自己。因为当前的外交局面张迈是四面树敌,而归义军则有更加从容的转圜余地。
可张迈却实在太不懂事了,这个年轻霸者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让曹议金仿佛看到一个不知规矩为何物的少年胡乱点火闯祸,偏偏这火还烧到了自己身上!这已经触及到了曹议金的底线!
但就在曹议金准备表态的时候,慕容归盈却忽然道:“令公,我却有个不同的想法。”
“哦?”曹议金道:“说来听听。”
慕容归盈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许久才道:“令公刚才的说话,那当然是没错的,只是我忽然又想,万一我们真的与三家回纥联手共同对付张迈,而竟然又被他扛了过去,那西北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局面。”
曹议金一听脸色大变!
归义军与三家回纥联手扼杀张迈而张迈竟然还不死……这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让他扛过去了,那……群狼的围攻确实可能会将一头幼狮扑杀于尚未长成之际。
但如果幼狮熬过了狼群的围攻呢?
吞噬了群狼尸体的幼狮,将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那接下来的局面就是曹议金也无法想象的了。
————————————宁远城。
阳春季节,这座城市已经恢复了它被瓦尔丹骗夺之前的繁华,甚至可以说犹有过之。
宁远地区的农作物,只够维系本地人口的食用,若再加上商业的消耗,那就有些不足了,还好,宁远地区畜牧业也颇为发达,肉类的产出量可以提供接近四成人口的食物,两者加在一起,大概就能满足泛宁远地区军、农、工、商的需求了。
不过刚好满足是不够的,稍微了解粮食安全含义的人都知道,任何一个地区都必须做到有存粮以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灾荒与兵祸。所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宁远就需要从疏勒地区转口进来部分粮食用于存储。
粮食方面还是有些紧张,但商业方面却空前发达了起来,西方与萨曼的关系已经打通,无数的商人正不顾一切地涌过来,连奈斯尔二世也有些惊诧关税增长之速!而且随着东方战事的进展,这个数目还在不断攀升,安西军每向前推进一州、一镇,宁远的商贸总额就有可能上升一成,这就意味着不知有多少人将因此而发家,意味着这座城市会出现不知多少新的富人、新的小康。
商业繁荣而粮食不足,这自然而然就让宁远的粮价相对高了起来,而这又让一些人看到了商机。对宁远内部潜在农田的开发已经不需要宁远农曹来推动了,利润已经吸引了许多商人在这方面花心思。除了内部开发之外,又有人将目光投向河中乃至印度——那里有着大量的余粮,只是因为交通问题和政治问题暂时没法过来,但由于宁远的粮价相对较高,只要有利润,几乎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到商人——在金钱面前,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刘岸甚至发现:竟然有商人将目光盯向八剌沙衮——碎叶河下游的那片土地其实也很适宜作为灌溉农耕的,在那里,大唐守军曾经开发出了一片只比龟兹为少的军屯农田。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落入了外族手中。
“唉,只有建设是不行的啊。”刘岸叹息着,“如果人口的问题不解决,种族的问题不解决,军事上一旦弹压不住,建设得再美丽的地方也将成为外族的嫁衣。”
当年大唐在碎叶所开发的军屯农田让岭西回纥受益至今,但岭西回纥人并没有因此而对大唐有一丝感激,相反,他们还在千方百计地想要抹杀大唐曾经统治这片土地的痕迹,以确保他们自古以来就是这片土地“主人”的传说!
“永远不要相信不会感恩的低劣部族!”刘岸心道:“对这些人唯一正确的手段就是征服他们——无论是用唐诗还是用唐刀!”
张迈东征以后,刘岸就一直在疏勒与宁远之间奔波,如果说,郭洛肩负着整个葱岭以西的战略防务,那么刘岸就独挡着葱岭以西所有安西的外交事务。
随着疏勒与宁远的繁荣,他手头能够动用的资源也越来越多,刘岸虽然起于偏僻的新碎叶城,但他心思非常活,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非常强,如今已经能够非产娴熟地利用商人来进行间谍活动。他的触角也伴随着商业的力量而延伸到河中甚至印度、巴格达,当然,怛罗斯与八剌沙衮永远都是他最为关注的两个重点。哪怕是多么细微的迹象也不愿意放过。
这天得到一个不确切的消息后,他还是马上来寻找郭洛。
“八剌沙衮那边到了一伙奇特的‘客人’呢。”
“奇特的客人?”
