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正道

在晚上十一点十分，矿井打通，汇报情况不出所料，抢救上来的是十七具冷冰冰矿工尸体。张卫东和段勇沉默良久不语。
段勇指示越发简单：西岗县委县『政府』三日内，上报处理结果，事故调查组正式成立后，一定要查清事故原因，彻查背后的腐败问题，看看谁才是背后的保护伞。张卫东留下晏子平，做调查组与市『政府』的联系人，拖着一身奔波的疲惫回到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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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正道 第六十三章 病房秘闻
第二天，国家安监总局的一名副局长，和川西省副省长秦路带队，对龙口矿难进行了联合调查，视察过矿井现场，听取了云州市『政府』矿难调查组长甘霖的汇报。
就像党政会议，关键的拍板，核心的内容，往往在会议结束前五分钟一样。中央、省联合调查临行时分，安监总局的那名副局长，在车门口，久久握着张卫东的手，含着深意，很策略道：“中央首长也很关注云州啊，希望张市长不要辜负期望，处理好这次事故，尽快把结果上报总局。”
临放手前，又摇了摇手，稍微加重了握手的力度，传递特别的信息，张卫东很容易联想到，野长城上陪同的李老来。没有高层面的交待，安监总局不会全部交由地方处置，这样做，对地方『政府』最大的好处，是有更大裁量空间。
张卫东身体低烧无力，看上去憔悴疲惫，却像真情流『露』，沉重道：“请领导放心，龙口煤矿拿矿工的命当儿戏，矿主单奎拒捕，还枪杀一名干警，难逃国法制裁。矿井炸掉后，云州一定会彻查西岗煤矿背后的腐败。”
坚持着送走调查组，张卫东病情，还是发作起来。北京严冬不同川西的气候，前两天在北国风霜的侵袭；罗杰宴请聚会时，肌体又渗透进大量洋酒；在野长城惊闻噩耗，迎着朔风，出的那一身冷汗；千里奔袭，空腹的劳累；以及矿井口前悲怆压抑，那一把酸涩的泪水；此时一起发力，引发的张卫东体内感冒病毒几何倍增，冲垮了免疫防线。
张卫东靠在二号专车后面，由起先的低烧，变成高烧，脸『色』苍白，忽冷忽热，虚汗直冒。专职秘书晏子平，已留在西岗矿难调查组，少不得司机韩明拿了主张，打电话汇报给秘书长李云：“李秘长，我是韩明，张市长身体不适，我们正赶往云州。”
李云心一惊，多事之秋啊，张卫东把握全局，大意不得：“韩明，直接到云州市人民医院，我立刻汇报给刘市长。”
张卫东身体从不曾如此脆弱，咬牙忍了忍道：“小韩，别惊动太多人，找个医院，打个退烧针就好。”
医院一住，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礼品红包，又是人情交往，云州风口浪尖之时，不知道又要惊动多少窥探的眼睛。[]官路正道63
韩明眼见张卫东脸『色』蜡黄，虚汗直冒，连道：“张市长，我违犯纪律，超速行驶了，您再忍忍，李秘书长安排好了。”
二号奥迪拉起警报，风驰电掣，直奔云州市人民医院。
不到一个小时抵达云州，云州市人民医院这边，副市长刘天明带着李云，已经等候着了。人民医院方面，得悉张市长前来就诊，高度重视，马上组成医疗专家小组，紧张运转起来。明院长是内科主任医师，亲自挂帅组长，等接到张卫东，虽联合诊断是重感冒高烧症状，还是难免要小题大做，坚持给年轻的市长，做了全面体检，安排在高干病房，才放心向刘天明市长进行了汇报。
挂上点滴，疲惫不堪，有些恍惚的张卫东，不久就睡沉了。刘天明、李云和院方的一行人，撤了出来。
刘天明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脸沉着：“大家都是党员，政治觉悟还是要有的，云州刚出了矿难，张市长从北京赶回来，一路风寒成疾。特殊时期要讲政治、讲大局，明院长，院方就不要向外透漏，张市长住院的事情了。”
明院长也是深得官场三味的人，街面的流言飞语也听了不少，矿难刚过，市长病倒，容易联想叵测，忙道：“刘市长放心，我亲自交待下去。”
李云又在市『政府』办，精心挑选一番，专门安排了，工作一向细致认真，为人谨慎小心，年龄又偏大的柳大姐，过来照看张卫东市长。这在市『政府』办，也算是一项光荣任务，有此机遇，起码在市领导面前，以后可以说上话了。
