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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所以这时小石头说张特使能搞到湿沙,竟无一人产生怀疑。
“张特使既然这么说,他就一定能够办到。”小石头说这句话时点着头,全火其他九人也都跟着点头。
当然,张特使会如何搞到湿沙呢,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期待。
呼——入夜后,城堡中心,一团篝火冲天而起。
今天牺牲的同袍都已被运去埋葬,张迈却在每个人身上捡取了一件信物,或只是一条汗巾,或只是一条布条,或只是一个刀鞘,然后将这些东西一件件地投入火中——他是用这种方式在给远去的兄弟道最后的别。
篝火冲天而起的时候,远处回纥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唐军探子望见后就悄悄偷回灯下谷报信去了——这一团篝火,就是张迈给郭师道他们报平安的信号。
而灯上城,则有人在篝火边唱歌,是郭洛,唱的是陶渊明的拟挽歌辞: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歌声悲悯,想想逝去的同袍,有些士兵哭了起来,也有些跟着郭洛低唱——“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
最后几句回环绕城,不断地重复,最后几百人都一起唱了起来。
山下回纥士兵听了,虽然大多数人因语言问题不明歌中之意,却也听出了其中的情感,或为逝者默悲,或为自己感伤,纷纷下泣,虽然是敌对的阵营,但人类的情感却是共通的。
有几个回纥将领碰了一下头,推出一个人来见主将,提议说不如去和那些唐寇商量一下,让回纥士兵上去把者米等的尸体要回来。
塞坎闻言大怒,将提议的人打了二十几鞭,又派出人去巡视,不许士兵听歌悲泣,道:“这些唐寇当真可恶,如此做作,坏我士气!”
回纥士兵便都不敢再哭,只是内心默泣。
篝火燃尽,烟灭灰烬,张迈一拂袖,道:“睡吧,明天还要打仗。”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和最下层的士兵躺在一起,没一会就响起了呼噜声。
士兵们见他睡得那么甜,心想:“那水的事情一定解决了。要不然张特使怎么可能睡得这么香甜?”
他们口耳相告,这种情绪互相影响,当晚虽听说了缺水的事情,却是全军上下,人人安心。
这一晚睡得好,第二天起来个个精神充足。
而山下塞坎驱遣兵将继续围攻,却发现士卒都甚疲惫,似乎不止身体累,连心都累了,行动之际,无甚神采。
塞坎哼哼连声,知道是昨日士气受打击所致,一时却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困境。
“杀。”
塞坎在下面指挥着,部将加苏丁上山督战,可是无论督战将领怎么努力,也没法让士兵像昨日那样拼命了。昨晚回纥军的精神状态就像一个气鼓鼓的热气球,但现在这个气球却瘪了。
“杀,杀,杀!”
塞坎怒吼着,但战斗却进行得有些死气沉沉,冲上山去的回纥将士,还没望见唐军就先拿盾牌护住要害,同时身体收缩,尽量让盾牌挡住更多的部位,冲进时小心踯躅,退下时快步如飞,身体不舒展,怎么打仗?害怕前进而争后退,怎么攻城?
看着山坡上的战友的身体,许多回纥士兵的心都懒了,拼命,拼命,就是为了成为这古堡前的一具死尸么?
人心如此,加苏丁也毫无办法,他已经预料到下山之后会受惩处了,他没有料错,黄昏时一下山,塞坎果然狠狠抽了他十鞭,加苏丁心里不服,暗道:“你若有本事,自己鼓起这士气来!真要惩罚,不妨将六千多人都打上十鞭子,不敢责众,又不能不找个负责的人来,却拿我来做替罪羔羊。”
然而在塞坎的威压之下也不敢开口。
塞坎目光毒辣,似乎竟看破了他的心思,然而也未说什么,只是瞳孔忽然收缩。可是要他学张迈为平时被他视作奴隶般的士卒举哀——那怎么可能,塞坎要是能这么做,他就不是塞坎了。
作为一员宿将,他是明白士气为何如此的,甚至昨晚听到山上唐军那挽歌时就有些预感了,不过他自有他的打算,腹内的想法,却也不准备去和部属商量。你说他态度恶劣也好,你说他刚愎自用也好,塞坎不管,以往有很多次,塞坎就是靠着这一点取胜的,他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纵横疆场多年的大将,谁不具有这样的自信呢?
