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秋李子
秦婉柔扫一眼室内就闲闲地道:“侧妃好兴致,这几日老太妃身子有些不爽快,一家子上下大小都在为老太妃忙个不停,侧妃倒好,说是来淮安伯府探病,却在这哭个不休,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谁不好了,侧妃在咒呢。”
秦婉柔的声音刚落到王侧妃的耳里,王侧妃不由抖了一下,秦婉柔笑的依然恬静,对淮安伯世子夫人道:“我们家侧妃也是心急,才会这样,我这来把侧妃请回去,以后贵府的事,就不用再麻烦我们侧妃出面。”
淮安伯世子夫人当然明白秦婉柔的意思,高声应是,王氏已经绝望地道:“姑母,姑母,您不能不管我。”秦婉柔不想和王氏啰嗦,叫进两个婆子把王侧妃扶起就走,还不忘对淮安伯世子夫人道:“令堂想是伤心太过,还望你多多安慰。”
淮安伯世子夫人拉住想往外奔的王氏胳膊,高声对秦婉柔道:“世子夫人慢走,我们家里事忙,等忙过再说。”王氏哭的更厉害了,淮安伯世子夫人瞧着她,附耳对她道:“婆婆,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媳妇会照顾您的。一定会好好照顾。”
王氏啊了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没有了姑母的帮忙,这个儿媳会怎样对待自己,王氏都能想到。淮安伯世子夫人掠一下鬓边,叫丫鬟来把王氏扶到床上,自己去瞧淮安伯的病情。
曼娘回到陈家冬雪就迎上前:“韩家大舅爷已经到了,五爷在那和他说话呢,五爷还吩咐厨房里备桌好饭给韩家舅爷洗尘。”曼娘嗯了一声往里走,冬雪又道:“熊家那边的表爷和表奶奶也跟韩家大舅爷一起来了,这会儿表奶奶正在太太面前问安呢。”
熊家?曼娘要仔细想一想才能想起那是陈阁老的亲妹妹嫁的人家。这位七姑婆没有入宫后嫁了个举人,丈夫后来虽没中进士,夫妻俩也是恩爱白头,这位七姑婆生的大表叔后来考中入仕,七姑婆也得了诰封。十年前七姑婆夫妇前后脚不到一个月双双去世,那时陈铭远两口还在龙岩,听说那位表叔丁忧后也没起复,在家含饴弄孙。
那位表伯生了三个儿子,两年前那位大表兄来京赴考时也曾住在陈家,可惜没有中,就选了官而去,这回来的该是他的弟弟,记得也是个举人,想来是为明年会试做准备。
曼娘想清楚了才道:“熊家表爷和表奶奶该住在这边才是,可让他们安排住处了?”冬雪忍不住笑了:“想是今儿太阳大,奶奶被太阳晒糊涂了,上回熊表爷住这,那是七老爷不在家,现在七老爷在家了,自然住他那边,哪有住我们这边的理?表奶奶还是七太太陪着过来的。”
曼娘哎呀一声,是自己糊涂了,此时已来至陈大太太的上房,能听到屋里传出的笑声。丫鬟们通报并打起帘子,赵氏迎出来,曼娘已经瞧见一个二十七八的少妇也想起身迎接,被陈大太太按住:“你是客,哪有起来的理。”
曼娘知道这就是那位熊表奶奶,含笑上前和她见礼。这位熊三奶奶笑容满面地还了礼:“我们成亲那年也往这京城来的,只是那时没见到表兄表嫂,遗憾得不得了。这一转眼就是十年了。”
七太太在旁接话:“对,那年你们来了,我还带了你们去这周围逛了,这么些年,也就那年逛京城逛的最多。”熊三奶奶笑的越发开怀:“当时回去时候,我们太婆婆还说,说下回她也进京瞧瞧人去,谁知还等不到动身太婆婆就……”
说着熊三奶奶用帕子点一点眼角的泪,陈大太太也在旁唏嘘几句,又问问熊三爷的功课,熊三奶奶这才收了泪道:“这回进京,我公公可说了,不中进士可不许回去,才吓得您表侄带了我们全家上来。”
陈七太太抿唇一笑:“当年表兄是个古板性子,这会儿怎么也会说笑话了?”熊三奶奶笑着道:“公公在乡含饴弄孙这么些年,性子越发和缓了。说起来,大伯家的侄儿,去年中了秀才,今年也要下场考举人,三爷就是怕侄儿中了举人,自己脸上不好看,这才急急进京。”
陈大太太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三表侄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娶了你也是这样,你们这样才叫天生一对。早点进京,多见见座师房师也是好的。你三表哥和你七表叔只怕都要忙于公务,到时就让你五表弟拿了他们俩的名帖带三表侄去拜见。”
