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城东, 伊恩在二楼的窗前眯起眼睛, 眺望着市中心区的庞然恶兽。
“草。”男孩的心中没有多少恐惧，也没有多少惊愕，伊恩心里回荡的，只有一种浓厚的荒谬感和匪夷所思：“第二能级就长这么大？更高能级岂不是要成哥x拉？”
“这个泰拉大陆上，究竟都住着些什么玩意！”
暴雨冲刷着天地，城中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大萨满控制鳄龙，径直对子爵府迈起脚步，张开巨口——密密麻麻的锋锐刃牙简直就像是锉刀，足以将坚固的地底岩石都咀嚼挫碎，化作泥沙。
但是却有一道光自天上亮起。
这光并不明亮，乃是平和的水蓝色，如若在白日，必然会淹没在碧蓝的天空中。
但在如今阴云密布，晦暗无光的雨夜，一颗不知从何时起便已冉冉升起，悬挂在天边的蓝色星辰，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
即便是大萨满也下意识地睁大双眼，他的眼眶空洞，鳄龙的赤瞳却急速地聚焦对准，锁定了那颗看似在天上缓慢移动，实际上正以急速朝着大地飞速坠落的流星。
在这一瞬，他不禁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情况。
“不可能！”老人握紧双拳，他发出怒吼：“不是已经损坏了吗？！那个骑士虽然击溃了雾巢之灵，但是他也同样死去，铠甲和配剑更是彻底损坏”
怒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轰隆！宛若蓝色的闪电照彻天空，大雨与狂风在转瞬间就被那颗光点全部突破。
它划过阴云天幕，宛若炮弹一般带着弯曲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对准子爵府自天而坠。
然后，骤然停顿。
嗡嗡
仿佛雨夜中的所有光芒都汇聚在了那个骤然停顿的人影上, 在他的身后, 率领护卫严守子爵府的拉马尔睁大眼睛, 然后露出解放了的笑容, 而在他的身前，即便是与鳄龙融为一体的大萨满也面色凝重，几近于咬牙切齿。
这是一具高大的全金属铠甲。流畅而坚固，足以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层层叠叠的淡蓝色甲片表层有着宛如晶体一般的镀层，上面铭刻有格兰特家族的蜥鲸徽记。
而随着这幅铠甲的全负荷运转，原本黯淡的深蓝色蚀刻铭纹正熠熠生辉，位于背部的以太炉心也发出宛如蜂鸣般的低沉振动，里面的要素结晶在黑暗的环境中变得无比耀眼，足以夺取所有人的注意力。
咔嚓——并拢在一起的甲片开鳞散热，令一道道白色蒸汽涌出，但这些白色雾气并没有散开，而是萦绕在这套金属铠甲周边旋转，逐渐化作凝实的水刃，震荡着空气与狂风，发出尖锐的啸叫。
“坏了，再修好不就行了。”
格兰特子爵低沉的声线从铠甲的内侧传来，‘—’形的观测口中流溢着青蓝色的荧光：“虽然这座城中没有铭文学者，可倘若仅仅是修补，一位熟悉的匠人朋友，花个十几年时间也就足够了。”
他从腰间拔出佩剑，通体平滑，冰晶般的长剑在黑暗中带起一道弧光：“我的父亲没有消灭你这头怪物，这次就由我来。”
没有丝毫废话，下一瞬，全副武装的格兰特子爵就举剑冲向了大萨满与鳄龙。
第二能级升华者们的激斗，就此展开。
“卧槽？！”
而此时此刻，已经忍不住打开预知视界，远远眺望战场的伊恩不禁睁大双眼，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只有最为简单的‘卧槽’二字。
“我没看错吧？”
简单而直接地感慨着，男孩除却震惊外还是震惊：“全武装式动力铠甲？”
“这片大地上，究竟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高天之上 第七十五章 奥戴尔礁
从一开始，伊恩对自己是转世还是穿越一点也不在乎，对于异世界是个有灵能的奇幻世界也没有半点排斥。
他是工程师，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意味着他见到灵能和魔法也不会想‘这不科学！’，而是想‘需要怎样的新体系才能让灵能可以被解释？’。
