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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那天张迈登上将台,对着他们说了一番训示,那番训话很短,但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却比言语本身更加让人印象深刻。新兵们听到张迈对他们说,他们这一批士兵是与众不同的,与河西土豪们的私兵不同,与后唐王朝的官兵不同,更与契丹人的胡骑不同:“土豪们募集私兵是为了保护藩主的私产,李从珂征募官兵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皇帝宝座,契丹组建皮室军是为了契丹的王族,要蹂躏其它的民族与部落来供养契丹人的穷奢极欲!但你们不是,你们手里的横刀要保护的,不是我张迈,而是我们正在建立的这个要让百姓生活得更好的制度,也就是说,你们要保护的,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的家人,还有你们自己!”
张元帅说话时充满了振奋人心的力量,许多士兵其实并不能很深刻地理解张元帅话里头的意思,却也被他充满激情的语音调动了起来,并且记住了张元帅重复又重复的一句训示:“我们和别的国族的军队是不同的!”
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他们开始感悟到了。
军营开始训练的第一个月,张迈不分日夜都住在姑臧草原的营帐里头,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食物,穿一样的衣服,睡一样的帐篷,进行一样的训练,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他也不出去,而是由有司进入草原来请他批示。
新兵们原本以为,元帅做总教只是挂个名而已,至此才知道不是,元帅是真的来督促他们,甚至和他们一起训练。
姑臧草原上的训练其实很苦很苦,但堂堂天策军大元帅,与中原皇帝称兄道弟的天策上将,一个比河西土豪老爷们伟大千百倍的大人物,竟然和自己一起吃住训练,这可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事情,这样的统帅,这样的元首,确实与他们以前见过的藩主不一样,甚至和以前所听过帝王都不一样!
不止领袖的作风不一样,就是训练的过程也不一样。
这些后生在入伍之前有做农奴的,有做牧民的,甚至还有当强盗的,他们原本以为入伍就是进入军队领武器,然后就去打仗而已,直到入伍以后,才知道要学的东西原来这么多。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的体能训练是所有新兵都要参加的,从十里慢慢增加到二十里的长途奔跑是他们早上起床后的热身活动,在早晨的长途奔跑锻炼中,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张迈的身影,他总是一边跑,一边带着士兵们高唱唐诗——在唐朝,诗通常不是用来吟的,而就是用来唱的!九千个后生至少有八千九百个以前连字都不识,但经过这一个月后却都将《出塞曲》《胡无人》都印在了骨头上。
跟着是长短兵器与远程兵器的武器训练,马术没有训练,只是每三天一次进行一次比赛,获胜者将得到由张迈亲自赏赐红花的荣耀。
至于队列训练,军情地理训练,则间插着进行,对于训练时间与训练密度的安排都有郭师庸、奚胜、薛复等人的参与。
太阳下山之后,还有必定进行的军律训示,第一步是要让每一个新兵都学会军律歌,张迈轮番到各个营主次一次教导,一个月三十天,他刚好轮了一遍,因此全军每一个新兵都认得张迈的声音,深记他的脸孔,并铭记了许多大元帅对他们的承诺:“将来到了战场,努力杀敌!如果你们英勇作战,那将成为我的荣耀,如果你们卑怯退缩,那将成为我的耻辱,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我带出来的,你们的光荣就是我的光荣,你们的耻辱就是我的耻辱。”他更说:“你们的功劳,不但功曹会记得,所有的眼睛也都会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平事,我也会给你们做主!我会将每个月最后的一天空出来,让你们随时都来找我!”
慢慢地,九千人分出了强弱,分出了特长,因此又根据特长军营重新编排,分成了步兵、骑兵、弓兵、骑射兵还有大概一个营的全能兵——全能兵是各个方面的能力都擅长。此外还有一小部分人对文化有着敏锐的触觉——尽管他们接触文化知识的时间太晚,但张迈还是将他们提拔出来,特地安排他们学习兵法以及各种实用文书——武人而学文,虽然不大能达到文人那样高深的层次,但由于他们本身具有武人光明、直率的个性,因此在军事、参谋乃至行政上都将是很好的种子。
在重新编排军营的那天晚上,许多新兵都哭了,在这天晚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对身边的同袍已经有了感情。
春天过去了,夏天到来了,与夏天一起到来的是第二批六千人的新兵。第一批新兵们的武斗技能、阵型掌握还远得很,可是在第二批新兵入伍的那一天,当他们看看旁边站着的那六千个懵懵懂懂的愣头小伙子,九千个“老兵”忽然产生了一种骄傲,他们还记得,一个月前自己和这些新丁没什么不同,但现在,他们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种人。
张迈在高台上对六千新兵说道:“这个没有篱笆的姑臧军营,不但要教给你们一个武人所应具有的军事技能,同时,这个姑臧军营还将教你们认识到——什么是武人的尊严!”
