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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王处回道:“他拖延时间来干什么?”
“这个就不晓得了。”刘知远道:“有可能张迈是想将其中一方拖得疲累,然后以逸待劳,将其中一方击败,来个各个击破。但也有可能另有诡计。但总而言之,我以为有五成的机会秦州空虚!若我们能以精兵突入,只需三四万人马,渡水一袭,我们便有可能一战奏功!”
王处回微为心动,孟昶却摇头道:“我虽然没打过仗,却也读过兵法,知道攻击的一方要用比防守方更多的兵力才可能成功。张迈有渭水可守,有秦州城池可防,就算他真的空虚,秦西投降了的军队也有八九万军队。张迈他再怎么空虚,手下总有一两万人吧。加起来至少就是十万大军。我们用三四万的军队,去进攻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有胜算!”
“秦西大军,别说八九万,就算是十八九万也不足为惧!”刘知远道:“这些都是墙头草的部队,只能拿来做个摆设,一有个风吹草动,一碰就垮!真正能战的,也就是张迈带着身边的那些亲兵了。我军若忽然兵临城下,彼必惊慌失措,秦西部队势必望风来降,那时郭威车阵、奚胜陌刀也都震恐难安,契丹从北压下,我大晋天师从东掩来,天策军势必全线崩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不世奇功,一战之下,西北必平!还请陛下当机立断!”
孟昶听了,只是摇头,王处回道:“刘将军,你所说虽然有些道理,只是并无证据。据探子回报,秦西诸州都有天策军马来回巡逻放哨,节制着秦西投降军马,若张迈手下只是少量兵马,不可能镇得住秦西诸州。天策军从凉兰开到秦西的军马究竟是十万还是五万,我们难以确切知道,但总之是不止一两万的。”
刘知远道:“张迈从凉兰带来的人马固然不少,但可能只是以民兵假装精兵,什么龙骧军,什么鹰扬军,可能都只是民兵结营,插了旗号故作玄虚罢了。真正的精锐必定不多!”
王处回道:“刘将军这般说是有证据,还只是臆测?”
“这……”刘知远道:“虽无十足证据,但按照情理推断,十有八九必是如此!”
王处回道:“若是事实真如将军之推断,我军渡水一战的确有可能成功,但万一将军推测有误呢?那岂不是陷我巴蜀子弟于火坑之中?”
刘知远此次出兵,但求隐秘神速,不但瞒住了敌人,甚至连自己人也都瞒住,他是北国骁勇大将,因此灵感迸发之际捕捉到了制胜之机,便敢行险,你要说他有多少的把握,多确切的证据,其实没有,相反,这个决定其实有许多的隐忧,许多的后患,然而那道闪电般的光芒在脑中划过,忽然便有决定!
虽然,刘知远非不知道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奇兵渡渭,势必留下许多破绽,但他内心深处自有一种不完全是理性的判断:只要干掉了张迈,胜局便决!
在这个判断中,张迈的生死便是关键所在,至于其它的都是枝叶。哪怕损失一个局部的战场,哪怕失去十万将兵,哪怕后方暂时天下大乱,也改变不了胜局!
刘知远要赌的就是这一个关键!他认为以枝节之可能败来赌关键之可能胜绝对值得,但偏偏孟昶王处回却都不这样想,两人说来说去,尽在刘知远认为的“枝节”上纠缠,这让刘知远不禁有些恚怒。
他压了压暗烧的火,说道:“此次渡渭之战,前锋末将自当,蜀军只需作为后援即可。若有险难,我军当之,若我有大利,陛下收取。”
要知石晋的军队数量也十分庞大,只是被郭威扼住无法西进,要分出三五万人来原也不难,但此战的关键乃在“速”、“隐”二字,三五万的普通军队要如这八千精锐一般在渭南平原行百里之地、两次渡河而不被察觉那就很难了,而一旦被郭威察觉,对方自然会有办法应对,所以刘知远才需要蜀军的支援,这是军事地理所限。
但王处回听了刘知远的话却想:“难事你们做,好处我们拿?天底下岂有这等便宜事?”晋、蜀之间的罅隙之深,原本原在唐、蜀之上,这次孟昶之所以会联晋击唐,完全是张迈锋芒太盛所导致,至于晋蜀之间其实并无多深的信任基础,相反,蜀人精英中早存着一种共识:无论是天策唐军还是石晋,谁灭了对方接下来肯定就会兼并蜀国!
