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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好久,好久,才总算有一个人推着被风吹得一掩一掩的门进来。
“栾勇,是栾勇么?”
但走进来的,却是一个更加熟悉的面孔,那是从孩童时就认得的一个亲人——“大哥,是我。”
曹元深!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九十四章 亲离众叛
曹元德的瞳孔整个儿收缩了起来!
曹元深!二弟!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只是空虚,这时候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布满全身,曹元德隐隐感到有一件比薛复围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你……谁放你出来的!”
曹元深对兄长的狂吼没有反应,他似乎也不恨他了,只是用一种让曹元德觉得可怕的平静说:“大哥,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就在隔壁,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曹元深说完就走了,曹元德望着他二弟的背影,感觉就像看着引人进入地狱的无常的背影。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曹元深走。
这是曹元德的家,他当然知道,隔壁是曹议金平时居住的院落,只是过去的两个月这个院落空了。
而此刻,灯光亮起,幽深的院落里点着几点寥落的灯火,反而衬得整个环境愈加得诡秘。
曹元深打开门,曹元德走了进去,两列雄健的中年将领如侍卫一般侍立着,一个老人侧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不时发出轻轻的咳嗽——竟然是慕容归盈,而在慕容归盈的身边,更有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老者!
曹议金!
如果说刚才曹元德只是无力,这一刻这种无力也变成了无奈,仿佛不止精力——连灵魂都被抽空了。
“爹……”他在跨过门槛之后就差点跪下。
曹议金整个身子显得很僵直,这位河西之雄只剩下两个手指头、眼皮以及嘴唇能够微动,中风以后的他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行动力,此刻被摆放成面相门口,曹元深在他的腰部、头部垫了好几个枕头,以维系他现在的姿势。
然而当慕容归盈和曹元深回到他的身边,这个已经死了九成的老人却依然具有不可小觑的威权。看着软倒在自己跟前的长子,曹议金的眼神显得很复杂,可惜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慕容归盈又轻轻咳嗽了两声,才以一种缓慢的腔调喝道:“元德,你可知罪?”他的声音不大,尽管比曹议金康健得多,但毕竟也已经是七旬老人,不过低低的一句话里头,仍然具有很强的力量。
“罪?”曹元德望望曹议金,再看看慕容归盈:“我有何罪?”他的背脊挺了挺,似乎在作最后的反抗。
两侧的将领,对曹元德到这地步还强项显得有些失望,慕容归盈道:“你为一己私欲,软禁父君,此为不孝,软禁二弟,驱逐四弟,此为不悌,捕风捉影,杀害变文僧侣,此为不仁,更可恨者,乃是背叛朝廷,勾结胡虏,差点将整个归义军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不忠之罪更是千古大恶!如今安西大军围城,眼看就要恶贯满盈了,难道还一点反省都没有么?”
曹元德鄙夷地看了慕容归盈一眼,跟着目光落在一动也不能动的曹议金脸上:“父亲,你说,我有罪么?”
曹议金垂下了眼帘,曹元德又盯向曹元深:“老二,你说,我有罪吗?”
曹元深叹道:“大哥,你禁住了我,驱逐了四弟,这都没什么,我们是兄弟,你是长兄,你软禁我们驱逐我们,我们作弟弟的都无话说,可是你勾结胡人攻击盟友,这……这却是任谁也无法回护的大罪了,我……唉!大哥,你还是认错吧。大错已成,大势已去,不如干脆一些,也算一条好汉。”
曹元德猛地跳起,噗一声啐了曹元深一脸的口水:“胡扯,都是在胡扯!罪?我有什么罪!”
他指着曹议金,冷笑道:“老头子虽然还剩下一口气吊着,但他的脑子已经彻底糊涂了!竟然说什么要将沙瓜伊三州与安西合并,让我死后奉张迈为主,还派人去三界寺找灵俊,让他搭桥,若不是我及时制止,归义军早就没了,还能存留到现在?”
曹元德大声道:“就算父亲有千般不是,就算你对父亲有千般不满,也不该派人将父亲软禁起来,将父亲气得中风,你这是不孝!”
