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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经他这么一说,杨桑干、钟旻等倒也觉得有理,张迈道:“杨校尉所言有理,所以我准备再买一个保票,叫他们今夜将全副身心都聚焦在这昭山行宫,那么奇袭军的胜算就更高了。”跟着说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计划。
诸将听了更是骇异,杨定邦也自愕然,奚胜叫道:“特使,你这是拿自己为饵啊!”
张迈笑道:“我武艺平平,战场冲刺,不如一火长,临阵指挥,也胜不过杨、郭诸君,唯有一点,就是我如今在回纥人中已有了点小名头,人人认准了我是头儿,所以这一点正好拿来利用。再说我也计算过了,只要依机行事成功,我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杨定邦心道:“师庸说他性好行险,果然不错,这次竟然是拿自己来做赌注!”本来他还是稍稍倾向于郭师庸,但见张迈如此慨然,心中便向张迈这边倾斜。只有郭师庸仍然固执己见,不肯让步:“特使,你的这两个计划,实无必要。咱们来夷播海,目的本在于诱敌,如今回纥既已引来,只要我们能够逃脱,估计咱们回到新碎叶城旧址时,民部应该都已经渡河进入沙漠,目的便已达到,何必再多生枝节?”
郭洛却不同意,道:“庸叔,计划是计划,但它赶不上变化,从遏丹出发时,我们可知这边会发现藏碑谷的事情?可知此行会有一些胡族前来投靠?可知会吸纳赤丁、室辉等人?可知会组成一个新的狼牙营?当时都不知道哇。以当前的形势,若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偷走了,会有三大害处。”
杨定邦问:“哪三害?”
“围住昭山行宫的胡部远来归附,他们对我们心怀不轨还只是我们的推断,并未被戳破,我们若就此走了,他们会隐起自己的奸谋,而宣扬我们胆怯,使我军今夜的作为为天下所笑,往后在西域各势力面前我们都无法以勇者自居,这是第一害!狼牙营新兵才来归附,他们见诸部来归本来都显得很兴奋,若我们忽然撤走,这些新兵可未必能洞察到胡部有诈那样的微妙之处,反而会觉得我们的行动莫名其妙,士气将受打击,这是第二害。若我们就此走了,北沼黑头乌护事后就算不被回纥屠戮,也必重新投入回纥怀中,室辉、赤丁等人亦将离心,影响所及,我们军中和民部那些待考被入华了的胡种也会动摇,这是第三害。相反,我军若一战得胜则有无数大利——这些却不需要我一一陈述了吧?”
郭洛侃侃而谈,可惜他还是打不动郭师庸的心,他只是道:“阿洛,我看你是被那些大利蒙住了眼睛。至于你讲的这些大害都甚是飘渺虚无,咱们现在只是说,这一战到底能否成功?我以为胜算甚低,因此不能奉命,我带了这么多活生生的子弟来,就得负责将他们活生生地带回去——我可不想图一时之功,来冒让后方无端端多几百个孤儿寡妇的危险。”
杨易道:“咱们出来打仗,哪里能没有危险?若面对这几千胡部就怕了,明天如何去爬葱岭?如何去闯疏勒?如何回得到中原?”
郭师庸喝道:“阿易,你说话不讲道理!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说到这里显然对自己的立场主张已甚坚定。
张迈却比他还要坚定:“这根本就不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而是我们一定要成功!今天我们要面对的这场仗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天底下又哪里有什么必胜的战争?今天的形势下我们都不敢放手一搏,那明天要是遇上更加强大的部队,我们该怎么办?诸位,我们家园已失,要钱没钱,要城没城,除了必胜的信念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凝聚军心、振作士气吗?没有!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让将士们跟随我们翻沙漠、爬雪山、战强敌吗?没有!我们需要这种必胜的信念,这种需要甚至比军粮的需要更加迫切,因为只有它能让我们的队伍继续地走下去!可是这种必胜的信念又从哪里来呢?当然是要靠打出来的!”
诸将听到这里都已经被打动,张迈又道:“我坚决支持打这场仗,因为我们需要打赢这场仗,而且我也相信我们能够打赢这场仗!焚城之战我们成功了,遏丹之战我们成功了,今夜我们也一定能够成功!”他前面道理已经说了许多,这几句话不再陈述理由,但言语间却已带着一股不可拂逆的力量!最后更是目视杨定邦,道:“所以杨校尉,请你支持我。”
杨定邦终于微弱地点了点头,郭师庸甚是失望,张迈道:“郭校尉,如今我要传令今夜进军夜袭,你可奉令?”
