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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道别之后,走出数里,郭漳上前道:“大都护,刚才慕容归盈的孙子悄悄过来,趁着无人递给我一个包裹,让我当面呈交大都护。”说着便将包裹呈上,张迈就在马上打开一看,却是一副瓜州的地图,另有十数页手稿,均是蝇头小字写成,张迈先大略一翻,手稿所述却分为三部分,一曰《瓜州民情之要》,二曰《瓜州地理要冲》,三曰《就食之地》,最后一页为《其余》。
张迈只看了几眼便欣喜若狂,来与杨易商量,杨易道:“若这些情报都是真的,那这位老慕容显然就是有意向我们靠拢了!”
马上无法细看,张迈当即且将手稿收好,这一日走到长城旧址之下时天色已晚,张迈下令安营歇息,却密与杨易、石拔商议进军方略。他们先将慕容归盈的《瓜州地理要冲》与张毅所献的河西十一州地理图谱相互比对,发现山川河流方面大致相符合,人为设施上则有所更易——这却也是自然之事。
此次张迈是出征与狄银作战,但慕容归盈所赠手稿之中却无独立的“破敌之要”篇章,只用一句“瓜州之役在内不在外”就带过去了。又说:“晋昌必无大危,破敌之要,先得瓜民以自强。”第三句话说:“瓜州之役,为政也,非止于为战也。”竟已挑明瓜州一战其实乃是一政治行动而非纯粹的军事行动,这句话更是深得张迈之心。
杨易颔首道:“现在看来这位慕容老将军不但对我们甚有诚心,而且见识卓越。若此战真的只是突至晋昌城下报信,又何必大都护出马?由小石头率领一府将兵前往就绰绰有余了。”他从“老慕容”改口为“慕容老将军”,显然心中已生敬意。
慕容家镇守瓜州数十年,于瓜州民情的了解举世无出其右。慕容归盈年纪虽已不小,但思路仍然清晰,他的这份手稿虽只聊聊数页,但撮繁为简,让张迈很快就对瓜州的情况有了一个深入而全面的了解。
瓜州与沙州不同,如果说沙州由于大量来自东部的河西汉民的迁入,将这片土地开发成了一个农、工、商、学、宗教全面发展的综合性的国邦,那么瓜州所负责的便更多是军事上的功能。
沙州南北均是高山,西面是辽远的荒漠,虽然荒漠地区并非不能通行,但龟兹焉耆走到敦煌有近千里之遥,于阗到这里自然更远,所以沙州的北部、南部、西部都有天然屏障,基本都是安全的,归义军最大的两个威胁——高昌回纥与甘州回纥要进入沙州都必须经过东面的瓜州,所以瓜州也就成了沙州与胡虏的一大缓冲。
瓜州之战略定位是如此,而其经济文化之发展状况亦远不如沙州,而在中国境内,经济文化的发展水平通常又与胡汉人口比例息息相关,凡汉人多的地方,一般经济文化就较繁荣,而经济文化较为落后者,通常也是胡蛮人口比例较高的地方——这种关系虽不是百分之百正确,却也是八九不离十,至于原因为何,读者心中亦自有谱。如果说沙州胡汉之比例约为汉八胡二的话,那么瓜州就差不多是汉六胡四,且胡人剽悍善战,若其助守则对瓜州的防御大有帮助,若其为乱则会使瓜州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所以治瓜之要就是如何处理瓜州境内的胡汉关系。
瓜州之版图为一上宽下窄的不规则梯形,且南北长、东西短,这里地处内陆,降水稀少,主要是靠南部发源于祁连山山脉的河流作为这个地区的生命源泉,瓜州境内最大的内陆河流——冥河在旧玉门关附近汇入到一个叫瓜州大泽的内陆湖泊,此湖即瓜州南北胡汉的分界点。南部有灌溉农田,晋昌城便处在这个地区,也是汉民的聚居点,越北则越荒漠,汉民渐少而胡人渐多。
慕容归盈在手稿中道:“大泽以南为我汉民之土,大泽以北有两部,一曰百帐部,百帐部更往北,则为豹文山部。百帐、豹文山皆非族名,乃因地而命名其人也。”
这份手稿告诉张迈,百帐与豹文山这两个地方原先是大唐在瓜州境内所设立的两个军队戍守之地——百帐守捉与豹文山守捉,安史之乱后河西发生大变,瓜州的社会秩序也完全崩溃,在社会大动乱时期,越是中心地区所受冲击越大,反而是偏僻地区能够得保安宁,边远地区的百姓与部落纷纷据地自守,原来居住在大泽南部的汉民大量涌入泽北避难,并依附百帐守捉与豹文山守捉的戍军聚集起来,因这里的地理形势不利于发展汉民所熟悉的农业手工业经济,所以流入这里的汉民便被迫适应当地的自然地理,改为以游牧甚至渔猎为生,数十年过去,竟然形成了以游牧为主的百帐部与以游猎为主的豹文山部,这两个部落的语言仍然使用唐言,但已经混杂了胡语,在经济水平和文化水平上是退化了,而在民族习俗上则胡化了,这是特殊时期汉人化为胡人的例子——但在历史上却绝非仅此一例。