“胡说!”曹元德道:“我做这么多,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曹家的基业与香火?可是他……”他竟然将手指指向曹议金!“他却要将我们曹家的基业拱手让人,他这么做对得起列祖列宗么?不孝的不是我,是他!我没杀他,不就是看在父子之情上么?还有你,还有老四,都是糊涂蛋!张灵俊不糊涂,他是一早就和张迈勾结的秃驴,我当然要宰了他!说什么不孝,不悌,不仁,都是狗屁!我若真是不孝,老头子现在早成了一堆枯骨了,我若真的不悌,老二,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老四还能呆在边关?这个西域,从来就是个弱肉强食之地,勾结胡人就是罪?我们还有张迈都高举的大唐旗纛,这大唐的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他又是怎么得的天下?不也是靠着勾结胡人突入长安的么?他的儿子,号称千古一帝的李世民,又是怎么当上皇帝的?是靠玄武门之变杀了他的兄弟!这两个人在你们心目中是圣君大帝,而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其实说穿了,就是只有一句话:我败了,所以我有罪!”
屋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郁,曹元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慕容归盈的眼神依旧深邃,似乎是早料到曹元德会这样说,不过他也没有一语加以反驳,只是道:“有罪便是有罪,你便是强词夺理,也是无用。”
曹元德怒道:“谁强词夺理?强词夺理的是你们!你们是看着守不住敦煌,所以想拿我的脑袋去向张迈请罪,可我告诉你,慕容老狗!骨咄,庞特,他们的过去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归义军虽然号称大唐藩属,其实作为一个独立王国已经十几二十年,对外称节度使,对内却时而称王,曹议金与慕容归盈之间既是上下级,也有一定意义上的君臣关系,不过对慕容归盈、阎肃等元老,曹元德几兄弟向来都以叔父称之,如今天这般直呼“老狗”那是从来没有的事。
慕容腾正好拿了阎一峰来,在门外闻言大怒,慕容归盈却好像没听到一半,眼皮都没动一下,看见儿子问道:“乱党都拿住了?”慕容腾道:“都拿住了!喀喇瓦也已经捕获,四门都已经易将。”他向曹议金行礼,问道:“令公,是否开成迎安西大军入内?”
他是向曹议金请示,但曹议金这时哪里还会说话?慕容归盈道:“不可,如今正是深夜,忽然打开城门,城内百姓和城外大军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反而要出乱子。需得先派出使者与外面通传消息,将事情谈妥了,明日天色大亮,再迎大军入城。”
慕容腾睨了曹元德一眼:“此人如何处置?”
曹元深噗一声对着曹议金跪下了,哭道:“爹爹,慕容叔叔,大哥虽然有错,可也是一时被喀喇瓦那奸贼所蛊惑,请爹爹念在他多年来辅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宽恕几分。”
曹议金闭上了眼睛,慕容归盈叹道:“如果他只是囚父、禁弟、夺权,我们自家关起门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他犯下的却是勾结外敌、背叛的大罪,我们若私自为他开脱,如何服得天下人心?此事还是得等到张大都护来,再依唐律审讯定罪,方显大公。”
曹元德一惊,叫道:“什么!张迈?不行!我不能死在他手上!”猛地抽出一员将领的佩剑,就要自刎,可是剑抵颈项时却又迟疑了一下。
慕容归盈使了一个眼色,慕容腾早领着几个将领将曹元德围住,夺了他的剑,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曹议金喉咙猛地发出浑浊的声响,嗬嗬地吐气,曹元深叫道:“不要让我大哥受辱!”慕容归盈颔首道:“元德终究是曹氏嫡子,不可无礼了。不过为防他自戕,还是将他好生看管,勿得出了纰漏。”
两个将领将曹元德押出去后,慕容归盈才对曹议金道:“令公,我这便派人张贴告示了吧。”
曹议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当晚四更,曹氏府邸连夜在城内各处张贴告示,却是曹议金的罪己文书,其大意曰:
“余曹议金,以张氏末年失德,代天行禅,上承张义潮公宗唐遗训,下合河西百姓乐业民心,战战兢兢二十年,虽未能重建张公往昔之盛,亦得以保境安民,使沙瓜为西域汉家之乐土,佛门之善渊,此余一生之慰,自忖当以汉家守土完节之循吏载于青史,附班、张先贤之骥尾矣,不意晚年为孽子所累,使归义军倒行逆施,张公英灵在上,军民忠勇在下,令誉忠心均受玷染,此虽非余之本心,然养不教父之过,余未死于虐子逆行之前,则有生之年、青史之上,均不得辞其咎矣。
今幸有安西大都护张迈,忠勇无双,功业彪炳,驱胡虏、保汉民,数年之间横行万里、威震西域,虽有汉之霍、班,吾唐之李、苏,不能过也。余年迈垂死,虽有老骥之心,奈无廉颇之力,既见少年英雄在前,自当以河西托之。今愿举沙瓜伊三州,与安西诸镇相合,若使安陇得以混一,盛世得以重临,生民得以立命,或亦可赎余罪之万一。
至于孽子曹元德,其罪其愆,举世共见,不敢以舔犊而护短于天下人之前,异日安陇平定,自听张大都护依大唐律令审处。
河西之祸,罪在余父子二人,往者已矣,愿来者克建善政,继往圣而开太平,勿失天下之望。”
文书发出后,命坊间里老连夜观看传诵,天色未亮,而满城百姓都已安心,均以手加额,道:“好了好了,这下好了,不用和安西大军打仗了。”
那边慕容归盈派了慕容腾出城,将文书正本呈给薛复,薛复接了看过一遍,道:“这么说来,之前归义军种种行径,都是曹元德软禁了曹令公之后,托曹令公之名做下的恶事了?”