郭师庸道:“若我还是以为此事没有胜算,不肯奉命呢?”
张迈道:“这一仗必须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若郭校尉不肯奉命,或打心里就不认为能够成功,那么就请郭校尉暂时退居二线,由副校尉率领鹰扬营执行这次的任务。”
郭师庸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看看杨易——若他不肯奉令,那么新任的杨易就将成为鹰扬营的权校尉,想到这一点,郭师庸猛地吹须怒发,喝道:“原来,原来,原来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张迈也不掩饰,大大方方道:“我本来就心意已决,所以对各种情况都做了准备。不过我还是希望郭校尉能改变主意,赞成我的主张。毕竟我相信你的能力。”
郭师庸道:“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哼,相信我的能力,可你们却不相信我的判断!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们一句,此事实在……”
他还没说完,张迈就喝断了他:“郭校尉,无论你是否赞成此举,军议既已决定,你可以提出补充意见,却不得再提异议,不得再出口说不利士气的言语,否则就是慢了军心,要军法处置的!这个规矩,你该懂得的!”
郭师庸心中一凛,不再出声。





唐骑 第五十五章 昭山夜宴之一
豹韬、鹰扬两营准备妥当之后,集中于后山路口,张迈亲来犒军,握杨定邦、杨易叔侄的手,说道:“我在昭山上等二位的捷报。”
就在这时丁寒山来报,说以千里镜望见诸胡的背后新来了数百人,打着黑色旗帜,服饰统一,气势汹汹,看派头不像夷播海沿岸诸胡。
杨定邦道:“岭西回纥服饰尚黑,所以其国又称黑汗国,这一番来的怕是了‘正主儿’了。”
杨易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管他来的是黑汗白汗,总之今晚一并杀了就是!”
张迈心想事情已经到此地步,有进无退,便鼓劲道:“不错,来多少,今晚我们杀多少!”
两营将士都在后山休息等待夜幕,天色将昏未昏,张迈摆出夜宴的姿态,先请合舍里及北沼黑头乌护族中长老上山,又派出使者,邀请诸族族长今晚来会,合舍里等欣然而至,可他们在山上左等右等,也望不见各族族长来到,只等来各族的使者前来告罪:突骑施海东部的族长扭了脚,葛逻禄达林库尔部的族长闪了腰,黄头乌护的族长水土不服拉肚子——其余各部也各有来不了的缘由。
张迈心想:“这些族长弄鬼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眉头微皱,叹息起来,派了赤丁、室辉等分别带了药物礼物去探望病情,却留住诸族使者道:“诸位族长既不能来,就请诸位使者代各自族长出席吧。”那些使者却不过,只好留下,突骑施的使者道:“族长等着我们回复呢。族长或许还另有交代。”
张迈笑道:“各位不都带了从人么?就让从人回去回报嘛,我摆下了宴席,客人一个不到,未免太没面子。”
众使者无法,只得派从人往来,报知山上的情况,张迈将前山山门大开,任他们驰骋往还,熟羊一头头地捧上,美酒一杯杯地斟满,郭师庸陪席,郭洛劝酒,张迈喝得脸红红的,说话舌头也大了。
合舍里看着这情况已不大对劲,但偷眼瞧一下张迈,见他酒醉微熏,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看天色已经昏暗,张迈见酒肉多,客人少,心里不满,叫道:“各族既然已经归附我们大唐,今天我第一回设宴,就只这么些人赴席,实在太不给面子。各位使者,请你们再派人到族中请人来赴会,族长来不了,就请族中长老前来。”
各使者无法,只好又派人去请,在张迈接纳各族朝贡之后,诸部营寨都已移驻到昭山行宫十里之内,突骑施海东部的使者从人先回到营寨,报知山上的情况,海东部的族长还未表态,幕后一个人桀桀笑道:“汉人就是好面子,只要奉承他们几句,说他们是天朝上国,他们就会飘飘然了,你叫几个长老去吧。土伦汗的大部人马尚未到齐,可还得再拖他们一拖。”
“这……万一被他们扣住……”
幕后那人哈哈大笑:“你告诉你那些长老,叫他们放心,这回上山只要嘴里多说几句好话,非但不会有事,多半还能得到封赏,满载而归。这好大喜功乐奉承是他们汉人一万年也改不了的脾气!”
