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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郭威下马到了郑济面前道:“郑大官人,武器多数未损,待与兵司、民司交接罢便可归还。谷物羊群却吃的差不多了,却有瘦马三千匹,我想将一半充公,一半作为抵偿。”
郑济摸着颔下的短须,笑道:“筹钱以助民兵,这是我等应有之义,这战利品你不宜擅自瓜分,须得先经有司同意了才行。”他资助郭威可不是为了能够从中牟利,单看他能拉着两三百人便干出这样漂亮的事情来,便觉得此人前途无量,现在已经转变了心思要好好扶持他。
这时周围人头涌涌,都抢着要看这位平定叛乱的民兵英雄,城内旗帜摇动,有人叫道:“龙骧军的旗帜,莫非是元帅来了?”
民众纷纷让开两边,当头一匹汗血宝马驰来,却是石拔,他跑到附近跳下鞍来握住郭威的手道:“郭兄,果然是你!我是刚刚听说了你的事情——你之前怎么不来找我?”
郑济奇道:“你们认识?”
郭威含笑道:“说来话长。”
仓促间不及细说,石拔道:“回头再讲,元帅来了!”
在军民的高呼声中,张迈已经跨汗血王座来到,郭威在马前跪下,抽出腰间佩刀双手奉上,道:“末将不辱使命,奉还元帅佩刀。”
张迈接过了,道:“我许你三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你两个月就办到了。而且不费凉州一个兵、一粒米,做得好!”又问道:“现在你所部有多少人?”
郭威道:“原本只有四百六十人,陆续降俘八千四百口,如今已有二千余人接受整编。”
张迈道:“你且去芜存菁,编为一府,我升你为副都尉,给你个番号,改为明威府,至于投降民众则让有司安置。”取出一枚玉佩来,就在众目睽睽下绑为刀穗,道:“这把刀还有这块玉佩,如今一并赐给你!有功人等,亦命有司论功行赏。”
郭威大喜,接过横刀,朝着部下一举,其部众无不欢腾,丁浩、田安带头叫道:“元帅万岁,大唐万岁!”
周围百姓也望见,均私下道:“原来是这位郭壮士是元帅钦点去的,元帅果然有先见之明。”纷纷赞叹不已。
张迈对郭威道:“走,与我一起入城吧,今晚我让小石头设宴款待一众有功将士。”郭威也知道小石头是张迈等人对石拔的昵称,但张迈竟然在自己面前这样叫唤,亲近之意已是不言而喻,虽然寒冬之中脸上也如沐春风。他将横刀往腰间一插,翻身上马与张迈并骑入城,这等恩遇,自天策军入主凉州以后未曾有过,旁边诸将无不暗中羡慕,郑济含笑暗喜,百姓之中更是传为佳话。
当晚张迈果然让石拔设宴款待一众有功将士,对郭威道:“元帅今晚本来要亲自来的,只因岭西出了大事,所以没法抽身。”
丁浩问道:“石将军,出什么大事了?”
石拔道:“如今你们也算从军了,跟你们说了也无妨,你们这两个月一直在明威戍,所以不晓得,岭西那边出了两件大事。我们失踪已久的一群战友,最近忽然有了消息,而萨图克又和阿尔斯兰杀了起来,如今西北局面混乱,元帅一颗心都扑在上面了。”
丁浩和田安等人听说阿尔斯兰和萨图克杀了起来,都诧异起来,急着要知详情,郭威心中一动,却道:“战友?”
石拔笑道:“你们虽然新近才加入,却听过《长征变文》没有?”
丁浩等忙道:“听过。”
石拔又道:“那可知道第二折冲府?”
田安对《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内容较为熟悉,惊呼道:“莫非是在怛罗斯就与大部队分离,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第二折冲府?”
石拔道:“对。”
郭威道:“听说第二折冲府的主将杨定邦将军乃是轮台都督杨易将军的叔叔,而且也是我军与郭师庸老将军齐名的一员大将。”
“没错。”石拔说道。
“那么杨定邦将军是回来了?”
“还没回来,不过有传言说,他们似乎出现在新碎叶城……”石拔悠悠道:“本来我们的注意都放在阿尔斯兰和契丹身上,但听到了杨将军的消息后,大伙儿的心,就都在此飞到了碎叶河……”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眼看阿尔斯兰和耶律朔古对天策唐军两面夹击,将轮台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就在那个对回纥人来说极好的进军良机上,岭西回纥的动态忽然出现了异状。
“难道是因为郭洛的攻势?”