接连两日,进攻方表现得不甚猛烈,防守者以严密以待,双方均变得保守,回纥伤亡数量直线下降,唐军更是伤亡无多,甚至有些伤兵因为伤势好转而继续投入战斗。
张迈在城墙内对郭洛道:“回纥人的气势被我们打没了!好像改强攻为围困了,要是我们的食水充足,我可恨不得他们如此呢!但现在却不知是该盼他强攻,还是该盼他围而不打。”
唐军缺水,如果战争酷烈,运动量加剧,流汗多,身体所需的水分自然也就增大,反之,如果回纥围困而不攻打,那唐军便能忍受得更久。
“回纥人的表现差了太多,塞坎居然好像不是很着急,只怕他还有后着。”郭洛说着,登高眺望,发现山下的部队好像比昨日少了些,想了想说:“是了,他们的食水也开始短缺了,塞坎多半是派人到怛罗斯河取水去了,我料等他取得水来,多半就要发动第二轮猛攻了。”
张迈心中一凛,道:“取水?这里去怛罗斯河,一去一回大概要三四天,除去今天,那大概就是三天之后。上一轮强攻危险得紧,胜负只在一线间。若到三天之后,回纥人取水归来,气势恢复,而我们却缺水乏力,到时候能否再扛住他们的进攻可就难说了!”
安守业问道:“要不要放狼烟?让杨易就去截住塞坎派去怛罗斯河的人?”他是城中五个知道全盘计划的人之一。
“不行!”张迈断然拒绝:“回纥军都还没疲呢!而且又还很谨慎,就算现在分兵了,以我们在灯下谷的兵力也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眼前的形势对攻守双方来说都有利弊,如果事情能如张迈计划一般发展,那么唐军就能取得大胜,但要是灯上城守不住被攻破,灯下谷方面的士气势必大受打击,塞坎在打下这里之后不但能歼灭唐军的一支有生力量,而且还可能进而取得灯下谷的情报,将唐军来个全歼。
战争打到这里,已不是再靠智谋决胜负了!接下来就是要看谁更加坚毅,更加拼命!
“我们出谷时就已经知道,这一仗,是生死之战!守住了,云开见月,守不住,万劫不复!再撑一撑吧,拼一下命,为灯下谷的弟兄们争取一击完胜的机会!”
大风狂飙,废堡如坟,只是这里即将埋葬的,是大唐将士,还是回纥胡马?
张迈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似乎也都没有半点水分了,干巴巴的,可是他还有信心,绝对要胜利的决心!
“干猴子,还有众多逝去的兄弟们,你们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是被老天爷选派到这大唐西域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你们且等着,很快,我就会送山下的几千回纥来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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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唐骑 第四十三章 马血毛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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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吧战吧!豁出去了!
————————————————————灯下谷。
杨易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战场上他勇猛无前,然而说到沉着却是远远不如郭洛。
和龙骧营分手之后回来,郭师道便安排鹰扬营去休息,但杨易哪里休息得了?心里满是担心,只是想着:“迈哥怎么样了,阿洛他们怎么样了,龙骧营怎么样了?灯上城那一点人马,抵挡得住么?”
确切来说,灯上城虽然易守难攻,却还算不上第一流的天险,而塞坎的凶恶杨易是见识过两次了,第一次他去俱兰城时,暗中窥见塞坎的部队经过,以杨易这样爱冒险的人竟然也不敢贸然去袭扰那支严整的部队,第二次则是和龙骧营一起去诱敌,杨易自忖,如果当时塞坎是追着鹰扬营,自己是否能逃脱都没有十足把握呢。
慕容春华几次来找他,见到如此,一开始不好说什么,后来忍不住冷笑说:“怪不得人家都说,杨家子毕竟不如郭家子。”
杨易一怔,问:“你说什么?”