慕容腾道:“不错。如今家父已经解救出了令公,城内乱党也已一网成擒,敦煌城内军民也都已知之前是受曹元德的欺瞒,眼下只等薛将军点头,就要开城门以迎安西大军。”
薛复将那罪己文书让慕容春华、鲁嘉陵等传阅一遍,慕容春华览毕一笑,薛复便请慕容腾暂去歇息,却与慕容春华、鲁嘉陵商议是否受降、如何受降。
慕容春华冷笑道:“他曹家将我大都护围困于玉门关,又与胡虏勾结,围攻高昌,如果真让他们干成了这事,那么我安西将被肢解,我等也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大都护生死未卜,高昌存亡难知,而他们就拿着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罪己文书,推出一个曹元德来做替死鬼,就想了结此事,天下间没那么便宜的事!”
鲁嘉陵道:“曹令公被曹元德囚禁,之前也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听三界寺残存僧侣言道,在曹元德围困三界寺之前,曹令公曾派秘使来见灵俊大师,似有与我安西合并的意思,只是很快曹元德的人马就赶到,杀了秘使,围了三界寺,之后敦煌也跟着戒严,所以曹令公应该也是早有与我安西合并的意思,这道罪己文书也未必是临时抱佛脚。”
慕容春华问道:“曹议金要和我们合并,这事可有白纸黑字留下?”
鲁嘉陵道:“这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慕容春华道:“这分明只是姓曹的留下的一个无关痛痒的伏笔,预着将来万一所谋不成有个退路而已!别当那老家伙真有什么诚意!”
鲁嘉陵问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慕容春华道:“受降可以,百姓还有普通将士都可以不追究,但主谋却绝不能姑息!”
鲁嘉陵道:“但你刚才也说过,如今大都护生死未卜,高昌存亡难知,如果我们逼得他们急了,来个顽抗死守,那时怎么办?我以为现在当以军情大局为重,追究过深,对河西,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慕容春华虽然不同意鲁嘉陵的立场,但也觉得他所言有理,便不反驳,对薛复道:“薛将军乃是主将,这事便请你决断吧。”
薛复沉吟道:“眼下我安西三面告急,必须快刀斩乱麻!先取了敦煌、并了归义军再说。与曹家交接,且留下个活结,待救出大都护、权柄操于我等手上之后,那时行大义不迟!”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九十五章 敦煌易主
眼看敦煌将易主,几家欢乐几家愁。
薛复答应了慕容腾开城受降,慕容归盈提出的几个条件,如勿扰百姓、勿作株连、善待曹氏等,薛复也都答应了。
当天下午,慕容归盈辅曹元深开城,曹元深捧了户籍文书,步出西门,一旁李膑走了出来,薛复赶紧迎上,道:“李副司马,受苦了。”
李膑的轮椅在曹元德的爪牙闯入张府时被砸烂,这时由几个人用没顶的轿子抬着,当初曹元德并未故意虐待他,然而为了从他口中问出一些安西的军情也没少强,当年李膑在萨图克帐下未受重用,也能为了守秘而忍受着膑刑一言不发,如今在安西深得重用,内心信念比起在回纥帐下时坚强了何止十倍,曹元德自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多日过去,胸背的创伤其实未平,但脸上的疤痕却已经愈合。
他在城内时已知安西大军围城,欣慰之余却不知主将是谁,及见到了薛复,心道:“竟然是他。”
李膑在安西属于没根底的一个人,他本是藏碑谷遗民,但由于投靠萨图克得早,石拔等人对他没什么感情,他地位虽然不低,却也没能成为藏碑谷一系的代表人物,这时见来的是薛复,心中泛起了一圈涟漪,微笑道:“我也没吃什么苦头,就是被囚禁着,再说能有见到今日,再苦也值得了。”