伴随张卫东住院，春节长假也结束了，云州各行政企事业人员陆续上班，一切却开始微妙起来，官场时常会有怪异的紧张，让人觉得出但说不出。从西岗县到云州市，不管是机关里，还是在街头，总会碰见些人凑在一起，低声探讨些什么，脸『色』夸张极是神秘。
上至云州官场商界名流，下至引车卖浆之辈，人们普遍开始神经兮兮，总觉得会发生些事情。遇到熟人寒暄过后，就津津有味、窃窃私语道：
“喂，前几天西岗龙口煤矿瓦斯爆炸，死了17名矿工，中央、省里来人了，云州的书记、市长要撤了。”
“你搞清楚再说，张卫东市长才来云州几天，顶多撤了西岗县的书记县长，西岗县总他妈的出事，市委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龙口矿老板单奎，黑白两道横了那么多年，矿难事故后又杀了个警察，难逃一死啊，难保不狗急跳墙，不知道要咬出多少人呢。西岗县的事啊，难说，搞不好又是一个一窝端。”
“还有传要雇凶杀人的，市领导里，张卫东都一直没『露』面。”
“切，邓铁军一个多月时间，把云州搞得严打似的，谁那么容易干掉市长，我表姐在市『政府』办，张市长是病了，说是高烧不退。”
“不管怎么说，等着看，西岗就是云州的导火线，云州要出大事了。”[]官路正道63
交头接耳鬼祟私语的，如同地下接头。就是有单位的熟人，可一旦靠过去，耳语者就立马散了，没事似的。其实谁也不明白，云州会出什么大事，上班一天，日子不长，等待的新闻却没了边。
市里开始忙碌，筹备云州市八届人大的相关事宜，各个市直局委、县区的领导，严阵以待，等代市长张卫东的吹风视察了。云州官场对张卫东的敬畏，来自张卫东运筹帷幄之下，动了一个人------原公安局长闻天强。
官场历来趋附强权的思维，根深蒂固，张卫东于公也好于私也罢，如同杀猴孩鸡，树大根深的本地派代表人物闻天强，被安置到二流市直部门，云州官场感触，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张卫东的妻子侯佳佳，是第二天和秦副省长夫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得知云州西岗发生矿难，给张卫东电话，中间也联系几次。但上班第一天，倒联系不上张卫东了，打到秘书长李云那里，才知道张卫东住院一天了。虽知道一市之长，医疗无忧，但伉俪情深，眼里还是马上噙了泪，给厅里打了招呼，独自驾车，一阵风赶到云州。
作为云州市长夫人，来云州第一次，却是在云州人民医院，侯佳佳心酸不已。刚一进云州人民医院大门，云州市『政府』李云就迎接上来。
掩映在医院东区花园后面，是一栋典雅的三层楼，独立成院，满园青松翠竹，亭榭溪池，清雅精致，高干病房条件好不说，难得是幽静。
韩明在走廊抄着手，踱来踱去，暗暗警惕，西岗再出命案，对邓铁军的交待安全防卫，感触越来越深了。楼口皮鞋塔塔作响，侯佳佳在李云引领下，上了楼。韩明忙迎上去：“侯处长您好，张市长刚换过『液』体。”
侯佳佳红着眼睛，微笑点头示意一下，步速很快。病房里的张卫东，一边输『液』，一只手翻着，代市长要代表市『政府』向人大会作的工作报告，根据张卫东的思路，报告要突出务实二字，围绕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打造南部新区、改善城市建设进行，数字就成了报告主角，李云这是第三次送稿了。
市『政府』办的柳大姐，已经没有最初刚来的拘谨，这新市长说起话，亲和的像个大弟弟，一边抹着窗台，一边娓娓道：“张市长，还烧着呢，您还是休息会儿。”
张卫东内心千头万绪，翻着报告，也是摆摆市长该摆的架子，心中盘算的却是公安局，对单奎审讯，表面是刑事，捅到了底，就是西岗反腐大案。
张卫东拍了拍额头，呵呵道：“柳大姐，辛苦你了，我没那么娇气，输完『液』就回市『政府』。”
柳大姐正要答话不行，一个女人推门进来了。这女人穿着很精致，带着省城上层女人的优越，姣好秀丽，却一脸风尘仆仆，眼睛红红的。柳大姐只好先问道：“请问你找谁啊？”
“我是张卫东的妻子。”女人一瞅见病床上的张卫东，眼泪汪汪起来了。柳大姐明白过来，李云在外，向她招了下手，柳大姐点头会意，忙给侯佳佳倒了杯水，乖巧道：“是侯处长啊，张市长没有什么大碍的，就是烧还没有完全退，刚才还说急着出院来着，正好您来了。”