一开始张迈和杨易都这么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时间上不对,实际上,由于阿尔斯兰初期的进军十分迅疾,等郭洛接到杨易发去的要他“北进以分回纥之势”的书信时,阿尔斯兰东进的速度已经缓了下来。
“那么,难道是郭洛在杨易催促之前就已经动手了么?”
后来证明仍然不是这么回事。
镇守着宁远的郭洛及宁远部军马这时还没有扭转其宁稳勿失的思维惯势,同时负责着三个方向(亦黑、怛罗斯、萨曼)的郭洛,宁可失去立功的机会,也不肯让自己所负责的防务出现一丝破绽。
一直等到杨易的催促文书发到,郭洛才派出了东西两支兵力:他判断阿尔斯兰对亦黑必定防守严密,所以让温延海大张旗鼓地要渡河,其实却只是虚兵,另外一支兵力走休循州都督府旧地,准备奇袭俱兰城。
从北庭到宁远距离数千里,就算有接力快马,等郭洛收到杨易的催促,阿尔斯兰兵势缓挫的事情早就发生了。而导致阿尔斯兰兵势缓挫的事件,自然只会是发生在更早以前。
“不是郭洛的原因,那是什么缘故?”
自张迈以至于杨易、慕容春华,诸多方面都派出了细作打探情报,而维系着唐军对八剌沙衮最主要情报系统的郭洛动作自然比诸人更快。
这时候宁远军也已经对岭西回纥开战,西线的进军较慢,东线双方的兵力相持于雅尔、亦黑之间,因已开战,所以深入敌后的密探要将情报传回来也就更难。但一个延迟了的情报还是穿透重重阻碍传来回来——“阿尔斯兰之所以对东方的攻势忽然为之一缓,是因为碎叶河的上游出现了一支骑兵威胁到他的后方,甚至驱驰到了八剌沙衮附近!”
“碎叶河上游?那会是什么?”
“听说是从新碎叶城旧址杀出来的军队,岭西回纥境内都在轰传,说是杨定邦将军所率领的第二折冲府杀回来了!”
面对情报上的答案,宁远的郭洛、小金山的杨易、高昌的杨定国和凉州的张迈,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惊呼!
“第二折冲府!”
身经百战的郭师庸眼睛忍不住都红了:“定邦?定邦?难道真的是他?”
从碎叶沙漠以北就跟来的老兵老将们,听到这个情报之后更忍不住涌起热血来!
就在唐军再次面临困境的时候,失踪了好几年的战友忽然从远方杀来,杀向敌人的后方!从而解决了唐军在前线的困境——这是多么梦幻的事情啊!
不过,想想当初杨定邦及其麾下兵将失踪的情景,天策军上下又都觉得这个传闻极有可能——那时候杨定邦既被萨图克的军队隔绝且既未南下,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退回灯下谷,或者再次越过沙漠回到他们所熟悉的新碎叶城去。这几年里唐军的主干发展得这么快,说不定杨定邦那边也有所发展,他们在养好伤势、壮大了力量之后顺流而下袭击八剌沙衮,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反攻,反攻!快反攻!”杨易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小金山,忘记了契丹还没有完全退去,忘记了自己是不能擅动的,忘记了同时向两个军事强国开战是要慎重的,在那一刻他几乎也丧失了理性一般!
“赶紧反攻!”他说道:“春华,还有郭洛!”
其实杨易并不是沉不住气,他的目的也不在于要现在就攻入八剌沙衮活捉阿尔斯兰,他所担心的是远在大西北的同袍们的安危。
新碎叶城及其西北并没有太多的发展空间,杨定邦在那边就算存活了下来,养好了伤势,也不大可能有太大的发展,其兵力应该也不会很多,如果阿尔斯兰回师的话,如果一个不慎杨定邦部很可能就会因此而遇险,所以杨易之所以一时着急起来,是要唐军的主力牵制住阿尔斯兰的手脚让他没办法全力对付杨定邦!
