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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耶律阮哼了一声,他可没伟大到希望耶律德光得胜,虽然倾向于相信耶律安抟的判断,却道:“那此事……应该如何回禀后方?”
耶律安抟道:“唐军的虚实我们还没摸明白,若是夸大其词也是不妥,将来还可能会落人口实。不如据实回报,是否向陛下回禀,该怎么向皇帝陛下回禀,都由详稳做主。同时我们仍然稳步向西,试着与东进的唐军打一仗,唐军是龙是蛇,一打就知道了。”
天策唐军在张迈西征归来一战之后,渐渐有意识地淡化“天策”的称呼,自李从珂败亡之后,就连外界也渐渐接受天策军为“唐军”的说法了。
耶律阮听从了耶律安抟的建议,便一边向西进军,一边将遇到唐军的事情回禀后方。
————————如果说,这次契丹西征的大军是整个契丹军力系统的偏师,那么耶律阮便只是这支偏师的偏师,这次契丹西征的大军主力尚在数百里之外,原本契丹人也没料到唐军会主动出击,更没想到双方会这么快就遭遇上,所以主力和前部尚未会合。
在这一点上唐军那边的情况也是类似的,石拔的背后也还有大军正在继续东行。在未建立铁路运兵站之前的冷兵器时代,大部队的前锋与后勤之间通常拉得很远,有的时候甚至达到上千里之大。像五胡乱华时期前秦号称百万大军,但前军已在淝水接战时,最后的部队才开离关中。
耶律阮的消息一日二百里,两日后到达西征详稳——耶律察割的军中,耶律察割听到消息之后召军中智囊耶律敌猎、猛将罨撒葛商议。
罨撒葛欢喜笑道:“来得正好,也不用去小金山了,现在刚好杀他一场!最好永康王先别动手,留几个唐儿给我们才好。”
耶律敌猎却道:“漠北不是现在的唐军可以吃得下的,就算杨易的鹰扬军其实没去南方,他亲自领兵来打漠北,我们也不怕。但眼下却有一件事情,比对付西面的唐军更麻烦。”
罨撒葛道:“什么麻烦事?”
耶律敌猎道:“那就是怎么向陛下回禀。陛下命令详稳西征,一来是分张迈的军势,二来是窥伺北庭的虚实,三来也是以攻为守,好保漠北无恙。其实我们都不怕唐军进入漠北,他们若真进来,来十万人叫他们饿死十万人,来二十万就叫他们冻死二十万!但就眼下来说,却要堤防这是唐军的诡计。”
耶律察割道:“你是担心这个军情报到南面,会影响南征大军的士气。”
“那是自然的。”耶律敌猎道:“不但影响士气,甚至会影响帝心!中原的胜败,是屋子外面的胜败。这漠北却是我大契丹的后院。后院如果起火,皇帝陛下在南方也无法安心用兵的。而且这次随征的人马里头,漠北诸族也是劲旅,这些人会打仗却没什么脑袋,他们如果听说唐军居然出兵漠北一定要担心亲族。谣言一旦传播开来,陛下再怎么解释说漠北不会有事也没用了。到时候向南方传递这个消息的详稳就要承担这个过错了。这次永康王派人来传话,口气模棱两可,我料他也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所以把这个担子推给了详稳。”
“永康王也会用心思了啊。”耶律察割叹息着,说道:“以张迈狡猾的个性,的确很有可能会派一支偏师佯攻漠北。若我真上了他的当,那岂非让诸族笑话!这个消息便暂且按住吧。但这一支入境的唐军也不能轻易放过!传令,让永康王好好修理他们一番,最好灭了他们,然后持了首级,去小金山喝关扬威!”