到曹议金平定沙瓜,百帐部的部民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自甘为胡了,而曹议金行的是因循之政,只想尽量维持现状,并没有足够的魄力去化胡为汉,所以对百帐部只是加以笼络,每年由泽南地区运去谷米若干“赐”给他们,实际上是以此买得百帐部的归顺。
杨易看到这里便想起了新碎叶城,叹道:“这百帐部与豹文山部,与我们新碎叶城的命运是何其相似!”石拔亦有同感,说道:“他们和我们藏碑谷的人也一样。”
不过张迈却道:“不,不一样。都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的。
流入百帐部的汉民大多是下层百姓,自身缺乏强大的组织力,百帐守捉虽有戍军,但品级太低,根本没法与安西四大家族这种高层将官相比,军官的文化水平离普通百姓的距离也不遥远,所以说胡化就胡化,没法像新碎叶城那样做长期的坚持。但他们又和藏碑谷民不同,因这里的汉人势力毕竟远较夷播海附近为大,所以百帐部也就没有像藏碑谷遗民一般受到周边胡人的奴役,而是在大自然的威迫之下自主地胡化了。
张迈读到这里,在昏黄的夕色中望望那已经变成景观的长城,忽然想起:“汉朝的时候好像就曾将漠南漠北地区的匈奴杀得七零八落,但后来中原一有动荡,过得没多久漠南漠北的游牧民族人口就忽然多了起来,又好像清朝女真部的崛起,也好像有一段时间人口忽然就多了很多,会不会漠北、漠南乃至东北的这些胡人,有一部分都是逃过去的汉人变成的?”
他只是忽然有这个感想,因为历史知识比较匮乏,脑子里头没有具体的史料所以也没法确定此事,但心中已经涌起了一股冲动:“这些人虽然变成了胡民,但都是被大形势逼迫的,但既然当初大形势能够将他们化汉为胡,那今天有没有可能将他们化胡为汉呢?”
而就在这股冲动产生之际,石拔已经激动地叫道:“迈哥!我们去找他们吧!”
他没有说去找他们做什么,但张迈却很明白他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热切含义!
杨易翻开一页,只见慕容归盈写的竟是:“曹令公无力回天,然以大都护之才,或能征服其众,使之重归母族,河西所谓‘胡民’者,如百帐部之因天作孽而忘祖宗者甚多,若大都护能拨乱反正,化胡为汉,此重光华夏之莫大伟业也。”
张迈看到这里对心中的那个想法又多了一层信心:“看来边远地区的胡人,就血统而言很可能有许多人的祖先都是从中原逃难逃到这里的汉家百姓。”
在大腿上一拍,说:“好!这次除了要设法给晋昌解围之外,咱们也可想办法见见这百帐部的首领。”
当晚营盘安扎完毕以后,张迈便召集包括曹元忠在内的诸将商议进兵对策,曹元忠说道:“咱们兵少,狄银兵多,四千对五万断断不可能取胜,我以为此战我们只要拖住狄银,给晋昌军民打打士气,让他们有信心守下去就行了。至于决胜之事,还是得等沙州大军集结之后才可有可能。”
张迈道:“四公子,我们乃是客军,地理与军情都不如四公子熟悉,此战还是得由四公子来做主导。不知你可有对敌之策。”
这一捧在别人说出来也就算了,张迈在西北如今已建立了赫赫威名,说到风头之劲,便曹议金、李圣天、狄银等皆有所不如,毗伽与萨图克更是他的手下败将,曹元忠在沙州虽然小有名头,却如何能与声名在外的张迈相比,听得张迈言语之中如此推重内心大感满足,他年纪其实比杨易还要大两岁,但是顺境中长成的人,心理年龄来说比杨易小多了,年轻气盛之下也不向张迈谦逊,就道:“晋昌乃是一座坚城,当初我归义军在此驻扎重兵的初衷就是要北防毗伽,东扼狄银,城内百姓也都有这样的心理预备,现在虽然因为抽调了部分兵力北上伊州又骤然被围,但我认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攻陷。所以此战我认为不用着急,大可谋定而后夺。”
张迈听他不急不躁、头脑清晰,心想这曹元忠果然是个人才,但同时对曹议金的用意则感到有些扑簌难解了,心想他若真的包藏祸心,为什么却将这样一个儿子、这样一支劲旅派到自己身边来,要知像曹元忠这样的人决不是用来使阴招的良选。
杨易见张迈沉吟,接口问道:“四公子心中可已经有定谋了?”
