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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早有府兵先迎了上去,之前几拨逃兵数量再多,遇到府兵来截也是一接锋就垮塌,可来的这三千人虽然大败之余无心恋战,却毕竟是甘州回纥的精锐,情急拼命,来势又猛,竟然将迎面截击冲断了!
室辉举刀一指,喝道:“兄弟们,杀狄银,夺大纛!”
将士齐声领命,齐齐加鞭,冲了下去!
回纥军是从南向北冲,室辉却是从西往东冲,也不取其头骑,也不是迎面拦截,而是七寸部位突入,直奔大纛所在!
大纛之前的二十余骑已经冲了过去,大纛之后却被上坡冲下来的军马阻住,杨易望见,指挥两营将士在更前面兜截那二十余骑。室辉却挥动马刀疾刺进去,众将士齐声高呼:“杀狄银,夺大纛!”
谋落戈山惊道:“保护可汗,保护可汗!”
但此刻数千回纥心里都打着逃命要紧的打算,真的还能拼命以保护狄银的最多只有数百人。许多人都趁着混乱寻找出路,甚至恨不得狄银吸引住大部分的兵力他们好逃走,只有三百余人围着大纛团团护住。
赤丁在混乱中听见谋落戈山的呼喊,叫道:“在那里!”
原来大纛所在和狄银所在却有一段的距离。
室辉叫道:“我杀狄银,你夺大纛!”
便纵马便向狄银所在冲杀,狄银回头瞪了谋落戈山一眼,恨他暴露了自己的所在,眼看室辉冲近,周围胡骑纷纷让道,室辉直杀到那三百护卫的外围才被挡住。室辉所率不过九百人,但以养精蓄锐之劲破仓皇逃命之众,那自是节节取胜。
狄银要待逃走却被室辉牢牢咬住,脱不开身,杨易指挥各府兵将,穿插围截,看看唐军前锋离自己只隔着数骑,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危急关头,后面又有一批回军赶到,这部回纥军约有二千人之众,来势也十分迅猛,杨易望见道:“不好!”急忙指挥其它府部增援室辉,但那一部军马已经从后方插入,冲乱了室辉的阵势,缓解了狄银的危机。
谋落戈山喜道:“狄熙将军来了!”
他这句话原也没什么错,但这时狄银心里却已经恼他,冷笑道:“谁不知道!”
狄熙是胡将中少有的忠心之人,挡住了室辉后大叫:“可汗!快走,我挡住敌军!”
狄银大喜,叫道:“好弟弟,等回到甘州,我必立你为储君!”
由于有狄熙挡住,狄银便领余众冲出,突破这一防线时身边只剩下一百余骑。室辉见他脱逃暗暗着急,要想急追却又被狄熙拖住。
狄熙十分勇猛,原也是“甘州三大名将”之一,这时激励着部将与室辉混战,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却听背后蹄声踩近,落在最后的回纥兵惊呼起来:“神箭营,安西军的神箭营!”
张迈在玉门关击破狄银之后,大部分兵将围拢剿敌,却有数千人追杀逃脱了的敌军,所以整个战场不完全是唐军在后、回军在前,而是某段路程上有逃兵,前面有追兵,前面又有逃兵,前面又有追兵,这里头左箭营、右箭营追得最紧,卫飞和郭漳眼睛都盯着狄银及其大纛,沿途遇到虾兵蟹将都不屑一顾,所以当先追到了这附近。
他们这两营人马的骑射功夫乃是安西军中之冠,驰至附近并不知道狄银已经脱逃,只望着大纛欢呼,郭漳叫道:“没错过!”卫飞则叫道:“别失了功劳!”
六百骑所骑多是第二代汗血宝马,郭漳卫飞所乘更是纯种汗血宝马,至于所用弓箭也都是名匠所造之强弓,冥河大营易帅之后两营补充了羽箭,所用皆狼齿钢镞,六百骑冲到后,对着大纛就是一轮飞射!
呼啦啦数百人纷纷落马!或者当场毙命,或者滚下马鞍来被踩死!若非回纥军自身已乱,这一轮骑射绝不能创造出十中六七的命中率,但若非两营皆是神射手,即便在如此战场环境中也难有如此战绩。
两营神射手射过一轮,跟着又射一轮,大纛周围的回纥士兵便如被剥掉了两层皮肉,露出了骨头,眼看六百骑冲近,中箭者惨呼,未中箭者吓得大呼投降。
卫飞郭漳看看冲近,两人一起张弓,倏的射出两箭同时贯穿了持大纛者的头颅,神箭营的将士欢呼雀跃,要冲上去夺旗时,赤丁从旁杀到,一揽将那大纛夺了过去。
郭漳卫飞大怒,赤丁笑道:“这场功劳,你们俩一半,我一半!”两个少年无可奈何,便寻狄银,却找不到他的所在,赤丁叫道:“狄银早逃走了!”