突骑施海东部的族长道:“迪赫坎,反正他们眼下无备,咱们不如就冲上山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幕后那人喝道:“罗嗦什么,让你们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死几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打紧?土伦汗的部署,轮得到你来插嘴!哼!这群唐寇可滑溜得很哪,要是凭你们这些杂鱼烂虾就对付得了他们,马斯乌德、霍兰他们就不会死了!”
突骑施海东部的族长唯唯诺诺,只好派了三个长老上山,其他各部也或派三人,或派两人,都是族中元老。十九人这么一上山,这宴会便热闹了许多,合舍里见到他们,心放了一放,与他们中一些认识的人互打招呼。
张迈见了心想:“看来这些真是族中长老,回纥人可真下本钱啊。”脸上浮现出欣喜之态来,捧了酒杯,一一劝酒,那些族老虽然上山了,可大多数脸色有些僵硬,推托自己年老不胜酒力。张迈眉头一蹙,下令将那些珊瑚、象牙、珍珠、金银财宝等都搬出来,堆得小山一般,说道:“喝到三牛角以上,便任取一样。”
那些族老面面相觑,真就有个贪心的勉力连喝三杯,张迈哈哈大笑:“好!好酒量!”指着那堆财宝:“请!”那族老就走过去取回了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这下子场面登时热闹了起来,人人争饮,这些人有部分矫健不下青年的,倒也喝得下,但大部分毕竟年迈体衰,喝了一两牛角就都狂吐起来,张迈高踞黄金虎头椅上,看着这些老胡人的丑态放声大笑。
突骑施海东部的一个族老实在喝不下三牛角,可却眼红着篝火中间的一株珊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过来跟张迈说了一番奉承话,跟着道:“老朽年迈,特使又赐酒,老朽不喝不免不敬,因此老朽想叫我儿子来帮我喝三牛角的酒,不知道行不行?”
张迈笑道:“有什么不行的,行!”
那族老大喜,急派从人去叫他儿子上山来,其他人有样学样,心想:“他儿子年轻力壮,上山后别说三牛角,十牛角也喝下去了,那时候岂不独得三倍赏赐?”也各自派人去族中取年轻后生来。
又有一个族老连喝三牛角,狂吐了一番后实在撑不住,战战兢兢地告退,张迈挥手道:“那就回去休息吧。”他得到的那只犀牛角也任他带下去。
其他人见张迈并无留难扣押的意思,更是放心。
一来一去,便有二十几个后生上山,出乎张迈意料的是,竟然连黄头乌护的族长也来了,他不但来了,还带着三个儿子。张迈奇道:“你不是拉肚子吗?”
那族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本来是病得厉害,但大唐特使召唤,我就是重病在身也得爬上来啊。”
张迈赞道:“真是壮士!不知还能喝酒不?”
那黄头乌护的族长拍着胸口:“能!”
张迈大喜,便命赐酒,那族长连尽三牛角,张迈拍手称赞不已,指着那堆只剩下十几件的宝物说:“有赏!自取一件吧!”
那族长大喜,就去取了一块黄金,那是从镶金虎头大椅上撬下来的。
他的三个儿子也陆续来求酒喝,张迈命将酒坛子都取出来,这三个青年举起牛角便饮,他们每饮三牛角,那他们的父亲就下场去取一件宝物,三人酒到角干,喝得肚子都涨起来了,这里是阿尔斯兰的行宫,藏酒自然甚多,一时倒也饮用不尽,但那些宝物却都被他们给取完了!
这时消息传开,山下正不断有零零星星的火把向这边移动,想必是各族老分别派人*去取后生来助饮,新来的人仗着酒量豪正想来夺赏,哪知上山之后却发现财宝被分完了,诸族见黄头乌护一家独得宝物最多,无不嫉恨。
一个突骑施青年上前来扯住那黄头乌护族长的儿子,说:“来,我与你斗酒,你要是输给了我,就把财宝留下!”
那黄头乌护族长的儿子哪里肯干这种蚀本买卖?推开了他:“张特使是说谁喝了三牛角,谁就能择取一件财宝,可没说要让我们斗酒。”
那突骑施青年怒道:“可是财宝都让你们拿走了!”
那黄头乌护族长的另外一个儿子笑道:“谁叫你们来得晚?”