“定谋不敢当,”曹元忠小小谦虚了一句后,就说:“不过我认为应该先进军常乐,常乐乃是瓜州两大粮仓之一,只要让晋昌军民知道我们已经抵达常乐,他们一定就会有勇气守备下去,狄银兵马众多又出征在外,耗费必大,我们兵少,却可和他拖着。”
杨易道:“只是一味拖着,只怕有怯战之嫌。”
孙超道:“敌众我寡,我们以四千兵马击十倍之众,哪能冒进?”
这一次的会议张迈没发表自己的意见,便按照众人的决议,定下“急行军,缓破敌”的战略。
曹元忠自请为先锋,从长城旧址出发,轻骑一天一夜连走三百五十里,掉队者十停中占了六停,四百人一举扑到常乐城下,那常乐城位于晋昌之西九十里,城内只有守军一千二百人,民户六千多人,此外又有无数难民,曹元深一见回纥势大,马上派了慕容腾引数百人前来接掌,所以至今尚未陷落,但城内军民却已经因为狄银的攻势已是人心惶惶,望见曹元忠来喜出望外,急忙出城迎接。
曹元忠还未进城,却听背后尘土飞扬,常乐城驻防兵将大惊,慕容腾叫道:“四公子快进城!只怕是回纥人来了!”
曹元忠望后一望,见来军是从西面而至,道:“不用担心,是援军。”
过了一会数百人马开近,果然是张迈,曹元忠心道:“他们的脚程好快。”便邀张迈进城。
这次安西唐军出动的三千人全部都是飞骑,虽然让曹元忠做了先锋,但他们在后跟着也没被抛离多远,曹元忠破晓时入城,没到黄昏安西唐军便全部到齐。曹元忠心中感慨,心想:“说到长途奔袭,在归义军中没有比我这一部人马更快的了。但现在看来只怕还比不上张大都护麾下这三千人。安西唐军能够称雄西北,果然有过人之能。”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五十七章 竹杠
张迈进驻常乐之后清点粮食,却发现军仓中只有供五千军马四十日之粮,原来瓜州并非盛产余粮的地区,常乐这个所谓的“粮仓”存粮都是从瓜州本地收来,储存量不但不能与中原的大仓相比,和以靠沙州方面接济的晋昌城相比也大大不如。
加上在狄银到达之前,曹元深又奉了乃父之命从这里征调了大批的粮草前往晋昌,而城内偏偏又涌入了大批的难民,所以存粮就更显紧张了,张迈这时已经成了守城的行家,当天绕城看了一圈之后心想:“这常乐防御工事虽然基本完整,但城池太小,城墙又卑薄,而且地势低洼,加上城内人口杂乱,可不是个可以在大军威逼下久守的地方!”