神箭营将士眼看追出老远居然还被贼魁脱逃,郁闷之中更添三分怒火,连开强弓射杀回纥,其中数十人几乎是例不虚发,只射杀得片刻狄熙所部便凋残得七零八落,他眼看无幸,怒道:“你们这群汉儿欺人太甚!竟然从玉门关追出这么远来,真要将人赶尽杀绝么?”
杨易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他从来没有躲在大军后方的习惯,这时仍然在近卫的拥护下逼近战场中心,恰好听见了狄熙的话,冷笑道:“当年大唐发兵西征,就因为我们没能除恶务尽,这才留下你们这些祸胎!”
狄熙却也认得他,看看彼此相去只有几骑,叫道:“好,你们不给一条活路,那我们就拖着你一起死!”双腿一夹向杨易冲去,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杨涿惊得赶紧拦在杨易前面,杨易喝道:“走开!”他这时舞不动长槊,却也拔出横刀在手。
神箭营大惊,纷纷向狄熙瞄准射击,但狄熙从头到脚都披着轻便而坚韧的铠甲,他本人肌肉又极坚硬,这时连中十九箭,却要么被铠甲弹开,要么就被肌肉逼住,没伤到要害,身上各处插着十二支箭仍然向杨易冲来。
杨涿等见他如此悍勇更是骇然,看看狄熙已经逼近杨易,叫道:“来,我试试你鹰扬飞将的手段!”才举起大刀,嗖的一箭飞来,刚好射中他的胳肢窝,狄熙手一颤大刀落地,这一箭却是卫飞的杰作!
跟着又是一声破空之响,硬生生从头盔与肩甲的缝隙中透过,斜斜刺入狄熙的脖颈,射了个洞穿——却是郭漳!
狄熙右手已废,脖子血流不止,话也说不出来了,左手却还是握住羽箭猛地一拔,鲜血如泉喷出,喉中嗬嗬作响,纵身离鞍扑向杨易,在半空中就死了,人撞在了杨易的马头上,跟着跌落在地。
杨易叹道:“好战士!好对手!涿弟,好好收殓他的尸体,就葬在湖边,立碑为记。”
狄熙一死,余众更无战意,杨易指挥诸将剿杀剩下的胡骑,卫飞、郭漳却领着神箭营继续北上追杀狄银。
————————————————这时候狄银已经逃出了老远,尽管从数量上说突破杨易所布置防线的回纥士兵超过五千人,但大多已经溃不成军,狄银大纛已失,为了避免暴露目标他连那抢眼的头盔都摘掉了,那些胡骑在逃走期间大多数人自顾不暇,也不知道他们的可汗就在附近,而狄银也没勇气停下来招揽余部,他心里的打算是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后,再慢慢收集余部未迟。
看看逃出十里有余,猛地见前面旌旗如林,却是姜山、曹昆在前面拦截,狄银吃了一惊,勒马停下,想了想,对诸将道:“诸位将军,大家看这如何是好?”
谋落戈山道:“臣有一计……”
他还没说完,狄银已经喝道:“该死的汉奴,你给我闭嘴!”根本就不想听他的言语。
谋落戈山全身一震,犹如丧魂落魄一般,他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从玉门关到这里也都舍命追随没有投向,到最后得到了最后,在生死一发之际,狄银的一句话便彻底暴露了这些胡主在内心深处对汉臣的不信任。
“我……不管怎么做,在他们胡人心中我始终是外人……”
这时却有一个本族谋士建议,说:“现在逃溃者甚多,前面虽有唐军,他们却也没能全部拦住,若我们挑出一个来假冒可汗,吸引来拦截者的注意力,可汗却化装成普通士兵,当有机会趁机脱逃。”
谋落戈山听着这计谋心中愤懑非常,因为他的计谋也是如此,只是就严密程度而言更胜三分,可是这时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狄银却是大喜,便将系在马后的头盔拿出来,又脱下盔甲让一个敢死士兵穿上,把自己的坐骑——也是一匹千里马——给了他,他自己却在脸上涂抹了烂泥,弄脏了衣服,骑上了一匹劣马,便与三十余个心腹一起混在溃败的逃兵中去。
那八十余近卫兵却欺近姜山部后大叫:“保护可汗冲过去!”