慕容春华其实没等杨易的命令抵达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的情感没杨易那般丰富,只是阿尔斯兰既然出现挫态,他马上就着手反攻,让他诧异的是,岭西回纥居然没有做强烈地抵抗,只是且战且退,结果在一个月内,岭西回纥在一万五千天策骑兵的步步进逼中,从乌宰河西岸退到了白杨河西岸,跟着又退到了叶叶河西岸,最后竟然退回了黄草泊。
这个时候,冬天已经到了,在这片内陆深处的土地上,无论是对唐军来说还是对回纥来说,冬天打仗都是十分危险的。由于青草枯死,军队挺进时无法就地补给,超过一万骑兵要从二千里外的北轮台城获得持续的补给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唐军在既定计划中原本没有远征的准备,这就更为补给造成了相当的不便。因此慕容春华挺进到这里已经接近极限了。
而郭洛那边进兵也不顺利,回纥人似乎料到了他有这一手似地,老早就派了两千兵马扼守在山地上并当道筑砦严加防守——从宁远到怛罗斯俱兰城所走的本来就是山间小道,当初唐军能够顺利南下靠的是攻敌不备,现在敌人既有了防范,这条路就走不通,且天气也越来越寒冷,在这等天气之下强攻山砦那是很不理智的。所以这支奇袭的军队便不得而退了回来。
而再要从亦黑这边动手,对岸的兵力却忽然多了起来,防范之森严远过当初。
如果天策军对岭西回纥是有备而攻,抱着不亡八剌沙衮誓不罢休的决心,在后方有足够支持的情况下让轮台、宁远两个都督麾下的兵力全力夹击岭西回纥,那么就算无法让阿尔斯兰亡国至少也能对之造成相当大的压力。但现在无论是慕容春华还是郭洛都是应变式地反攻,都缺乏一种深入挺进的决心,更何况现在已是冬天,在这个足以将人冻死的季节里,在这个随时会引发雪崩、暴风雪的地区,乃是极其不适合打正面战争的。
黄草泊和休屠泽一样结冰了,亦黑前面的真珠河也结冰了,但温延海没敢过去——换了别人也不会这么鲁莽,在千里镜可以望见的山路上,很明显见到山路有封冻的迹象。
而在东方,耶律朔古也再一次退回了漠北。
契丹、天策军、岭西回纥,三大军事再一次形成了僵持。
——————————从石拔口中听说了这些事情以后,丁浩、田安等肚子里都憋着话。
宴会散了,半醉的他们和郭威一起相扶着回去,路上丁浩嘟哝着道:“嘿,宁远的那个郭都督,名气不小,本事啊,嘿嘿,却不怎么样。”
“是啊,”田安道:“他领着那么多的兵马,却连一场胜仗都打不出来,还说和鹰扬都督齐名呢。我看啊,多半是靠着裙带。”
两人一起讪笑了起来,郭威却还有几分清醒,赶紧制止了他们:“不要胡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是否打胜仗要看局势,看条件,还要看对手。”他说:“咱们虽然几百人就收伏了几千人,但那是因为对手弱,要凉北的休屠部里头有个厉害点的将才,那我们就算带一千精兵过去也未必能讨到好处。葱岭西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只是听别人说说,实际的情况并不清楚。如果岭西回纥主兵的大将是一个和郭都督不相上下的厉害角色,那么郭都督占不了便宜也就算不上什么过错了。想卢龙、河东一带换了多少强兵悍将,可与契丹之间几十年也只是来来去去地拉锯,不见谁就占谁多大的便宜。”
“可是这位郭国舅的表现,确实很不怎么样嘛。”丁浩说。
“那也不是轮得到我们来评论的。”郭威道:“现在已经不是天策军开国时的形势了。岭西回纥与天策军之间的疆界上都互有山河之固,往后要想局面有大的变化,那就是拼国力了。”
但是在亦黑封冻了的山路再过去,一场巨大的军政变动却就在这个冬天发生了!
封山的大雪似乎也将岭西回纥的消息隔绝了,但在天策二年的春节即将到来之时,却有一群人抵达了北轮台城,这群人是冒着严寒,越过多坦岭山口,越过重重险阻才抵达北轮台城,这群人原本有八百多人,但当他们抵达时却只剩下一百多人,队伍中连一些少年儿郎都死在路上,但他们已经步入老年的首领却奇迹般生存了下来。
也是由于他们带来了确切而详尽的情报,才扫开了一直以来笼罩在岭西天空上那层扑簌迷离的迷雾。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三十三章 雄鹰再生
天策二年,春,几个来自岭西的大家族越过重重困难,进入到北庭北轮台城。这几个家族为首的乃是在漠北有着深厚根基的阿史那家族,父子两人——科伦苏与卡查尔都到了,卡查尔总算是强将之才,还熬得住,科伦苏却疲惫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阿史那家族与天策军有着秘密联系,这事慕容春华也是少数知道的高层之一,接到他们以后,又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岭西回纥发生的大变,而从科伦苏处得知了岭西所发生的变故与先前得到的情报大相径庭,这更让慕容春华心中骇然,他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也许会因此而影响到唐军的整体国策,不敢轻以语焉不详的书信做回复,赶紧将科伦苏接入城内疗养,却派了一队轻骑兵护送卡查尔火速赶往凉州向张迈禀报。
北庭到凉州道路已开,初春之际西域的天气极冷,但毕竟一路都有经过修筑的隋唐官道,阿史那?卡查尔骑着汗血宝马,一路赶到凉州城,张迈也听说了变故,不顾春寒深夜,召集了在凉州的诸大臣,便在天策上将府接见卡查尔。
一进府府中,卡查尔哇的一声痛哭,叫道:“元帅,元帅!你要为我们报仇的,要为我阿史那家族数十口性命,为我岭西回纥二万生灵报仇啊!”