所以，当他看见泰拉大陆上的人类有天生的防护骨板，看见海中有几十米长的巨型海蛇, 知晓森林中有一人高的巨型野猪，两层楼高的巨熊，以及刚才看见的，约莫有快二十米，六七层楼高的巨型沼地鳄龙时。
伊恩半点不觉得有啥可惊讶的。
——异世界嘛, 有巨兽岂不是很正常？
存在即合理, 他就是有这样的坚定信念，哪怕是见到哥x拉在海底建巢生蛋都不会皱眉。
可这一切平和理智的心态，在伊恩看见格兰特子爵身上穿着的那套‘全武装式战斗动力铠甲’时，就彻底绷不住了。
“什么玩意，都有能制造动力铠甲的技术了，生产力怎么可能这么低！”
虽然一开始这么吐槽，而且泰拉大陆的生产力并不低，但很快，伊恩就想到了不下七八个可能——譬如说这玩意本质上就是一种高等手工铠甲，贵族专用，没有成规模的工业体系；譬如说这玩意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动力甲，实际上是一种魔法灵能装备；再譬如说这玩意可能是前纪元文明的遗产，现代泰拉人只会用和修，但根本造不出来
“对，铭文吗？”
距离极远，还有水幕, 纵然伊恩双眼因为灵能而比常人锐利许多，也没办法看清远方战斗的细节, 只能听见一声声巨兽的怒吼和宛如海潮翻腾般的巨响。
他心中若有所悟：“这个世界，还有铭文与炼金术这种技术体系依靠铭文跨时代实现的动力铠,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动力铠甲大战巨兽究竟奇不奇怪这种事情的时候。
窗外，格兰特子爵与大萨满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双方的攻击都可以轻松拆掉街道，摧毁房屋，短短几秒内，就已经将市中心的广场轰的支离破碎，不愧是比他这个刚刚开始修行两个月的学徒高上两个大等阶，已经开始蕴养灵魂的升华者。
伊恩能看见，巨大的鳄龙毫无死角，三对眼瞳在大萨满的操控下可以毫无死角地横扫自己躯体周边的一切，即便是身着动力铠，机动力大升级的格兰特子爵也很难依靠高速运动击败对方。
子爵当然已经发现被鳄龙棘刺环绕保护在头顶的大萨满，但先不谈大萨满的人形可能已经毫无用处，他的思维早已融入鳄龙的大脑，哪怕那个地方真的是个脆弱点，他也很难准确命中。
“你居然能第一时间赶回来，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理智，放弃全歼我的主力，而是回援你这个已经被毁了一半的城市。”
老朽的人形嗤嗤笑着，他讽刺敌人的‘果决’：“你的部队呢？被你抛下的士兵，现在说不定正哭泣着被我族的勇士围歼吧。”
“忘记怀光主教了？”
子爵自然能听见敌人的嘲讽，知晓对方是想要用言语搅乱他的动作，找到机会。
但他反而冷笑回应：“知道他老人家心肠软，对普通人下不了手，在其他殖民地被你们间谍制造的骚乱拖住，所以敢于大摇大摆的突袭城内？”
“但你忘记我只是帝国的一个子爵，而不是你这样的最高领袖了吧？我半月前就向首府申请了援助，他们到不了哈里森港，但镇压山里的殖民地可是轻轻松松。”
“脱身的主教阁下正好赶上，他知道你掀起了针对平民的屠杀，正罕见地要主动出手，并代替我在安摩尔镇指挥部队。”
格兰特子爵幸灾乐祸道：“七个萨满和最强的酋长都在那里，跟着你的反而都是些新人那些老东西，对付其他人或许还行，但是面对主教阁下，绝无胜利可能！”
看见鳄龙微微一怔，察觉对方的动摇，子爵立刻控制铠甲喷射水雾抵达合适的位置，挥剑朝着鳄腹侧方斩出一道水刃——高热蒸汽膨胀爆开，简直就像是一个炸弹在背后推动，锋锐的液体刀在这样的力量推动下足以轻松斩断十几厘米粗的金属柱。
但是反应过来的大萨满控制鳄龙扭头，用最坚固的棘刺头冠面对水刃，当即便将其打散。
“可恶。”
见状，子爵不由得皱眉。
当年红杉土著有四大图腾灵，分别为山潮，鼓浪，腾潮，树海以及雾巢其中山潮之灵就是眼前的沼地鳄龙，鼓浪与腾潮之灵是奥戴尔礁深处的两条深海巨鳗，两者视为一体，树海之灵便是大红杉林树海本身。
而作为四大图腾灵中第五头的雾巢之灵，乃是位于大红杉林瘴气区深处的一只巨型腐影蛛，也是唯一一只在帝国开拓团建设城镇时，被他父亲，也即是老格兰特子爵斩杀的图腾灵。