因此对蜀国来说,上上之策当然是天策与石晋两败俱伤,蜀军趁机收取关中、夹制陇右,这也是孟昶的曾有过的念头,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可能性并不大,退而求其次,则是追求天策与石晋保持平衡。至于唐、晋、契丹三者任何一方取得全胜,却都是蜀人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不管刘知远好说歹说,王处回也只是摇头,刘知远大是恼火,心道:“此事原本不需要我如此犯险,南线进攻天策本是你蜀军该做的事情,若你们能派出五六万人马,全力攻击渭河、挺进秦州,张迈的虚实一下子就试出来了,那样我们又何必在这里空猜测?现在我提兵前来,那是来做你们该做之事,谁知道还如此推三阻四,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你们为援,反而少了许多制肘!”
想到恼怒处,将桌子猛地一拍,恨恨道:“我主失策,竟与孺子为盟!”
孟昶脸色大变:“刘……你说什么!”
刘知远省起这时尚不能与孟昶翻脸,自知失言,行礼道:“末将北鄙武夫,一时胡言,请陛下恕罪。”
孟昶哼了一声,王处回也不愿意因此与石晋翻脸,打和场道:“总而言之,现在并非出兵良机,但刘将军若真的打算奇袭秦州,我军倒也可以借道,并在渭南为将军擂鼓助威。但却要说与刘将军知:唐军在北岸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想要偷袭秦州那是不大可能了。”
刘知远道:“若是如此,那在下便先前往一探,只是若秦州空虚时,便在北岸举火,那时还请陛下举兵来应!此外还需要向贵军讨借船只若干。”
王处回道:“船只好说,若秦州真有可乘之机,我军自然不会放过。”
双方不欢而散,孟昶气愤难平,指着刘知远离去的方向道:“这个匹夫,也和张迈一样看不起朕!王太傅,若不是你拦着,我真想斩了他的头颅送回给石敬瑭!”
王处回道:“陛下息怒,刘知远固然是死罪,但两国为盟,不可擅杀盟友大将。”
孟昶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怒气稍平,才又道:“刘匹夫说秦州空虚,张迈手下其实兵力不足,你觉得如何?”
王处回道:“听刘知远的分析,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张迈最擅长玩弄虚虚实实的诡计,或许他就是故意如此示弱,要诱我们跳进他的圈套也未可知。”
要知战场之上,虚虚实实各种情报时时都有,这时候将帅对情报作何判断就极其重要,有时候同一种情报也能够做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对策,军师出献各种谋略其实不难,难的还是主帅如何采信判断。
孟昶也觉得刘知远的计划太过冒险,道:“既然他说秦州空虚,那就让他先去试试吧。我们安排好大军在后,若刘知远得利,我们便擂鼓渡河,若刘知远失利,那死了石敬瑭八千人,对此战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处回道:“陛下英明!”
————————————刘知远回到驻军处,这才召集部将,说明真正意图,王峻道:“直接奔袭张迈,这事太过犯险了!再说我们只有八千人,虽是精锐,毕竟太少,又无器械,无法攻城,不如先禀明了陛下,讨得援军再来吧。”
刘知远道:“制胜之机,稍纵即逝,我未请命而来,就为神速二字!别说从长安调来大军,就算是从我麾下直接点兵,人数多了也必为郭威察觉,事机一旦败露,对方必有应对之策!八千人攻城固然太少,但只要打破了张迈的虚张之势,那时候北、东、南三方的进兵策略都会调整,此战也势在必行!我既渡渭,便无后退之理!怎么,你们纵横晋北,连契丹腹心部都不怕,这时却怕了张迈么?”
诸将为刘知远所激,齐齐道:“大丈夫上得沙场,岂有怕理!但听刘帅吩咐!”
刘知远点头道:“好!此次我们不求全胜,甚至不求全身而退,只需一胜,使蜀人知道秦州空虚,孟昶见有便宜,一定来捡,那时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凤翔府东北,一支骑兵也趁着暮色穿行。这支军队只有五千人,都是轻骑,却是天策唐军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之一!为首的乃是枪王杨信!
这支骑兵乃是郭威赖以对抗刘知远的重要筹码之一,这时却偃旗息鼓而行,从北部迂回绕道,副将田瀚赶上来道:“将军,刘知远布局严密,就算入夜以后,我们只怕也没法无声无息地接近他的主营。”
“那就准备入夜后一路烧杀过去吧!”杨信道:“咱们处守势太久了,这次夜袭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作一反击!我军倏来倏去,只要在刘知远大军四合之前退走就可!但如果敌军有机可乘,那我们就一路踩过去!”