熊三爷提前进京,为的也是能多拜见拜见这些人,听了熊三奶奶忙起身道谢,七太太按住她:“都是亲戚,再说不过就是让五侄儿多跑几趟,谢我们,还不如去谢五奶奶,又要劳动她夫君了。”
赵氏忙道:“七婶又取笑人家,他横竖一日在这家里就闲着,出去跑跑也好,免得一日在家闷得慌。”熊三奶奶作势又要给赵氏道谢,赵氏忙拦住她,生下三小姐后,赵氏也算心愿得偿,再加上九少爷在九阿公那里住了这么小半年,不但身量高了,身上肉多了,连声音都洪亮了,九阿公还亲自给九少爷开蒙。
赵氏自觉这家里十来个孩子里面,自己儿子的待遇是独一份的,心里欢喜,这精气神也不一样,眉间眼梢都带了喜意,和原来九少爷身体不好时那横眉竖目的样子全不一样。
众人说笑一会儿,熊三奶奶对陈大太太道:“齐王府上,算来也是表伯父,很该去给老太妃问安的,只是这十年没去了,还不知道这齐王府和别人府上有什么不同呢。”陈七太太和陈大太太对看一眼,熊三奶奶十年前进京时也是拜见过老太妃的,怎么这回就特别谨慎?不过再一细想,熊三奶奶嫁入熊家十年,自然会知道当年老太妃是顶替熊老太太入宫这段往事,怕见了老太妃不好应对也是有的,这样一想陈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对熊三奶奶道:“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去,我让你表嫂带你去,她和齐王府上的世子夫人极好。今儿才给老太妃送去了瓜果。”
曼娘也是晓得熊三奶奶为什么对齐王府特别谨慎的,也就笑着应下,定下后日前往齐王府拜见老太妃,不一时晚饭送上,众人用过晚饭,又坐一会儿,熊三奶奶也就随了陈七太太回去歇息。
曼娘和妯娌们送走熊三奶奶,又回转陈大太太房里说了几句,正准备走时见陈大太太示意,也就找个借口留下。陈大太太问了两句曼娘今儿去齐王府的事,才对曼娘道:“方才你三表弟妹在那透出点意思,你熊家大表哥那个长子,今年都十七了还没定亲,熊家的意思,是想和我们这边再结一门亲。本是老亲,再结一门亲把这亲续下去也是平常。只是从年纪上来,也只有睐姐儿年纪合适,剩下的都是别房里的。”别房的姑娘,离的就远了,熊家未必会愿意要,而陈大太太没有回绝而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曼娘,证明陈大太太对这个提议动了心。
曼婚 253发难
熊家毕竟是老亲,而熊大少爷,听熊三奶奶说的,也是人品端方,学业出众的,十六岁考上秀才不算特别出奇,但熊家让他立即下场应乡试,只怕也是知道他才学不错,乡试有七八分把握。不然这样年轻小秀才,多有再磨磨,等下一刻期望连捷的更多。
熊家在家乡,也是有名望的人家,熊大少爷也是不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熊家都以学业未成不能议亲来回了。这边又对陈家隐约提出,这诚意是足足的。曼娘想了想才道:“婆婆这样说,也是有些意思的,不过说的再好,孩子我们也没见过,熊家若真有意,今年若中了举人,定会进京的,那时再细细瞧了,若有缘就定下,若没缘,也就罢了。”
陈大太太点头,接着就叹一声:“其实你不晓得,我在这多提心吊胆,我们睐姐儿,太好了,难免会遇到小人作祟,这早定下来,我这心也才能早安定。”初小姐想做的事,陈大太太自然也是晓得的,事后也狠狠地说了曼娘一顿,说她胆子太大,若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
曼娘晓得陈大太太这是心疼睐姐儿,笑着安慰道:“婆婆的心我这做媳妇的明白,可是婚姻这种事,最要紧的是缘分,睐姐儿年岁渐渐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些事,她迟早会遇到的。”
这话说的婉转,陈大太太不太赞成可也要点头,毕竟那种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出阁之后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日子过的苦不堪言的也曾听过。曼娘见陈大太太面上这微不赞成的神色,不由伸手扶住她的膝头摇了摇:“婆婆,我是睐姐儿亲娘,我只愿她一生顺遂,可在家中还好,出阁后谁说的清楚?”