那突骑施青年大怒,扯住了那黄头乌护族长的儿子伸手就是一拳,黄头乌护族长的儿子吃痛,也回了一拳,他的兄弟见状冲上来帮忙,一个拉手,一个勾腿,将那突骑施青年摔倒在地。
那突骑施青年身后也有两个同族后生,大叫起来:“以多欺少么!”冲上来帮忙扭打,猛地里一个葛逻禄斜插进来,一伸手抓住了那黄头乌护族长脚下的几件财宝就走,那黄头乌护族长大怒:“你抢东西!”赶上去追,追不到两步,便听一个儿子叫到:“老爹,背后,背后!”
黄头乌护族长一回头,又有一个杂种铁勒偷走了他那块黄金,赶紧跑回来护宝,各族或抢财宝,或护财宝,自不免拳打脚踢,口中辱骂,也有将平素积怨趁机爆发的,场面登时大乱。
郭师庸在旁瞧见,心中叹息:“胡儿贪婪成性,无礼无耻,一至于斯!只看着眼前之利,连大局也不顾了!”
这时郭洛以脚踩了踩他与张迈的脚,两人会意,一起向远方望去,但见诸胡包围圈的最外围闪耀起了火光,三人心中无不了然:“杨易他们动手了!”
宴会中的胡人却都还未发现,依旧在那里你抢我夺,那黄头乌护的族长本来所得最多,这时已被抢得只剩下一颗珍珠,这时酒气既发,又血涌上脑,猛地喝道:“你们这帮杂碎!敢抢我的东西,回头禀明土伦汗,定将你们全部处死!”
场面虽乱,这句话张迈恰恰听见了,冷冷问道:“土伦汗?那是谁啊?”这句话他是直接用突厥话说出来的。
那黄头乌护的族长一呆,忽然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来。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看官们读完勿忘投票。^_^




唐骑 第五十六章 昭山夜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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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伦汗究竟是谁!”张迈厉声喝道。
被他这一声厉喝,宴席上都已经停了手,却还有七八个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还在那里厮扭。
“土伦汗……是阿尔斯兰大汗的弟弟……”合舍里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张迈嘴角斜斜挂着一丝冷笑:“尔等不是已经决心归附我大唐了么?”
那黄头乌护的族长神色僵硬,却还是企图掩饰,说:“刚才小酋只是失口,乱说了,乱说了。”
郭洛冷冷道:“失口?那么你们几千人环绕这昭山行宫,围作一圈,堵住了我们的出路,也是无意的了?”
张迈说话要通过翻译,这些胡人还有反应的时间,但郭洛这两句话脱口而出,宴席间的胡人个个变色,郭洛怒道:“你们归附是假,畏唐威德是假,其实是要将我们围困起来,一网打尽,对不对!”
合舍里的脸色全白了,竟无一丝血色!心想:“难道真是这样?”这对北沼黑头乌护来说乃是个大大的坏消息,但想想这两日的形势,看看众人的表情,却分明是如此!
张迈指着那黄头乌护的族长,道:“你现在给我交待实话,若说实话,我仍然放你们下山,回头咱们明刀明枪,再决生死,若是你不肯说实话,那你就留在我营中,若没有回纥人来,我给你斟酒赔罪,若有回纥人来,我就杀了你祭旗!”
那黄头乌护的族长被逼不过,心想不说非死不可,说了却还有一线生机,只好咬牙道:“好,我就跟你说了,不错!回纥土伦汗是派了人来,召集诸部围攻昭山,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还是快快投降吧,到了土伦汗帐前,我还可以给你们求情。”
合舍里指着黄头乌护的族长骂道:“你,你……咱们也算远亲同族,你怎么能这么坑我黑头乌护!”
张迈猛地哈哈大笑:“投降?求情?”指着西南方:“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诸胡一回头,但见远处火光窜起,营寨上方一片殷红,吓得个个大惊失色,张迈笑道:“本特使早已窥破你们的奸谋,今晚故意设宴招待,把你们的心安住,其实早已调遣精锐,袭尔等营寨之后。”
这时远处不但火光闪耀,而且杀声也隐隐传来,诸胡长老、后生无不大惧,合舍里则是敬畏交加。
郭洛手一挥,唐仁孝已将前山大门关山,狼牙营将士奔出,各持兵刃,架在众人颈项上。那黄头乌护族长叫道:“你说放我们下山,再决雌雄的!”