田瀚道:“其实如此做会不会太过犯险。”
杨信道:“郭都督曾在刘知远麾下,对刘知远的判断应该没错。他认为刘知远这两日一定别有所图,只是一时想不通他要做什么,咱们这一战就是要打乱棋局,就算擒不得刘知远,至少也要打乱他的阵脚,试出他的真正意图!”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九七章 渡渭奇袭之二
天气还没有冷到令渭水结冰,河水仍然向东流,可是户外的天气却已经叫人冰寒难受。
秦西几支大军中,漠北民族是最耐寒的,天策军精锐也能耐苦寒,加上棉衣装备最充分,所以就耐寒来说这两类军队的耐寒度最强。而耐寒最弱的则是蜀军,攻击兰州的部队早已停止,只是做出一些例行的威胁,在秦州以南,本来也早已有蜀军威胁,蜀军在这里造了船只,结了营帐,甚至还运来了一些器械,然而攻击却很消极,只是每日作出渡河攻打的态势,一见对岸有备就采取保守策略,反正主帅并未催得急,将士们也就乐得偷懒偷生,毕竟通天渡河作战,没有一点牺牲的精神是不可能的。
因此张迈对于南部的关注远远不如东、北两路,尤其是北路,环马高地的每一个战斗细节都能挑动他的神经——和契丹的胜负,乃是整场战役的关键,不过平日里,张迈却总是显得若无其事。
这时负责秦西诸州战时政务的人是范质,负责军粮调度的是马继荣,负责诸军协调的是安守敬的弟弟安守慎,因此这三人连同马小春常与张迈一道,或者秦州内部巡视,或者率领一府亲卫士兵,巡视渭河以及邻近诸州。
张迈日常花费最大的精力,在于安抚秦西诸州的军心民心,秦西诸州久在藩镇统治之下,士兵久受熏染但知利不知义,百姓也对军官很没有好感,李从珂当初在这里时,下层军民也难得见到他,他们可万万想不到威震寰宇的张大元帅,竟然会纡尊降贵,常常到百姓中间、士兵中间巡视。
这时尚在战争之中,但张迈若听到哪里有什么不平事也会驻马处理,平了不知多少民间冤情,传扬开去,秦西百姓都道:“都说兰州张元帅是不世出的旷古明君,今天才知道不假。以前别说皇帝,就算是刺史、县令,我们等闲哪里见得到他们?”
也有人说:“张元帅还不是皇帝。”
“现在不是,将来肯定会是。只盼望元帅能够击退契丹,让咱们这里也如凉州、兰州一般太平繁华起来,那我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那些秦西原军官眼见张迈亲近底层,也不敢妄扣军饷了,因此张迈自到秦西,并不像李从珂那样将士没有功劳也颁赏赐买军心,但底层士兵却颇爱戴,甚至有士兵逃出旧营,要求加入天策正规军。
安守慎眼看民心军心可用,曾劝张迈对秦西诸州军马加以整顿,道:“我大唐有谓:‘关东出良相、关西出良将’,关陇自古就是精兵强将出处,只是唐末以来,被历任藩镇以及贪官污吏给腐坏了,但根本血性仍在,如今秦西投降兵马有八九万人,若加以整编,少说也能再得三万精兵,有三万精兵在手,对我们的攻防大有帮助。”
张迈却只是不许,说道:“秦西藩镇错综复杂,临阵整兵,太过冒险。就算能抽选出三万精兵,但这些人在新的编制下要想整合谈何容易?底层士兵或许已经归心,但中高层将领却会因此更加狐疑,一旦开始整编,秦西诸将势必惊悚,以为我们要夺他们的兵权!只怕我们整合未成,就有人举旗叛变了。此事不得再提,如今一切以安抚为上策。”
这日傍晚张迈在秦州东郊巡视,正与一个老农闲话家常,那老农忧心战火烧来,扰了冬小麦的收成,张迈甚是感叹,道:“我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越打越觉得兵者乃凶器,但在这样的乱世,求和无法平定天下,只能以战止战,才有可能一劳永逸!老丈人,你且再忍忍,这个冬天的苦日子过去,将来你和你的儿孙就都会有太平日子”
老农听得两眼含泪道:“那些催收粮税的老爷们,从来只是呼呼喝喝,洛阳的天子远在天边,最多出个我们看不懂的诏书,从来不肯亲近我们,对我们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来?”