但老格兰特子爵也因为同时和多位图腾灵战斗，不仅身受重伤，铠甲还损坏大半，配套的升华武器‘凝晶剑’更是被雾巢之灵的毒气腐蚀断裂，以至于现在的子爵缺少武器，无法将自己的水刃凝结成灵质冰，化为实体冰刀，杀伤力骤减。
更别说，他的战斗技艺，也的确不如自己从雾纱港血海中杀出来的父亲。
但，即便如此，格兰特子爵对这场战斗的胜负仍然怀有自信。
他身着的以太武装‘征澜’具备多种功能与武备，其中，便有加强他杀伤力的加速器——随着子爵输入源质，催动以太炉心加速运转，环绕在其周身的水雾便被铠甲吸收，然后从手掌中心的喷射口加速喷发。
轰轰轰！一发发超高速水炮在源质的作用下没有被高热蒸发，而是扎扎实实地轰击在鳄龙以及街道上，轰飞了周边直径七八米范围内的所有泥浆与岩石，而巨大的冲击力更是令鳄龙也为之吃痛，哪怕有大萨满强行压制，还是本能地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可是，仅仅是水炮，无法对鳄龙造成致命损伤——而加速模式对于以太武装也是消耗，战斗沦为了看是看鳄龙体力多，还是铠甲和格兰特子爵能量多的比大小。
风暴还在继续，淡蓝色的以太武装与巨兽缠斗，只有升华者才能在如此恶劣干扰下加入战斗。
“老师不在。他估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眉头紧皱，伊恩侧头看向翻腾不休的外海，巨大的云柱已经开始朝着西南方移动，但距离风暴结束还有很长的时间。
虽然手中拿着劈柴用的斧子，足以轻易斩下寻常土著头颅，但此刻他却感觉手中之物相当无用：“杀几个土著也就罢了，这样的大怪兽究竟要怎么对付啊？”
此时此刻。
哈里森港南方远海，奥戴尔礁周边。
希利亚德站立在如镜水面上，周身流淌着淡淡的金色源质光辉，体表覆盖有一层半透明晶质，坚不可摧。




高天之上 第七十六章 僵持的局势
老骑士并没有刻意用力，催动自己的源质流转，可以其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海域一片平静，任何风雨与波澜都无法令淡金色光辉笼罩范围内的海水泛起哪怕一丝波澜。
倘若此刻伊恩在场，使用预知视界观察的话，他定然会惊愕地察觉，自己老师那看似苍老的皮肤之下，坚韧又沉重的高密度肌体组织构成了仿佛金属晶体一般的有序结构, 而老人的骨骼，内脏以及神秘的升华纹路催生出巨量的血肉精气，是最为纯粹的源质菁华，哪怕仅仅是凝聚在体内，就足以引动肉眼可见的灵能场域在其周身萦绕，放射出金属山峰般的虚幻光影。
而在他的面前的, 是两条翻腾不休，足足有近百米长，甚至超过百米的超巨型海鳗——它们一个周身释放着深青色的闪电光弧，一个仅仅是搅动尾巴，便在周边海域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水流漩涡。
因大风暴而腾起的巨浪，在这两条巨鳗面前，就和小孩在澡盆里掀起的水波样毫无威胁。
但它们面对眼前如山巍峨的男人，却寸步无法向前，只能发出高频刺耳，人类难以听闻的怒吼。
“是土著让你们驱使海兽袭击哈里森港的？”
注视着眼前的两头巨兽，挡住了绝大部分海兽和两头图腾灵的希利亚德叹息一声：“红杉林土著的图腾灵都是接近第三能级的大魔兽，以前觉得是底蕴深厚，现在想来，肯定与遗迹泄露的能量有关”
“我可不能让你们过去。”
老骑士双目中亮起一道银色的光华, 无数光幕从眼前闪过。
虽然失去几乎所有的升华异能, 哪怕肉身力量十成也只剩下不到一成，但面对两条还没抵达第三能级大鳗鱼, 他还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危险。
“伊恩现在安全吗？”
希利亚德甚至还有余力侧过头，他忧虑地看传来接连不断爆炸声的哈里森港，银色的光晕仿佛能穿透遥远的时空确定什么讯息, 然后微微摇头：“还好他那么聪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吧。”
老骑士想的的确没错。
只不过如今的伊恩，不仅仅想要保护自己，甚至还想要去保护其他人。
最起码也要保住自家房子。
“不能让他们这样打下去——再这样下去，我家都要被拆了！”
伊恩早就在回家的第一时间，便把自家弟弟埃兰送入避难室，那小家伙根本不懂现在是个什么危机情况，还咯咯笑着，想要伸手拍他脸，把男孩都气笑了一次。