慕容春华道:“我说,大伙儿背后都道,杨家子轻浮、暴躁,远不如郭家子之沉着冷静,虽然屡建奇功,但那也不过是为将的素质,说到为帅的素质,相较之下那是高下判若天渊了。”
杨易和郭洛虽是青梅发小的好友,但同时也是自幼就彼此竞争的对手,沉静、“听话”的孩子总是比顽皮、“不听话”的孩子更得大人们的喜欢,所以老一辈对郭洛的评价从来都比杨易高些,杨易打光屁股时就不服气了,这时被慕容春华当面道出,怒道:“你说什么!”
慕容春华道:“若换了阿洛在此,他定不会似你这般焦躁不安。灯上城篝火夜夜不熄,我们不断有探子回来禀报,可见龙骧、振武还是安全的。塞坎既然围住了灯上城却攻之不克,可见已经落入了我们算计之中,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作无谓的担心呢?”
他虽然是杨易的副手,却比杨易大了几岁,在私交上如同杨易的兄长。
杨易也不是傻子,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副将是在用激将法劝诫自己,怒气一敛,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只是我性子如此,就是知道无用,却也忍不住着急。”
慕容春华道:“个性固然无法全移,但这养气的功夫,却还是可以学的。你看张特使,说句心里话,他才到新碎叶城时,说武艺武艺不行,说经验经验不够,几次临战我偷着观看,见他不止是毛手毛脚,而且目光闪烁、手脚发抖——分明是怕得厉害,当时我们几个明面上虽然敬他是钦差,可是背地里却都笑话他是个文人,上不得战场、见不得厮杀,平居时又不大正经,好作轻薄调戏之语,偶尔立了点功劳,又洋洋得意地骄傲了起来,甚是浅薄可笑。但是现在如何?这几个月下来,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他的武艺虽然还不是第一流的,却已敢上阵厮杀,人也沉着了,胆色也练出来了,平居不正经,他却能将这种不正经变成士卒亲近他的气质,就是那骄傲,也变成了狂傲,临阵之时总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说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狂言妄语,然而大家听着却又忍不住有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就是我,也常想跟着他拼命乃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这“很爽的事情”,却分明是张迈的用语了,这几个月来,张迈的言行举止甚至思维模式已经深深影响到了唐军将帅士卒。
“由此可见,天性或者难以改变,却可以通过锻炼,使之朝好的方向发展,既然张特使可以,你为什么不行?这几个月和张特使交往,我可真是受益良多,受益的不止是想事情的方法,还有就是他那种不断进步的能力。”
杨易也听得有些呆了,遥想张迈这几个月来的变化,确实如慕容春华所说,忽然之间对灯上城那边有了信心,“因为迈哥在那里啊!”
其实他和小石头一样,都已经有了对张迈的盲目信任,只是这种盲目程度轻重有所不同罢了。
“不过,”杨易说:“我该怎么锻炼呢?”
“你的有点和缺点,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好处是勇猛刚烈,坏处则是轻躁易暴!所以锻炼的方法,就是要将长处继续加强,同时补上短板。”慕容春华道:“而现在,就是你磨练自己心性的好机会——不要去想灯上城的胜负了,那是张特使的事情,既然我们相信他就无须穷担心。让自己沉静下来!要知道,一旦张特使是在用韧劲要将塞坎拖疲,而接下来就要由我们对回纥作出雷霆一击了,那时候你就要成为其中最锋利的刀!”
杨易点了点头,调解着心中的蠢蠢不安,慕容春华见他脸色渐和,眸子渐定,心中一喜,道:“来,咱们下一盘棋!”
————————————————灯上城。
从第二天开始的战斗,简直就是在考验士兵们对干渴的忍耐。
这一天,每人只分到了一盏清水,在吃干粮的时候一起咽下,所有人都将盛水的器具舔了个干,为了不渴得太快,大多数人尽量不说话,敌人不来攻击的时候也尽量不动,又躲到阴影中免得因为炎热流汗而消耗掉身体里的水分,而尿——如果有的话也尽量憋着,也有憋不住的,就用皮袋把尿装起来——第一天还没人喝尿,但以后谁知道呢。
这哪里还是在打仗,分明就是在比活受罪的本事嘛。
然而沙漠里打仗就是如此,最关键的素质不是爆发力,而是忍耐力!大家拼的,不是谁更强,而是到最后谁更加的“不弱”。
常常是:两个人中谁在最后还保有拿起刀来的力气,那他就赢了!因为敌人可能已经连逃走的力气都一举没有!