说着跪倒在地上。
张迈慌忙扶住了他,道:“卡查尔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张怀忠对阿尔斯兰发动政变,跟着危及阿史那家族么?”
唐军业已接到情报说回纥内乱,只是情报的具体内容不够详细。
卡查尔道:“萨图克若只是发动政变,那也还好,不过是回纥换了一个大汗,可是他,他……”
“他怎么了?”
卡查尔道:“他斩断了我们的族统,他背弃了我们的信仰,他……他强迫十二万帐回纥全部入教了!”
张迈惊道:“入教?入什么教?难道天方教?”
“不止是天方教,而且他是要将回纥全体都变成天方教中的圣战者。”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连张迈也打了个寒战,马小春赶紧去关闭窗户。
沙州一系的人还不怎么样,来自岭西、曾经见识过天方教圣战者那种疯狂的人却都悚然动容!
天方教圣战者用宗教狂热激发战士舍生忘死,那种可怕郭师庸等人至今记忆犹新。当初疏勒一战他们已经领教过,但那时候圣战者的数量尚不多,而且作为最高统帅的瓦尔丹的军事能力并非一流,而如今若真如卡查尔所说,岭西回纥十二万帐回纥全都入了天方教,再加上经过卧薪尝胆的萨图克作为统帅的话,那岭西回纥只怕就会变成一支可怖的力量!
张迈原本以为疏勒围城一战之后,天方教东进的威胁已经解除,这时却警惕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情,道:“卡查尔将军,你且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阿尔斯兰怎么会忽然被萨图克篡位?回民为什么忽然都入了天方教成了圣战者?我安西第二折冲府生死存亡又如何了?”
卡查尔却连连摇头,道:“没有第二折冲府,没有,那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什么?”郭师庸等齐声道:“谎言?”
“是,”卡查尔道:“第二折冲府的传闻,全都是萨图克掩人耳目的伎俩,只是他的这个伎俩,我们也是到最近才得知。”
卡查尔在石拔的搀扶下站起来,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这才继续道:“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碎叶河上游确实有不明的骑兵逡巡,大汗也曾派出骑兵前去侦查,结果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就是一去不回,但终于也有几个逃了回来,可回到八剌沙衮也都奄奄一息了,从他们口中呢喃着说:‘唐军……杨定邦……’我们便因此判断,活动在碎叶河上游的,乃是安西唐军的余……余部……”
其实按照阿尔斯兰的说法,乃是“余孽”,安西唐军第二折冲府失踪的传闻在岭西广为传播,张迈又多次派人寻访所以人尽皆知,考虑到当初杨定邦等人失踪的方位与时间,连张迈杨易都第一时间就认为这事很有可能,阿尔斯兰更是没有怀疑。
“不过,大汗当时以为,安西军余部在碎叶河上游无法壮大,料来不是大患,因此只是派人搜索,也并未兴师动众,同时却下令严守消息,不得外传,以免……以免张元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以此为借口进攻岭西。”
李膑道:“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卡查尔道:“去年春夏之际。”
李膑道:“春夏之际?哼!若是去年夏秋之际的事情,你们为何一点消息也不传过来?那个时候大雪尚未封山,双方尚未交恶,你们要将消息传过来,应该不难才对。”
卡查尔道:“有,我们有传消息来的,可就是这样却出了事!”他说道:“我们得知此事之后,家父以为定要通知元帅,因此拟了密信,走雅尔要送往宁远,不料十余日后,忽然有兵马将我家连夜围住,阿尔斯兰大汗与胡沙加尔闯了进来,劈头就将家父的密信扔了过来,我们一看便知道派去的使者肯定是被截住了,密信也落入了对方手中。与此同时,我们的那个管家,竟然被萨图克收买了背叛家主,因之前一直是他在跟唐军派在八剌沙衮的秘使联系,所以在阿尔斯兰到来之前,他竟然将唐军的秘使也引了出来,一起带到府中,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虽然强自抗辩,但阿尔斯兰却已经完全不相信我们了。那胡沙加尔在阿尔斯兰耳边不停说话,我们见状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萨图克搞的鬼,他又劝阿尔斯兰赶紧加强边境的巡查,一定不能让回纥人的情况再泄露给唐军。”
张迈看看李膑,李膑也点了点头,天策唐军对八剌沙衮方面情报变得迟钝,似乎就从去年夏天开始,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阿尔斯兰加强边境巡逻的缘故,现在看来情况不止这么简单。
李膑对卡查尔道:“若是如此,那么你阿史那家族应该在去年就已经被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轰动?若是在岭西引起轰动,就算我们的密探被捉,消息只怕也很难封锁得住!”