有些驻点地方虽小,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如在平旷地方立城,就算将城墙围起通常也非可守之地。张迈走了一遭以后与杨易碰头,杨易也觉得此城若遇大军可一鼓而下,只是一座平城,并非战略要地。
张迈巡城的时候,郭漳也派出侦骑收集情报——这是张迈特别交代给他的任务,要求他不是只做一个神箭手,而要锻炼运筹谋划的能耐,郭漳带领数百人出城,侦骑所至以扇形巡搜出数十里外,因离敦煌之前张毅就已经设法为张迈寻到了二十几个熟悉瓜州道路的可靠向导,所以郭漳出城不怕迷路。慕容归盈的手稿中提到了几个“就食之地”,张迈尤其叮嘱,特别派了五火最精干而且可信任的部下去验证真伪。
马小春则带了几个近卫穿上寻传服装,到城内各处打探消息。孙超则去和慕容腾交涉。
到了晚间郭漳的部分搜巡近郊的人已回来,几处人马将瓜州最新的情报汇总,却得到了好几条重要消息。
首先是常乐与晋昌之间隔着一道墨离河,墨离河虽然不大且一年有六七个月会断流,但如今正是春夏之交河水正涨,这道墨离河的大部分地方便都没法纵马趟过,只有三四个较浅的地方却都已经被回纥人把守住了,墨离河过去又有一片丘陵,狄银在这里驻扎了大概一万大军,显然在张迈到达以前狄银已经将这一块的地理打探清楚,要将沙州方面靠近晋昌的企图扼杀。
“看来要突至晋昌城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孙超叹息说。
狄银的大军驻防墨离河的事情是慕容腾也探知了的,而马小春则探到了一个更让张迈担心的事情,原来在晋昌城与常乐城之间,土地平旷,水流也较为丰足,是瓜州最主要的一片农业区,这段时间狄银肆虐于此,将许多百姓都赶进了晋昌、常乐城,导致这两座城池的城内人口剧增了将近一倍,张迈想起郭师道等给自己讲述过的胡人种种攻城手段,便知道这是狄银的诡计之一:将两手空空的百姓赶入城内,既让百姓带着恐慌感染城内军民,同时入城的百姓还会消耗掉城内的粮食,而这些仓促入城的百姓通常又很难组织起来守城,且里头还可能会混杂着奸细,一招而有数得,乃是胡人的拿手好戏。
张迈道:“看来狄银并不是漏掉了常乐,而是故意略过不打,却以各种手段先削弱常乐的防御力,要等时机成熟,一举碾碎此此城!”
杨易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道:“据马小春带来的情报,狄银大掠四野,而逃入城内的百姓又两手空空,如今正值夏初,百姓家中按理说都还有四五个月以上的存粮,狄银的人马若已经将这批粮草收集起来,那可就是一笔偌大的资粮,看来他这次未必只是犯边立威,也许真有一举攻克晋昌城、覆灭归义军的打算。”
马小春接口道:“杨将军说的没错,我问过许多入城避难的百姓,他们都说那些胡人闯入他们家园之后,只要不反抗就不杀害,老弱都赶走,一些青壮则被赶去驮运粮食,似乎都往东北面去了。他们没了吃的,又怕胡人再来,所以就都躲入城中来了。”
杨易道:“若是如此,那么在某处应该有个屯粮点了,若能找到这个屯粮点将之烧掉,或许能逼得狄银不战而退!”
孙超、曹元忠均点头称是,第二日郭漳回来,却又带回了另外一个惊人的消息:据传百帐部已经在和狄银接触,似乎有意投靠过去。
慕容腾和曹元忠自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齐声惊道:“什么!百帐部!”
孙超问道:“怎么,这影响很大?”
慕容腾道:“百帐部共有六个部落,分布在瓜州大泽以北,如果他们仍然向我们归义军效忠,那么就可以牵制狄银不敢深入西进,但如果他们投靠了狄银拥兵南下,那不但瓜州危险,连伊州到沙洲的交通都有可能被切断!”
张迈心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慕容归盈想得到瓜州一役的关键之一是能否争取到百帐部,狄银却也不是傻瓜。”他忽然心头一动:“狄银手段如此毒辣,或许瓜州之危并非假危险,瓜州若失,则归义军有灭顶之虞,若是这样的话,那曹议金或者就是真的有心要和我合作抗敌了。”
然而到底是还是不是,作为当事人张迈却也难以判断。人心惟危,曹议金是个既有手段又有胸襟的人物,否则如何能够稳坐沙瓜二十年之久?说他要趁机铲除张迈张迈相信,说他在危机面前会放下成见与张迈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元忠却道:“百帐部受我归义军供养达数十年,其六族盟长刘广武又得我们敕封为怀德将军,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变节吧。”
孙超哼道:“胡人贪婪无义,跟他们,讲什么‘节’!”
慕容腾却道:“那又不然,百帐部一直归附我们而没有投靠狄银是有原因的。”
张迈问道:“什么原因。”他想慕容腾跟随慕容归盈既久,他对百帐部旧况的分析应该是可以代表慕容归盈的。
慕容腾道:“百帐部和甘州回纥一样,都是游牧部落联盟的组织,刘广武虽然得统百帐部六族联盟,但比起狄银来他仍然是一尾小鱼,而且百帐部是穷游牧,要常年靠着我们归义军的赈济,而甘州回纥也是穷游牧,不过他们吃的却是甘肃二州境内汉家农奴的血汗。”
张迈听到这里,想起这些胡人磨牙吮血压榨汉家百姓的情景,脸色一沉,哼道:“这与寄生兽有何区别!”这些情形孙超比张迈更加熟悉,也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慕容腾继续道:“刘广武如果投靠甘州回纥,要想狄银像我们归义军一样每年给他们拨赈济那是不可能的,相反按照游牧部落的规矩,他还要逐年向狄银进贡,搞不好还会被狄银吃掉,但是如果刘广武与我们合作,却可以每年从我们这里得到大批的钱粮,而且又不怎么听我们的管束。正因为投靠狄银不如依附我们,所以除非是我们归义军出现重大危机,真的可能要彻底倒了,否则百帐部应该不会轻易变节的。”
他这番话极具说服力,张迈杨易孙超都听得点头。
便在诸将计议未定时,外头来报:“有百帐部使者到!”