耶律敌烈道:“永康王这次颇有建功立业之心,我想不等详稳传令他多半已经动手了。但敢来偷袭漠北的部队,人数未必很多,只怕却还是精锐,这场仗我们反而要提醒永康王得小心。”
————————————几乎与此同时,得到“权副都尉”身份的拔野也见到了柴荣,与拔野一起到来的还有石拔的命令——他已经决心要攻打这支部队。
本来孤儿军九府和长矛阵六府拉开的距离颇远,石拔既然打算正面用兵,便接连两日行军,要使大军汇聚。
孤儿军九府人人好战,恨不得马上厮杀。在九府都尉里头,柴荣是唯一一个头脑比较冷静的人,论武勇柴荣在九府都尉中其实并不算很出色,但这份沉着镇定,却是这个年龄的少年将领中所罕见。
他与拔野、石章鱼、陈风笑等人商议战况,石章鱼陈风笑都说不用想那么多,等石都督命令一下就开打。石拔并非孤儿军的训练者,但他战功赫赫,又是少年成名,孤儿军九千少年至少有九成都视他为偶像,服他的指挥。
柴荣却道:“敌军虚实未明,必须先探知对方的兵力再说。”
这时更前面的第一府、第二府已经和契丹有了一点小规模的接触战,双方各派斥候、探子,从彼此的军队活动范围来推测彼此兵力。
柴荣便传令下去,让手下辅助第一府、第二府,以或许对方情报为主要任务。
石拔抵达以后,唐军方面的总兵力达到一十六府,那边耶律阮则拥兵一万八千人,就人数来说方方彼此相当。至于战力则彼此都是一头雾水。
安守智盘算着敌我军情,却也不敢大意——因为他对孤儿军的战力仍然没有把握。尽管孤儿军在演习的时候表现出色,但演习和实战永远是两码事!
那边耶律阮已经打出了旗号,石拔却还没竖大旗,他召集了十六府都尉,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不竖大旗么?”
几个年轻的都尉同时问道:“为什么?”
石拔笑道:“我怕竖起了旗号,就将对面的契丹吓跑了!”
诸将一听哈哈大笑。
这次聚议后,石拔便定下了与契丹会战的决议。
柴荣回到军中再与诸将商议,诸将都摩拳擦掌,准备厮杀。拔野忽然道:“石都督的意思,怕是要取胜杀敌吧。咱们要打,对方可未必要打。彼此都是骑兵,跑得都快,如果一方不准备厮杀,就在这几千里地跑来跑去,靠拉锯就能拖上几个月。”
拔野说的不错,这一带地势开阔,间有山漠,唯一缺乏的就是值得双方争夺的战略重点。而且现在又不是缺水时期,不需要去抢占水源,对双方来说,接触一下对手,可战则战,不可战则后退,彼此要追上对方进行歼灭都不容易。不打狠仗,想要灭敌便难。
柴荣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拔野道:“如果我们兵力虚弱,想要吓退对方,那当然是虚张声势。但现在既然想要打一场狠的,最好就表现得虚弱,引诱对方来攻击。”
柴荣点头道:“这就是兵法里头的‘强而示之弱’!”
拔野不管这些文绉绉的文言兵法,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柴荣又问:“那你认为该怎么示弱?”
拔野道:“你若信得过我,就放我走,我去给契丹送点假消息。”
柴荣沉吟着,终于颔首道:“好,我带你去见石都督。”
两人连夜来见石拔,除了第一府、第二府的都尉之外,其它六府都尉都正在大帐之中,听石拔和安守智就第一府,第二府返回的探子回报军情,柴荣待两府探子说完,这才插进来,先说了自己所探知的情况,再提拔野的建策,安守智对拔野并不信任,石拔盯着拔野一会,问道:“若我放你去见耶律阮,你怎么让他轻视我军?”
拔野道:“不用说假话,只要我泄露一些真消息,再隐藏一些真情报,就行了。”
石拔问道:“你要隐藏哪些真情报?”
拔野道:“要隐藏的,就是大军的统帅是石都督你。如果对方知道统帅是石都督,只怕就不敢强攻硬战了。”
这个奉承恰到好处,石拔也很受用,哈的一笑,又问道:“那么你又打算泄露那些真消息呢?”
拔野指着柴荣道:“石都督你这次带来的将兵,太过年轻——这一条就够了。”
石拔听得笑眯眯的,道:“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眼前看来孤儿军最大的缺陷,就是太年轻,实战经验不足,且没有赫赫战功,则无论演习时如何出色,也会被敌人所轻蔑。
拔野又道:“当然,最好不止我一个人去说。这次在我被围困之前,应该有不少从东面来的商人,怕也被都督控制了吧。这些人里头,有一些本来就是契丹派遣混在商队里的细作,若将我们需要泄露的一些军情泄露给他们,再将这些人也放一两个回去,契丹那边就会知道我军的‘虚实’了。”
安守智盯着拔野,眼神中仍然带着否定的意思,心道:“且不说这样老套的诈术能否成功,就说你这个人,也未必值得信任。焉知你出了我军之后,会否倒打一耙?”