侯佳佳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在张卫东下属面前失了态，亲切客气道：“大姐，谢谢你了。”
等病房只有夫妻两人，侯佳佳珠泪婆娑，床上的张卫东，除了眼睛神采依旧，一脸病态蜡黄，张卫东苦笑道：“你又跑来做什么，我的身体好着呢。”
侯佳佳握着张卫东的手，心道：老公说的轻松，相识以来，从来没卧床病倒的经历，有道是病来如山倒，可见凶险。嗔道：“张卫东，你不要命了，哪有你这样，拼着命做市长的，有个好歹，我和女儿怎么办？”
张卫东宽慰道：“放心吧，『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我干点工作，发点烧又算什么吗，哎，可见身体养尊处优，不比以前，老喽。”
张卫东表面故作洒脱，心里却柔柔的，也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如此依恋自己，心里分外的温馨。低声在侯佳佳耳边道：“老婆，辛苦你来看我，今晚要留在云州吧。”
侯佳佳白了张卫东一眼，为张卫东掩了一下被，格格道：“烧还没有退，就想入非非了。”
“你的额头真烫啊，还在发烧？”侯佳佳用脸贴了贴张卫东。
“我的心里更烫呢，见了你，我能不热吗。”张卫东呵呵道。
“油嘴滑舌，看来不像我想的那么严重。”侯佳佳拿起手，抚在张卫东的脸。
夫妻两人情话绵绵，意正切切，门砰的开了，侯佳佳一惊。
邓铁军进门带进一阵风后，见了侯佳佳也是一愣，尴尬嘿嘿几声，自顾自坐在张卫东对面的沙发里，喘口粗气，脸『色』阴晴不定，半天不说话。
侯佳佳心知有重要汇报，起身给他倒茶，他摇摇手，也不开口。张卫东见韩明在门口，摆手示意闲人回避，也不催邓铁军，只是望着他。侯佳佳低问张卫东，要吃点什么，张卫东就说熬皮蛋瘦肉粥，侯佳佳大方看了看邓铁军，挥了把手，无奈出了病房。
“张市长，单奎终于开口了，可他说出的话，不是市公安局能解决的。他一直幻想有人捞他，是李立新用了计谋，打印了个“你走后自有照应”的纸条，叫人偷偷递给他。再提审时，又比出西岗反贪局长杜刚灭口命案，就交待出来，龙口煤矿与西岗县长高凤梧有关，西岗刘康、杜刚命案，他也略知一二，但要求算坦白立功，以图保命。”
邓铁军说到这里，压制不止激动兴奋，红着脸咳起来。有心破案案不破，拔出萝卜带出泥，线索慢慢汇集起来，西岗命案的每一步进展，邓铁军都欣喜不已。
张卫东居然一点儿也不吃惊，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也许他潜意识里，从朱小勇讲那个西岗传闻：有高县长之时，梦凤凰落梧桐，起名曰凤梧，如是梦鸡落篱笆，改叫鸡笆的典故时，就有所料吧。做官如同做人，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官声既有损污，人品难免下作。历史验证，群众的眼睛，确实是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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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正道 第六十四章 夜风雨雪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冬夜的缕缕寒风，几番梳理松林竹影，濛濛细雨就飘下来，夹杂几片雪花，袅袅起落，沾衣欲湿，落在面颊，凉丝丝的，却又不如风那么寒。在诗人眼中，这是诗情画意；云州官场的人，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别有一番萧杀玄机。
病房空气别样凝重，张卫东拥被而坐，邓铁军拧着眉头，双手抱胸在沙发上，两人都楞着，心中风起云涌。
单奎以供出西岗命案背景为条件，要求换保下一条命，不是张卫东这个市长能答复的。虽然现存的法治体制，有那样的潜规则，就是『政府』通过行政权，可以影响同级的法院检察院的审判权、检查权。
可是对于单奎，毫无可能，丧失起码原则不说，如此破案，省委政法委怎么想，被单奎枪杀牺牲了的干警家属怎么想，云州四百万干部群众怎么想，看来还要迂回。