“阿尔斯兰没有灭我家。”卡查尔道:“他只是将我派去镇守昭山行宫,——名为镇守,实际上就是软禁,同时又将家父严密看管,而这一切,似乎又都是胡沙加尔的主张。同时,我们的许多部众,还有一些和我们通婚的亲族,也都被监视了起来。阿尔斯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步又一步,干得滴水不漏,这样严密的手段,实在不像他的手笔,多半也是出于萨图克的爪牙。再之后,我们父子分别被囚禁,与外界便都被隔绝了。这个,大概是阿尔斯兰东侵北庭之前的事情。”
李膑听到这里心头一惊,寻思:“看来萨图克已经不是当年的萨图克了,被我们打败之后痛定思痛,可将我们的许多长处都学会了。他既然能营造出第二折冲府的谣言且让人人相信,那么这一年来我们收到的许多关于岭西的情报只怕内中就有许多问题!”
利用兵力封锁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就用谣传掺杂真相进行传播,从而达到将真相掩盖——这本来是天策唐军及其前身安西唐军所擅长的宣传(造谣)手段,李膑这时却隐隐觉得,萨图克及其智囊团或许也从唐军身上学到了这一本事。
卡查尔继续道:“我父亲在昭山,我人在八剌沙衮,与外界几乎隔绝,不过还是隐约听到了两件大事:第一是萨图克进入八剌沙衮,阿尔斯兰委任了他做宰相;第二是他竟然勾结了契丹人,东侵北庭与天策唐军开战!”
这两件事,天策军现在倒都是知道了的,张迈道:“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冲突这么严重,他居然还相信他?那这人也太糊涂了吧。”
“回元帅,”卡查尔道:“我们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大汗也不是完全相信萨图克,只是他刚刚削了我阿史那家族,也需要另外有人来填补我们走后的空缺,且大汗的意思,本来就是想要将他调到八剌沙衮来,先给与虚名,示以信任,一步步削弱他的权柄,从而达到兵不血刃就一统回纥的目的。可大汗哪里知道,萨图克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十倍百倍呢!结果是捉狼不成,反而丧命狼吻!”
李膑听卡查尔对阿尔斯兰称呼的语气,便猜测后来阿尔斯兰可能已经与阿史那家族和好。阿史那家族这些年与天策军有暗中来往,但也并不是完全就投靠了天策唐军,只是要结一个外援好争取其在岭西回纥中的政治地位,其家族与阿尔斯兰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阿尔斯兰所用的手段,就大略来说也不能说有错,萨图克若没有利害的后着的话,被召到八剌沙衮以后原本是会陷入被动的。
“后来呢?”张迈问。
“后来的一些事情,是我从昭山行宫中脱困以后才知道的了。”卡查尔说道:“萨图克的人是到了八剌沙衮,可却将幼子留在怛罗斯由苏赖辅佐。阿尔斯兰大汗见萨图克肯来,心中便松懈了三分,他虽然忌惮这个弟弟,但也不能在他一来到八剌沙衮就对他动手,因为萨图克是听命来的,如果阿尔斯兰大汗这么做,那么他在境内诸部的威望就会受损。而萨图克到了八剌沙衮之后,所作所为表面上看都是为阿尔斯兰着想,大汗当时又哪里想得到他包藏祸心?”
张迈回想起自己与阿尔斯兰交手的种种,说道:“阿尔斯兰的心机似不如萨图克,互相算计中落于下风倒也正常,不过阿尔斯兰占着大势,萨图克身在他的屋檐下,无爪无牙,萨图克要想扳倒他,除非刚好发生一件对他很有利的事情。嗯,是了,这时候刚好他要联合契丹、进攻北庭,莫非萨图克就是从这上面寻找到了的反败为胜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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