姜山、曹昆等一听,一时哪里分辨得出真假?大叫:“狄银在那里!快围起来!”
大部队便都冲了过来。
这时逃到这里的胡兵甚多,杨易之所以布下三道阻截线,便是料到第二道阻截线仍然无法将胡骑一网打尽,狄银等混在逃兵之中,看看唐军大部队已向伪装者冲去,暗中窃喜,就要突破,不料谋落戈山猛地叫道:“别上当!真的狄银在那里!”
狄银这一惊魂飞天外,惊中又带着怒火,喝道:“你这个汉奴果然不可信任!”
谋落戈山冷冷道:“是谁先不信任谁?”
眼看他们二人争吵,曹昆和姜山都是一愕,虽然分不清真伪,曹昆叫道:“我围这边,你去那里!”
他们手头都有千人左右,兵分两路仍然稳操胜券。狄银众逃到这里马力已疲,哪里还能抗拒?
狄银心道:“我不能落在张迈手中!”
举起到来要自杀,刀架在脖子上却又犹豫,心想:“我若不死,张迈会不会放过我?”
忽然背后被人击中,整个人滚下马来,他最信任的近身护卫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叫道:“我拿住狄银了!带我去大都护那里领赏,带我去大都护那里领赏!”
这个护卫乃是纯正的回纥人,狄银对他托以心腹,却万万料不到这个节骨眼上会被他背叛!
谋落戈山在一旁冷冷道:“看来就算不是汉人,对你也没怎么忠心啊,可汗!”
狄银被他这句话说得一阵恍惚,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整个天地都要崩塌了一般!这接连的两次背叛,不止让他落入唐军之手,连他对族统的信念也彻底击垮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零八章 高昌城外
在瓜州收到沙州情报的时候,伊州方面也同样收到了风声。
康隆大吃一惊,随后马上就拿到了乃弟康兴的亲笔书信,告诉他整件事情的经过并劝他赶紧向安西投降。
这时候高昌的攻防也进行到极其惨烈的地步。北庭回纥驻兵城外,将整个高昌盆地能搜刮到的粮食全部搜刮光了,郊外百姓大多流离出逃,也有部分被北庭回纥驱赶来作为攻城的前锋,郭师庸含泪将之击散,城内百姓眼看毗伽对旧统治下的属民如此凉薄残忍,反而坚定了他们继续抗守的决心,在郑渭的安抚下戮力守城。
以夫人郭汾为首,所有上层人物都与下层百姓同甘共苦,士兵吃什么,这些贵妇人便吃什么,士兵吃多少,这些贵妇人也跟着吃多少,郭汾是早就习惯了的,郑湘却难免叫苦连天,然而她的夫婿不在,哥哥反而严令她必须与百姓同甘共苦,郑湘的眼泪也只好自己吞了。
当日安西军进攻疏勒时,城内的贵族依旧与百姓隔绝,百姓饭都吃不上,胡沙加尔等军政首脑及宗教领袖所过生活却依然豪奢,所以上下难以同心。如今安西军虽然占据高昌不久,但城内百姓见连高层家眷也都与下层人一起同甘共苦,心中更增好感。
在这个形势下,郑渭加强了宣传,将高昌城外以及落入毗伽手里的那些城市的情况向城内所有富户描述:所有百姓的粮食都被毗伽征用,所有富户的家资都被毗伽刮尽,所有男丁都被驱赶来攻城的炮灰,所有女子的清白都无法保证——因为北庭回纥常纵容部属奸淫妇女以提高士气。
这些情况有一些是高昌百姓亲眼见到的,有一些是他们间接听到的传闻,还有一些则是安西军府直接或间接的宣传。城内的富户都吓坏了,纷纷捐出资款以帮助安西军守城,唯恐北庭回纥进城之后遭了同样的殃。
在这个形势下,郑渭发行了战时借据,向城内所有的富户与寺庙借钱,这借据有半强制的味道,富户们眼看局势如此危急,虽然借出了未必拿得回来,但若不借出情况只怕更糟因此纷纷解囊,在半个月内郑渭便征集到了大量的粮饷,用战时限制性供给平均地供给全城,保证所有作战部队吃饱而所有百姓不至于饿死。
商人出身的郑渭很明白,像高昌这样的大城市,内里有着难以估计的潜力,只要方法得宜,一层又一层地压榨下去,总能榨出一批又一批的钱粮来,问题只在于方法,必须让居民意识到危机的加深,意识到自己的财产与生命在受到威胁,这样便能一步步地引导他们与守城的军队同生共死。一旦做到了这一点,这座城市便能压榨出难以计数的财力,会具有韧性极强的生命力。
这座勒紧裤腰带的高昌城,就这般一天一天地撑过去,十天十天地撑过去,形势貌似越来越不妙,然而却总是在崩溃的临界点徘徊,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攻城部队反而疲了。
就在这个时候,康隆收到了康兴的信!