其他各府都尉也有反对之色,石拔却问柴荣道:“你觉得怎么样?”
柴荣道:“我相信拔野。而且他如果成功,多半能促使契丹与我决战。就算他欺骗了我们,将我们卖了。凭他所知道的事情,也不见得能损得了我军这次行动的根本。更重要的……”
他停了一停,石拔道:“更重要的是什么?”
柴荣看了拔野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更重要的是,如果拔野真的敢背弃我们,那他就要付出三百颗脑袋的代价——包括他自己的!”
石拔哈哈大笑,道:“对,就是这个理!”指着拔野道:“好小子,我虽不甚信任你,却信任小柴荣。去吧,这次的事情若办成了,便算你的功劳!”
拔野躬身领命,石拔又道:“临走之前,可有什么话要说么?”拔野道:“只有一句话要问石都督。”
石拔道:“说!”
拔野道:“契丹的来势可不小,都督你真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安守智一听,喝道:“放肆!”
石拔非但没有见怪拔野,反而睨了帐内众少年都尉一眼,道:“若是我带了多年的部队在这里,只要有二三千人就能横扫耶律阮全军,但靠着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鬼知道成不成!”
听了这话,连柴荣都忍不住胸口火气一冲,其他各府都尉更是个个愤怒难当,第四府都尉踏出一步,大声道:“都督!这话太瞧不起人!若得正面决战而不胜,我易鸮愿受军法处置!”
其它五个都尉也都站出来,齐声道:“我等亦愿立军令状!”
石拔冷冷道:“立什么军令状,当在说变文么。你们到底是猛龙还是泥鳅,等打过这场仗我就知道了。”
只一句话,将诸府都尉堵得胸口如塞,个个恨不得契丹现在就开到,他们好上马厮杀!
——————————————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二零八章 局外之局
耶律阮看着帐外匍匐着的拔野,旁边耶律安抟在一边,将拔野的来历小声对耶律阮说知。
拔野辞了唐军之后,一路东遁,直迎契丹大军,声称自己有机密大事要禀报,契丹前锋将他层层上递,来到了耶律安抟这一层,耶律安抟智快谋深,这一路来将漠北沿途各部都记在心里,双牙刀狼部在漠北不算很大,却也不算很小,而且又不是普通部族,因此耶律安抟颇为留心,拔野一说来历他马上记起,叫来了原双牙刀狼部的部众暗中认出了拔野。
耶律安抟随即提审了拔野,拔野半推半就,一点点地吐露了西面唐军的来势,耶律安抟早知道西面来了一支军队,只是尚未弄清楚虚实,拔野所带来的消息,有一部分的确是耶律阮所需要的。
“双牙刀狼部?”耶律阮冷冷道:“为何之前并未来归?”
耶律安抟也冷笑道:“之前双牙刀狼部的部众称,彼之族长尚带着三百精锐在外,如今他却孤身来投。他自称是在西面遇到唐军,照我看来未必如此。他之前多半是不愿意部众被征,所以向西遁去,没想到却遇上了天策唐军,反而被天策唐军所征,这一点他虽不肯承认,我却也猜到了。他走投无路之下,这才转而来投靠我军。”
耶律阮并不将拔野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也没说什么处置的话来,只是道:“既如此,你觉得他带来的消息,有几分可信?”
耶律安抟道:“这小子带来的消息十分杂乱,但有两条,我觉得颇为可信。第一是唐军军队的数量,第二是唐军军队的年纪。他说唐军人数近万,却大多年轻气盛,这一点,颇为可信。”
“哦?”
耶律安抟道:“如今天策与我契丹正在进行倾国之战,我预估着,天策在北庭这边,来的不可能是主力,就算有精锐人马,也是起到骚扰作用,正与我军的策略相近。真正精锐的老兵强将,必要用在主战场,偏师骚扰,用新兵就够了。而且以新兵扰边,第一,无需动用原本的精锐宿将和老于战场的雄兵,第二也能起到练兵之用,第三,新兵锋锐敢拼杀,说不定也能建立奇功。”
耶律阮道:“你是说,这支兵马不强?”
“是否强大还看不出来。”耶律安抟道:“但经验多半不丰富,所以行军并不算十分严谨,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泄露机密。只是从已经交锋的情况看来,这支军队的装备并不算差。”
耶律阮道:“若是如此,你认为应当如何应对?”