薛复便请李膑接图谱,李膑道:“我是刑余之人,再说才获释放,身上带着晦气,接管沙州须得用将军的威严方可。”
薛复请慕容春华接掌——因慕容春华的资历较他为深,慕容春华道:“当日五臣群推薛将军为东征主将,我是副将,如今受降,自当由薛将军接受。”
马继荣在旁也催薛复受降,薛复推辞不得,这才从曹元深手中接过图谱,曹氏在沙州二十年的统治,至此宣告结束。
大军主力仍然驻扎于城外,只选出八千人进驻城内。慕容归盈虑事周到,早安排了许多百姓在城门以及通往曹氏府邸的大路上夹道欢迎,按说张迈在沙州有很好的偶像效应,这时安西军进驻百姓应该很兴奋才是。然而由于过去一个月曹元德对变文僧以及传诵变文者的大肆捕捉,让这个地区的民气为之一扼,百姓但听城头军旗变幻,心中对新进驻者还存着戒心,又不知道他们是否能站得稳脚跟,更不知道接下来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些事情能躲的都躲开了。
慕容归盈见百姓热情不高,便挨坊抽调,所以这时夹道欢呼者都是被命令来的,挥手呼喊都非出自本心。
李膑、慕容归盈、慕容春华等人在旁边瞧着薛复,要看他能否发挥一下个人的魅力调动敦煌百姓的民心士气,但薛复却显得呆呆的,只是走过场般从大道上跨马走过,恪守着一个为将领着的本分,并未准备与百姓有任何接触。
抵达曹氏府邸之后,薛复率领甲士入府,在大厅发布将令,命安西军兵将接掌八门防卫,以及粮仓、银库、兵营、武库等要害,跟着又要请见曹议金。
曹元深道:“家父中风偏瘫已久,如今正自静养,恐难经受将军虎威。”说到这里眼眶中带着泪水,道:“自经家兄一事,家父性命更已在旦夕之间,望将军容情,好让元深在父亲膝下多尽几天孝道。”
这句话是明说曹议金如今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如被打扰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薛复此时掌握着整个安西最强的兵力,但行事却愈加小心,他目光投向李膑,征询他的意见。
李膑在过去一个多月中受尽涂毒,刚才在城门说得轻巧,实际上胸中所积怨毒可不浅!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深重患难的人,脸上不露半点声色,只是很平淡地道:“曹令公主沙瓜军政垂二十年,如今我等既要从他手中接过令旗,令公之面岂可不见?令公身体不适,我等不作高声喧嚣就是,但人总得要见上一见的。”
曹元深无奈,只好道:“那待我进去禀报。”
他才迈出一步,李膑就让从人抬起轿子来,就跟着曹元深进去,并不准备在外面等候曹家的“允许”。
呀一声门打开了,薛复、李膑、鲁嘉陵、马继荣四人入内,马顺、田瀚等在外守候,阴暗的房间内,一个老仆正伺候着曹议金喝药,曹元深禀道:“父亲,薛将军、李司马、马太尉、鲁参军来看你了。”
曹议金抬眼看看薛、李、鲁四人,手指动了动,此外便没什么反应了。
李膑这一个多月来在城内虽被隔绝,但他见微知著,对敦煌政局的变化仍然洞若观火,这时来见曹议金,便有心在曹议金面前点明,好叫曹议金知道安西非无人,也泄一泄自己胸中怨气,但见曹议金此刻连嘴唇都张不大,心道:“我这时若是讲几句厉害言语给他听,只怕当场就将他激死了。于我,心里是舒服了,但大都护来时就只能见着曹议金的棺材了。”当下忍住了。
薛复见李膑不言语,便说道:“请令公安心养病,我等告退。”一拱手,便与李膑、鲁嘉陵、马继荣出去了。
曹元深看着他们四人出去时的背影,心中猛地闪过一丝让人很不舒服的念头,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曹家再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从今往后,自己在这敦煌城内的日子将变成寄人篱下,巢为鸠占,鹊反成客,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能理解?