六千“新兵”几乎没人能听懂,可是那九千新兵中的“老兵”,却有许多人觉得自己懂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十七章 飞雀郭郎
郭威进入凉州城,已经一个多月了,一开始他是作为桑维翰的护卫队长来的,虽然本来的任务只是保卫性质,但远走千里深入境外,桑维翰所进行的又是顶秘密的事,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护卫力量参与间谍事件,所以护卫队长本身也要精挑细选,刘知远选择了郭威,正是对他的看重。
从河东到凉州,一路相处下来,桑维翰发现郭威并不只纯粹是一个武夫,他为人虽然粗豪,但心思细密,见解独到,不是寻常武人可比,加上他又是刘知远极力推荐的人,所以慢慢地就与他商量一些事务,到后来甚至让他介入一些机密——孤悬在外,有很多事情是桑维翰无法独力完成的。
郭威是经历乱世,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奇男子,早在河东时从刘知远的只言片语中,从对这次任务的详密安排中,料到了此次出行目的之三四,经过这一路走来,对于石敬瑭此次派桑维翰入凉的真正意图便已经了然于心。
偷过边境并不困难,不过花了一些钱,进入金城也很顺利,但是进入凉州以后,事情却出现了瓶颈——他们虽然代表了后唐境内实力雄浑的方面大将,却并非官方来访,而是来干“不可告人之事”,加上后唐有使者在城中,如果贸贸然求见,天策军竟将机密泄露给李从珂,那对石敬瑭来说可就是一场大祸,所以没法走大唐涉外衙门求见张迈,而必须寻找引见的人选,静待机会。
早在金城的时候,桑维翰就已经打听到,天策军在河西方面活跃着的实权人物,文有郑渭,武有薛复,外交方面有鲁嘉陵,郑渭薛复的大门他们没有敲开,郭威几次已经接近鲁嘉陵的时候,却总是发现鲁嘉陵正在和来自洛阳的人接触——在那样的情景之下,郭威便不敢进门。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桑维翰变得有些躁动了,郭威则隐隐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这天他对桑维翰说:“天策军也许已经知道我们在城内了。”
“知道?”桑维翰道:“如果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要么应该会派人来接见我们,要么应该会派人来捕捉我们送往洛阳。”
“可是,如果天策军那边既不想见我们,又不想捉我们呢?”郭威道:“进城以后的这半个多月,我发现凉州的管理十分有序,客栈入住都要登记,租赁房屋也要登记,虽然我们在入境的时候已经花钱做了假的身份,但是最近我却发现左近的两户人家有时候看着我们的眼神并不自然,我又辗转打听过,这两户人家并非原先就住在这里的,而是从甘州那边搬来——我觉得,这两户人的身份也许和我们一样,也是假的,只不过我们入凉州是为了出使,而他们则可能是被调来监视我们的。”
桑维翰心头微微一震,再一次看了郭威一眼,心中对郭威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如果我们真的已经被盯住了……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就此回河东去那是空手而返,留下的话,又打不开门路,郭威道:“既然他们没有驱逐我们,也没有揭穿我们,那就是留着我们以等待将来或许有用。我听说洛阳那边要派一个常驻的使者来,那骑士我们的身份也就和这个常驻使者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是没法冒头的人而已。”
桑维翰道:“说的是,暂时只能忍一忍了。”
他们是以茶商的身份出现的,桑维翰是老板,郭威是保镖,保镖自然要带兵器。
天策政权的法律是许民间自备兵器以自卫的,由于地处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境内通行的外来商队络绎不绝,这些商队也都需要保镖,也都需要武器,所以天策军顺应这种现实,并未要求他们入境解兵——那样只会逼迫这些商队将公开携带兵器变为私藏武器——而是进行武器管制,要求商队在入境之时进行武器登记,并由关城发给凭证,以便管理其用途、追究其责任。郭威身上也带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一把强弓,此外还有马。