耶律安抟道:“敌人若是强大则走避,若是弱小则围歼,这是我契丹百年间屡试不爽的用兵法诀。对方若是老兵老将,我们或要暂避其锋芒,若真是年轻气盛之辈,一个埋伏就能将他们全坑了。但是这个双牙刀狼首领带来的消息,我们却还要斟酌。得再加派人手,打探消息。”
耶律阮哈哈而笑,又过两日,果然西面又有人逃来,这次逃来的却是几个商人,其中有一个是镇州方面派遣混在商人中的细作,意图越过小金山打探北庭消息的,不料却在这里遇上。他脱困之后东走契丹,遇到大军之后连忙表明身份,见到了耶律安抟。
耶律安抟从他们这里得到的消息与拔野只是少有出入,大致上并无大误,又打听到了唐军这一次的领军人物姓安,叫安守智。
耶律阮道:“安守智?没听说过。”
耶律安抟道:“安是天策唐军中的大姓,仅次于郭杨。军中有不少宿将,只是没郭家、杨家那么有名。这个安守智,多半是那安守敬的兄弟。”
耶律阮道:“看来果然只是一支偏师。若能在此一举歼灭这支人马,或者追亡逐北,或者乘胜西迫,大可凭借此胜利,一举压倒小金山!”
耶律安抟却道:“王爷,那双牙刀狼部带来的消息,的确已经从我军派出去的细作验证了。但这次我却觉得,我们派出去冒充商人的细作,消息来得太过及时了。”
“哦?”
耶律安抟道:“那个拔野来投,身上已有可疑。跟着又有原本被对方扣住的商人来投,却带来了更多的消息。两边验证之下,消息已经显得真了,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却叫人觉得这个消息来得蹊跷。两军对垒之际,被抓住的商人要想从对面脱逃,机会实在不大。就算真有这个机会,他们脱逃的时机、带来的消息也未免巧合了一些。”
耶律阮道:“那你是说,这是唐军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正是有这个可能!”耶律安抟道:“就算唐军并不知道商人之中有我们的细作在,但他们有可能只是想通过商人来散布他们想要我们知道的消息。”
“那他们放出这样的消息,为的又是什么?”
耶律安抟沉吟着,道:“对方示弱,为的必是引我军出战。既要引我军出战,则唐军或许不愿在此拉锯。”
“你既然有这样的疑虑,”耶律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应对。”
耶律安抟沉思半晌,道:“对方既有心引我作战,那我们便不该落入对方的圈套。我们且谨慎以守吧。”
耶律阮却道:“我的想法,却与你不同。”
“王爷的想法是……”
“应战!”耶律阮斩钉截铁道:“对方拥有万骑,如果是鹰扬军这样的真正劲旅,你认为他们还会这样犹豫、这样故布迷局么?”
“不会。”耶律安抟道。
“当然不会!”耶律阮冷冷道:“若我有皮室万人,早已能纵横天下,何须如此畏缩?现在他们的表现,若真的是局,也只是泄露了对方信心不足,信心之不足,便源于战力上还没有绝对优势。对方既然设局,却叫你们看出了破绽,可见对方的智谋纵然有一些也不算多——武勇既然缺乏自信,智谋又被我们看出破绽,这一战,我们何必怕他!迎战!”
耶律安抟又问如何处置拔野,耶律阮道:“听说这人骁勇善战,往来这一段路程的人都怕他。且将他扣住,若他所卖消息是真,回头自有封赏,甚至许他回归本部。若他所卖消息是假,我自然有办法拿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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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既得了天策唐军的若干情报,行军便快了许多,继续向西面逼来。
唐军前锋诸都尉见契丹入中计都甚是高兴,双方仿佛有默契一般,彼此越靠越近。到了一个被本地人叫做翰达拉河谷的地方附近,这里周围都是山峰碎石地,但翰达拉河从西北淌下,冲出了一片河谷,此时河水最深处及马之膝,河谷四周虽有山峰环绕,但地形较为复杂,河谷周遭共有七八处缺口,乃是一个生地。耶律阮下令大军进驻在此,随河取水,就草牧羊。
同时八十里外,双方先锋已经发生了激烈的接触战。在这一轮的接触战中,契丹果然发现唐军兵将几乎个个年轻。但这些唐兵装备优良,马力又足,厮杀起来漠北强者也难占上风。渐渐的,唐军前锋逼到了翰达拉河谷西南。
耶律安抟道:“到现在为止,消息并无走误。”
耶律阮道:“消息若是无误,这个河谷就是这一支唐军的败军之地!”