预知视界中，埃兰身上的血色雾气很显眼，但远没有两个月前那么浓厚，对于如今的伊恩来说，这就是安全以及自己实力进步的表现。
只是，这个血色有逐渐变浓的趋势。
没办法，地下避难室本来很安全，甚至能防雨水倒灌，但按照现在动力铠甲大战巨型怪兽的剧本，等打完的时候恐怕半个哈里森港都要被拆咯，伊恩家恐怕也不能例外。
如今恶龙与动力铠移动的方向，正是两个月前，土著袭击各地村庄，诸多幸存者聚集在港口中形成的‘难民区’！
这些难民大多都在原本的广场空地旁搭建棚屋，风暴来临时便躲入了市政厅和商会建设的避难所中，距离子爵府极近，人口也极端密集。
恰好就在最危险的战斗区域。
格兰特子爵还在和鳄龙互相搏斗，鳄龙对于可以在天上随便飞行的以太武装毫无办法，但是子爵也没办法阻止鳄龙破坏城市，更别说杀死对方。
双方鏖战地难舍难分，但只要分出胜负，就足以分出未来十几年间的高低上下，如果是帝国一方赢了，更是可能将红杉林土著彻底压制在象骨山以南的狭隘区域。
只需要一个楔子，就可以令胜负的天平倾斜。
问题是，整个城内都没有第二位可以插手他们战斗的升华者谁能当那个楔子呢？
“只有炼金火炮。”
伊恩的目光，转向自己家周边的那栋塔楼。
因为他袭杀了前去突袭那栋塔楼的土著精锐猎手，所以那里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太远，在山潮之灵入侵城内时，那栋塔楼并没有攻击，所以反而又从第二波的土著袭击中幸存。
眯起眼睛，伊恩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不久之前，被土著猎手屠杀的平民的哀嚎，以及两个月前，那个比自己还要更小一点的男孩的哭泣：“或许还有完好的炼金火炮。”
“这就是关键。”
他下定决心：“该出发了。”
于是伊恩起身。
出发。
哈里森港城区并不大，冬天人口回流也不超过五万，只是凭借巡游的护卫队和星罗密布于丛林中的附属村镇与哨塔，才能将实际控制区域扩散至周边方圆百里。
但，即便安排了极其严密的防御网，格兰特子爵仍然耗费巨资，在城内的各个区划修建独立的警戒塔楼，在未来土著可能攻入城内时，为据守部队提供火力压制。
这未雨绸缪并不能算是浪费，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倘若那时的帝国人没有和红杉人和谈，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红杉人召集诸部以及所有图腾灵，誓要夷平那时还是座木质要塞村庄的哈里森港——帝国人只要守住城镇，然后慢慢修建起城墙，建立起真正的要塞与城堡，那么土著驱逐外来者的计划就将彻底宣告失败。
基于这点‘决战’的认知，基本上所有哈里森港人都支持这些城防设施的修建，甚至亲手搬过砖石木料，帮忙夯土垒砌。
承平三十余年，城内塔楼的防备早已松懈，甚至经常会有土著出入城内，走私或是发展下线。
可因为两个月前的突然袭击，戒严的哈里森港不仅仅重新整备了城内塔楼的防备，甚至还为几个关键地区的塔楼配备了昂贵的炼金火炮。
城东沿海大道的塔楼，就是这么一座配有炼金火炮的塔楼。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之前土著精锐猎手突袭，亦或是之后鳄龙破开城墙，这座塔楼都没有任何反应——它在急骤的风雨中屹立不动，没有炮火，也没有弓弩射出，甚至就连灯火都没有点起，寂静地宛如死去。
可能有许多，然而真相很简单。
炼金火炮坏了。
“不行，不行，完全动不起来”
一位身着皮甲的城卫兵早已急的满头大汗，他此刻正对着一座足有寻常人上半身粗细，三米多长的圆柱火炮上下摸索，时不时茫然地用手中的麻布擦拭那些位于圆盘形底盘上的铭文，时不时又探头注视炮口内部想要寻找问题所在，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高天之上 第七十七章 炼金火炮
“冷静，冷静”
斯科特张开口，努力大口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么一呼吸，浓厚的血腥味便传来。