道理都懂,可要让陈大太太完全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陈大太太叹了声才道:“罢了,我也不过说说,以后,我多疼她些就好了。”婆媳俩商量完,未免要说起淮安伯府这事,听到淮安伯府请秦婉柔把王侧妃带回去,陈大太太不由抿一抿唇:“王侧妃这回做的太过了,只怕落不到什么好去。”
曼娘心里也这样想,而王侧妃落不到好,王氏最大的依仗也就消失,靖江郡王远在湖北,对这位表妹也顶多就是来信问候罢了。等淮安伯一归天,王氏以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衣食无缺如活死人一样地活着。
外面人总认为,衣食不周才是最难以容忍的事,可从来不知道,有时衣食无缺但要折磨你的心的法子太多了,克扣衣食这样明显会落下话柄的事,京城各府邸从没一家主母会做。
熊三奶奶和曼娘前往齐王府拜见老太妃的路上,熊三奶奶除了问老太妃的喜恶之外,就是赞睐姐儿这个小人精,曼娘也顺着话恭维几句熊三奶奶的孩子。两人话还没说完,齐王府就到了,秦婉柔迎出来,熊三奶奶急忙行礼,秦婉柔忙挽起她:“表弟妹快别这么客气,上回姨婆过世,公公说本该去奔丧的,可碍于法度,只让府里长史去了,还和世子说,心里甚感不安。”
留京诸王,如非必要不得出京,为一个姨母去世而出京奔丧,想也只是齐王的托词。熊三奶奶面上却露出极恳切的神色谢过秦婉柔,这才一起往老太妃的院子去。
到的老太妃的院子,也是按照礼节被传唤进去,熊三奶奶给老太妃行礼,又被赐座问话。曼娘出入齐王府已经很熟,少有这样正式的时候,今日为了陪熊三奶奶,还穿了全套大衣服。殿内虽摆了几个冰盆子,鼻尖也不由出了汗。
秦婉柔见老太妃在问熊三奶奶熊老太太过世前的事,起身笑着道:“还忘了呢,昨儿我姐姐送来封信,信上还问候曼娘,老太妃就请恕孙媳无状,带曼娘下去看信去。”老太妃正和熊三奶奶说的泪汪汪的,听到这话就对秦婉柔点头:“你下去吧,哎,这么多年,姐姐当年待我的好我可一直记得,我入宫后也不过见过她一回,还曾约过等她再来,再好好带着在京中逛逛,谁晓得就没了。”
这后面的话是对熊三奶奶说的,秦婉柔拉着曼娘的手出来,等走到秦婉柔的屋子才对曼娘道:“快脱了外面的衣衫,你都来我家这么多年了,这大衣服就没见你穿过几次。”曼娘解了外面大袄,又接过侍女递上的一杯冰过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才觉得舒服许多,歪在秦婉柔平日歇着的竹榻上懒懒地道:“今儿不是陪这个表弟妹来嘛?总要正式些。”
秦婉柔坐到一个瓷墩上对曼娘小声地道:“服侍老太妃的侍女昨儿就悄悄和说说,知道熊家人来京要拜见的时候,老太妃叹了半日的气,这两日的晚饭都没好生吃。今儿一大早就吩咐人寻衣服首饰出来。”曼娘又想到那日曾想过的,荣华富贵孤寂一生和与人偕老平淡一生究竟哪样更好些?不过曼娘随即又摇头,熊老太太这一生也是荣华富贵的,只是没有老太妃这么耀眼富贵。
想到此曼娘不由轻轻一叹:“老太妃心中,只怕也是有些不平。”秦婉柔点头就又道:“但老太妃不会后悔,毕竟她当初入宫,为的就是九阿公。”如果不入宫,就是等年龄到时被配人,或者放出去嫁人,九阿公的儿女都不得科举,还要待数代之后。
而见到当日自己替代进宫的人的后人,难免会有涟漪,但这涟漪,很快就会平息了。秦婉柔微一摇头:“罢了,不说这个了,王侧妃那日从淮安伯府回来,就被父王教训了一通,又把她禁足在院内,不许她出来。至于那位伯夫人,听说她这几日哀伤过度,已经躺床上了。”