“沙州易主了!”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一下子将康隆震懵了!
他忽然发现,高昌这边也许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安西军引我们来攻高昌,其实他们的主力却绕道直扑沙州,取了我们的根本之地!”
一想通这一点,之前的许多疑问便一下子都有了答案——比如安西万里东征到此,骑兵乃是其优势兵种之一,杨易虽然去了沙州可他的鹰扬骑兵却本该留在高昌,薛复的汗血骑兵团亦是名扬西域,为何这次却未见出城作战?
疏勒攻防战也好,焉耆的会战也好,安西唐军在防守的时候都显得主动积极,为什么这次却变得如此被动?
一开始毗伽和康隆都认为那是由于某种诡计,但现在康隆却明白了,安西军的骑兵不是不用,而是根本就调了去攻打沙州!
“老家没了!”康隆接到情报的时候,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根本已失,家人也全部落到了安西军手中,就算真的攻下高昌城,这一局的败势也难以挽回啊。
部下忙来问:“康公,怎么了?”康隆要说时,却马上就闭嘴,这消息是不能外传的!
而当康兴的“家书”到来时,康隆又看到了另外一个渺茫的希望。
虽然是一起拥护曹元德的人,但康隆和阎肃却还是不同的。
如果说阎肃还有几分坚持与执着,康隆的处事态度便更加油滑,更加没有立场!
“沙州一失,玉门关之围必解。狄银也就必败无疑!张迈夺取了沙瓜,击败了狄银,河西便没有敌手了!那时候再回师北上,已经在攻城战中斗得疲倦不堪的毗伽凭什么和他抗拒?”
如果能够抢先一步攻下高昌,活捉安西的家眷,那或许能增多一些毗伽对张迈的筹码,可是安西高层的那些家眷,只怕都没那么好对付!
这段时间郭汾等人屡屡上城,冒着箭矢鼓舞士气,忍着污臭照顾将士,这些事情不但感动了城内的安西军民,就连城外的攻城将兵也有所耳闻,从这些女人的作风来看,就算高昌城破,只怕接下来还会转入巷战,就算巷战失利,只怕这些人都会殉城——那是汉族忠贞妇女面对外族侵略时候的一种传统!
一旦家眷殉城,消息传出将不会是对张迈的打击,而势必是激怒这头猛虎,让沙瓜的安西军燃起报仇的怒火来!
更何况,能否赶在张迈回师之前打下高昌,还两说呢!
“不行,得另筹出路了!”
康隆算来算去,都觉得张迈大势已成,不可撼动,为今之计,投弱不如投强,尽管他也想到转投安西军以后未必能得到重用,但不得重用,总也好过跟着随着归义军这艘大船一起沉没吧。
心念一定,便召几个心腹部属商议,那几个部属听说沙州已失也都慌了,对康隆的决定均表赞成,康隆便要向沙州方面回信,唯有行军司马宋原却认为:“现在回信,我们只是被迫投降,都没有功劳。”
“功劳?”康隆道:“你还想要功劳?”
“可以的。”宋原道:“咱们有两大功劳可立:第一,保住高昌城,第二,献出伊州。现在张迈在沙州虽然得势,却一定会担心高昌的安危。而且他两面作战,将来就算大获全胜,境内民生也必疲敝,我看张迈和他的文武部属都是关心百姓疾苦的人,若我们能给他一个保证,帮他维持高昌的局势,保住他的妻儿,则我们和曹元德一起算计他的旧怨多半就可以揭过了,若我们能献出一个完整的伊州,则这项功劳也将不小,将来论功行赏也会有我们的份。”
康隆大喜,道:“不错!就这么办!”
但想了想,却且不给康兴回音,心想:“张迈离得尚远,咱们送干巴巴的一封书信去,也难以让他有很深的念想。讨好远的不如讨好近的,奉承朝堂不如奉承后宫!放着张迈的老婆就在城内,而且这个老婆又是个大有根基、大有势力的,我何不直接向她输诚?若能蒙她接纳,将来成了她的派系,那我康家在安西治下或许也还大有可为!”