一个月前他还很不理解他大哥的言行,觉得曹元德过去这段时间的行动不但不忠不义,而且甚为不智,但这一刻却忽然有些理解了。
只是形势发展到今时今日,曹元德所走的路已经彻底失败,往后自己如果要保住家族,就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
李膑出去之后,便派了一营士兵保护曹府,府内供应,一如往昔。马继荣却道:“如今令公是见过了,我们还得去求见公主。”
李膑以手击额,叫道:“哎哟,我怎么忘记了!也不知道两位公主可曾受惊。”
忙问公主何在,早有一个机灵的下人不知从哪里滚出来,道:“两位公主在后园公主楼上居住,城内混乱之时,也未受到惊扰。”
薛复大喜,忙命:“带路!”
那个下人便引了薛复等前往后园,那公主楼上的窗户敞开了一条线,里头的人望见马继荣走进圆月洞门,欢呼了起来:“姐姐!是马太尉!马太尉来了!”却是文安公主的声音。
这段时间于阗太子李从德也被软禁在这里,两个公主住在楼上,他就住在楼下,日日夜夜剑不离身,只怕城内有变。直到此刻听到文安的叫声赶了出来,叫道:“马太尉!你可来了!”
马继荣慌忙跪下行礼,惶恐:“太子受惊了,马继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从德经历这次的大事之后,人已经变得沉稳多了,这时候也忍不住眼中渗泪,扶起马继荣哭道:“太尉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这些日子别的不怕,就怕保护不了姐姐,妹妹。”
看看马继荣身后三人,李膑和鲁嘉陵他是认得的,薛复却未见过,马继荣在旁道:“这位是薛将军,是他引了安西大军开到,如今曹氏已经出降,沙州已经易主。我们才去见过曹令公,便赶紧来向两位公主和太子请安。”
文安年纪小,什么也不懂,福安便在楼上推开窗户,薛复赶紧上前一步道:“臣薛复奉命东抚沙瓜,救驾来迟,请问二位公主万安否?”
福安与张迈有婚姻之约,虽未完婚却已经举世皆知,若她只是于阗公主,薛复今日可以不来,但如今若论整个敦煌城身份之尊贵则以她为首,她人虽柔弱,但毕竟是王宫里长大的人,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宫廷教育,这两年又经历过了不少事情,之前寄于外祖父家中,虽是至亲却总觉得不自在,这时薛复等人一来,有些事情也不需明说,只从这些人对自己的目光神情之中,福安便忽然之间觉得整个天地都变了。
在这小楼之中,在这敦煌城内,她已经不再是客人了。
当下便在楼上道:“小楼狭浅,不能邀诸位上楼。我在这边一切安好,请诸位无需挂怀。”又问:“大都护怎么样了?”
李膑上前道:“启公主,大都护尚被阎肃围困在玉门关。”
福安惊道:“若如此,请诸位赶紧设法营救,一切以军政大事为重,勿以福安为念。”
诸人齐声应是,马继荣且自留下,薛李鲁却先退了出来,又另外安排了一队人马守护。
出门后三言两语就议定了各自的职责:薛复驻兵与城内大营,鲁嘉陵进驻灵图寺接纳城内诸寺的僧牒簿,李膑则回到张义潮旧邸,薛复问李膑城内政务当如何,李膑道:“现在一切以如何救玉门、救高昌为念,政庶诸务需求火速恢复平稳,待救出大都护,解了高昌之围,那时另有一说。”
鲁嘉陵道:“若要改革,宜用外地人,若要稳定,宜用本地人。”
三人商议过后便发布命令,由曹元深暂摄沙州政务,以张毅李忠邦为副,一切治民之庶务均照旧,张毅得到消息大喜,他知曹元深只是挂个名,真正有实权的乃是他,张家、李家自有一帮人马,薛复命令一发,从中枢到地方马上就有一帮人马换上。李膑却就只是派人在旁协助。
慕容腾对此颇为不满,慕容归盈笑道:“这也只是暂时,你且看吧,张龙骧回来之后会另有动作。咱们且忍忍。眼下最重要的是救玉门,谁能在这件事情上有所作为,那才是大功。”
慕容腾道:“如今他们军势雄大,我们的兵权却都已经被架空,救玉门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
慕容归盈笑道:“要救玉门,方略不止一条,今次来的这位薛复将军并不是一个莽夫,不会鲁莽行事的。我料很快他就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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