以淮安伯世子夫人对王氏的恨,没动手脚弄死王氏已经是在忍了。曼娘觉得额头稍微有些疼,用手按按头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也不想听,有时听了,倒庆幸我们几家都没这样乌七八糟的事。”
秦婉柔手一拍:“所以我和我儿子说了,这姬妾过多,并不是福。先不说这姬妾多了对身子保养不好,就说这姬妾多了,难免会争宠吃醋,你当她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错了,她们不过是冲着你给她们带来的好处来的,并不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世上,结发夫妻总归是比外面那些女人要好些的。”
曼娘笑出声:“侄儿才十二岁,你就和他讲这些?”秦婉柔的眼一瞪:“我女婿都要十二了,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可和你说,要是他敢在婚前就搞什么通房,还有什么心上人,我定饶不了他。”
曼娘笑的软到榻上:“这是自然,有你这样的岳母,我哪敢让我儿子在婚前就有什么心上人?”秦婉柔啐曼娘一口,侍女已经走进来报:“夫人,方才淮安伯府来人报丧,说淮安伯一个时辰前没了。王妃请您前去淮安伯府吊唁。”
秦婉柔点头,吩咐侍女寻素服出来,曼娘起身道:“只怕我婆婆也要我去淮安伯府吊唁,我先去回老太妃一声,先行回府。”说着曼娘就打发侍女去了,侍女回来说老太妃还在和熊三奶奶说话,听到淮安伯去世曼娘要先回家预备吊唁的事,老太妃自然首肯。
曼娘匆匆赶回家中,果然这边也收到信,这么热天,陈大太太正准备打发人去请曼娘回来,好去淮安伯府吊唁。曼娘换了素服,带人往淮安伯府去。
车到淮安伯府,门口已经停满来吊唁的车,知道是曼娘来吊唁,淮安伯世子夫人忙派软轿先来接曼娘。轿子进了门,淮安伯世子夫人已经迎出来,她披麻戴孝,满脸泪痕,可还是能瞧见眉间一点很淡的喜意。淮安伯一过世,整座伯府就全是淮安伯世子的了。
曼娘对她致以问候,又去灵前磕头上香,刚起身就听到帐幔后传来些许带有怒气的质问:“大嫂子,这葬礼虽说是长子主持,可总有继母在堂,怎么也该请婆婆出来主持,不然这外面人瞧着也不像。”
那帐幔后本是淮安伯府内的女眷,这样问话,分明就是趁有人在时发难。曼娘不由竖起耳朵,灵堂内别的人也都屏起呼吸,淮安伯世子夫人的声音已经响起:“二婶子说的本是常情,可婆婆伤心过度,这几日病在床上,我们做儿媳的,不能床前侍疾,总也要晓得体谅老人家。”
这做主母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众人不由交换一个眼神,可这位二太太并不打算放过:“大嫂子果然会推脱,方才我还碰见服侍婆婆的丫鬟,说婆婆并没生病,不过是大嫂您的吩咐,才让她称病的。大嫂子,公公还没咽气,你就想把他的未亡人软禁起来,大嫂子这孝道学的可真好。”
曼娘眉心微微一跳,想起京城各府间私下流传的,说淮安伯虽姬妾众多,却只有三个儿子,都是一母所出,但淮安伯和原配夫人在时,都极喜欢二儿子,对长子平平,只是朝廷法度在那,才不得不请立长子为世子。但原来那位夫人过世之前,把所有的嫁妆私房全给了二儿子,说的是他已丢了爵位,哪能在钱财上委屈他?