在发现交涉的事情无法进行时,桑维翰的日常便扮演起一个茶商老板来,郭威除了偶尔协助做生意之外,闲暇则在他们租赁来的院落里练武,或者到城外去跑马——凉州城在天策军进入之后,多了“赛马、比射、比武”等风俗,强盗虽在道上绝迹,但尚武之风却被渐渐引入了正途。
城内城外,都有许多的擂台,马有马擂——一般在城外;射有射擂,城内城外都有;此外就是武擂,却只允许设在城内,且管制得更加严格,以免形成私斗。
无论谁都可以上场打擂。天策政权在疏勒时就已经有了组织射箭擂台的丰富经验,如今在凉兰地区开设这些擂台自然井井有条。每一座擂台都有民间的彩金,官方设的擂台还有官方的彩金,而且比武获胜之后除了得到彩金还能打响自己的名头,一些大商人就是在这些擂台上物色保镖护卫,甚至官方也有人在暗中观察,只要见到了好种子就接引入军,甚至军中一些要人比如石拔、田瀚、卫飞、郭漳等比较好事的,偶尔也会下台一比。
因此这些擂台便成了西北武人获取名利与前途的重要渠道,所以参加者十分踊跃。尤其是凉州,由于靠近天策上将的虎帐,更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到此寻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天策军高层的赏识。
由于擂台允许入境者参与,所以郭威在没事的时候,也去一些偏僻而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擂台跑马、比射、比武以打发时间,同时也是利用这个机会结交朋友,搜集信息,他本人不是什么名人,郭威这个名字又普通,所以在外活动的时候就直接用本名,不像桑维翰一样特地改了一个名字。
然而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整天窝在家里也就算了,一旦出去与外界有了接触,那便如利锥入袋,自然而然要脱颖而出!他在跑马、比射、比武时尽量克制,却还是有一些西北的豪杰慧眼识英雄,主动来与他结交。郭威的令名虽然未建,但身上却已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久而久之,他所居住的院落虽深处凉州城内一条陋巷之中,却天天都有好汉上门走访。不久临近街坊便都知道这一带有一个“飞雀郭郎”——以郭威脖子上有飞雀纹身之故。
桑维翰冷眼旁观,暗暗皱眉,郭威出去与人结交是他默许的——这是他们获取情报的重要渠道,一些普通的商队,进城之后也会发派人手去结交城内三教九流以取情报的,可是郭威变得太过显眼就不合适了。
郭威本人却反而没发觉,在凉州城两个月住下来,他不知不觉间竟有些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和当世其它地区比起来,天策政权统治下的凉州确实有其独特的魅力,这里虽然不是最繁华的,但律法的公正、官府的清明还有民间风气的蓬勃向上,却非其它地区所能及,洛阳于之相比,帝王气太重,平民会感到压抑,成都与之相比,虽然安逸过之,但也正由于太过安逸,便非尚武男儿的首选,说起来却还是太原与凉州有几分相似——石敬瑭不但是战阵上的名将,而且是政务上的廉吏,太原在他的治理下不管治安、民生都颇有可观,而且由于地近前线,控云、府诸州以迎契丹,民间尚武风气也甚浓厚,正因如此,郭威在这里一住下来便会觉得十分适应。
唯一让他牵挂的,是对远方妻儿的想念。柴氏不知怎么样了,她的病可好些了?柴荣不知怎么样了,他小小年纪真能撑持其家务来?心里每次闪过这两个至亲的脸孔,他就有一种飞回河东去的冲动。
可是他们连派人回去回复公事桑维翰都显得很谨慎,就更别说私事了,想念归想念,郭威连托人回去问个平安都不敢开口。
这一日一个叫丁浩的好汉带了王安等几个兄弟来请他喝酒,他们一群人本是凉州的农奴,天策军解放了他们之后得以翻身得自由,在城外有一片田地,他们就且种田,且养羊,这些人都身有武艺,农闲时常入城打擂,赢了几次后攒了一笔小钱,干脆就在城内赁了一处店面合伙做点小买卖,因在擂台上与郭威认得,结成了朋友。
丁浩在擂台上与郭威打个不相上下,等到私底下切磋才知道自己的功夫比起郭威来差得远了——郭威不但天赋过人,而且是受过正规军训练的,更上过战场,岂是丁浩能够比的?兼且郭威英豪仁义,丁浩王安被郭威折服之后便都拜他为兄,郭威也觉得这几个人淳朴聪明,可以结交,便在闲时教他们一些武艺,这样一来,丁浩等人待郭威便亦师亦兄,日常有事都唯郭威是从。有时候郭威让他们去打探一些消息,他们也全无怀疑。
这日几个人在陋巷小店中饮酒,郭威喝了三杯,忽然想起柴氏与柴荣来,有感而叹息,丁浩和田安却都误会了,对望了一眼,田安道:“大哥,你忽然作叹,可是因为未遇到明主,屈居在一个商队之中,功名不就,所以不乐?”