耶律安抟道:“如果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唐军设下的诡计呢。”
耶律阮冷笑道:“那么,这里就是唐军的葬身之地!”
——————
一百里外,石拔和安守智听着诸军的回报,安守智十分敏锐,他曾经在堪舆营呆过,对有这一带的地形都记在了心里,石拔虽然是主帅,但迄今为止整支军队的指挥都是安守智在进行。
安守智眼看契丹一步步地踏入自己所布置的陷阱,颇为兴奋。
一直以来他在后方的时间较多,虽然各种战斗协助得多了,对历来各战役战斗也研究得十分透彻,真的作为一军军师在外指挥战斗,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兴奋之情难免。
他闻说契丹进了翰达拉河谷,便传下命令,要第一府、第二府引兵邀战,然后诈败,引出契丹主力,退到第七、第八、第九府埋伏的地方,前二府一旦退到埋伏地点,后三府便点燃狼烟为号,同时杀出。
同时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四府埋伏在翰达拉河谷之外,在后三府点燃狼烟时,从山峰破口突入河谷,烧敌人粮草,断敌人后路,一旦契丹战败,后续大军——六个府的长矛阵便全线掩杀过来。
这是一个安守智算来算去,均觉没有破绽的计划,但石拔却没了往日的那种闻战则喜的冲动,听着契丹走入翰达拉河谷,忽然道:“契丹人,可能看破我们的计谋了。”
安守智反而一愕,道:“看破了我们的计谋?那他们还敢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石拔道:“但我感觉,自从拔野去了之后,他们一步步的,就好像都在配合着我们行军似的。”
安守智道:“或许正是因为对方进了我们的圈套。”
“可以这样解释,只是太顺利了。”石拔是一员猛将,却并不以智将闻名,他事前盘算、布局,均非其所擅长,但他打过的仗不晓得有多少,那两个小小的鼻孔,对战场上的风就像狼能闻到血腥一样,竟有一种预知危险的能力。
他对安守智说道:“漠北一些有勇无谋的小部族,或许会这样容易入圈套。但有皮室军的将领,不像会是这样的用兵风格。”
他在地图上,敲了敲那个翰达拉河谷:“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决战之地。”
安守智问:“为什么?”
石拔却说不出来,只是道:“应该是这样吧。”
安守智见石拔的判断来得全无理由,并未被说服,却还是道:“都督乃是主帅,若是都督有疑虑,那么这次的行动便中止吧。”
石拔道:“儿郎们少年迅猛,就该用他们的这个力气,现在他们都兴冲冲的,如果现在还没见到危机就撤销原来的行动决议,只怕他们的士气会受打击,少了他们这股冲劲,若那个耶律阮也有一点本事的话,那我们岂非要在这里和他形成拉锯战?”
其实石拔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或者说,石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安守智不明白,石拔更倾向于统领一支大军,直接杀奔战场,在这种情况下不但石拔自身能发挥出最强的战力,连带着他麾下的士兵也都能变得更强。
但如果是那种阵势严谨、兵力分布依据天时地利人和而排布的复杂阵势,石拔指挥起来就觉得很勉强了。过去这段时间安守智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指挥,而要石拔临阵修改这种排布,他也觉得吃力。
“那么……”安守智准备妥协的样子。
“仍然出发!”石拔说,他决定还是不去打乱安守智的步伐,而是要将原本安守智略显复杂的排布变得简单些,毕竟,简单才是石拔的风格:“这一批少年,还不习惯太过复杂的战事,放弃原先多方分进合击的策略,让他们并于一处,齐进齐退。只能期望他们一路向前,创造奇迹。”
安守智道:“若是这样,万一契丹并未看破我们的计谋,那翰达拉河谷一战,我们就算能够取胜,也无法歼敌。”
石拔道:“这一仗,且先取胜再说。”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智将,见主将没提出任何有利证据就忽然战前变阵,定要抗议,安守智却是做惯了后勤,做后勤的人是将协调作为天职,因此他虽然不信石拔的判断,却还是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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