隐约能看见，塔楼底部有着好几具尸体匍匐在地，半凝固的鲜血流溢的满地都是。
的确, 原本预定要袭击这座塔楼的精锐猎手被人挡下，但袭击其他塔楼的猎手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察觉到自己的同伴失踪，便前来此地侦查，并打算顺手解决掉这座意外遗落的目标。
因为时间拖得太长, 土著体力消耗过多, 防风的蓑衣濒临失效更是拖累行动，所以斯科特和他的战友趁着对方大意, 成功将这些精锐猎手反杀。
代价就是，四人小队中，只有斯科特一个人还活着。
“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
闻到自己战友和土著血液的味道，又能听见远方鳄龙暴怒的咆哮，斯科特此刻双手颤抖的就连平日擦拭火炮炮管和内壁的麻布都抓不稳，口中更是只会重复心中最为执念的短句。
可他原本就不是炮手，平时固然见的多，可也只是会操控火炮瞄准发射罢了。
——火炮坏了该怎么修？他怎么知道！
诚心祈祷让不悦的机魂重归平静吗？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械灵教派在帝国应该是小众
思绪已经混乱地开始翻飞至远方，留给斯科特的时间已经不多。
随着大地骤然振动，整个塔楼都开始轻微晃动，甚至有零散的石灰碎屑从纷纷扬扬地落下。
鳄龙的咆哮与以太武装撕裂空气的尖啸越来越近, 格兰特子爵和大萨满的战斗几分钟就可以横跨半个城市。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刻意，双方的战场肉眼可见地朝着浪涛汹涌, 几近于沸腾的近海而去。
这座塔楼，便在他们行进轨迹的周边！
“不行, 得走了。”
被一块跌落的砖石砸到脑袋, 呆愣地伸手摸头，却只能摸到一把混杂着灰尘的鲜血，此刻斯科特才恍然察觉自己如今处境。
——他对炼金火炮的确是完全不通分毫，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战友的牺牲白费，才勉强自己在这里倒腾这些他根本搞不明白的铭文器械。
但现在的情况即便是他死也不会改变，因为铭文就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不想和战友还有土著陪葬，自己得离开。
虽然这么想的，但等斯科特跌跌撞撞地来到塔楼底部，想要打开门闩离开时，他才愕然察觉，因为之前大地震荡的原因，整个塔楼的结构都已经产生了轻微的形变，坚固的原木大门被卡在了门框处，无论他怎么推动，撞击，都无法令它动摇分毫。
“看来真的要死了，可惜早上没和妈妈告别”
筋疲力尽，终于察觉自己已经被宣告死亡时，斯科特似哭似笑地一屁股坐在血泊中，他懒得在乎旁边的尸体究竟是战友还是土著，反正等会塔楼垮塌，大家都成一团糊糊，谁能分得开谁？
此刻才能察觉，这个身着城卫军轻甲的军人，只是一个连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伙，至多十四五岁。
不过，就在斯科特彻底放弃挣扎后的不久。
塔楼外急促呼啸的风仿佛停顿了一个瞬间。
然后，认命的年轻城卫军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塔楼大门处。
因为，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人正在推动这扇门的声音！
“果然锁住了吗”
凝神细听，斯科特从外界喧嚣嘈杂的风声中，隐约听见了一声略显稚嫩，但却异常平静的自语：“看来只能踢开了。”
踢开？
因为疲惫，失血，外加陷入绝望的呆滞，斯科特一时间没有理解这所谓的‘踢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瞬，他就懂了。
轰！伴随着一次大力踢击轰击楼门，整个楼门门板便‘砰’地向后崩开。
楼外带着一丝怪异暖意的风雨气息，便与整个门板一同略过呆愣的斯科特眼前，然后撞击在塔楼内壁上。
雨声骤然变得清晰。
茫然地侧过头，注视着门板，年轻的城卫兵又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门口。