郭威一愕,丁浩已经道:“其实我们也知道,以大哥你这样的一身本事,怎么能一辈子做一个茶商的护卫?你现在是浅水里的蛟龙,或迟或早总要上天下海的,只是眼前少了一条路子罢了!恰好前两日我们在擂台上结识了一个大人物,蒙他青眼,一起喝了顿酒,算是结识了,或许由他身上,可以替大哥谋个出身!”
郭威本来要分辨说自己叹息是因为思念妻儿,这时听到“大人物”三字,便随口问道:“兄弟们结识了哪位大人物?”
“说起来,那人在西北方圆万里,无论胡汉,谁都知道他的威名!”
“究竟是谁?”
“天策军中虎将里头的虎将——石拔!”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十八章 飞雀郭郎
石拔的名字,郭威在入境之前就听说了,《安西唐军长征变文》里头他也是一个煊赫的名字尽管进入河西以后表现不如先前活跃,但天策军第一先锋的宝座依然很稳,而且谁都知道,他乃是大元帅的嫡系亲信。
郭威听丁浩等结识了石拔,微微吃了一惊,说:“你们怎么认得他的!”
“哈哈,”丁浩说:“说来也巧,那日我们仍在小朱坊的擂台上角力,大哥你没来,那座小擂台便我们几个称雄,不想到了旁晚时分来了几个骑士,走到擂台边看了几眼,当时田安在台上,我在台下,便听其中一个骑士说:‘台上这人,武艺有章法!不是野路子啊,可惜还不纯熟。’”
郭威道:“这人就是石拔?”
“对,其实我之前去甘州见过他一面,不过前日他穿了便装,我又没想到他会来小朱坊,当时便没认出他来。”丁浩说:“他的手好像痒痒一般,就对身后的人说:‘我上去试试。’就跳上台来,与田安斗在一起。他也真是了得!田安对上了他竟然没有还手之力,挡了他有一顿饭功夫,便听他大喝一声,竟将田安抓起扔了下来!我们虽然吃了一惊,但见他武艺高强,就将台上的彩金给他,他却不要,我们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钱虽然少,但河西擂台的规矩不能坏!他听了这话心头欢喜,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收了!’将钱收了,却跟着又说:‘我请你们喝酒。’”
郭威点头说:“看来这位石将军不但是一员猛将,而且是一条豪爽的好汉!”
“是啊,”田安说道:“我们也是这般敬重他,便请他一起去喝酒,说这里是我们的地头,我们做东!他这人没架子,也不推辞,就答应了,忽然之间田浩将他上下打量,说:‘兄台长得可有些像咱天策军的石拔将军。’他身后的人一听都大笑了起来,道:‘什么像!他就是!’我们这才大吃一惊,拜倒在地,他却将我们扶起来说:‘在这里,拜什么拜!’我们都知道天策军的元帅、将军、大臣们都很亲民的,心里虽然诧异,却也就起来了。石将军让我们带路,就跟我们到小巷子里头的酒馆来了。”
“小巷子?”
“哈哈,”田安还没说话,店主在旁边打趣说:“就是小老儿的这家小店,石将军前日就坐在郭郎君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
郭威听得有些出神,道:“我听说,他年纪不大。”
“是,”丁浩道:“才二十来岁!”