张迈心中将这几年所接触到的胡人部落在心中都过了一遍,心道:“百帐部既已胡化,怕也沾染了胡人之恶习。”便对曹元忠道:“四公子,这次出征虽然得曹令公看得起,命我为主将,但百帐部乃是归义军附属,他们来了人,由我来接待不大合适,还是请四公子出面接待这使者吧。”
曹元忠见张迈尊重自己,尊重曹家,欣然道:“好!”曹元忠的行军司马阎一山道:“四公子虽然英武,但对百帐部的事情并不熟悉,请让我陪四公子前去吧。”张迈道:“我倒是忘了这个。”对慕容腾道:“慕容将军久在瓜州,必为诸胡所敬畏,就请慕容将军一起前往吧。”
两人答应了,随曹元忠出得大厅,张迈与杨易耳语道:“我想百帐部是趁机来敲竹杠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部落的形势我就更有把握了。”
曹元忠、慕容腾、阎一山三人转到偏厅,便派人接那百帐部使者来见,曹元忠对交涉事务并不精熟,慕容腾和阎一山却都认得那人叫刘广信,是刘广武的堂弟,一副油滑之貌,便替那使者引见给曹元忠。
刘广信却听说过曹元忠的名字,笑道:“原来是四公子,那可好了,虽然没机会见到老令公,但见到了四公子也一样。不过听说这次是安西张大都护来救瓜州,怎么不见他来?”
阎一山喝道:“混账东西!四公子面前,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刘广信哈哈一笑,道:“不是我有心得罪四公子,只是我想弄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做主。”
阎一山冷冷道:“张大都护是来帮忙的客军,我们是敬客,所以请他领衔来救瓜州,但有曹家在一日,沙瓜二州便不会改姓。”
“那就好,那就好。”刘广信笑道:“那么我就将我们盟长的意思转达给四公子,四公子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百帐部啊!”
他本来嬉皮笑脸的,忽然叫出救命的话来,脸上便显得十分不自然,曹元忠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广信道:“启禀四公子,今年年景不好,我们百帐部遭了大灾,境内青草不长,牛羊瘦弱,虽然还没到易子相食的地步,可这日子也实在没法过了……”
曹元忠听他说得凄惨,不由得一怔,一瞥眼却见慕容腾与阎一山都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阎一山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就直接说吧,不必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原来百帐部每次向曹议金伸手要钱,都是用这套话,常和他们打交道的慕容腾与阎一山都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刘广信就道:“我们盟长就是希望曹令公能够慷慨解囊,救我族百姓于水火之中,我们盟长也不敢要多,就只要谷物一万石便可。”
“什么!”曹元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万石!”
“是的,一万石。”刚开哭穷的时,刘广信脸上还有几分戏,这时却连戏都不演了,就道:“还请四公子早点拨付的好。”
曹元忠也察觉到他刚才的话是作伪,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正要说话,阎一山截过话头,道:“一万石,这也太多了。而且如今瓜州正在打仗,钱粮一时无法凑集,我看是不是等战事告一段落,再……”
“不多,不多,真的不多。而且得快!”不等阎一山说话,刘广信就道:“救灾如救火!要知道在我来之前,甘州回纥大可汗药罗葛家已经派人到我百帐部来了,说只要我们肯并入甘州回纥,他们就赠给我们五万石粮草……”
“什么!”曹元忠又吃了一惊,只听刘广信继续道:“我族百姓,听说狄银可汗如此仗义,有许多人就都想答应他们了,只是我们盟长说,曹令公对我们素来仁义,听说我族遭灾一定不会不管的,因此力排众议,婉拒了狄银可汗的美意,却派了我来请归义军赶紧拨粮,免得族内百姓又生异心。”
他这哪里还是来求救,一句“请归义军赶紧拨粮”简直就已经是在下最后通牒了。
曹元忠平日家就喜欢骑射弓马,接触政务的机会不多,但他只是不熟,却也不是傻瓜,这时也听出了刘广信的弦外之音,冷冷道:“你这算什么,趁火打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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