周围的百姓都感动得流泪,忽然南边号声隐隐传来,老农等震恐不已,张迈笑道:“不用怕,听声音还有好远。多半是南岸蜀军又来滋扰。放心,他们过不了渭河!”
马蹄声响,有士兵从西南奔来,安守慎道:“南方似有军情!”
原来东边郭威、北边奚胜的战报,都会直接送到这里来,这军情从西而来,想必是先到秦州城内,然后转到这里。
老农等见状起身告辞,送信的士兵走近,取出书信,安守慎打开一看道:“蜀军又发动攻击了。这次的攻击颇为激烈。不过我军沿河哨岗做得好,大可守卫得住。”
张迈道:“什么时候发动的进攻,在何处发动进攻?”
安守慎道:“申时三刻。在秦州东南二十五里处的河段。”
张迈是从前线战斗中杀出来的人,论到战场调度不如杨易、郭威等人,但对军情诡计之类却也是极为敏感,一听之下道:“想当初巴蜀在诸葛亮手里,能用一州之地倾动中原,到了孟昶手头却是变得又懒散,又怕冷,又怕死,他们往日进攻,总是挑选在午时前后最暖和之时,如今忽然选在傍晚,莫非这次准备来真的?”
马小春在旁道:“来真的又怎么样?”
张迈道:“来真的,那就是声东击西。傍晚进攻,那是要拖疲我军,真正的攻击可能是入夜之后,在秦州东南进攻,那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则今晚秦州西南要加紧防备。”
旁边一员年青将领就来请命,要率骑兵前往巡河。张迈看时,乃是马继荣的侄子马旭,安守慎心想唐军在渭水防范周密,如今渭水尚未结成厚冰,马过不来,蜀军又没有精强水军,料他渡不了河,何妨送个人情给马继荣,道:“蜀军兵马多而不精,若有马将军去,渭河必可无虞!”
张迈点了点头,相对于正常战役这只是小事,用不着他安排具体事宜,安守慎便拨了四千兵马,包括一千府兵和三千秦西兵马,让马旭赶去巡河。
这时日迫西山,马继荣便劝张迈回城,到了城中临时元帅府,慕容春华竟然也在里头!两人见面,张迈便问:“轮台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轮台离这里何止万里?这时就算有消息到,也是一个月以前的消息了。
慕容春华道:“没有新的消息。天山南段有安守敬镇守,小石头巡于天山北路,我军过去两年连番大胜,自伊州以至于碎叶,诸胡震慑于我军威名,谁敢妄动?”
张迈道:“那就好。”
慕容春华问道:“环马高地和凤翔府怎么样了?”
张迈道:“郭威那边不需担心,他尽可抵挡得住,至于环马高地……”说到环马高地四字,张迈忍不住双目渗泪,道:“我们的子弟,这一番怕是损伤惨重了!”
慕容春华劝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能马革裹尸,正是大唐男儿最好的归宿!恨我未能如此耳!”
张迈这些年心头也练得刚硬了,微微点头。
冬天易寒,军民早睡,到了二更时分,忽然间城东马蹄声踏乱了静夜,有急报传来,安守慎接到战报后大吃一惊,来与马继荣商量道:“不好!蜀军竟然突破了河防!”
马继荣惊道:“怎么会这样!来了多少人?”
安守慎道:“元帅所料不差,他们果然在入夜之后,便在秦州西南三十里外哨岗较疏处强渡河滩,幸而我军早有准备,击破其奸谋,马旭正要赶来报捷时,忽然更西面数十里外又传来急报,原来蜀军又从上游渡河了!马旭赶去时,他们已经抢了河滩!原来这些人竟然用木筏、气囊渡河!初时上岸只有数百人,又都是步兵,不料这数百人却狠辣无比,冲击之下竟然杀了我们一个校尉,掩护着后来者陆续上岸,如今怕已有数千人过河了,但还不上万数。”
马继荣听说不上万数,又是步兵,心中稍定,道:“必须赶紧再派援军!”
安守敬便派了自己的侄儿——安守敬的儿子安申领兵两千府兵以及六千秦西兵马前去救援。
马继荣道:“马旭误事,折了我军锐气,此事得禀明元帅,你我也要去请罪。”
安守慎道:“这几天元帅为了环马高地的事情都没睡过囫囵觉,现在怕已经就寝了,是否需要去打扰?蜀军不过数千人来,威胁不了秦州的。”
马继荣道:“秦州是大军根本,不能出事!我们且一起去看看,或者元帅并未就寝。”
两人便来到张迈屋外求见,马小春见了他二人道:“元帅刚刚睡下,怎么,环马高地又有什么紧急军情了?”