郭威怅然有失,心想:“人家二十来岁已经纵横万里,名扬天下,我三十了,却还一事无成,连妻儿都不能在身边。”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就是喝酒,喝酒,喝酒啊!”丁浩说:“我们言语之中泄露了石将军的身份,店家听说后也来拜见,又欢喜得将珍藏的一坛老酒也拿了出来,看看喝得兴起,石将军说,他的武艺本来也没章法,后来是在军中得到老都护、郭都督、杨都督、郭师庸老将军的指点,这才武艺大进,见我们的武艺也显然是练过的,不是寻常莽汉,而且也不像江湖路数,便问我们在哪里学的。”
郭威道:“那你们就将我说出去了?”
“是啊!”田安说:“天底下谁都晓得,这位石将军是大元帅的爱将,而且我们见他又是这样的重英雄、识英雄,我们几个便都起了一个心思,觉得大哥你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委屈着做个上门保镖,就在石将军面前大大夸耀了一番,丁浩还说,石将军你的武功虽然厉害,但要是遇到郭大哥,那可就不知鹿死谁手了。咦,大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原来郭威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心想若是自己被石拔这样的天策军高层注意到,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怕难说,脸上便微有不豫之色。但想想几个兄弟是一片好心,便道:“没什么,你们继续说。”
丁浩接着说道:“石将军当时喝了酒有些多了,一听就说:‘真的假的!可别乱夸口!哼哼,我石拔从新碎叶城杀到这里,说到行军布阵,军中比我强的大有人在,说到武艺,可还真没遇到对手!’就让我来请大哥,可惜前日我们找遍了半个凉州城,就是寻不着大哥你。”
郭威道:“前日我刚好跟东家有要事要办。”
那是三天前,桑维翰忽然寻着了一条门路,找到了接触天策军重臣慕容归盈的机会便寻了过去,经过打点,昨日带着郭威从偏门求见,不过慕容归盈却偏偏又遇着要事出去了。只是这些事情,郭威却不好和丁浩等直说,丁浩等人嗟呀不已,说:“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不过石将军说了,他以后若得空还会来这附近打擂喝酒,或者我们可以到他家去寻他。大哥,要不我们就找个时间,弄几斤好酒,上石将军府上拜访拜访如何?”
田安也劝道:“是啊,大哥,我们这些天跟你学些拳脚,听你的言语也看得出你不止武艺好,而且还懂得兵法,如今天策军正在用人之际,张元帅又是不世出的明主!你这一身的好本事,若是能够到军中投效,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现在明摆着有这样一条明路在这里,不可放过。好男儿正该趁着还有气力,上边疆一刀一枪杀出个功名来,那总远胜过在这里空叹苦闷。”
郭威却默然着,喝了一杯,才说:“东家对我很好,其实我没什么好怨的。我刚才苦叹,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哪个?”几个汉子一起问。
郭威道:“我的妻子远在中原,我离家的时候她还生着病,我还有个儿子,也在老家,才十来岁家务就都是他在操持。我一个人在这里,与你们吃肉饮酒,快活是快活,但一想起他们,心里就郁结难散。”
丁浩等都道:“原来是为了嫂子和小哥儿。”
田安道:“大哥,其实凉州是好地方,更难得的是有个好主子,这半年来东来西往的商人和尚我们都见得多了,人人都夸这里好,你现在虽是客居,但有我们这群人帮衬着,要在这里生根不难,不如就想个办法,将嫂子和小哥儿都接来,那样就不用日夜相思了。”
郭威却摇头道:“我东家的这生意,不晓得做到什么时候,或许还要一年半载,或许一二个月内就要回去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丁浩道:“跟商贾人家打工,又不是给王侯卖命,宜则来,不合则散。若你有心要在凉州定居,原本不需要跟他们回去。”
田安也道:“是啊,大哥,且不说你在这里,走石将军的门路兴许能得个功名,就是不行,有我们帮衬,就自己开个店铺也没问题的。”
郭威听得心中苦笑:“你们哪里知道,我也是有主的人!都指挥使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才将这重任付托给我。男子汉奉命行事,岂能见着好乡好土好人家就变志?”只是无法跟丁浩等直说,便道:“容我想想。”
他回到住处,正要和桑维翰说,却早被他拉进密室里头去,桑维翰道:“有消息了!”
“慕容归盈?”郭威问。
“不是他,是个更厉害的!”
“那是郑渭?还是薛复?”
桑维翰笑了起来:“郑渭算什么!他不过是个办事的。薛复算什么,不过是跑腿的。算来都还不是至亲。我下午见着的这位,现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比起他们来,却更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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