“嗯,来自东方的客人。难道是……”
“可能是毗伽!”刘岸警惕地说:“那可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但如果发生了,那我们可就要十二万分地小心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五十二章 大头鱼
关于八剌沙衮方面的消息,三月份里头忽然来得很频密,仿佛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一般呢,先是刘岸得到消息,有一群毛皮商人在热海沿岸收集货物时恰好注意到有一群人自东而来,匆匆往八剌沙衮方向走去,这群人牧民不像牧民,商人不像商人,部落不像部落,人数只有数十,衣着光鲜华丽,毛皮商人中有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看出了这群人里头有一个中年戴着一枚奇特的鹘头狼骨戒指。
“那是岭东回纥的贵人啊。”那老人说。
毛皮商人中的一个年轻人向老人请教,老人说:“那枚戒指泄露了他的身份!那是只有九姓之长宗的嫡系子弟才能戴的,这枚戒指的鹘头有三根羽毛,那应该思结族的,那一族现在应该都在北庭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毛皮商人中有一个琢磨了一下,竟然到八剌沙衮去将这个消息给卖了。
八剌沙衮有一个“情报收购点”,那是刘岸与李膑建立的一个制度,在沙州、于阗、撒马尔罕、怛罗斯、布哈拉都设有这样的点,在撒马尔罕、怛罗斯、沙州、于阗等地,由于有安西的使节驻地,这些使节驻地就自然而然成了这个情报收购点的所在,在还没有使节派驻的布哈拉、八剌沙衮等地,也有一些流动的情报收购点,每个点有两个探子负责,安西的大都护司马署和一群商人建立了一种非专门的联系,这群商人都来自安西境内,家人和产业主体都必须在安西,其主要身份仍然是经商,司马署并不会给给与他们额外的费用,但如果他们到境外行走,在外界听到什么消息,可以用司马署教会他们的特别办法找到情报收购点上,一旦情报被认为有价值他们将得到各种类型的报酬,有可能是金钱,也有可能是某方面的特权——别某座矿山的开采等等。目前来说已经好几个商人因此而发了大财!
那个毛皮商人偶尔听到这个消息,便在到八剌沙衮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卖给了情报收购点,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情报会给安西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情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只是像买六合彩一样,随手圈个号码一般卖出去,然后就等着看是否能中奖。
但安西在八剌沙衮的探子首脑却非常重视这个消息,他一边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反馈回去,同时又秘密地与安西大都护在八剌沙衮的朋友联系,以期取得更加深入、确切的答案。
安西在八剌沙衮的朋友,除了一些商界的巨擘之外,更还有一个秘密的、一直与张迈眉来眼去的大家族——近两年逐渐被边缘化但势力仍然盘根错节于岭西各阶层的阿史那家族!
阿史那家族的家长科伦苏曾是阿尔斯兰的宰相,其长子卡查尔曾是深受敌人张迈赞赏且在岭西回纥军中有重大影响力的大将,这时父子两人虽然都已经赋闲在家,但其耳目却还是遍布八剌沙衮各地,甚至连大汗的金帐之内也有他们的人。
那日安西在八剌沙衮的探子首脑请阿史那家的管家吃饭——这是双方的第一次碰头,在听说了对方的来意之后,阿史那家的管家默默无言,饭没吃完就离开了,三天之后他主动请安西在八剌沙衮的探子首脑吃饭,席间什么话也没说,但他请吃的菜却大为奇特——“阿史那家请我们的那道菜,是一条没头没尾的大头鱼。”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开始涉足军务的郭汴插口道。
如果没有语境的话,这个哑谜却确实难猜,不过在当下这个语境之下,刘岸却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鱼没有头,没有尾,是因为头尾都被斩去了!”
郭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应该是这样。阿史那家也不敢说的太过明白,所以这件事情的严重就可想而知了。”
郭汴叫道:“大哥,你是说,我们安西会首尾受敌?”
眼下安西确实像一尾大头鱼,头和尾离得甚远,由于交通的不便,在很多时候都只能各自为战!
而在这种情况下,首尾受敌也就意味着毗伽与阿尔斯兰可能已经达成了联合。
“那怎么办?”郭汴道:“我们要赶紧向于阗求援吗?”
郭汴这句话显出了他的大局观已经颇为不弱,一旦首尾受敌,在阿尔斯兰发动攻击的时候,东方三镇势必也将受到空前的压力,那时候双方将难以互援,唯一能够得到援助的,就只有于阗了。
“不,无法求助于于阗了。”郭洛说,他相当明白现在东面的局势是怎么样的。由于讯息的迟延,这时候郭洛还不知道张迈在敦煌已经彻底得罪了甘州回纥,但这不妨碍他判断张迈一旦进入沙州,东方的整个局势就会变得扑簌迷离。他推断,现在张迈应该正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以增强他在东方的优势。
“现在,我们不能够有依赖东方的想法,甚至我们还得尽量将力量留给东方。”
“但是,要靠我们自己宁远自己的力量来独抗阿尔斯兰么?”
宁远只是安西之一镇,以一镇之力独当岭西回纥的十万大军,实在有些太过勉强了。更何况兵事一动,一旦宁远落于下风,布哈拉和怛罗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将变得不可预测。
这是一个连锁局面,错了一招就有可能全盘散乱!
“当前最重要的,是要稳住萨图克和奈斯尔二世!”郭洛说道:“如果只是阿尔斯兰的话,利用亦黑山地的地形还是有可能将他们拖住的。”
刘岸明白郭洛的意思,那就是要争取萨图克和奈斯尔二世的中立,这两派势力的动向将会成为宁远生死存亡的关键。
“我明白了。”刘岸道:“我去布哈拉,萨图克那边,派何春山去。一定会争取两家至少不对我们动兵。”
会议散了以后,郭汴见郭洛的心情依然沉重,问道:“大哥,你在担心刘叔叔他们没法成功吗?”
郭洛摇了摇头,道:“这次虽然需要依靠交涉来确保西线,但交涉本身并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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