便命人趁着夜色射书信入城。
城头将领捡到,急忙送往军府,郭师庸打开一看,却康隆说要送使者入城参见大都护夫人,奚胜道:“两军交战,康隆有什么事情当来找我们,军事则见师庸兄,政务则见郑长史,哪里有求见女眷的道理?参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郑渭却抚掌大笑,道:“沙州那边,薛复定是得手了!大都护多半已经脱困,我们的大援或许不日就要到达。”
因为高昌被围,所以城内基本没法得到河西方面的消息,郭师庸和奚胜一听均大喜道:“这是何说?”
郑渭笑道:“之前嘉陵那边曾对河西高层人物做过访查,我已听说这康隆乃是个谄君媚主的人,如今他要派人来求见夫人,那自然是要向夫人献媚了。然而他为何要向夫人献媚?”
郭师庸和奚胜亦皆通达之人,只是这段时间注心于军事,武人的脑筋总是没文人的脑筋那么多的弯子,所以一时想不明白,被郑渭一提点却马上醒悟,均大喜道:“那必是河西那边的形势有了大变化,局面完全倾向于我军,所以康隆才要来向夫人献媚!”
郑渭笑道:“不错!见一叶落可知秋。”
奚胜道:“那我们该如何接待?”
郑渭道:“让他来啊,不但要让他来,还要让他觉得得到了夫人的信任,只有让他觉得在我们安西找到了一个靠山,才能坚定他的投诚之心。”
便派人出城,回复康隆说郭汾愿意接见。
康隆大喜,便要派宋原进城,在他军中宋原最为多智,才干亦足,但想了一想,却还是找了他的侄子康宝来。康宝只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军政大事一窍不通,康隆带他在身边也只是让他伺候自己罢了。至于他的儿子却都被曹家留在沙州,大军出征之际是没法带出来的。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零九章 河西威权
这个时代情报总有延迟。玉门关胜负已决之日,高昌城外毗伽才刚刚听到一些“不利”的风声——“据说薛复已经领兵从楼兰古道绕往沙州,如今敦煌已经易主了!”
北庭回纥诸部无不大吃一惊,毗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请康隆过营议事!”他不是重视康隆的意见,而是想要将他看住,免得变生肘腋!
可毗伽不知道,早在他说这句话的三天前,康隆的使者就已经进入了高昌城,奚胜命人用筐子将他缒进去。
作为康隆的代表,康宝长得油头粉脸,一张嘴也是油滑得很,但又不是何春山那样能在敌国君臣面前纵横捭阖的才干,而只是穿堂入户的腔调,对这种人郑湘觉得有趣,郭汾却不喜欢,他喜欢的,是有铮铮铁骨的汉子,而不是康宝这样的纨绔子弟。
但郑渭等早有计议,郭汾便按耐住对康宝的讨厌,依照三人执政团的授意行事。
见面的地点是在一个临时医所的后面,张中略本来想安排得体体面面,郑渭却道:“不必,以我们的本色待他即可。”
康宝到达的时候,郭汾正领着几个妇女在照看立了战功的伤患,郑湘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吐得不亦乐乎,又全程捂住鼻子,被郭汾当面责骂她完全不懂得体惜受伤将士的心情,“你嫌弃他们?也不想想你能好好呆在这里就是靠着他们的奋战!”
这种不顾情面的数落把郑湘委屈得不得了,幸而这么久过去,她慢慢也就习惯了。其实她也不是没有爱心,只是家庭生活环境造就了一副大小姐脾气,后来看到一些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将士为了保护这座城市,心中怜悯起来,慢慢也开始不捂鼻子了,今天竟然动手帮一个十六岁的将士洗脓,这放在几个月前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康宝来的时候,人报:“夫人,城外有使者求见。”
郭汾便知是怎么回事,命人:“在后面立一帷帐,我就在那里见他吧。”随手将手头的活儿交给薛珊雅,这些天里薛珊雅是最帮得上忙的了。
看看郭汾走向帐后,郑湘嘟嘴道:“又什么事情啊。”
薛珊雅笑道:“不知道,不过我看夫人今天的容色,应该是有喜事吧。”
帷帐之后,郭汾整了整头发衣衫,就在一张胡床上坐下,康宝素闻张门郭夫人的名号,这时一看,见她穿着粗布衣,头上颈上没有一件首饰,和自己心目中的贵妇人形象完全不同,虽只坐在一张胡床上,顾盼之际却甚有威严,引他进来的人道:“这位便是夫人了。”
康宝噗一下跪倒,爬到郭汾脚边,磕头道:“夫人在上,康宝给夫人请礼了。”
郭汾命郭鲁哥将他扶起,问道:“你是康隆的侄子?”
“是。”
“康隆派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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