张迈笑道:“放是放,可没说现在放啊。”
郭洛将他们押解下去后,合舍里慌忙过来道:“特使,我们与他们不同,我北沼黑头乌护绝无二心!”
张迈道:“老族长放心,谁是忠的,谁是奸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可下山安抚部众,替我们守好这前山山门,便算一功。”
合舍里见他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了点心,匆匆下山,路上一时想:“这下可坏了,事情都闹开了,以后要想在这里平平安安游牧,也不能了。”一时想:“这些突骑施、葛逻禄等真是可恶,分明人人都是帮着回纥人打汉人,独独瞒着我黑头乌护一家。”一时又想:“万一唐人战败,那我们可怎么办?”想想如今和唐军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也只能盼着唐军今晚能够大获全胜了。
那边张迈与郭洛、郭师庸到石台上眺望,眼见诸胡营寨火光点点,犹如一条火龙不断地吞噬,突骑施、葛逻禄、黄头乌护都是乱成一团,然而冲杀了一阵之后,胡营的乱势似乎却渐渐止住了,那条火龙仍在其中不断冲突,却没法将这种混乱继续扩大。
张迈和郭洛、郭师庸都轮流拿着望远镜观看,心里暗暗焦急。
此时唐军精锐尽出,留在山上的只有狼牙营这些新兵,连比较精干的近卫火也派去组织人手处理黄头乌护族长等事,慕容旸一火被临时调来卫护左右,小石头马小春等对望远镜出奇,小石头还不大懂规矩,随口问:“特使,这是什么?”
马小春“嘘”了一声,慕容旸也以眼神制止他说话。
郭师庸哼道:“怎么样,我说我们兵力不足吧。以两营将士的疲弱之势,乱敌有余,但要将这数千人击溃是远远不足的!要是给诸胡稳住了阵脚,那我们的局面就要大坏了!”
张迈心里烦躁,想道:“要是杨易他们败了,回纥再驱遣诸部围攻昭山,我们这边如何抵挡?若是趁着胜利,或者能够让北沼黑头乌护臣服我们,但我们要是败了,黑头乌护的态度可就难说了。豹韬、鹰扬若有失,后方骁骑、飞熊也势难独存!那么这一次的冒险就会导致整个大局全线崩盘,难道,我这次的决断真的错了么?”
他心里隐隐产生了动摇,再听到郭师庸的话忍不住犯恶,只是形势如此,不好发作。
小石头在旁边看着,忽然插嘴说:“老将军,现在情况不大好吗?那你该想办法帮帮张特使啊,怎么还说这种泄气话?”
慕容旸一听慌忙斥责:“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郭师庸也冷笑起来:“我郭师庸纵横数十年,还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新兵来教我怎么做人?”拂袖而去。
小石头甚是尴尬,低下了头,张迈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轻叹一声,心想:“现在竟然要这样一个孩子来替我说话。”慕容旸看小石头说错了话,把他赶去喂马了。
那边郭师庸拂袖走后,一路冷笑,要回自己营帐里睡觉,走着走着,沿途见狼牙营的将兵各自低头私语,见到自己才赶紧住口,但眉宇间的忧虑不言自明——其实他们未曾到空旷处远望,并不晓得山下的战局,然而正因为不知道,所以疑虑担忧。
郭师庸一路走着,本来他憋着一肚子的火,看到夜袭部队作战陷入胶着,心里反而有些许快感,因为他的判断对了,而张迈的判断错了,自己是以多年的经验压了张迈这些轻狂的年轻人一头!可是一路上冷风一吹,心里渐渐冷静下来,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却哪里躺得下去、睡得着觉?心想:“若是定邦、阿易他们败了,昭山便无法独存,最多挨到天明,我也得死。”
他自然可以趁着战事未定,自己骑马从沼泽脱身,以他的一身本事以及对这一带地形的精通,要独身走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他郭师庸岂能做这等事情?杨易常常认他的谨慎为胆小,但郭师庸心里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怯懦的人,他自有他的坚持,他自有他的执着!
“我这么多的顾虑,为的难道是我自己吗?哼,这些后生,又哪里知道我的苦心?”
他和张迈是主张不同产生了矛盾,但要是杨定邦等真的打了败仗……
郭师庸向南方遥望着,忽然按紧了横刀刀柄,他知道,如果杨定邦等真的打败了,这把横刀在杀敌历尽之后,只怕就会抹向自己的脖子。
这是一个武者无奈的归宿,也是大唐边疆将领应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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