这位二老爷拿了钱财,手中大方,渐有取代长兄成为世子之意,只是世子夫妇处事还算谨慎,二老爷夫妇才没找到空子。不然世子夫人也不会对王氏如此恭敬小心,就怕被抓到把柄,丢了世子位。
二太太选在这时发难,直接栽一个不孝的罪名,冲着的,自然是淮安伯的位置。
曼婚 254明白
孝道有亏,这个世子位能否保住都是问题,甚至于会让淮安伯府的爵位被夺。但对二老爷来说,手里钱财不少,离开淮安伯府也能过的很好,看不得兄长如此得意也是有的。曼娘和几个熟识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出眼里的叹息,毕竟淮安伯今早刚咽气,而他的儿子们就在灵前争执起来,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依淮安伯平日表现,不顾儿女反对续娶一个年轻媳妇,只怕他也不会在意欲神殿全文阅读。淮安伯府内的管家们已经来请各位离开灵堂,前往厅上奉茶,可众人都是口里答应,那脚却不动一步。淮安伯世子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婶子错了,正是因为心存孝道,才请婆婆在院里歇息,毕竟都知道婆婆和公公伉俪情深,公公病重,婆婆日夜祈祷,恨不得以身相代,甚至于前日晕倒在地。二婶子你也亲眼所见的。公公过世,婆婆要强撑着出来主持更是人之常情,所以才让丫鬟说没有生病。可我们做媳妇的,总要体谅婆婆的心,哪能让她病中再出来?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个罪名,我是不敢担的。”
这话说的恰如其分,果然是做了淮安伯府十来年主母的人,帐幔中二太太的脸已经涨红,没想到自己指责世子夫人不孝,竟反过来被世子夫人说自己才是真正不孝的人。世子夫人此时心中只松了那么一点点,毕竟外面可是来吊唁的众人,声音放的悲伤一些:“若二婶子执意要婆婆强撑着出来主持,我也只有从命,只是那时若婆婆耐不得伤悲和辛苦,出什么事,我也不敢保证。”
说着世子夫人就吩咐管家娘子:“请婆婆出来。”说话时候世子夫人已经对管家娘子使个眼色,管家娘子会意,应是就要去。二太太暗叫一声不好,毕竟请王氏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为难世子夫人,到时王氏一哭诉世子夫妇对她不孝,当着这么多人面,定会上达天听,世子夫妇的位置会被丢掉,而自己丈夫上位的可能性极大。
但现在世子夫人这做派,分明是胸有成竹,算好了王氏出来就会当众晕厥,陷自己于不义。见管家娘子脚步要迈出灵堂,二太太急忙叫道:“不必了,大嫂说的对,毕竟婆婆这些日子也悲伤辛劳过度。”世子夫人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故意问道:“方才二婶子你可是说了,不让婆婆出来支持,才是我们不孝。”
二太太心中越发恼怒,但还要勉强答道:“是我一时想的不周,只想着尽公婆的夫妻之情,却没想到我们做儿媳的也该尽孝道。”世子夫人勾唇一笑,走出帐幔请众人移步厅上喝茶。曼娘跟随众人往厅上去,身边一个相熟的人已叹道:“淮安伯府早已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现在又兄弟不和,以后这京城可来往的人家,又要少一家了。”
曼娘还没应是,前面就有人转头笑道:“似陈奶奶府上这样和睦的,却是十分难得。”曼娘忙谦逊几句,众人已到厅上,淮安伯府的下人们端上茶来,曼娘见淮安伯府的下人们都还进退有度,在心里叹一声,兄弟不和到在灵前直接争执,外面虚样子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淮安伯灵前这一幕很快传的全京城都知道,众人也只私下议论一番,宫里已颁下淮安伯的哀荣,谥为敏,着世子于葬礼后继任淮安伯位。并赐祭礼一桌,葬银五百两。两宫太后和皇后也颁下懿旨安慰王氏,这不过是惯例,也没那么稀奇。
与之相比,齐王府的王侧妃被以老太妃身体不适,主动要去白云庵为老太妃祈福的消息基本没激起什么浪花。毕竟京城各家府邸,因各种原因离家去庵堂祈福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人私下还说老太妃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了,不然依王侧妃的上蹿下跳,赏她一杯毒药然后说成暴毙也没人敢多说半个字。难道两宫太后还会因王府一个小小侧妃的死,责怪老太妃不成?