侯佳佳进来，见两人如同寺庙中的判官泥胎，一怔，理了理带着点点晶莹的发丝，将粥盒放在床头柜，又细心看了下，窗户闭合的情况，就扶着张卫东，轻语道：“也不披件衣服，外面下起小雨夹雪了。”
佳佳也不回避邓铁军，取了勺子，吹了几口粥，喂起来，张卫东正了正身，无语笑着，怜爱凝视妻子，心里升腾异样，病中分外感受，不辞冰雪为卿热的情浓，示意要喝粥自己来，佳佳打了一下张卫东的手，递了一个眼神。
格格道：“卫东，那小韩真有意思，我请他开车，带我去买粥，他说，晏子平不在，张市长跟前不能离人，看来，你官不大架不小，小心脱离群众。”
一旁邓铁军听了，暗暗为韩明点头，却看着窗外橘黄灯光。后面跟进来的，是一同去买粥的『政府』办柳姐，殷勤的给侯佳佳，搬过来个凳子，侯佳佳感觉有些不妥，歉意道：“柳姐，麻烦你照顾卫东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家里也忙，你就回去吧，有我在呢。”
柳大姐在二人世界旁边，的确尴尬，一会难免还有领导来，谈什么事，走留都不好，听侯佳佳此言，虚让几番，就告了辞，侯佳佳却放下粥，坚持送到楼道口，才取出一张川西的女装卡，笑道：柳姐，什么时候到川西，咱们姐妹一起聚聚。[]官路正道64
柳姐脸红起来，推辞道，侯处长，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张市长工作累病了的，我们也是应该的。
佳佳挎起柳姐胳臂，亲热笑道，这是卫东和我的一点心意，他自己在云州，难免叫大家费心。见佳佳情真，柳姐就不再客气，喜滋滋装起卡走了。衣服倒不算什么，难得市长夫『妇』的情意，和一般人没有的体面。
饶是柳姐在市『政府』出名的谨慎，感触之余，也不免逢人津津乐道，张市长的夫人，端庄秀丽，平易近人，有人情味儿。一时间，张卫东家有贤妻，在云州，也就路人皆知了。
张卫东粥喝不到一半的时候，门口的朱小勇，接过秘书手中果篮，呵呵独自进来，打趣道：“哟，侯处长，在举案齐眉呢，卫东，怎么就贵体有恙了呢。”
朱小勇才上班，得知了西岗矿难，料到张卫东这边，一定忙碌无暇，却想不出是高烧卧床。李云出于他和张卫东的私交，也就通知其避讳着，赶了过来。
张卫东道，小勇兄，身体不比当年喽。支撑着想起床，被佳佳按住，嗔道，喝完粥再说，朱部长也不是外人。这句话叫朱小勇很受用，近前看了张卫东手腕，皱眉道，扎了几针。张卫东不知何意，疑『惑』道，一针。朱小勇就释然道，卫东运气好啊，年前我来这打点滴，郑。说到这里，掩饰着咳一声。继续道，那个明院长，特叫来护士长，说这是市委组织朱部长，护士长就手抖起来，好家伙，给我来个连扎三针。
一旁喂粥的侯佳佳，笑得花枝『乱』颤，格格道，朱部长管帽子的吗，护士长也是长，手不抖，怎显出你的待遇来吗。
邓铁军也笑，早站了起来，等和朱小勇握了手，朱小勇惊诧道，老邓，怎么来的比我还快，看了张市长，下一步，是要钱还是要枪啊。”
邓铁军快，已是案情紧急，二是韩明双重领导，这一层还很隐晦。张卫东接过话题呵呵道，邓局，一不要钱二不要枪，要你手中的帽子，组织部过了年，那几个党校处级培训名额，给市公安局吧。
朱小勇早和张卫东、邓铁军计议好的，迂回策略，明提暗降，要架空公安局班子某几个成员的权力，会意道：“段书记和政法委杜东书记，去省里参加全省政法会议，郑少良要出任川西政法委书记了吗，地市的人要见见面的，段书记一回来，我汇报一声，还是由市委组织部直接通知比较好，省的叫老邓在局里，不好做。
有侯佳佳，话题也无法更深入，朱小勇看张卫东回复的不错，呵呵道：“张市长，你还是尽快出院吧，我敢保证，明天市委市『政府』，市直局委办、县区的领导多半都会来，人大会快召开，影响不好啊。”
张卫东呵呵道：“朱部长组织工作做的有心得，侯处长难得过来，一会我们回二号楼，哎，再不出院啊，我会得惊恐症的。”
这次朱小勇搞不明白了，暗道：张卫东又要拿自己开心，呵呵坏笑道：“是不是高干病房的漂亮护士，叫侯处长不放心，要河东狮吼。”
侯佳佳撇了下嘴，白了一眼道：“卫东的意思是怕学了你，也被连扎三针。”
四人呵呵正笑，常务副市长刘天明带几个副市长、秘书长李云，在人民医院明士德院长引导下，按照『政府』排名，依次进入病房。[]官路正道64
这次张卫东卧床不动，就显得不恭了，公交私谊有别。侯佳佳搀扶着丈夫，站一旁大方得体寒暄致谢。
云州众人也暗下为侯佳佳风采折服，连通川西权贵夫人交际圈，上至省长夫人，下至厅局太太，风范果然不凡。张卫东顺风顺水，也少不了眼前这位贤内助，添柴加薪。