便听屋内张迈叫道:“什么事情?环马高地怎么了?”
安守慎和马继荣对望了一眼,一起进门,马继荣道:“不是环马高地的事情,只是马旭误事,还请元帅降罪!”说着跪下磕头。
张迈愕然道:“马旭误事?”
安守慎便将战情说了,张迈脸色微变,道:“这一段渭河百余里之长,原本难以防得滴水不漏,但木筏渡河手脚必湿,气囊渡河,那是半边身子泡在水中,现在是什么天气,泡在水中渡河,寻常人早冻得半死,他们上岸之后还能作战,还能以步兵冲动我军骑兵阵脚?蜀军之中还有这等精锐?那是哪一支部队?谁做将领?”
他的几个问题,安守慎没一个答得上来,道:“被冲动的非是我府兵骑兵,乃是秦州的兵马。蜀军将领尚不知是谁。对方是奇袭得胜,如今既无马匹,又无器械,我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张迈斜睨了他一眼道:“这事有些蹊跷!秦州是我赤缎血矛所在,若被逼近,奚胜和郭威都要震动难安,若被敌骑冲至城下一战,那我们的虚实就露底了!”
安守慎忙道:“属下已经追加兵马前去,必能亡羊补牢,元帅无须太过忧心。”
张迈点了点头,却还是起身穿衣。半个时辰后,又有战报传来,却是敌军已经基本渡河完毕,渡河之后约有五六千人,这五六千人彪悍异常,竟然凭着步战击退了马旭,跟着却投西北而去。
马继荣大喜道:“秦州无忧矣!既是奇袭,会当倏忽来去,以神速取胜,趁我不备攻至秦州城下!如今他们既然得利,却不来攻秦州,反而投西北而去,可见统兵将领虽然勇猛异常,却是有勇无谋之辈!”
张迈下令:“取秦州地图来!”
找到了敌军渡河地点之后,手指往西北一移,那里却有一个牧场,张迈嘴角一阵抽搐,道:“对方不是有勇无谋!而是有备而来!事前做足了功夫!他往西北,是去抢马!这帮人不是步兵,他们是骑兵!骑兵步战时还有这等战力,这是什么人!”
安守慎心头巨震,约莫到四更时分,忽然马小春在外道:“元帅,外间百姓有些骚动了。”
张迈喝道:“骚动什么?”
马小春道:“西面有大火冲天而起!许多百姓都出门观看呢。”
张迈匆匆披了衣服,赶到楼顶,果然见西北方向有大火冲天而起,算那距离,正是那个牧场!这时前线传战报来说安申已经与马旭会师,已经赶去追击敌军。
安守慎惴惴不安,张迈道:“这两个小子,此战多半要败!可惜了安守敬一生英雄!你们的这两个侄子,今夜凶多吉少!”安守慎和马继荣听了张迈的推断都觉骇然。要追加兵力时,张迈却不许,只道:“好好巡河!不要让后续兵力继续得渡!牧场那边的战局,我们已经来不及干预了!”
慕容春华这时也听到了消息赶来,推敲敌军用兵的情况后道:“巴蜀多奇才!竟然还有这等人马,我们之前可小觑他们了。”
约莫四更时分,战报再次传来,信兵灰头土脸,声音带着颤抖,道:“安、马两位将军开抵牧场,却见敌军烧了牧场,大火冲天,他们背火结阵,安将军催兵马围攻,敌军为首千人忽然冲了过来,冲入我军阵中,我军抵挡不住,被他们突入中军,有一员大将极其悍勇,竟然阵前斩……杀害了马将军……”
马继荣啊了一声,脸色变得如同金纸,张迈面无表情,道:“后来呢?”
“马将军战死之后,我军军心变动,对方趁机冲了过来,我军全被冲散,投降者过半!安将军也败乱中失踪了。”
陡然闻此噩耗,周围诸将无比惊恐难安,慕容春华急忙下令牧场战败之事不得声张。
张迈的脸色升沉不定,忽然间放声大笑,赞道:“好!好!好对手!没想到我后院起火,放火的还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安守慎听得浑身发抖,赶紧跪下请罪,张迈挥了挥手,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哪里就都能如愿。看这人用兵,奇狠毒辣,而且背后似乎还有对此次战役全盘战略的通悉作为支撑,如果他真的看透了这盘大棋的虚实,那这人的眼光手段,直可与杨易、郭威比肩了,你斗不过他,倒也情有可原。”又问:“他们打出旗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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