忙碌着过了七月,就是八月中秋,今年韩氏不在,陈七老爷一家却进京了,还有熊三爷一家,九阿公的意思,两家和在一起过节,热闹好过。九阿公是这家里辈分最高的,他的话众人当然听从。
中秋那日,酒席就摆在花园桂花树下,因有熊三爷一家,中间用屏风隔开,月色如水照在园内,众人在一起说笑。赵氏怀里抱着三小姐,三小姐已经快半岁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谁抱都笑,熊三奶奶喜的无可无不可的,连连说自己偏偏没有年纪相近的儿子,不然定要早早定下,不给旁人。
九少爷在九阿公身边这几个月来,身量长的飞快,身子骨越发结实,更是爱说爱笑,此时正在和几个哥哥们在那玩耍。赵氏最担心的就是儿女们的事,两子一女都好,她就觉得再无所求。听了熊三奶奶这话就笑着说:“我的女儿还小,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以后要是教养不好,那时你们才会后悔。三嫂家的睐姐儿,也不晓得这朵鲜花插到谁家。”
月下看美人,那是越看越美,一束月光又照在睐姐儿脸上,越发显得睐姐儿明眸皓齿,姿容出色英雄联盟之职业人生。熊三奶奶此行,是受了自己婆婆的指示,想和陈家再结门亲。熊家长房长孙,与之相配的自然是睐姐儿。上京之前,熊三奶奶也是信心满满,依熊大少爷的才学相貌,再加上熊陈两家之间的交情,这门亲事是结定了。
可等见了睐姐儿,相处下来,熊三奶奶才觉得,只怕自己这想法有些太过简单,写信回家乡说了情形,熊太太的意思,若熊大少爷能中举,上京会试时候,让陈家人亲眼瞧瞧,只怕陈家就会应下。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聪慧伶俐,自己那个侄儿,其实还是有些配不上。熊三奶奶在心里默默说着不敢在信里告诉自己婆婆的话。看向睐姐儿的眼越发温和,对赵氏道:“我也在想呢,睐侄女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
睐姐儿喂绯姐儿吃了半块月饼,绯姐儿就跳下姐姐膝头去找哥哥们玩去,正好听到熊三奶奶这感慨,不由笑嘻嘻地道:“三表婶这话,做侄女的要驳一下,要知道红颜转眼就成枯骨,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事情。这姻缘,随缘就好。”
熊三奶奶听的一愣,接着就对曼娘笑道:“侄女这机锋打的好,小小年纪就晓得红颜易逝的道理,比许多大人还强呢。”曼娘搂着已经赖过来的睐姐儿的肩,笑着说:“你别夸她,这一夸她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不过是我母亲这些年学佛,她跟在旁边抄了抄经书,就在这成日这些不离口,其实哪是什么佛理,大多炫耀罢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