谁更坚韧,谁更能忍,忍到敌人受不了,忍到敌人没力气,那时候就是收获战果的时候了,而那战果,就是敌人的首级!
龙骧营大部分人都是贫苦出身,在没有遇到张迈之前,他们平常过的日子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所以很多人都还忍得下去,再见特使张迈、副校尉郭洛也和自己一样,大家就都没什么怨言了。
毕竟这只是战时权宜,只要挨过这几天,就好了。
而且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张特使能够搞到湿沙。
又有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民壮被派遣到那个涸湖低地去了,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拿着铲子。
他们是要去挖湿沙么?
士兵中消息灵通的人,就曾听说当年安六一辈曾在涸湖低地挖井而挖不出水的事情。
不过据张迈估测,虽然井水挖不出来,但在干沙的底层,应该还会有湿沙。
有湿沙,就能从里头吮吸出水分来!那样唐军就还有希望。
“真的有湿沙么?”
“当然有,当然有!”小石头指手画脚:“张特使说了的!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掉到地上就是金子!”
但唐军上下,像小石头那样无限盲信张迈的人,其实不是大部分,大多数人对张迈的信任还是有条件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们中有许多人其实也有在沙漠生活的经验,摸摸脚下的干沙子,这一刻,他们考虑的竟然不是回纥有多强,而是心想:“这样的地方,真能挖出水来?”
地底有没有湿沙,尽管丁寒山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大伙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张迈的眼神,很让人鼓舞的,他们在张迈眼睛里看到了淡定、从容与自信!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怎么样?看见张特使了吗?”
“看见了。”
“他怎么样?”
“刚才回纥退下去后,我就瞧见他正在优哉游哉地散步呢,龙面具挡着,看不见脸,但那眼神,却是满不在乎。”
“啊,这么看来,他一定是胸有成竹了。湿沙多半是有的了。”
“嗯,一定有的!”
在干渴中鼓起勇气来,以最大的求生欲活下去,这是与天斗,与地斗!
相对而言,与回纥人的拼命反而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胡虏再强,能强得过干渴的折磨么?能强得过天地么?
“冲啊——”
这天又一队回纥有气没力地冲了上来。那声“冲啊”也底气不足。
刘黑虎舔舔嘴唇上的裂缝,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你干什么?”慕容旸在旁边问。
“我忽然想到一个解渴的办法了。”
“啊!”就像当兵三年忽然见到一个丰-乳-肥-臀的女青年,又像饿死鬼在地狱边缘闻到米香,旁边所有人都马上被这句话引了过来,个个竖起了耳朵。
刘黑虎磨着他那嘴唇遮不大住的牙齿,说:“你们不行的。”
“什么不行!”田浩邱子骞等纷纷叫道:“除了女人不能一起上之外,有肉一起吃,有水一起喝,这才是兄弟啊!怎么不行。”
连张迈也忍不住蹭了过来问:“黑虎,你有什么解渴的办法?”
刘黑虎磨着牙齿,笑着说:“等回纥人冲近啊,大家也别用刀枪,就冲过去将他们抱住,扳歪脖子,跟着……”
“怎么样?”
“跟着用牙齿咬下去,哇——”刘黑虎仿佛想到了那些红色液体喷出来的场景:“哈哈,不就解渴了吗?”
郭洛听得目瞪口呆,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喝敌人的血!正想干笑一声说:“黑虎也会说笑话了。”然而有几个将兵却已在那里点了点头说:“嗯,主意不错,主意不错。”
小石头更是一本正经地问:“迈哥,人血好喝吗?怎么喝?”
————————这天回纥士兵匍匐着逼近的时候,发现那些唐军将士有许多眼睛赤-裸-裸的,“他们盯着我们的脖子干什么?却又不拿弓箭。”那眼神,就像豹子看到了猎物,又像一群饿鬼看见了美食,有些人甚至还在舔嘴唇!
这种可怕的眼神让所有逼近的回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有一个回纥一时不察,耸了耸身子时,在那电光火石间,忽然一条绳索抛了过来,竟然套住了一个回纥,是小石头的套马索!