病房里张卫东，没有了以往在『政府』的庄重老成，反而一股率真本『色』，一边伸出左手一一迎着，一边打趣道，云州多事之秋，我却躲这偷懒，偏劳各位了。
众位副市长，很不习惯用左手握手，左右比划，难免出错，弄得大家难堪之余，呵呵一笑，气氛倒极是热烈融洽。
落了座，刘天明严肃道，张市长怎么病的，我最有发言权，西岗矿难后，张市长身在北京，长途奔袭而回，一路风寒，又一天水米未沾啊。
其余副市长聆听着，脸『色』都肃整起来，或啧啧称赞，或表情诚挚，或渲染钦佩，或崇敬表白，有不自然但却一点不勉强。在『政府』，副职对正职的关系最为微妙，资历、年龄都不是参照的资本，唯一的距离是级别。
副市长的这种级别，并无实职，分管什么，未必真能管得住什么，把握手中资源配置，权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与市长关系的远近。
工作中，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上，市长说了算，下有市直局委办负责人全权办理，跟副市长没有多大关系。副市长分管的部门来汇报，那是走走过场，一把手市长跟副市长商量，那是做做样子。
人民医院的明院长，难得见这么多领导，表现欲强烈，一会殷勤看看『液』体，一会又催促护士长来测体温，一会又交待人改写护理级别，一会又要调节室温，听了刘天明开场白，一副专家模样，也点头郑重道，张市长身体素质好，一般人，当天就支撑不了的，亏着年轻，上了年纪的，这次真的承受不了。
刘天明早有厌烦，又不好发作，脸『色』就沉下来，暗道明士德献殷勤，也不看是什么层面的场合。
张卫东能理解明院长喧宾夺主，担心他日后被穿小鞋，还是委婉道，明院长，业务很不错，你去忙吧，市『政府』还要谈点工作。张卫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替换成市『政府』了，也好像提起段勇称呼市委一样。明士德只好千交代万嘱咐，要张卫东多留一晚，才退了出去。
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吴春萍，宦海沉浮颇有心得，发挥女『性』优势，拉着侯佳佳，一箭双雕赞道，侯处长好漂亮哦，也就你才配得上我们张市长。
侯佳佳没来过云州，却对云州官场人物，了如指掌，『政府』副市长就一个女的，就谦笑道，吴大姐，别夸我，当年你才是公认一枝花局长啊。众人大笑，佩服侯佳佳了解入微，都道，侯处长材料很准，老吴当年绰号，云州一枝花呢。倒弄的吴春萍不好意思起来，笑骂身边起哄的曹副市长道，你是水浒一百单八将，外加一将，多嘴将。
等市委书记段勇微笑着，带着何书朝秘书长进来，这种轻松就没有了。市委市『政府』虽一个大院，市委市『政府』的人在一起时，言谈举止，拘谨刻意，特别在两大党政主官面前，有些细微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切均来自权力微妙的制衡。
一些排名靠后的副市长，功夫修炼不到火候，亲近了谁也不好掌握，木讷着吧又显呆板。寒暄刚过后，就有走留两尴尬的局面。张卫东有过此等经历，拱了手，很诚意道，谢谢大家来看我，天气也不好，输了『液』我也就回的，佳佳送一送吧。
侯佳佳亲切拉着吴副市长，是该走的都跟着，又一一回首致意着，由佳佳代劳送了出去。
今天段勇一大早，带杜东参加了省政法会议，新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郑少良的讲话，给段勇一丝不妙感觉，那段潜台词直指云州：打黑是法律行为，要依法律依程序，稳妥推进，逐步改善社会综合治理，坚决不允许借打黑之名，搞政绩作秀，搞政治手段，搞司法运动，动辄换政法战线的同志。
在回云州前，省委钱永年书记，又特意抽出时间，召见段勇，过问了西岗矿难事件，阴着脸道，段勇同志，年前我还嘱托，要注意稳定大局，全国人大开幕，云州选举在即，云州这是在给川西抹黑啊。
这板子不到张卫东身上，落在自己身上虽轻，段勇心里却七上八下，老大一个不自在。现在上升一定层次的领导，拍桌子瞪眼睛的少了，就是批评也不轻易为之，涵养二字使然，但动了真怒，淡淡几句话，人也就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