“小心!”
回纥人赶紧拿着盾牌后撤了几步,却见小石头以一个饿虎擒羊的姿势,将那回纥俘虏按在垣墙上,掰歪他的脖子,问刘黑虎:“黑虎大哥,咬哪里啊?这里?这里?这里?”
那个被捉住的回纥见他一边说,一边按着自己脖子的各处寻找大动脉,忽然明白过来,哇哇大叫:“别!别!别吃我!求你,别吃我!”一股污臭冒出,竟然吓得屎尿齐流!
小石头怒道:“你干什么,脏死了!都没胃口了!”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那回纥跌了个半死,却还没死,手脚齐用,滚下山去,垣墙内唐军将士齐声讪笑,却也没人发箭射死他。
那回纥逃回本队,将遭遇一说,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毛骨悚然。
“这些唐寇,他们竟然吃人!”
“怪不得呢,我说之前那些尸体都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尸体?难道是……”
没人敢在说下去了。但一想起山上唐寇“吃人”的场景,个个毛孔泄着冷气,晚上再望灯上城,只觉上面鬼气森森,仿佛里面驻扎的不是一群将士,而是一群魔鬼!
“小心啊小心啊,千万别被抓去,那群唐寇吃人的!”
“我要是被捉住,宁可自杀!”
“别自杀,自杀了他们吃尸体呢!死在上面,尸体被吃了,说不定灵魂也进不了天堂,而是也跟着被他们吃尽肚子里去了。”
“什么!真神啊,那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啊。”
漫长的三天过去了,这种漫长是山上山下双方共同的感觉,这三天里,回纥人的进攻总是断断续续,没精打采似地。小石头那次套住了那个回纥士兵,发现他的嘴唇也是发白的——就像嘴唇上抹了一层盐巴,这也是干渴的表现。
“对方也缺水!”事后小石头兴奋地来跟张迈说。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唐军之中响起了几声欢呼!
虽然己方缺水,但如果对方也缺水,那彼此就是对等的啦,双方拼的将是毅力与决心!
可是,唐军的这种兴奋没能持续多久。
到了第四天下午,山下忽然爆发出了欢快的呼声!
有回纥人高举水袋,沿着骑兵队伍炫耀,甚至将水当头淋下,所有回纥人望见都欢快地叫嚷着!大叫:“水,水!呼呼,呼呼!”
他们在山下尽情地欢饮,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来自天国的美酒佳酿!
灯上城的将士望见,个个都看得喉结上下挪动,有的则吐着舌头,若不是有长官看着,有些人几乎就要冲下去抢水喝了!
“湿沙,湿沙……什么时候才能挖出来啊!”
有些将士心里开始抱怨了,不过被组织上的威严压着,不敢嘟哝出来,但张迈仍然看出了一点端倪。
“太做作了!”郭洛哼了一声,旁边唐仁孝马上就明白过来:就算回纥人从怛罗斯河取回了足够的饮水,由于这里离怛罗斯河太远,一次取来的饮水也不可能支撑得太久,所以他们本不应该如此浪费才对。
但现在回纥人却在饱饮清水,甚至有人用水淋头!
敌对双方的士气也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塞坎故意在山下浪费水,除了提升自己军队的士气之外,也是在打击唐军。
“这都是在作秀!”张迈也很快就看穿了对方。
“这个塞坎,不愧是一员宿将!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发动真正的强攻,是因为明白回纥军的士气被我们打掉了,就算发动强攻成功的机会也不大。而现在他是利用这次机会,把上次被我们打掉的士气给振作了起来。”郭洛说,“到士气重振的时候,就将是他发起真正攻击的时候了!”
“嗯,是明天,对么?”张迈说。
郭洛点了点头。
“哼!”张迈道:“那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郭洛道:“是否开始杀骆驼了?”
张迈点了点头。
————————————————日落了,篝火再次点起,这火光不止是为了照亮灯上城,让敌人没有摸黑进攻的罅隙,同时也是张迈在通知埋伏在远处的唐军眼线,通过他们告知灯下谷:我们还安全,我们还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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